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库塞与哈贝马斯科技意识形态危害论比较研究

2014-04-17 04:02鲁力
晋城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马尔库塞哈贝马斯危害

鲁力

(中国人民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871)

马尔库塞与哈贝马斯科技意识形态危害论比较研究

鲁力

(中国人民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871)

法兰克福学派对科技进步过程中的意识形态危害进行了积极批判。马尔库塞和哈贝马斯都对科技意识形态的危害进行了深入剖析。马尔库塞认为科技意识形态化去除了双向度,造成对人的压抑、奴役,社会的极权化。哈贝马斯认为科技的危害在于生活世界殖民化,人的实践兴趣降低,科技管理代替了民主。

单向度的人;生活世界殖民化;科技意识形态

一、马尔库塞的科技意识形态危害论

马尔库塞指出了科技理性发展带来的严重危害,这就是造成了整个单向度的发达工业社会。科技异化造成的单向度社会对人具有的压抑性,它造成人的攻击性,整个社会体现出一体化特征。

(一)对人的压抑和异化

马尔库塞指出,一方面,发达工业社会是一个富裕社会,生产力快速增长,社会财富急速膨胀,生活水平大大提高,物质需要极大满足;然而另一方面,这同时也是一个病态的社会,因为它会压抑人性,使人的理想失落。这个病态的工业社会对人实行“本能管理”,使得社会的需要化为个人的本能需要,从而阻碍人的生活本能的发挥。病态社会还会为人们创造“虚假的需求”以驱除人的真实的需要,“人们似乎是为商品而生活”[1],人成为商品的奴隶,人被异化了。

马尔库塞指出,发达工业社会里面人的需要是一种虚假的需要,它是从外部强加诸人的。这些需要看起来好像变成了个人自己的需要,使个人感到舒服和满足,但是这些需要终究是为了社会的需要强加到人身上的。这样一种“虚假的需要”对人的真正的需要进行有效的抑制,是一种“抑制性的需要”。

“虚假的需要”必定造成人的异化。发达工业社会让人们相信他们需要最新的商品,需要宣传工具所渲染的物质生活。社会的需要就变成了个人的需要,个人的需要与社会的需要一体化了。在此过程中,商品反客为主成为人的主宰,人是为了物而生活,商品消费成了生活的核心。人的存在不是为了人本身,而是为了使商品得到消费。人成为商品的奴隶。生活在发达工业社会里的人们就像生活在大观园里的贾宝玉,尽管物质上应有尽有,精神上却饱受折磨,痛苦不堪。

(二)造成人的攻击性

马尔库塞深刻指出,发达工业社会是一个人越来越多的表现出攻击性的病态社会,人和人自己以及自然都处于紧张状态,人们充满对于破坏的渴望,“在购买屠杀和破坏的武器时,……总有什么东西诱使人们慷慨解囊。”[2]

发达工业社会已经深入到了心理层面控制和操纵人。发达工业将一种生活方式强加给个人,对个人的计划和管理深入到了需要和本能层面。这样一种控制方式,高于过去任何政治形式的控制。马尔库塞认为,正是这样的控制方式激化了社会结构与个人心理的对立,造成本能结构失衡,攻击性本能增强。在弗洛依德本能理论的基础上,马尔库塞把人的本能分为性本能和攻击性本能,二者的关系是此消彼长、彼消此长,但是二者的总量保持不变。攻击本能与性本能一个追求死亡一个追求生命。发达工业社会中,生产和消费的非人道化取消了个人的自由,压抑人性,产生敌对的情绪,攻击性本能成为一种压倒一切的破坏性力量。而整个社会的功能化,使得人在使用暴力时理直气壮将其归结为社会原因,而人的责任感、良心都被削弱。相反,攻击本能却得到加强。发达工业社会里人和人、人和自然的冲突造成了人精神上的痛苦,人与人之间只有赤裸裸的金钱和利益关系,人处于孤独和寂寞的深渊里。

(三)社会一体化

马尔库塞认为,由于工具理性的泛滥,发达工业社会出现了单向度的趋向,单向度也就是一体化,人和社会连为一体,丧失了可贵的批判精神和否定意识,认同社会的统治。马尔库塞继承发展了韦伯、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对于工具理性的批判,指出,科技发展推动着人的异化,并进一步加强其统治地位,在生产和生活中发挥关键性、决定性的作用。科学技术的威力给予一切的政治和经济活动帮助,科学技术造就了具有压倒一切对立面且优于人的特征。面对这种工具理性,人所具有的价值理性显得微不足道,只能任其泛滥,人的超越性、理想性、批判性让位于现实性、顺从性、依附性,单向度和一体化趋势蔓延到社会全部领域。

