薛 强
(1.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北京 100191; 2.科学技术部 高新技术发展及产业化司,北京 100862)
党的十八大提出“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重大决策,这是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不断前进的重要战略部署,从历史维度和时代视角看,创新驱动战略具有重大意义和深远影响。
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思想的形成并非一蹴而就的,是顺应新的历史条件和时代特征而发展形成的,与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科技观既一脉相承又与时俱进,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马克思、恩格斯深刻阐释了科学技术的重要功能,从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立场出发,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的基本观点。马克思指出:“固定资本的发展表明,一般社会知识,已经在多么大的程度上变成了直接的生产力,从而社会生活过程的条件本身在多么大的程度上受到一般智力的控制并按照这种智力得到改造。”尽管受到同时期科学技术发展局限性的影响,但是马克思通过分析固定资本,准确判断了科学技术在生产力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作用。
从构成生产力的三要素看,科学技术包含在生产力的三要素中,通过提高劳动者素质、改进生产工具、开发新的劳动对象,来发挥自己的生产力功能。马克思认为,科学作为知识形态的生产力,通过技术发明或工艺应用,转化为现实的生产力。殷华成[1]研究认为,马克思恩格斯就科学的基本属性、技术的本质和科学与技术的关系等进行了论述,进而得出了科学是技艺之母的思想,资产阶级正是认识到科学是技艺之母,才由不自觉到自觉地推动科学的技术应用,使科学技术成为推动资本主义生产发展的巨大生产力。
列宁运用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科技观。刘皓[2]研究认为,列宁认为社会主义的物质基础是大机器工业,科学技术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和作用。由于俄国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是在继承马克思主义基本立场的基础上,结合俄国实际进行了发展和探索,因此列宁科技观的理论和实践都体现了与俄国国情相结合的特征。早在1918年,列宁主持和倡议编制了为期10~15年的全国电气化计划,并提出“共产主义就是苏维埃政权加全国电气化”的著名论断。由于同时代科学技术的发展水平远远高于马克思恩格斯的时代,列宁对科技在经济发展和社会变革中作用的认识更加深刻、全面,并进行了较为详尽的阐释,从巩固社会主义基础、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最终战胜资本主义的逻辑脉络论述了科技的重要作用。
毛泽东继承了马克思关于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的思想。在社会主义革命时期,虽然中国共产党的主要任务是领导革命,但是毛泽东对科学技术非常重视,强调了自然科学促进生产力发展的功能,阐述了掌握自然科学知识对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重要作用。指出“自然科学是很好的东西,它能解决衣、食、住、行等生活问题,所以每一个人都要赞成它,每一个人都要研究自然科学。” 王进[3]研究认为,1935 年到 1949 年,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党的第一代领导集体进一步深化了对科学技术的认识,逐步形成了反映民主革命时期时代特征的中国特色科技观,表明马克思主义科技观中国化的第一次飞跃进入了实现和成熟阶段。1940年,毛泽东指出:“人们为着要在社会上得到自由,就要用社会科学来了解社会,改造社会,进行社会革命。人们为着要在自然界里得到自由,就要用自然科学来了解自然,克服自然和改造自然,从自然里得到自由。”
