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雅仙
中唐思想家与儒学复兴
冯雅仙
唐朝时期,儒、佛、道三教鼎立的格局形成。虽此时儒学式微,但实为儒学发展的承上启下。中唐儒学上承两汉经学,下启宋明理学,成为我国古代儒学由魏晋南北朝的衰落时期向复兴时期转化的重要历史时期,中唐儒学的复兴是宋明儒学复兴的基石。中唐时期的重要儒学思想家韩愈、李翱发展了儒学,柳宗元、刘禹锡推进了儒学,他们成为中唐儒学复兴的先驱,为中唐儒学复兴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在中国儒学史上具有重要地位。
中唐 儒学复兴 思想家
儒学在中国文化发展史上的地位首屈一指,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思想基础。自汉武帝采纳董仲舒的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学就一直在封建社会中居于意识形态的主导地位。但是从魏晋南北朝到隋唐,儒学一直处于相对衰微的状态。然而儒学发展到中唐时期,出现了转折,走向复兴。其上承两汉经学,下启宋明理学。一大批中唐的思想家为此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在学术史上,以往的学者在思想史、儒学史的研究中,更多关注的是“魏晋玄学”“宋明理学”,而忽视了唐代特别是中唐儒学复兴的成就,对中唐儒学学者的研究也多侧重于个人思想文化成果的研究,而忽视了他们作为思想家这个整体而对中唐儒学复兴产生的深远影响。因此从中唐思想家的角度研究中唐儒学的复兴,具有重要的历史和学术价值。
自学术界提出唐宋转型这一历史问题以来,学者们开始对唐代儒学、唐代儒学思想家,作了一番研究,也取得了许多成果。侯外庐主编的《中国思想通史》,冯友兰的《中国哲学史》等思想通史著作中对唐朝儒学的发展及其历史地位进行了深入研究;吕思勉的《隋唐五代史》等断代史著作中也对唐朝儒学的发展进行了总体上的研究;成守勇《韩愈儒学复兴探析》[1]对韩愈为儒学复兴做出的贡献进行了分析,李伏清《柳宗元:唐宋思想转型与宋明儒学复兴的先驱》[2]研究了柳宗元在儒学复兴史中的地位,杨世文《李翱对传统儒学的继承与改造》[3]则深入剖析李翱对儒学的继承与改造,刘太恒《论刘禹锡的天人观》[4]对刘禹锡为中唐儒学复兴做出的努力给予肯定。总之,前辈学者们站在不同层面不同角度,对唐代儒学复兴和儒学思想家进行了探讨,通过以上综述,笔者认为他们在从思想家整体角度去研究中唐儒学的复兴方面似有进一步深入拓展的空间,笔者试图在此方面有所突破。
唐朝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盛世王朝,社会、政治兼具包容与开放的特点,而思想文化领域内也呈现出多元性的局面,其表现在儒、佛、道三教鼎立的格局已然形成。整个唐代,儒学只是在经学上对汉学有较大的发展,在学术思想上却并没有取得瞩目的成就。但是,尽管如此,儒学在隋唐的发展仍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它的历史贡献突出地表现在较好地继承了先秦两汉的儒学传统成就,同时开启了宋明儒学创新发展的先河,具有承上启下的不可忽视的历史作用,实现儒学的复兴。
中唐时期的思想家为儒学的复兴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著名学者韩愈、李翱、柳宗元、刘禹锡等就是这方面的先驱。韩愈、李翱是我国儒学史上颇具影响的思想家,他们反对佛老,继承和复兴儒学,重新确立了儒学在中国在学术文化中的独尊地位,为中唐儒学的复兴作了不懈努力;柳宗元、刘禹锡具有创造性的唯物主义宇宙观和无神论,是封建社会哲学和自然科学发展的积极成果,是先秦以来关于天人关系的理论总结,他们的儒学思想成果在中国儒学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对中唐儒学复兴做出了无可磨灭的贡献。
韩愈(768—824),字退之,河南河阳人。在唐代为数不多的儒家学者中,韩愈是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韩愈在发展儒学方面主要是提倡道统,排斥佛老思想,以及提出“性三品”说。
