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十岁出发

2014-04-17 02:25
教育观察 2014年18期
关键词:利州生命教育

谢 云

(绵阳市涪城区教师进修学校,四川绵阳,621000)

谭桂珍当然姓谭。但在很长岁月里,她似乎姓“潭”。她的生命状态,像一潭静水。看她加入“1+1教育优培计划”的“敲门砖”——《一棵小草的浅唱》,一个“小”,一个“浅”,足显其胆怯、羞赧和不自信。即使现在,当她成为“知行社年度人物”,她也“纠结”,甚至纠缠着我,说自己没资格,成长刚开始,心里不安。我相信,这不是她“低调的奢华”,而是习惯使然,本性流露,就像一棵在幽谷里安静生长的花草,要被突然摆放在大庭广众之下、陈列于睽睽众目之中。

这,或许也是“利州分社”成立时,她居然置身局外的原因之一。

“知行社”进入第五个年头,这个以涪城教师为主的民间团队,在遥远的广元有了美妙回应,让我始料未及。当然,这得感谢“1+1教育网”,在那里,我与“时光邂逅”解学英老师美好“邂逅”。她看到知行社的有关情况,主动加我为好友,然后问,可不可能在她们那里成立一个分社——她是英语教研员,却主动思考起教师的读写,这种可爱的“越权之举”,让我喜出望外。而她的想法,竟然得到了单位和行政部门的重视和支持,更让我惊羡不已。

2011年10月21日,在利州区莲花初中刚落成不久的礼堂里,分社隆重成立。见证这一盛况的,除区教育局领导、利州区30多所学校的教科室主任和骨干教师外,还有从江西远道而来的《教师博览》主编方心田先生、编辑部主任余华兄弟。这是美好的见证,也是美好的繁衍,如我后来所说,这让我“感觉到教育路上,还有那么多美妙的心跳和身影”。

成立仪式后,我作了一个专题讲座,关于教师职业幸福与专业成长。后来才知道,听我激情絮叨的人群里,就有谭老师娇小的身影。只不过,当时她并非分社成员,而只是积极分子。心怀热烈,却满脸沉静,像我喜欢的歌词“外表冷漠,内心狂热”——显然,这是事后我一厢情愿的想象和猜测。我甚至一直没有问她,这想象和猜测的准确度。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年底。在日益纷乱的工作中,春节到了。在那慵懒、闲散的“年味”里,我鬼使神差地登录了新浪网,去看了看自己留在那里却荒废已久的博客。在新鲜的访客脚印里,有顶叫“梦醒时分”的马甲。循迹追踪,知道她是利州的老师,心想可能与分社有关,就顺便留下了自己的脚印和简单的问候。

果然,她怯怯回应了。说听过我的讲座,看过《大道无疆》(知行社2011年度作品选),因此搜到我的博客。她说喜欢我的文字,赞同我对教育的理解。最后她说:“在我心灵成长的道路上,您是一盏灯!”这让我激动又惶恐。我一直低调,时常笑称自己“想象无边,能力有限”。即便在“知行社”发展过程中,我也总是自慰于“能影响一个就影响一个”。而且我深信阿多尼斯说的:“太阳也只能照亮愿意被照亮的事物。”

记得当时,她刚写了《为自己的心灵寻找一条春天的小路》,叙写自己骑行乡村公路的发现和感受,尤其是宁静带给她“内心的那份温暖、欢欣、激动甚至是一种满足”。显然,这是她的“心灵之路”。她说:“只要你拥有远离尘嚣的渴望、拒绝虚荣的毅力与喜欢读书、乐于实践生命价值的热情,相信在你无悔执著的心灵之路上,幸福之花将永远盛开!”文字清浅、稚气,有“用力过猛”的感觉,但感情真挚,态度诚恳,并非强作欢颜,或故作愁容。

在回复我的评论时,她说庆幸自己已经“醒”了,虽然不知道能在这条阳光路上走多远,但是她说:“我高兴自己的心已经开始出发。”

我一直觉得,一个教师的真正成长,只能肇始于“内心的深度觉醒”(于漪语)。就像一个沉睡的人,只有意识到自己应该醒来,才会真正醒来;又仿佛一个停滞的旅者,只有意识到必须出发,才会真正动身——我用曾经说过的“只要想出发,什么时候也不算晚”来鼓励她:“既然心已经出发,想走多远就一定能走多远。”她则提及我讲座时引用的“虽然我们不能决定太阳什么时候升起,但我们能决定自己几点钟起床”,并说:“也许自己还是一只蜗牛,但我决定要向前爬!”

