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政府债务对县域经济增长的影响及其区域分化

缪小林 伏润民

地方政府债务对县域经济增长的影响及其区域分化

缪小林 伏润民

本文基于C－D生产函数和IS－LM体系建立地方政府债务对经济增长影响的效应模型，并选择2005～2010年西部Y省106个县域面板数据进行实证检验。研究发现，地方政府债务总体上促进县域经济增长，但相对于社会投资经济效应而言明显较弱。从分区域比较来看，由于存在挤出效应，地方政府债务的促进作用在高社会投资率样本中较小，在低社会投资率样本中较大。这表明，除了要提升债务资金配置效率，举借债务还要考虑辖区内的社会投资需求水平，而不能盲目扩张债务，否则会降低债务投入的有效性，进而加剧地方政府债务风险。

地方政府债务 经济效应 区域差异 面板数据模型

伏润民云南财经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一、引言

自2002年党的十六大首次提出“壮大县域经济”以来，党中央、国务院一直高度重视县域经济发展问题。但由于县域市场机制不完善，加上资金、技术、人才等重要生产要素匮乏，以政府为主导的财政支持在县域经济发展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尤其是在财力不足的情况下县级政府为了加快经济增长大量举借债务。当前，中国庞大的县级地方政府债务是否存在风险，关键取决于地方政府债务能否为县域经济发展带来“正能量”。因此，提高地方政府债务在县域经济发展中的有效性，对推动中国县域经济发展和防范地方政府债务风险有着重要的意义。

地方政府债务与地方经济发展的关系一直是学术界长期关注的热点，大致可以从两个视角展开:一是事前判断，即认为实现地方经济增长需要并将导致债务增加。尤其是大萧条以后，受凯恩斯思想的影响，理论和实践层面均强调政府应该利用债务来恢复和发展经济，例如:拉奇福德(Ratchford)指出，美国在1930～1940年的绝大部分债务都是用于经济社会项目支出，其目的就是要实现经济的复苏［1］。于海峰和崔迪认为，强烈的利益动机将导致地方政府追求本地区经济快速增长，而这样一个以“政府代替市场”的投资行为必然导致政府投资过宽，不得不通过举借债务来实现［2］。二是事后检验，多数研究均认为地方政府债务促进了经济增长。例如:希尔德雷思和米勒(Hildreth and Miller)研究发现，地方政府债务与地方经济发展息息相关，举借债务越多，对未来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越大，另外经济总量积累越大，反过来增强了地方政府的承债能力［3］。中国人民银行靖安县支行课题组也指出地方工业发展、城市功能完善等均要求增加地方政府债务，同时也取得较好效益［4］。

已有研究对地方政府债务与地方经济发展的关系做了多方面的探索，得出了不同的结论。本文是研究地方政府债务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突出的特点是:第一，基于C－D生产函数和IS－LM体系，构建以地方政府债务为基础，以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为传导路径，并在控制产业结构和城镇化进程条件下的县域经济增长影响模型。第二，将围绕地方政府债务对县域经济增长的影响效应，选取对该效应有绝对作用的指标进行样本分组，建立地方政府债务对经济影响的条件效应模型，通过检验并比较不同样本的估计参数，以此挖掘提升地方政府债务经济效应的影响变量。

二、理论模型

地方政府债务作为一项投资性支出，理论上对县域经济增长会形成一定的促进效应，根据凯恩斯理论，政府投资对经济增长作用取决于政府投资对私人投资的挤出效应，因此，地方政府债务产生的经济效应在不同地区会存在差异。

(一)地方政府债务对经济影响的总体效应模型

为了分析地方政府债务对经济增长的传导作用机理，本文引入了以C－D生产函数为代表的投入产出模型:

其中:Y为县域生产总值，K为资本性投入，L为劳动力投入，在模型(1)中假设规模报酬不变，即存在α+β=1。

由于地方政府债务主要用于资本性支出，以D表示，同时设地方政府债务支出占资本性支出的比重为n，则存在以下关系:

将模型(2)代入模型(1)，并在模型两边分别除以L，得到:

对模型(4)两边取自然对数，得到:

根据以上分析，本文将采用Panel Data模型进行检验，考虑到影响县域经济增长因素较多，对模型(5)引入人均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作为传导变量，通过引入产业结构和城镇化进程指标来控制非核心变量对县域经济增长的影响，以此建立如下计量模型:

其中:i表示县域、t表示年份，μit表示随机干扰项，α0表示截距项。被解释变量选择人均县域生产总值(Lyit)，解释变量主要选择人均地方政府债务(Ldit)，主要考虑地方政府债务以资本形式向社会提供各种类公共服务，通过资源配置将直接影响经济增长。主要传导变量选取人均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Faiit)，因为地方政府债务是通过投资来影响经济增长，引入该变量能够独立反映债务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控制变量分别选择二三产业比重(Nappit)、城镇化率(Urbait)。