发达工业社会因为其一体化又被马尔库塞冠以新的称呼,即新型极权主义社会。新型极权主义社会的新就新在它一改以往极权社会的恐怖统治、暴力镇压等统治方式,而与民主、正义、普选等政治运作方式结合,表现出代表普遍利益的姿态,实则杀人不见血,让人的全部活动和机能都服从于社会生产的需要,丧失了作为历史主体应有的超越性、批判性,与社会、国家、他人以及自身一体化,失去了政治性。最终,社会的一体化使得发达工业社会成功地封闭了反对派的存在空间。

二、哈贝马斯的科技意识形态危害论

哈贝马斯认为科技大发展带来了对于科技作用模式的错误搬用。科技意识形态的危害就在于科技模式侵入生活世界,用科技手段来解决生活世界的问题,因而引起生活世界的殖民化,人的实践兴趣降低。

(一)生活世界殖民化

生活世界的殖民化,在哈贝马斯的理论体系中,指的是系统对生活世界的入侵。这一现象主要发生在晚期资本主义社会。社会子系统的目的合理性模式侵入到生活世界和社会的各种关系之中,生活世界的内部结构因此被瓦解,失去原有特性,日常生活实践也被目的和理性模式技术化或物化,结果就是“人的自我物化代替了人对社会生活世界所作的文化上既定的自我理解。”[3]

人类进入资本主义时代以后,社会子系统就渐渐从社会整体系统中分化出来,经济和政治子系统的运行媒介分别是金钱和权力;同时,生活世界也分化为私人领域和公共领域,私人领域的核心是家庭,私人性体现在主体性的自由和独立、丰富的私人经验,公共领域涵盖文化事业、报刊和大众传媒,它的主要任务是进行文化再生产和借助政治参与以实现社会整合。在资本主义早期,国家和社会各行其道并行不悖,生活世界和系统之间保持着良好的平衡状态。然而,到了晚期资本主义社会,由于经济系统危机频频,国家不得不加以干预,于是原本并行不悖的国家和社会交织在一起,国家向着社会化方向发展,社会也向着国家化方向运动,不仅系统内部要素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了,而且生活世界与系统之间的平衡也被打破了。原本独立的个体被卷入系统的管理和控制之中,生活世界的诸要素都表现出系统自我再生的同一化特征。

由于社会子系统的入侵,生活世界整合社会的能力降低,私人生活为商品经济和虚假需求所左右,大众的政治参与的自由变为对统治的盲从,专家意见的出现取消了日常生活实践中普通民众的自由讨论,民主从实质变为形式,文化的再生产沦为商品的生产,文化产品失去个性成为可大规模复制的普通商品,文化的人文内涵丧失一空。由于利益集团从公共领域获得了大众传媒,国家可以按照自己的需要来制造舆论,在群众中推销自己的政策。如此一来,人们之间的交往行为就会为社会的权力和制度所制约,调节交往行为的语言也会被金钱和权力代替,即原本通过语言的沟通达成共识的整合方式被化为报酬与惩罚的单向度手段,而交往的主体——人也丧失了主体性沦为实现目的的工具和手段。

生活世界殖民化暴露出生活世界自身调节能力不足的问题。而这恰恰又是由科技意识形态造成的。

(二)人的实践兴趣降低

科学技术在晚期资本主义社会成为新的合法性基础,充当了新的意识形态。科技意识形态混淆了劳动和相互作用的区别,用科技活动代替了无限丰富的实践活动,不仅使得目的理性活动子系统无限膨胀,而且压抑扭曲了社会文化系统中的交往实践,造成很大的危害。

科技意识形态对人类的实践兴趣造成很大的伤害。哈贝马斯认为,兴趣是认识活动的基础,每种认识活动都有自己独特的兴趣,兴趣不同认识活动也就不同。具体来说,兴趣可以分为3种:技术的兴趣指向自然科学活动,它和目的理性活动相关,希望利用技术来掌控外部世界;实践的兴趣与解放的兴趣指向的是社会文化生活领域,它主要和交往活动有关,关系个体的自由、平等。但是,科学技术意识形态却以科学技术的活动规则来同化生活世界,因而导致技术的兴趣的独大,实践的兴趣被压得匍匐在地。而实践的兴趣恰恰是摆脱压迫和奴役的希望所在。

科技意识形态希望把人类社会当成自然进行控制。哈贝马斯一再强调,人类社会是人类社会,自然是自然,二者有着根本的区别,所以不能把控制自然的那一套用来控制人类社会。科学技术以量化的手段来支配和控制自然,追求实效性,指涉的仅仅是目的理性活动,如果用这样的模式来控制社会,“科学的物化模式变成了社会文化的生活世界,”[3]以交往实践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制度规范就会成为操作原则,社会生活领域的文化传统、价值规范等结构就会被破坏,后果极其严重。

