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志海
论实践就是人的现实生活
——实践概念阐释模式的否定之否定
孙志海
俞吾金深刻揭示了用抽象认识论哲学思维模式理解马克思实践概念做法的错误,提出用生存论思维模式来解读马克思的实践概念,具有明显的现实性和合理性,但其理论还不够彻底,对实践概念的理解依然是抽象的、片面的。在俞吾金的生存论阐释模式基础上,本文进一步提出实践就是人的现实生活,把人类现实生活的所有基本要素都纳入到实践范畴中。新的实践观使近代认识论哲学、实践唯物主义哲学真正走向完成,并为建构一个能够统合所有社会历史科学的宏观社会历史理论提供了事实基础和理论原点。
实践 阐释模式 认识论 生存论
目前,国内学界对马克思主义“实践”概念的阐释,按俞吾金的理解,存在两种基本阐释模式:抽象认识论哲学的阐释模式和生存论哲学的阐释模式。本文赞同两种阐释模式的划分,认为以前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对实践概念的阐释模式都属于抽象认识论哲学的阐释模式,包括许多实践唯物主义的倡导者也是在抽象认识论哲学范围内以抽象化了的实践概念反对近代认识论哲学、反对传统教科书体系、提倡实践唯物主义的。生存论的阐释模式的拥护者目前还是少数,并且有些人还存在着海德格尔化的倾向。生存论哲学的实践阐释模式虽然具有极大的合理性,也更符合马克思的原意和马克思主义理论发展的实际需要,但它却与抽象的认识论阐释模式一样,存在着另一种抽象性、片面性。本文试图进一步发展俞吾金的观点,提出实践就是人的现实生活,人的现实生活的全部基本要素都应该被纳入到实践概念的逻辑结构中,以便为一个统一的社会历史科学提供坚实的事实基础和理论原点。
俞吾金认为,“马克思的实践观一直被囚禁在抽象认识论的牢笼内,只有当人们自觉地把马克思哲学理解为生存论的本体论,并从这一新的视角出发重新审视其实践观时,马克思实践观的实质和丰富内涵才会清晰地展现出来”[1]俞吾金:《对马克思实践观的当代反思——从抽象认识论到生存论本体论》,〔北京〕《哲学动态》2003年6期。。“假如说,抽象认识论维度内的实践概念关注的是人与自然界之间的关系,那么,生存论本体论维度内的实践概念关注的则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即首先关心生产劳动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果说,前一个路向与自然科学、自然规律(laws)和技术的发展联系在一起,那么,后一个路向则与人文社会科学,尤其是政治学、经济学、伦理学、法学和宗教学等学科所阐述的、处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规范(norms)或规则(rules)联系在一起;假如说,前一个路向往往导致‘技术决定论’,那么,后一个路向才可能引导人们走出这种决定论,并引起人们对人文精神的普遍重视”[2]俞吾金:《对马克思实践观的当代反思——从抽象认识论到生存论本体论》,〔北京〕《哲学动态》2003年6期。。
当然,俞吾金并没有把这两种阐释模式对立起来,而是认为认识论的阐释模式是根植于生存论阐释模式的。“我们必须清醒地意识到,尽管马克思的实践观蕴含着一个认识论的维度,但其基础性的、根本性的维度则是本体论维度。如果说,旧唯物主义者坚持的是抽象的物质本体论,那么,马克思坚持的则是生存论的本体论。在马克思看来,实践概念的认识论维度或理论关系是植根于生存论的本体论维度之上的”[3]俞吾金:《对马克思实践观的当代反思——从抽象认识论到生存论本体论》,〔北京〕《哲学动态》2003年6期。。“按照亚里士多德和康德的观点,制作或生产劳动属于‘认识论解释框架内的实践概念’,而现在马克思把生产劳动理解为‘本体论解释框架内的实践概念’,是不是把两种不同实践活动的内容掺合起来了?我们的回答是否定的。实际上,马克思的生产劳动概念同时蕴含着这两个不同的维度。当人们从人与自然界的关系的角度,即人改造、控制自然的角度去考察问题时,生产劳动就成了“认识论解释框架内的实践概念”;而当人们从人与人之间的生产关系乃至整个社会关系的角度,即人改造社会生活和政治制度的角度去考察问题时,生产劳动又成了‘本体论解释框架内的实践概念’”[4]俞吾金:《如何理解马克思的实践概念—兼答杨学功先生》,〔北京〕《哲学研究》2002年11期。。
俞吾金为突显马克思的生存论哲学与费尔巴哈与海德格尔等人的不同,提出马克思的生存论是社会生产关系本体论,合称实践-社会生产关系本体论。他说:“当人们把马克思哲学阐释为‘实践本体论’时,注重的是与感觉经验的层面相关的现象领域,但忽略了与超感觉经验的理性层面相关的本质领域,这极易把马克思哲学与费尔巴哈哲学混淆起来。对于马克思哲学来说,尽管实践概念起着基础和核心的作用,但它毕竟不能取代马克思在超感觉经验的本质领域中的思考。反之,当人们把马克思哲学阐释为‘社会生产关系本体论’时,注重的是与理性思维的层面相关的本质领域,但忽略了马克思对与现实生活和感性实践活动相关的现象领域的关切,这极易把马克思哲学与黑格尔的思辨哲学混淆起来。本文认为,要全面地认识并阐发马克思哲学,应该把与感觉经验层面相关的现象领域同与超感觉经验的层面相关的本质领域紧密地结合起来,从而把马克思哲学理解并阐释为‘实践-社会生产关系本体论’”[5]俞吾金:《马克思对物质本体论的扬弃》,〔北京〕《哲学研究》2008年3期。。俞吾金的这个判断和要求的合理性是毋庸置疑的。
