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
(河南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3)
全球化语境下大江健三郎与莫言作品的文学特性探究
李红
(河南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3)
在全球化语境下,以大江健三郎、莫言为代表的中日文学创作有了新的变化和新的特点。根据对其作品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大江健三郎与莫言作品的文学特性集中体现在独特的地域性和民族性、高度的东西方文学融合性与鲜明的历史性、社会性、时代性。大江和莫言的作品是写生命的,其作品不仅反映当代社会的各种问题,以广泛的人类意识,在清晰的故事中蕴藏着对人类生存的深层思索,唤起人们的责任感、自尊心,使文学发挥拯救人类灵魂的作用,而且在各个层面上展现了丰富的社会文化内涵和独特的艺术魅力。
全球化;地域性;民族性;融合性;同时代性;大江健三郎;莫言
一个作家就是一个广阔的世界,一个作家也是一部简易的文学史。大凡深度参与了一个时代的文学演变的作家,他的作品中一定有着个人内心印痕和时代经验相交织的奇异景象。(叶开,2012:6)一个民族的文学具有自己的性格,正如一个作家具有自己的风格一样,都是走向成熟的标志。(唐弢,1989:26)文学的存在和发展总是与一定的语境相关,语境的变化也带来文学的变化,当代社会最大的语境就是全球化,全球化的政治和文化必然影响到文学想象的方式。在全球化语境下,文学开始在全世界范围内传播,不同民族的文化彼此之间所进行的对话和交流也愈加频繁。
对于中日文学而言,一个新的世界性的文学平台已经形成,中日作家的文学创作,正日益融入世界文学之中。无论日本文学还是中国文学,都是世界文学的一部分,而世界文学与中国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不仅是因为当年歌德在提出世界文学的构想时曾得益于中国文学,同时也因为自19世纪末以来,在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中世界文学起到了极大的推进作用。(刘贵珍,2013:4)从世界文学角度来看,地域文化、民族文化对于文学作品创作和学术发展,不仅重要而且显得越来越珍贵,独特的民族文化背景已成为文学独特性的一个重要元素。为了探讨全球化语境下中日文学创作及其阐释的新变化,我们将目光聚焦在了现当代中日作家。一方面因为大江健三郎和莫言都是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另一方面因为大江健三郎2002年曾私访莫言的老家,并在多种场合表示他认为莫言和他在文学上的血缘关系非常相似,认为没有人比莫言更接近他的文学特质,基于此两点本文即从中日作家中选取大江健三郎与莫言,并试图将大江健三郎与莫言作品的文学特性放在全球化语境下进行研究和探索。
文学是描写人生、刻画灵魂、探寻人生真谛的,作家笔下的作品人物,必然和他自己的地域文化、民族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大江健三郎1935年出生于日本四国岛爱媛县,是一个从峡谷森林的小村庄里走来的作家,其文学创作深深浸润着四国岛的乡土气息和地域文化特色。他从小就喜欢听祖母讲故事, 从中吸收了大量文学创作的养分。森林中各种各样的鬼怪精灵,日后便成为了大江诸多作品中的重要意象。他总是把自己的故乡称之为“峡谷里的村庄”,说“四国森林是我创作的源泉”(于进江,1995:46),并不断地从“峡谷里的村庄”地域文化中挖掘出独特的艺术世界。
长篇小说《万延元年的足球队》第三章“森林的力量”中有如下一段:
好像发生了故障似地,公共汽车突然停在密林深处。……
被郁暗繁茂的常绿树形成的峭壁围拥着的林道犹如深沟,汽车仿佛行驶在这深沟的沟底,我们就停在了林道中的某一处,头顶上则是细长的冬日天空。下午的天空如同河流不断变化色彩似地褪去了颜色,同时缓慢地下降而来。宛如鲍鱼的贝壳覆盖住贝肉一般,夜空就要封闭这广袤的森林了吧。……(尾崎真理子,2012:99)
这就是大江的家乡森林山村的象征,是主人公蜜三郎欲从困境中出逃选择去往的地方。蜜三郎在经历了焦虑、逃避和困惑之后,终于找到一条通往光明的路,接受了残疾儿子并决定与妻子和孩子一同生活下去。
日本的神话和其它民族一样拥有悠久的历史,大江十分注重从中汲取精华用于文学创作,并强调“民族性”在文学中的表现。在《万延元年的足球队》中,小说故事情节的荒诞离奇无疑是荒诞世界的象征;曾祖父赠给寺院的“地狱图”景象异乎惨烈,恰恰又是小说世界中人物生存处境的逼真体现;天皇及超市是日本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现代文明的象征;而鹰四鼓动的现代暴动,恰是寓意着对现代文明的毁坏。森林和峡谷村庄在这部小说中的隐喻内涵与大江以前作品中的峡谷村庄不同,是作为神话介入小说,以主人公“回归的场所”登场;曾祖父兄弟之间难以解读的百年往事也神话般时时出没于作品中,介入人物思想行为当中。整部小说亦真亦幻、亦虚亦实,充满了丰富的想象力,融入了大量日本传统神话的象征性。