科技意识形态希望用管理来取代民主。科学技术意识形态企图以技术手段解决实践提出的问题,抹杀二者的差别,把政治统治变成技术管理。晚期资本主义社会失控和发生合法性危机的根源,在技术统治论者看来,是由于技术装备的落后和不足,以及社会管理制度组织上的缺陷。因而,他们认为解除危机有赖于技术革命和科学的管理。他们强调专家治国和科学管理,因为尽管这两者与民主相冲突,但它们比民主更有效率,更便于实现目标,所以要让社会摆脱困境就要坚持专家治国。哈贝马斯对此作了深刻批判,他指出,专家治国和科学管理有明显的保守倾向,它反民主,是地道的极权主义,因为它无视社会生活领域的价值,把社会等同于自然和组织,无视主体的特殊个性和文化再生产,意在以社会控制的“工艺”消灭民主,将人类命运交给“社会精英”掌握,使少数专业人士垄断社会管理工作,大众的社会参与权和管理权被剥夺。

三、比较分析

(一)马尔库塞与哈贝马斯科技意识形态危害论的相同点

首先,他们都看到了科技意识形态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带来的危害。马尔库塞指出,科技的发展不仅没有给人带来自由带来解放,反而加大了人的不自由不快乐。科技发展为现行统治对人进行压抑提供了帮助,使这种压抑显得更加的合情合理而不能反抗。高科技时代的人们生活在富裕的沙漠里,精神缺氧,窒息。形式主义流行,人也成为工具和手段痛苦万状求出不得。哈贝马斯指出,科技发展导致了工具理性模式的扩展,用科学技术的活动模式来同化社会文化生活领域,导致文化失落、民主失落。科技发展实则为少数人实行专制开道,说服大众放弃民主权力,用所谓的科学管理来进行统治。

其次,他们都认为科技意识形态危害的原因在于其意识形态化。马尔库塞和哈贝马斯都没有否认科技会有效地促进了物质财富的增长,但是正是在推动生产力增长的前提下科技发生了意识形态化。现代国家用科技在改造自然创造财富方面的有效性来证明其统治的合法性。这样意识形态化以后,科技就变味了,成为压抑人的凶手。马尔库塞认为,为统治辩护的科技,封闭了反抗的空间,制造顺民。哈贝马斯认为,科技意识形态化以后就扼杀了民主。

再次,他们都提出了对科技意识形态危害的应对措施。科技危害的造成并不是不可以避免的。马尔库塞认为爱欲解放可以解除科技发展带来的危害。哈贝马斯认为,实行交往合理化就可以避免科技意识形态危害。

(二)马尔库塞与哈贝马斯科技意识形态危害论的不同点

首先,他们理解的科技意识形态危害有所不同。马尔库塞理解的科技意识形态危害是社会对人的压制,反对派被消融了,否定性的思想被窒息了,到处是顺从主义。发达工业社会的哲学尽管丰富多彩,本质只有两个字:顺从。发达工业社会的文化、教育、物质生产,一切的一切,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人们心甘情愿地接受统治,不要反抗,不仅反抗的行动不能有,甚至连反抗的思想也不允许存在。正如中国古代哲人老子说的“虚其心,实其腹。”让你吃喝玩乐以消磨你的反抗意志。哈贝马斯理解的危害是生活世界的失落。生活世界承载的是文化。科技发展了文化就丢了。传统社会的合法性来源是文化,文化认同保证群众对政治的忠诚。现在生活世界被科技侵占了,文化就断裂了,政治危机就出现了。企图用技术管理手段代替民主,获得人们的支持,结果是民主丧失,金钱和权力至上,物欲横流。

其次,他们对造成科技意识形态危害的原因有不同见解。马尔库塞看到的更多的是科技手段造成的危害,科技创造财富满足物欲,科技手段为政治运作服务,方便政治理念的传播,为政治活动创造更快捷更便利的服务。哈贝马斯不仅看到了科技手段的危害,还看到科技规则滥用带来的危害。科技规则被用于生活世界,直接导致实践兴趣的消失。

总之,马尔库塞与哈贝马斯都对科技意识形态的危害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和批判,他们都认为科技负效应主要是由于科技充当意识形态带来的,他们对于科技意识形态危害的不同看法也源于他们对于科技意识形态的不同分析。

[1]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M].刘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9.

[2]马尔库塞.工业社会和新左派[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12.

[3]哈贝马斯.作为“意识形态”的技术与科学[M].李黎,郭官义,译.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71.

A Comparative Study of Marcuse and Habermas Ideological Thinking about the Dangers of Technology

LU Li
(School of Marxism Studies,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871,China)

Among the Frankfurt School,which is critical of the ideological hazards in technological progress,Marcuse and Habermas have made deep analysis of technological ideology.Marcuse believes technology ideology eliminates two-dimension,causing oppression and slavery of human and totalitarian society;Habermas holds that the hazards of the science and technology lie in colonization of life field, reduction of people’s practice interest and technology management taking place of democracy.

one-dimensional man;the living world colonization;technological ideology

B022

A

1674-5078(2014)01-0058-04

10.3969/j.issn.1674-5078.2014.01.016

2013-09-17

鲁力(1987-),男,湖北咸宁人,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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