略有遗憾的是,俞吾金极具启发性的论述并没有在学术界得到广泛响应,更没有在社会历史科学领域得到积极回应。我们认为,俞吾金打开了反思传统实践理解片面性的空间,在此基础上可以形成一个高度综合的实践观,这个实践观既包括抽象认识论哲学的实践观,也包括俞吾金所说的社会生产关系实践观。在这种实践观中,人类的所有活动都被视为实践活动的一部分。即,用实践这一概念统摄人类的一切活动。为什么笔者要如此放大实践概念的外延呢?原因很有三:
1.人类的所有活动都是实践活动整体结构的一部分,缺乏其中任何一部分,人类社会和实践活动就不存在。比如,婚姻恋爱活动、婴儿抚育活动、游戏活动、个人的生命体验活动等在过去都是被忽视的活动,都属于实践活动的一部分。我们可以设想没有这些活动的人类实践或人类的现实生活吗?没有这些活动存在的生产劳动吗?从宏观的现实生活结构看是如此,从微观的一个完整的社会事件层面看,即从各种社会事件的具体结构看,也是如此。每一个事件都是多种活动的集合,一个整体,没有单纯的或纯粹的认识活动、生产劳动、经济活动、政治活动等。人类的各项活动之间并不存在学者们经常讨论的学科界限,那只是人们为了思维、言说的方便而进行的概念分类,设置的语言界限。许多学者上了概念思维和语言运作方式的当,把这些语言界限误读为事实界限,不小心成了唯心主义的俘虏。
2.人类的所有活动的基本要素是相同的,如果承认一种活动是实践活动,就不能不承认另一种活动也是实践活动。人类的社会生活、每一个个体的社会生活、每一件事件作为一个整体都包含了构成人类社会生活的所有基本因素,这些基本要素是自然物、自然力、人的身体活动和体力、意识活动和智力、情绪情感活动、个人的生命体验活动等。不同的具体事件、活动的差异仅在于其中的某些活动处于相对主导状态,而另一些则处于相对辅助状态。在不同的生产活动中,有些活动是人的身体的物理活动处于主导状态,精神活动处于辅助状态,比如传统社会的耕田;而有些活动是人的精神活动处于主导状态,身体的物理活动处于辅助状态,比如写作、现代机械化的耕田。恋爱婚姻活动也是如此,有时主要是身体的物理活动,但不能没有心理精神、情感活动;有时主要是心理的精神活动,但也不能没有身体物理活动。游戏活动也同样,个人对自我、自然和社会的探索活动也都是如此。
3.这些活动也都具备以往我们所说的实践活动的基本特点。所有这些活动都与生产实践活动一样,具有改造社会、改造自然、改造人自身的功能,并且都会成为认识的对象,推动着人类认识的发展,具备以往人们所说的实践活动的所有特点,比如直接的现实性、能动性、主观性,主客体统一性。问题仅在于人们对这些特性的理解不同罢了。比如,认识活动作为实践活动也具有直接的现实性:它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精神世界。一个人只要去学习、去研究,就会对他的精神世界直接产生改变作用。认识活动同时也是主客体统一的活动,所有的认识活动都具有一个客观的认识对象,比如,我们在这里研究马克思的实践观就是以马克思的文本和思想为对象的,这个对象是客观的,我们对它的理解是主观的,我们所写的论文、得出的结论都是主客观统一的。
为了更形象地阐明上述观点,我们还以抚育婴儿的活动为例。育婴活动从表面上看是一个孤立的家庭的孤立的活动,似乎与改造社会的实践活动不相关,但这只是假象。育婴活动在任何时代都与那个时代的人类的所有活动相关,并且直接参与到那些活动中,改变着所有活动的状态。就绝对意义而言,如果我们人类不能生产婴儿,或婴儿生下来后不需要父母的长期抚养就能独立生存,那么我们的社会组织形式和实践活动方式都会有根本性的不同,完全不会是我们今天见到的样子[1]。就具体层面而言,每一个做过父母的人都会有深刻的体会和理解:我们的孩子从出生那天起,甚至从怀孕那天起,就开始了一步一步在改变着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社会关系,我们对人类生命的体验和认知、对社会的体验和认知,我们的情感、需要、欲望、动机。过去,我国有无数的人因为想生儿子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一切生活方式,包括社会、经济和政治地位。如果你拥有重要的经济地位和政治地位,比如你是大企业的老板或重要的政治人物等,你的孩子一出生,作为继承人就开始了改变你的社会财富和政治权力的分配图。可以这样说,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是在改变着、折腾着、成就着我们的人生、我们的世界、我们的认识、我们与这个世界的关系、与大自然的关系、与他人的关系。