(二)地方政府债务对经济影响的条件效应模型

为了进一步分析不同条件下地方政府债务对县域经济影响的效应差异，现假设存在一个包含企业、居民和政府三部分的地方经济，设消费支出函数为c=α+β(y－t+tr)，投资支出函数为i=e－dr，政府购买支持为g，其中，α代表居民自发消费，β代表边际消费倾向，e表示自主投资，d代表利率对投资的影响系数，t代表从量税，tr代表政府转移支付，由此可以得出三部门经济的IS曲线方程:

同时假设LM曲线恒定，并令其呈现中间区域形状。假定政府通过举借债务增加政府购买支出Δg，则导致IS曲线向右移动，均衡利率上升Δr，则对经济的挤出效应为dΔr/(1－β)，由于中国地方经济并没有实现利率市场化，所以利率变化具有刚性，以及边际消费倾向β通过乘数作用影响利率，进而影响民间投资的作用机制也难以发生。因此，最终对挤出效应具有影响的是投资需求对利率的敏感程度，该变量直接影响到投资，d越高，政府投资对私人投资的挤出越大，政府通过举借债务对经济的促进作用越小，反之也成立。

图1 不同条件下的地方政府债务支出经济效应

如图1所示，现将该地方政府所辖区域分为两类:一是投资对利率高敏感度的H地区，由于该地区d较高，则IS曲线较为平缓，举借既定规模债务产生的乘数效应为MH，挤出效应为EH，经济效应为XH，二是投资对利率低敏感度的L地区，由于该地区d较低，则IS曲线较为陡峭，举借既定规模债务产生的乘数效应为ML，挤出效应为EL，经济效应为XL。由于两类地区均假设举借相同债务数量，则产生的乘数效应相同，即M=MH=ML，则存在以下关系:

很显然，EH＞EL，则XH＜XL，所以不同投资条件的地区，政府举借相同债务所产生的经济效应具有差异。

针对模型(6)而言，设i=1，2，…，k的县域为低社会投资条件样本;i=k+1，k+2，…，n的县域为高社会投资条件样本，计量方程进一步改写为:

三、实证分析

上述模型的变量包括人均县域生产总值、人均地方政府债务、人均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二三产业比重和城镇化率，本文选择2006～2010年西部Y省106个县域面板数据进行分析，为体现解释变量和传导变量对被解释变量的影响，以2005年为基期进行价格平抑，并采用自然对数形式进行处理。

本文首先分别针对解释变量和传导变量进行估计，但考虑到县域经济增长是由众多因素作用的结果，再引入控制变量进行估计，具体根据F检验判断选择混合模型或个体模型，根据Hausman检验判断是选择个体固定效应模型还是个体随机效应模型。

(一)债务对经济影响的总体效应检验

根据检验结果显示，所有估计均适合建立个体随机效应模型。

(1)无论是否引入传导变量或控制变量，所得出的结论均是地方政府债务对县域经济增长具有显著正向效应，所不同的是在加入传导变量和控制变量后，地方政府债务对县域经济增长的影响作用明显降低，弹性从模型11的0．4302逐步下降到模型16的0．0516，度量拟合优度的调整R2也相应从0．2946提升到0．8014，这说明单独判断地方政府债务对县域经济影响的作用看似较高，但实际存在伪相关问题。

(2)无论是否引入控制变量，就人均地方政府债务和人均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对县域经济影响而言，混合估计比独立估计的弹性系数均有所下降，说明两者作用于经济增长方面存在互斥现象，即地方政府债务会对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产生挤出效应，这也验证了凯恩斯关于扩张性财政政策挤出私人投资的观点。

(3)地方政府债务和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均作为资本性支出，但对县域经济增长的影响具有显著差异，从具有完全控制的模型16来看，人均县域生产总值对人均地方政府债务的弹性为0．0516，人均县域生产总值对人均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的弹性为0．3806。

(4)从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看，第二三产业比重对县域经济增长具有显著的正效应，且偏弹性为1．8002，即二三产业比重每提升1个百分点，人均县域生产总值将上升1．8002%。城镇化率对县域经济增长也具有显著的正效应，且偏弹性为0．4025，即城镇化率每提升1个百分点，人均县域生产总值将上升0．4025%，如表1所示。

表1 债务经济效应总体回归结果

(二)债务对经济影响的区域差异检验

为了检验地方政府债务经济效应是否存在条件差异，本文选择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率作为标准，将106个县域样本等分为高投资率和具有低投资率的两类样本分别进行估计。根据检验结果显示，所有估计均适合建立个体随机效应模型。