第一,道统论。
韩愈提出道统论,强调儒家仁义道德的传承系统,以维护儒家孔子思想的纯洁性,排除后世掺杂进来的各种神学思想。韩愈的道统论在孔孟仁义道德思想的基础上,提出了新的见解,“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是乎已无待于外之德”[5]。
韩愈明确提出所谓的“道”就是《礼记·大学》中所讲的“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内外兼修之法,并将此书奉为“道统”的佳作。宋代道学家发展了韩愈的观点,从《大学》一书中进一步归纳出“三纲领”和“八条目”,认为必须先从个人修养做起再谈治国之道。
韩愈的道统思想,在中国道统历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它上承孔孟、下启程朱,承前启后,开启宋代理学道统论的先河。
第二,排佛老思想。
由于佛、道思想的兴盛必然会导致人们在思想上对儒家思想的排斥,因此,要想复兴儒学,必须先排佛老。
在《旧唐书·韩愈传》中指出,“先生口绝不吟于六艺之文,手不停报於百家之篇。”体现了韩愈的排佛尊儒思想,表明他的反佛思想与儒学复兴是相关的,对中国思想史的发展,特别是中唐儒学的复兴做出了贡献。
韩愈不但批判了佛教,而且对道教也进行了强烈的批评。他指责道教是“去仁与义言之也,一人之私言也”[6]。
韩愈批佛老的主要目的,就是希望重塑儒家思想在社会生活和意识形态内的统治地位,初步奠定了宋明理学的理论基础。
第三,性情论。
韩愈提出了一种新性情论,即“性三品”说。
关于性的三品,韩愈是这样解释的:“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导而上下也;下焉者,恶焉而已矣。”韩愈的“性三品”说是建立在人伦的基础之上的,这是儒家文化与佛老文化的本质区别,经过宋儒的发展,佛教在此方面的优势逐渐被新儒学取代,这样便巩固了儒家文化的主体地位。
李翱(774—836),字习之,唐代著名的儒学家,古文运动家。他创作《复性书》,重新塑造了儒家心性论,与韩愈合著《论语笔解》,开宋学研究的先河。
《复性书》形成较为系统的儒家心性理论,弥补了儒学在心性论方面的不足,丰富完善了儒家哲学体系,开启了宋明理学大讲性情之论、理欲之辨的学风。
李翱振兴孔孟之道,排斥佛老,对因当时佛老势力盛行而对社会经济、政治生活秩序造成破坏的局面进行了直接的抵制,提高了儒学的地位,具有重要意义。
李翱提出了新时期儒家的圣人人格理想,对宋明理学家所追求的“圣人气象”“孔颜乐处”境界,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
李翱与韩愈的人性论,都是建立在儒家人性论的基础上的,李翱对于韩愈的人性论,既有所继承,又有所发展。韩愈认为使七情合乎中道就可以,没有以情为恶;而李翱则以情为恶,认为复兴的前提是摆脱情欲的束缚;但是两人在本质上是相通的,李翱追求“清静”本性,这就是对韩愈本性论的深化。
韩愈、李翱积极应对佛老在思想文化领域的挑战,重建儒学的理论基础与体系,以求重新确立儒学的独尊地位。
韩愈、李翱是中唐时期思想家中复兴儒学的代表人物,他们为儒学复兴做了大量的工作,不愧为宋明理学发展的先驱,引领了宋明思想文化的发展。
柳宗元(773—819),字子厚,唐代河东郡人,著名文学家、思想家,唐宋八大家之一。他在儒学复兴中的贡献主要表现在统合儒释、唯物主义与无神论思想和道论。
第一,统合儒释。
柳宗元主张“统合儒释”,并不像韩愈那样公开辟佛,这不仅是儒学复兴的需要,也为儒学复兴指明了具体的道路。
柳宗元指出:“余观世之为释者,或不知其意,则去孝以为达,遗情以贵虚。……释之书有《大报恩》七篇,咸言山孝而极其业,世之荡诞慢訑者,虽为其道而好违其书,于元暠师,吾见其不违且与儒合也。”[7]柳宗元统合儒释的思想,有利于宋明理学汲取佛教理论,这样可以在新的水平上探讨人性问题,推进儒家性情学说的发展。
第二,唯物主义与无神论思想。
柳宗元是杰出的唯物论和无神论思想家,在中国思想史上有着特殊的历史地位,他的唯物主义无神论思想集中体现在他的“元气一元论”“元气自动论”以及对“天人感应”论的批判之中。