具有不同的生理特征、思维特征、性格特征的孩子所带给父母生活的改变和生命体验也是非常不同的。比如,一个孩子如何吃饭、如何撒尿都在影响着父母的生活方式,父母对人生的理解,对孩子的情感,对社会的情感。所以,一个婴儿的活动不仅是社会实践活动,其中包括了人类的全部实践活动内容,还是塑造着、成就着这个孩子人生的根本性实践活动(幼儿期的经历决定着一个人的终身的活动方式、思维方式、情感方式),而且还是塑造其父母人生的重大实践活动,是决定人们与社会关系的重要实践活动,都对人类的现实生活发生深刻、深远的影响,都具有直接的现实性、能动性、主观性等一切我们过去赋予实践活动的特征。而这些实践活动在传统的实践阐释模式中是没有地位的,在俞吾金的实践阐释模式中也是没有地位的。
马克思在初期所研究的实践活动主要是生产实践,但马克思不是抽象的研究生产实践,把生产实践从人类的其他活动中分离开来,而是把生产实践视为人类现实生活的一部分的。在表现在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特别强调了生产劳动的那些前提:比如有生命的个体、人口的繁殖、需要和满足需要的条件、意识、自然界、社会交往关系等等[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19页,第531-535页。。所以,那些把实践等同于生产劳动的人,当他们把生产劳动作为整个社会生活的基础和前提的时候,这个基础和前提还有自己的基础和前提的,因此,生产劳动对人类社会的基础地位是不牢固的或是片面的。
即使我们把实践活动限定为生产劳动,真实的生产劳动也不仅是人对自然的改造和加工活动,在真实的生产劳动过程中,人类的其他一切活动都在场的。所以,那种那生产劳动简单定义为人类征服和改造自然的活动的人,对生产劳动的理解是抽象的、片面的,犯了与近代认识论哲学同样的错误。
当本文提出“实践就是人的现实生活”的时候,就完成了对实践观的再一次否定,它在继承俞吾金对认识论阐释模式的否定的基础上,对其生存论的阐释模式也进行了否定,因此,它是一个综合性的阐释模式,由此它将对人类全面系统深刻地理解人的现实生活提供更全面、扎实的理论基础,也为我们整理综合社会历史科学提供坚实的理论基础。
(一)新的实践阐释模式对近代抽象认识论哲学、近代抽象认识论哲学视野下的实践阐释模式和俞吾金的生存论的阐释模式都不是完全地否定,而是在肯定基础上的否定,是扬弃。
1.在抽象的、普遍的意义上研究认识是合理的。这是对近代抽象认识论哲学的肯定,也是对现代认知哲学和认知心理学的肯定。在这个研究中,我们可以对人类的认识活动的结构有一个抽象的、普遍的认识。有些实践唯物主义者在强调实践在认识中的作用的时候,否定了抽象认识论的理论价值,是错误的。这种抽象的认识论虽然没有获得完整的真理,但却是完整真理的一部分,是我们认识现实生活中的认识活动的一个基本环节。在这个环节所获得的真理是我们在其他层面研究人类认识活动、观念活动的基础,是不能违背的。
2.在抽象认识论哲学视野下对实践活动的研究和新的认识论哲学的建构也是合理的。在抽象的、普遍的意义上研究实践在认识中的作用、地位,把实践作为抽象的、普遍的概念来对待并视其为抽象的普遍的认识结构的一个部分,建构新的认识理论,也是合理的。马克思也在这个层面上研究了认识论问题,过去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也主要是在这个层面研究认识和实践。许多实践唯物主义者也是在这个意义上理解认识的。
3.在生存论哲学视野下从人的社会关系、社会活动立场研究实践活动也是合理的。社会关系是人类生存的基本关系样式之一,社会活动是人类基本活动样式之一,对它们的抽象研究是生存论哲学的基本内容,也是历史哲学和具体社会科学的基本内容。马克思主义在这个层面从反映论的立场研究人的社会意识是对社会关系的反映,研究人类的社会意识随社会关系的变革而不断变化的规律,研究人的社会意识对人类现实生活的影响和意义。这也是传统历史唯物主义的社会意识理论所表达的内容。
4.在现实生活的宏观结构和历史立场上研究人的实践活动也是合理的。人类的全部活动、生活的全部要素及其历史都被视为实践活动的组成部分,人类历史或人类社会的生活史也就是人类的实践活动史。当我们从从现实生活的宏观结构出发,把实践视为现实生活本身时,人类的认识、社会关系等都属于现实生活结构的一个组成部分,这样的认识才是真实发生的人类认识,这样的社会关系才是真实发生的人类的社会关系,在抽象研究中人们所讨论的实践活动的所有要素在这里才成为人类现实生活的真实要素。在这个背景下所研究的现实生活中的人的现实意识问题,这个现实意识不仅有对社会关系和社会活动的反映,还有对自然的关系和活动、对自我的关系和活动的反映;研究这些具体的现实的认识活动和观念形成、演变、功能或价值和意义。只有到达这个层面,经历了两次否定之后,近代抽象的认识论哲学才算真正达到完成形态。第一次否定是通过将实践概念引入到认识论研究中,第二次否定是通过将社会关系和社会活动引入到认识论研究中,第三次否定是将认识论研究融合到对人类全部现实生活的研究中,在一个全新的理论平台基础上完成的。同时,只有到达这个层面,实践唯物主义的认识理论和俞吾金所说的生存论的实践观才真正走向完成,实现了对自身的否定,对实践概念的认识也达到了否定之否定。