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毛泽东认为,要迅速改变我国经济落后的面貌,接近或达到发达国家水平,就必须实现四个现代化,并提出了“向科学进军”的号召。结合经济建设的实际,毛泽东重视科学技术推动生产力发展的功能,1963年,在听取十年科学技术规划汇报时,他指出“现在生产关系是改变了,就要提高生产力。不搞科学技术,生产力无法提高”,而且对科学技术与生产力三要素之间的关系进行了论述。在实践中,着眼于科技在增强国防实力,提高国际地位方面的作用,“如果不在今后几十年内,争取彻底改变我国经济和技术远远落后于帝国主义国家的状态,挨打是不可避免的”[4]。毛泽东强调,中国社会经济面貌全部改观有两个前提,一个是在社会经济制度方面完成社会主义改造,另一个是在技术方面,实现机器操作在所有生产部门的使用,用技术的力量提升中国的经济水平。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不断发展和完善,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重要思想贯彻始终并不断丰富。1978 年,邓小平指出,科学技术是生产力,是马克思主义历来的观点。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其对社会生产的推动作用日益增强,科学技术作为生产力的作用越来越突出。在全国科学大会上,邓小平强调:“四个现代化,关键是科学技术现代化。没有现代科学技术,就不可能建设现代农业、现代工业、现代国防。”
20世纪80年代,随着世界范围内的科学技术快速发展,邓小平更加关注科学技术在推动生产力发展中的重要作用,1988 年,在深刻分析第二次世界二战以后的国际经济、政治和科技发展态势后,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著名论断,揭示了科学、技术和生产之间的相互关系。1992 年,邓小平南巡讲话时指出,中国近几年,增长迅速离不开科学技术,依靠科学技术才有希望。邓小平始终站在战略高度,把发展科学技术当做头等大事来抓。对我国社会主义建设作出了巨大贡献,随之而形成的邓小平科技发展观理论对我国今天的现代化建设也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5]。
20 世纪 90 年代,以信息技术、生物技术为代表的高技术逐渐兴起,科学技术对生产力发展的决定性作用日益凸显,传统的生产关系已经无法与生产力相适应,知识经济的出现激发了世界各国对高新技术和产业的关注投入的热情。在新工业革命的背景下,江泽民提出,“科学技术是先进生产力的集中体现和主要标志”的思想,赋予科学技术生产力以新的时代特征,1995年,江泽民指出,“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应该也完全能够在加快科技生产力发展方面显著地体现出来”,“没有强大的科技实力,就没有社会主义的现代化”,“经济建设必须依靠科学技术,科学技术工作必须面向经济建设”,对科学技术在生产力发展中的重要功能进行了新概括,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科技观。1999年,江泽民强调,“创新是民族进步的灵魂,是国家兴旺发达的不竭动力。科技创新越来越成为当今社会生产力解放和发展的重要基础与标志,越来越决定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发展进程”,进一步阐释了科学技术在新世纪国家发展和国际竞争中的重要作用。
党的十六大至党的十八大的十年时间,随着我国经济实力和国际影响力的不断提升,科技创新在国家发展中的战略地位不断提升。胡锦涛非常重视自主创新能力,认为这是国家竞争力的核心,一个国家不具有自主创新能力,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只能处于劣势,在多次讲话中都提到要提高中国的自主创新能力,并且把自主创新与国家竞争力联系起来。2006年召开的全国科技大会提出了增强自主创新能力、建设创新型国家的战略部署,并在党的十七大报告中明确将提高自主创新能力、建设创新型国家上升为国家发展战略的核心和提高综合国力的关键,提出要坚持走中国特色自主创新道路,把增强自主创新能力贯彻到现代化建设各个方面。王辉[6]研究认为,这一道路实质上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重要组成部分,丰富和发展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为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贯彻和实施提供了理论指导和实践土壤。