柳宗元的天人之辩,集中体现在《天对》《天说》两文中,他作《天说》对韩愈的唯心主义观点提出批判,其中体现了柳宗元天人之辩的核心理念,天人不相预。而且他进一步指出,“生殖与灾荒,皆天也;法制与悖乱皆人也。二之而已,其事各行不相预。”[8]这是对董仲舒“天人感应”的一个突破,也是对荀况“明与天人之分”思想的继承发展和复归。
第三,道论。
道论在柳宗元的学术思想和生平事业中具有核心地位,起主导作用,他的儒学思想都是以此为中心展开的。
他主张“及物行道”,主张把传统的儒家思想加以改造去为现实的政治斗争服务,这样也就预示了儒学复兴的新方向。
柳宗元是儒学的信奉者,同时又是儒学的革新者,接受了中唐儒学中优秀的新变思想,并且使之得以发扬光大。柳宗元对理学的发展和儒学的复兴起了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更在唐宋思想转型方面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刘禹锡(772—842),字梦得,汉族,唐朝彭城人,唐朝文学家,哲学家。
刘禹锡对儒学的贡献,主要是对天人之际这一古老命题给予唯物主义的解释,以及对佛学有益成分的汲取。
中国古老的天人之辨,至中唐刘禹锡“能执人理,与天交胜”[9]的思想出现,又将其推向新的高峰,为宋明理学最终将天道和人道统一起来奠定了基础。刘禹锡认为,柳宗元驳斥韩愈的《天说》确实写得好,但未能详尽地论述天人关系,便写作了《天论》一书,透彻地辩明天人关系。
刘禹锡在其唯物主义自然观的基础上,进一步分析了神学产生的社会根源和认识论根源,他提出了“理昧而言天”的宗教起源观,并认识到了宗教产生的社会原因,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柳宗元和刘禹锡在自然观上,都与神学天命论做了斗争,丰富和发展了我国唯物主义无神论思想的历史传统。柳宗元“元气自动”的观点,打击了神学目的论和形而上学外因论,刘禹锡对于“天与人交相胜、还相用”理论的系统阐述,达到封建社会前期天人关系问题的最高水平。
柳宗元和刘禹锡在反对神学史观的斗争中,探讨了宗教神学产生的社会根源和认识论根源。刘禹锡试图从社会本身出发研究社会历史现象,具有唯物史观萌芽的可贵精神。
柳宗元、刘禹锡的唯物主义无神论思想对后来中国儒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刘禹锡和柳宗元在兼融儒、释、道方面,都对三家合流的必要和可能作出阐述,以儒学为本位,汲取佛道思想及其方法之长,以济儒学之不足。刘禹锡认为“事佛而佞”,儒、佛可以互补,但对佛教应该加以利用,但不同于柳宗元的地方是对佛学的世界观持否定态度。
综上所述,韩愈、李翱、柳宗元、刘禹锡等中唐思想家为复兴儒学做了不懈的努力与探索,是宋明兴复儒学的前驱。
中唐在唐宋转型这一历史事件中是一关键点,中唐儒学成为我国古代儒学由魏晋南北朝的衰落时期向复兴时期转化的重要历史阶段,中唐儒学的复兴正是宋明儒学复兴与发展的前奏。
[1]淮阴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2).
[2]湘潭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6).
[3]中华文化论坛,2001,(2).
[4]郑州大学,2010.
[5]韩愈.昌黎先生文集(卷11).原道.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6]卫绍生,杨波校注.韩愈集·卷十一.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0.
[7]刘继庄.广阳杂记(卷二).北京:中华书局,1957.
[8]柳宗元集(卷三一)·答刘禹锡天论书.北京:中华书局,1979.
[9]刘禹锡.天论下.刘禹锡集笺证.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9.
冯雅仙 山西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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