(二)新的实践观为马克思主义从历史哲学过渡到历史科学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基础。当我们从实践就是人的现实生活这一立场出发时,我们对实践活动的科学研究可以从两个层面展开。第一、抽象的宏观的方面,就是现实生活的抽象结构及其过程研究,也就是马克思所说的“对人类历史发展的考察中抽象出来的最一般的结果的概括”[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91页。。现实生活是一个历史与结构高度统一的存在体,这个结构是抽象的、普遍的,所谓的历史就是这个结构的存在和演化过程。认识活动及其结果(知识观念)都是这个结构的一部分(意识形态又是观念结构的一部分)[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26页,第519页注释,第542、544页。。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所说的那段对历史的抽象概括[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26页,第519页注释,第542、544页。和《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所说的那个概括[4]就属于这个层面的研究结果。这个层面的研究可以是哲学的(历史哲学),也可以是科学的(社会历史科学)。历史哲学应该包括社会历史研究边界的划定、前提的考察和方法论原则的选择。历史科学应该包括对现实生活的结构特征、活动规律和历史过程的描述和解释。但目前,这个层面的研究大多还属于哲学的,较少属于科学的。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认为自己对社会历史、现实生活的研究属于实证科学,但长期以来却被当作历史哲学,其实证科学的身份一直处于激烈的争论中。这种学术身份认同的差异是如何发生的呢?笔者认为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如俞吾金所言,“实践活动”(或“现实生活”、“社会有机体”)这样的概念具有很强的感性色彩,其逻辑性、抽象性、科学性不足。
为了增强社会历史研究的逻辑性、抽象性和科学性,笔者建议用“社会系统”这个科学概念来统领“现实生活”、“实践活动”这两个哲学概念。实践这个概念必须保留,因为它具有极强的方法论引导意义,它把人们的思维引向人的活动,而人的活动是人类社会一切事物生成、延续、变化和发展的根源;同时,活动也是现实的、可感的,容易把握或我们的思维容易进入。由活动出发就很容易进入到关系,由关系而进入到系统、结构和功能这些现代科学概念,从而使科学的研究很容易进行。同时,在“社会系统”统领下,我们也很容易意识到人类的实践活动是特定社会系统的实践活动,人类的现实生活也是特定社会系统的现实生活,社会系统也是存在着丰富的实践活动的现实生活系统。“现实生活”这个概念也有其独特的学术意义,它不仅告诉人们所研究的实践活动都是现实的、实存的,而且告诉人们这些所谓的实践活动就是我们的生活,是我们生命活动的样式,甚至就是我们生命活动本身,而所谓的社会系统就是所有生命及其活动的集合体,以及由这个集合体不断延续所构成的历史。
这里使用“社会系统”这个概念只是为了表明我们所研究的对象是人类社会,这个社会是一个整体性的结构体,有自己的进化发展历史。我们希望这个概念可以与自然系统,尤其是自然生态系统建
[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26页,第519页注释,第542、544页。立其内在的联系,这就有利于实现马克思把自然史和人类史统一起来、自然科学和历史科学统一起来的设想[1]《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载于《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94页。。笔者建议采用孙志海的广义社会系统概念来定义社会系统。孙志海认为,对社会系统我们可以有两种理解,一种是狭义的,是指由人和人们之间的关系构成的社会系统。人们通常所研究的社会系统就是这个系统。另一种是广义的,是指由人和纳入到人类生活中的物所共同构成的人-物共存的系统[2]孙志海:《自组织的社会进化理论:方法和模型》,〔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40-141页。。这个系统是按照自组织原则从自然系统、生态系统中自发地组织起来并获得独立的发展路径的进化系统。真正能够发生进化、发展的是这个系统。历史唯物主义所研究的社会历史就是这个广义的社会系统,马克思把人化自然(纳入到人类生活系统中的自然物)、生产力(纳入到人类生活中的物质财富)、生产劳动(将自然物纳入到人类社会生活系统中的物质活动)都作为自己的社会系统的一部分。对这个系统的结构和历史完全可以按科学的方法进行研究,孙志海的《自组织的社会进化理论:方法和模型》就是这种研究的一种尝试,给我们呈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社会结构理论和历史理论。