博客里记录的时间:2012年1月26日,正月初四。

她加了我的QQ,我们因此有所交流。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她说,我听,偶尔插几句话。她是山里孩子,有过蒙昧无忧的童年,简单朴素的快乐。初中毕业,上了当地的师范学校,像“一只缩头畏脚的丑小鸭”般待了三年。毕业后,一直在乡村工作,从村小,到中心校,很长时间,都在茫然沉睡的状态——18年的教学生涯,几乎只是“被动而麻木地执行各项命令”,如她在文章里所说:“没有经历过生活上的困顿,没有遭受过工作上的挫折,没有遇到过情感上的强烈打击,一潭死水般,一个老好人的样,苟且了岁月。”这样的感叹,我能够理解:在相对沉寂、封闭的环境里,一个人倘没有鲜明的生活目标,没有自觉的生命意愿,没有强烈的内心追求,很容易暗自沧桑、随波逐流,也很容易未老先衰、渐渐“死水”。

直到她进入现在的学校,才有所改变。我不知道她的具体状况,但是后来,走进那早闻其名的校园时,我觉得那所“大石板上的小学校”(我的戏谑,也是昵称),的确有种特别的氛围和意韵。“经过大熔炉的冶炼,我走过了迷茫,历经了挣扎,迎来了醒悟,心灵才真正开始发芽。眼渐渐开阔,爱日益博大,手推开心门,脚开始行走,向着幸福的明亮那方!”在博文里,她如此写道。

因为自己疏于去“新浪”,我邀她到“1+1”来。很快就看到她的身影,看到她的“梦醒时分12”。现在想来,那是极有意义的邀约,她在“1+1”的表现,让很多人感觉讶异,就像大慧禅师对宗圆的评价:“这人连骨头都换了!”她的博客更新很快,新作纷纭。一年多时间,她的日志已有近300篇,而我待了五年多,还不到500篇。更重要的是,她的文字渐渐美好,有深味,很耐看。虽然,她依然是胆怯的、羞赧的,依然时时不自信。

或许是因为,她在那里,遇见了更多美好。毕竟,那是教育人的聚居地。相同的职业,相同的尺码,相同的心跳,更容易有亲近的契机,美妙的呼应。

“知行社”五周年庆典,因为我的邀约,她“勉强”从广元赶来了——她是极不情愿的,用她的原话,要“等十年大庆取得一点成绩再说”,但她到底还是服从了命令,带着“犹豫、忐忑甚至有点惶恐”的心情。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料到,“庆典”会让她有那么多感触和感怀、感受和感叹。“我被一层又一层的温暖包裹着,幸福在心里开放。”她在后来的文章里说。

但这还只是开始。晚餐结束后,我们一干老社员又陪着“远客”,啸聚到“任我行的小酒铺”。那里有更合适的氛围,更“江湖”的意味。“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格局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这个“对吃饭喝酒这些场合穷于应付,也不感兴趣”的家伙,第一次觉得酒的味道很好,第一次喝了还想喝,直喝到心花怒放,把“任我行”称作她“新教育人生的初恋之地”。次日离开,这个最初一直拒绝、最后勉强到来的家伙,竟然一再念叨“我会再来的”,因为,她已经“真正爱上了这个特别的地方和这群热血沸腾的教育人”。

事实上,参加过知行社活动的人,大都有这样的感受。因为,这个民间团队,始终洋溢着一种健康、美好的东西,始终弥漫着一种热情、明媚的意味。几乎所有成员,都爽朗、率真,有梦想、有激情,愿意坦诚交流、无私分享,不断“求真向上”——置身这样的场景,体验着这样的意绪,会很容易被卷入,被感染,被迷醉,从而获得一种正向的能量。

“在这里,或大呼或小叫,或前言或后语,或群舌或私窃,话那么真,情那么浓,心那么近,每个人都那么纯洁、坦荡而充满力量。数年生长于深涧中的小草,从未亲历过如此温馨狂热的场面,在他们的真情感召下,慢慢地放下‘戒备’,第一次‘放纵’自己,完成了由自卑到自信的蜕变。”在那篇叫做《坐上开往春天的快车》的文章里,她说。