(1)地方政府债务对县域经济增长均具有显著促进效应，但存在明显的区域差异，债务产生的经济效应在高投资率地区明显低于低投资率地区，这是因为在高投资率地区政府通过举借债务进行投资所产生的挤出效应较大。

(2)就全社会固定资产对县域经济增长的影响程度而言，在高投资率地区略低于在低投资率地区，可能是由于边际报酬递减规律导致。

(3)从控制变量估计结果看，在高投资率地区二三产业比重和城镇化率对县域经济增长的影响均呈现正向显著，但在低投资率地区其影响程度明显下降，尤其是城镇化率出现对县域经济的抑制作用，原因是较低的投资率阻碍了产业结构和城镇化率对经济的传导作用，如表2所示。

表2 债务经济效应分区域回归结果

四、研究结论

本文在设立传导变量和控制变量条件下，研究地方政府债务对县域经济增长的总体效应和区域差异，得出3点主要结论。

(1)地方政府债务对县域经济增长均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效应，但相对于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而言，地方政府债务对经济产生的促进效应较弱。这充分肯定了中国地方政府债务在县域经济发展中发挥的重要作用，但同时也要重视政府债务投资在经济增长方面出现的低效率现象。因此，在加快县域经济发展过程中，各地区需要保持适度政府债务规模，但其前提是要合理配置地方财政资金，最大限度地提升政府债务资金的使用效率，尤其要强化地方政府债务的审批、使用、管理和监控等方面的制度建设。

(2)影响地方政府债务经济效应的因素主要包括社会投资率水平，具体而言:因为挤出效应的存在，社会投资率越高的地区，地方政府债务经济效应越低，反之则较高。这充分说明地方政府不能为了追求经济快速增长而盲目举借债务，在举借债务时除了要考虑各地区偿债能力和承债能力外，还要以提升债务经济效应为目标考虑地区社会投资环境，避免政府支出较大地挤出私人投资。否则，将使得地方政府债务变成一项无为的成本，且未来缺乏与之相对应的还本付息基础，加剧地方政府债务风险。因此，省级政府要将所辖县域地方政府债务纳入预算管理，并建立相应的预算控制机制，在地方政府债务预算控制中要考虑影响债务经济效应的社会投资因素。

(3)社会投资对县域经济增长具有较大的促进作用，且因为部分地区社会投资率过低阻碍了产业结构和城镇化对县域经济增长的传导。因此，地方政府需要通过财政、信贷等政策引导，发挥市场力量来促进社会投资，这样能够在保证既定经济发展目标实现的前提下避免过多依赖地方政府债务，构建以“市场替代政府”的社会投融资机制。

［1］Ratchford，Benjamin U．History of the Federal Debt in the United States［J］．American Economic Review，1947，37(2):131－142．

［2］于海峰，崔迪．防范与化解地方政府债务风险问题研究［J］．财政研究，2010(6):56－59．

［3］Hildreth W B，Miller G J．Debt and the Local Economy:Problems in Benchmarking Local Government Debt Affordability［J］．Public Budgeting＆Finance，2002，22(4):99－113．

［4］中国人民银行靖安县支行课题组，卢春．地方政府债务与当地经济发展关系调查分析——以江西靖安为例［J］．金融与经济，2012(12):84－86．

责任编辑:董洪敏

Influence and Regional Differentiation of Local Government Debt on the County Economic Growth

MIAO Xiao-lin，FU Run-min
(Center for Advanced Study of Public Policy，Yunnan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Kunming 650221)

Based on the C-D production function and IS-LM system，this paper builts the local government debt effect model on the impact of the economic growth．106counties were selected from the western province Y to empirical test，based on the panel data from 2005to 2010．The study finds that the local government debt，on the whole，promoting the growth of country economy，while comparing to the social investment，its economic effect becomes obviously weaker．From the comparison of different regions，the promoting role of the local government debt is smaller in the high investment rate samples and bigger in the low ones．This result shows that raising debt can not only enhance the debt capital allocation efficiency，but also consider the level of social investment demand within the jurisdiction．Therefore，the government could not expend the debt blindly，but reduce the effectiveness of the debt and then aggravate the local government debt risk instead．

Local Government Debt;Economic Effect;Regional Differentiation;Panel Data Model

F812．7

A

1000－7636(2014)04－0035－06

10.13502/j.cnki.issn1000-7636.2014.04.005

2013－10－10

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公共财政安全监测预警机制研究”(12JZD031);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地方政府债务可持续性与管理制度创新研究:以云南省为例”(70963015);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地方政府债务风险动因挖掘与制度修正:基于权责时空分离的责任转移预期模型”(71303207);云南省科技计划应用基础研究面上项目“权责时空分离下地方政府债务风险生成与控制研究:云南案例”(2012FB168)

缪小林云南财经大学公共政策研究中心讲师，博士研究生，昆明市，650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