2.具体的方面。在宏观研究结果的基础上,研究某一具体社会系统的历史、结构、活动状态、规律和特点。马克思在提出社会系统的宏观理论之后,就以它为指导对现实的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政治展开的具体的研究,《资本论》、《法兰西内战》、《哥达纲领批判》等都是这种具体研究的成果;到晚年马克思更致力于人类学和东方社会研究。这些都属于马克思所说的实证科学。
目前的社会科学的各个学科都是对社会生活的某一具体类型、领域进行的具体研究。当然,抽象与具体是相对的。对具体社会活动的研究依然可以有抽象的研究和具体的研究。我们知道,目前社会科学的各个学科都还在自己狭隘的领域里发展,整个社会科学保持着离散的状态,马克思主义者所设想的历史唯物主义统合社会科学的理想没有实现。这首先是因为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体系本身还不够清晰、逻辑化不强、理论细化不够;其次也是因为多年来与具体的社会历史科学地沟通和合作也不充分,许多马克思主义者总是在力图保持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体系的纯洁性而没有充分吸取现代社会历史科学发展的成果。因此,从社会历史科学的总体发展要求看,我们需要对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体系进行提升、改造,使其统领社会历史科学的功能能够真正发挥出来。
〔责任编辑:曾逸文〕
Practice is M an's Real Life—the Negation of Negation for Hermeneutic M odel of Concept of Practice
Sun Zhihai
ion:Yu Wujin argued that it is w rong to comprehend the concept of practice by means of epistemological philosophy and proposed a new comprehending wa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xistence theory,which is of prom inent reality and rationality.But his theory is not thorough because his understanding of the concept of practice is abstract and unilateral.Based on Yu Wujin's theory,this paper proposes a new idea that“practice is man's real life,”classifying all factors of human real life into the concept of practice.The new concept of practice really bringsmodern epistemological philosophy and practicalmaterialist philosophy into completeness and provides a factual foundation and theoretical origin for us to construct a macroscopic social history theory which can integrate all social historical science.
practice;hermeneutic model;epistemology;survivalism;social historical science
孙志海,东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 210096
本文系东南大学哲学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和谐社会理论的哲学基础研究》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