新时期新阶段,我国已经进入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关键阶段,改革发展中面临的内外部环境和条件深刻变化,生产关系同生产力、上层建筑同经济基础相适应的要求迫切需要变革发展的驱动方式和驱动力,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思想正是顺应了这一时代特征。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社会持续了较高速度的发展,增强了综合国力和竞争力,但是,按照党的十八大提出的“两个一百年”的宏伟目标,依靠现有的发展模式难以为继、压力和矛盾突显。从发展路径上看,李东兴[7]认为,我国经济无力推动结构优化、技术进步、资源节约和环境保护,表现在要素驱动难以为继,人口红利消失、土地财政危机、自然资源的破坏,要素驱动模式势必终结;投资驱动日显艰难,全社会生产能力过剩、吸引和利用外资难度加大的突出;外贸出口持续疲软,金融危机的影响持续而深远。资源能源环境的约束不断紧缩,主要矿产资源可开采储量保证需求的比重持续下降与人均资源消费量较快增长之间的矛盾进一步突出,全口径测算的主要污染物排放已经超过环境承载能力,以碳排放为代表的国际生态环境争端和摩擦影响着我国的对外合作。
随着我国人均GDP逼近7 000美元,“中等收入陷阱”的问题更加明显,跟踪、模仿发达国家的发展模式已经不具备现实意义,经济持续动力和新的生长点成为尽快摆脱这一问题的关键。金融危机后,我国在核心技术、成果转化、创新机制等环节与主要经济体之间的差距依然存在,在国际技术和研发规则制定中的话语权偏弱,不时面临来自西方对我国在知识产权保护、气候变化、自主创新政策等方面的压力,部分发展中大国也在少数领域与我国出现了分歧。同时,单存地跟踪和模仿很难满足经济快速发展的需求,引进尖端技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核心关键技术受制于人必将阻碍综合国力和国际竞争力的提升。
经历了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和2008年的国际金融危机,科技创新对经济复苏和持续健康发展的贡献与作用不断提升,主要发达国家更加重视重点高新技术领域的布局,更加重视巩固核心关键技术的霸主地位,更加重视占据全球创新链和产业链的高端,全球创新体系必然需要调整,创新红利也将重新分配。在此背景下,各国更加重视科技创新,特别是事关国家经济命脉和持续发展的核心技术创新,国家之间竞争的焦点已经转向科技创新的竞争,主要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大国加大科研投入,完善政策体系,突出重点方向的科研布局,特别是在专利、标准、国际规则方面的重视程度空间提升,力图抢占新一轮竞争的优势位置。
与此同时,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相互交织、蓄势待发,全球科学发现、技术突破不断推进,一批新技术、新成果甚至是新的商业模式不断产生,新科技革命的推动力和潜在能量不断展现出强大的经济社会影响力,世界范围内的创新活动更加频繁、创新要素流动更加迅速、创新资源的配置更加活跃,以技术和模式创新突破进而带动产业和经济范式深刻变化的趋势,极大地改变了国际经济和科技发展的传统模式与路径。同时,战略高技术的研发周期不断缩短,科研成果转化为现实生产力并对经济社会发展产生贡献的进程不断提速,技术和产品的更新换代不断加快,代际之间的壁垒阻隔效应更加明显,一旦在技术更新中赶不上国际进度,意味着差距将被显著拉大。
金融危机之后,学术界和产业界对经济发展规律的研究更加深入,不断切合世界经济和产业发展的实际提出了新的动向与趋势。从经济发展周期看,通过对康德拉季耶夫周期(或称长波理论)的分析,判定目前世界经济仍然处在第五次长周期的上升期,信息与通讯技术仍然是推动经济增长的主导力量,其潜力和作用尚未得到充分发挥,创造财富的阶段还没有进入报酬递减时期,同时,对第六次长周期的技术预测方向是生物技术、纳米技术、绿色能源等,时间上预计在2030年左右。
从发展驱动阶段理论看,世界经济论坛提出的按照人均GDP划分发展阶段及其主要驱动要素的方法,我国正处在要素驱动、效率驱动、创新驱动三个阶段中的第二阶段,必须更加关注技术成熟度、劳动力市场效率等关键要素。从产业创新动态过程模型(即A-U模型)看,由于新兴技术从研发到产业化再到产业链拓展中存在溢出效应,其对相关行业将带来明显的拉动作用,不同领域的新兴技术所处发展阶段有差别,其对关联产业的带动作用也有不同特点。
从人口红利看,依据刘易斯拐点理论看,我国劳动力成本优势逐步弱化,生产率增长主要源于劳动者工作时间的增加,每位劳动力每年创造的平均产值仅为美国的13.6%。
从创新的作用看,储小华[8]分析了熊彼特的创新理论,立足熊彼特创新体系中的重要假设,即所谓“经济生活循环流转”,论述了熊彼特创新理论的主要特征,对我国发达地区的发展方式转变提出了具体路径;邵彦敏等[9]从传统的比较优势理论、竞争优势理论和知识产权优势理论对比分析出发,探索了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实施的理论基础以及知识产权在其中的作用。
在发达国家创新驱动路径研究方面,陈强等[10]对英国创新驱动发展的演进历程进行了梳理,分析了其科学基础、人文文化、基础研究、学术自由、创新文化等方面的典型特征,形成了对我国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启示;陈强等[11]研究了德国创新体系的架构,分析了其创新驱动路径方面的发展规划、科研体制改革、政府投入、载体建设、研发布局等方面的特点,提出了可借鉴的具体模式和建议。