伴随着“蜕变”的,是她的积极行动和努力改变。她改变着自己,并以这种改变,影响到周围的人,影响到日常的教育生活。利州区成立教师读书社,她是重要的一员。在她和科室主任的倡导下,学校成立了教师层面的“北极星读书社”,学生层面的“春芽悦读乐园”。她原本在教务处工作,远离课堂,便利用“权利”,作了“春芽悦读乐园”的指导教师。她用爱心与耐心,引领着一帮孩子在书海徜徉,如她曾经期望的,在“晨读、午写、暮演”中,幸福地倾听着幼苗拔节的声音。

她的阅读,越发丰富。她的文字,越发美好。她加入了张文质先生主持的“1+1教育优培计划”;她的“敲门砖”,被当做申请的范文。在不断的读书和写作中,她发现自己真正“恋上教育了”。她开始真正享受教育。“上1+1已经成了习惯,每天非去不可”,她说,“只要能和孩子们在一起,再忙也不累”。不断的行动、发现与思考,让她确知“这个世界开始与我有关”——她不再是那棵胆怯的小草,她走出幽谷,走上自己的教育旅途,从容而淡定。

“一回回阅读,一次次走近,让我更加惭愧,更加清醒,感觉到自己的身心骤然活跃,热血上涌,力量倍增。我要发芽!我要长大!一个声音从我心灵深处发出呐喊。”她激情地诉说着,积极地行动着。她因行动而改变,变得更加激情、向上,更深切体味着教育的幸福。

这些年的教育观察,让我越发觉得,对教师而言,“心”是特别重要的资源。一个教师,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孩子,就能给孩子带来什么样的生活;以什么样的状态从事工作,就能给学生创造什么样的世界。教师积极,学生才会激情;教师明亮,学生才会温情;教师美好,学生才会向上。作为教师,应该努力让自己变得更美好、更明亮、更积极。这样的改变,表面看,是为了学生、为了教育,实际上,却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自己的生命和生活——我始终觉得,只有能够从职业本身获得幸福的教师,才可能拥有真正幸福的人生体验,真正美好的精神感受。因为,在教师的生命里,教育生活,占着绝对的比重。

她写过一篇《四十岁,刚发芽》,收在知行社五周年的“年选”里。“前36年的我一直沉睡在生命的黑土里,从没想到自己是否需要阳光和雨露,也从不主动去汲取生命的养料,只知道昏昏然过日子,机械而麻木地履行着一个教书匠的职责。”她说,“近四年来,我慢慢苏醒了,开始渴望雨露和阳光的滋养,我期盼着能从书中汲取到一些生命的养分。”正是在这样的养分里,她觉得自己“骤然活跃,热血上涌”。她“鼓足所有的力气,让渐趋饱满的身躯开始分裂,终于抽出了一寸弯曲的茎”——在“1+1教育网”,她的博客头像,刚开始是一幅极具动感的“发芽图”,现在则成了一株幼苗,每次看到,都会想起她说的:“我羞涩而又喜悦,顶着稚嫩的叶片,禁不住地随风轻轻舞蹈。”

我特别喜欢这种心态,这种“四十岁,刚发芽”的心态。钱理群先生写过一篇《黎明的感觉》。他说:“‘黎明的感觉’就是每天早上睁开眼睛,你便获得了一次新生,你的生命开始了新的一天:一切对你来说都是新鲜的,你用新奇的眼光与心态去重新发现。”我以为,真正喜欢教育的老师,都该有这样的感觉、这样的心态。只有在这样的感觉和心态里,才能“使自己的生命达到一种酣畅淋漓的状态”,才能使自己与孩子有真正的美好遇见发现。

写这些文字,我一直在猜想,谭桂珍老师用“梦醒时分”作为网名的寄寓;也一直在想,她写作“四十岁,刚发芽”时的感觉和感触。我首先想到的,其实是几句歌词:“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梦已经醒来,心不会害怕……”如你所知,它叫《快乐老家》,我们每个人,“生命的一切都只为拥有它”。

“拥有”的前提是敢于出发,无论跑步前进,还是从容徐行——哪怕像谭老师这样,四十岁才开始发芽,四十岁才开始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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