我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形成,既有理论上的一脉相承,又与中国特色自主创新道路和科技创新发展进步的具体实践相同步,体现了鲜明的实践性特征。
我们党长期以来非常重视科技创新,领导我国科技事业在探索中走出了一条中国特色自主创新道路,这为实施创新驱动战略提供了坚实的现实基础。特别是改革开放30多年来,面向经济社会发展和事关国计民生的重点行业、重点领域,科技创新能力不断增强,整体科技水平不断提升,科学理论研究和技术突破应用深刻改变了物质生产的各个环节,带动了新兴产业的发展,实现了对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全面支撑,在实践中展示了中国特色自主创新道路的强大生机和活力,为加快科技改革发展提供了强调的理论武器和实践经验。
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科技创新面临的新要求也更加多元,产业结构调整、改善民生、文化发展繁荣、社会管理创新等各方面的科技需求不断深化和丰富,科技创新服务经济发展全局的能力迫切需要加强。落实创新驱动发展的重要思想,必须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的自主创新道路,始终把科技创新摆在国家发展全局的核心位置,始终将科技创新贯彻到现代化建设的各个方面,大幅度提升自主创新能力,提高科技进步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促进科技实力、经济实力和综合国力的同步跨越,切实将科技创新作为推动生产力发展的最根本、最关键的力量。
充分发挥科技创新对发展生产力的支撑作用。科学技术对生产力诸要素的作用更加重要,全面渗透到劳动者、生产工具、劳动对象之中,科技的发明和应用,改进和创造新的生产工具,扩大劳动对象使用范围,提升劳动者的效率和能力,一定程度上影响和决定着各要素的发展水平和性质。在改造自然和社会生产过程中,科技创新不但推动生产力的“量”的积累,而且加速推动了生产力其他要素的改进与更新,最终实现“质”的飞跃。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正是充分发挥了科技创新在生产力发展过程中的决定性支撑作用,加快生产力的提质增效。
贯彻创新驱动战略思想,要按照提升国家治理能力和推进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要求,深入推进科技体制等领域的改革,注重制度建设,着力解决科技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中不相适应的问题。强化企业的“四个主体”地位,特别是创新决策和科研组织的主体,着力构建以企业为主体、市场为导向、产学研相结合的技术创新体系,推动企业成为能够自主选择和提出重大技术创新方向的主体,具备从开拓新市场的角度牵头组织科研活动的能力;深化科研院所改革,提升国家创新体系的整体效能,最大程度地激发和释放科技创新活力。
创新价值必须通过市场实现,科技创新的驱动作用最终表现在转化为生产力的成效。经过多年改革发展,市场导向的科技创新格局初步形成,重点产业的技术创新能力不断提升,带动了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和传统产业的转型升级;新兴科技创新力量不大壮大,市场对创新资源配置的引导作用不断突显;法律和制度环境日趋完善,财税、金融等政策激励手段的探索不断深入和完善,创新要素的流动速度和效率同步提升。在此基础上,制约科技生产力发展的生产关系也随之发生了深刻改变,顺应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趋势和规律。
落实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必须充分释放出市场配置科技资源的决定性力量。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指出,要健全技术创新市场导向机制,发挥市场对技术研发方向、路线选择、要素价格、各类创新要素配置的导向作用,真正发挥市场在创新要素配置和项目经费分配中的主导作用,着力解决科研和经济联系不紧密等突出问题,不断完善创新要素的市场化配置途径,建立健全促进科研成果按照市场需求和价值实现流动、转移、产业化的激励机制,努力实现科技创新的成果充分转化为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持续动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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