莫言1955年生于山东高密县,其作品题材敏感、反思尖锐、风格独特、语言犀利、想象狂放、叙事磅礴,在新时期以来的中国文学创作中独具个人魅力。莫言同时也是中国当代严肃文学作家中屈指可数的畅销书作家。(叶开,2012:1)如果说莫言小说有一个出发点的话,那就是高密东北乡,在作品中摹刻了一出出“东北乡”传奇的莫言对自己的家乡一往情深。莫言出身于农民,在乡村生活了20年,从小就与高密东北乡的高粱结缘,他自己从高粱地里汲取营养茁壮成长,又通过文学作品的形式将红高粱的精神传达给世人。正如王爱松所言“每一个成功的作家都有自己的文学王国。高密东北乡就是莫言建造的文学王国。像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县、马尔克斯的马孔多镇、沈从文的湘西一样,高密东北乡已经由莫言写入了人类的文学史”。(王爱松,2004:197)
一个地域最显著的特征之一即它的民风民俗,高密有泥塑、剪纸、扑灰年画、猫腔等民间艺术。从小耳濡目染这些民间艺术和民间文化,当莫言拿起笔来进行文学创作的时候,这些民间文化元素就不可避免地悄无声息地进入了他的小说,影响甚至决定了其作品的艺术风格。莫言特别强调文学创作与作家个人生活经历、生活地域的关系,认为文学创作是作家自我心声的流露,他自己文学创作的基础就是他在故乡的农村生活经验。
独特的民俗文化造就了独特的莫言,也造就了独特的莫言文学。“猫腔”极具民族特色,是流行在高密一带的地方戏种,是山东高密地域文化的一种具体体现。在小说《檀香刑》中,“猫腔”不仅是小说中最抢眼的“声音”,而且还决定了整部小说凄婉、悲凉、如泣如诉的基调。行文中不时出现“猫腔”戏文,也使人物轮换叙述达到了类似戏剧中角色转换般的效果。就是在这种地域文化、民族文化氛围下,莫言将民间故事、历史和现实融合在一起,从而创造出了跌宕起伏的充满神秘气息的莫言文学。
正如莫言在日本京都大学演讲时说的那样:“好的作家虽然写的很可能只是他的故乡那块巴掌大小的地方,很可能只是那块巴掌大小的地方上的人和事,但由于他动笔之前就意识到了那块巴掌大的地方是世界的一个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那块巴掌大的地方上发生的事情是世界历史的一个片段,所以,他的作品就具有了走向世界,被全人类理解和接受的可能性。(莫言,1999:32)大江和莫言作品分别从峡谷森林的小村庄和高密东北乡出发,描写了中日两国人民的生活,描写了广泛意义上的人,向世界介绍了中日独特的文化和风情,散发出强烈的独特的地域性和民族性色彩。
大江健三郎大学时代师从日本的法国文学研究专家、评论家渡边一夫,并在其影响下开始阅读萨特的法文原作,因而深受萨特的影响。萨特(Jean-Paul Sartre,1905-1980)是20世纪法国著名的存在主义哲学家、文学家、剧作家和社会活动家,被誉为“存在主义的鼻祖”。存在主义是现代西方哲学中的影响极大、流传极广、风行一时的哲学流派,对文学产生了巨大的影响。2007年4月尾崎真理子在采访大江健三郎时,大江健三郎说:“在读了法国的小说之后,因作品中措辞生动而留下深刻的印象,从而想要创作自己的小说。比如说,曾借助渡边一夫先生的翻译,从皮埃尔·加斯卡尔的短篇小说里领略到了‘非常宏大的共生感’,然后对照原著予以确认。从那时起,相同方向的形象便对我展开了。……如此这般地创作小说,便是我的写作方法了。”(尾崎真理子,2012:50)由此看来,大江健三郎是先学习西方文学作品,然后再与自己所处的日本社会挂起钩来,逐渐将东西方文学的特点融合在一起。
莫言的写作受西方文学的影响是较晚的事情了。2007年7月24日《广州日报》上刊登了一篇莫言题为“农村故事征服香港读者”的文章,其中有一段这样的文字:我第一次看到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是在1985年一个冬天的晚上,看了第一页之后我就拍案而起,心里想,没想到这样的东西也可以写成小说,这样的东西在我们农村不是到处都有吗?这彻底粉碎了我旧有的文学观念。
大江在文学创作上纳入了存在主义的理念和技巧,从心理、生理和社会三方面捕捉人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一方面指出“世界是荒诞的,人生是痛苦的”,另一方面又给苦于在荒诞中痛苦挣扎的人们指出一条“自由选择”的道路。(项晓敏,2012:205)在现实生活方面,大江健三郎经历了一系列成为他之后的文学创作不竭源泉的事情:长子大江光出生了,但他却是一个大脑残疾儿,从此大江接受了与残疾儿共同生活的艰难挑战;广岛调查和走访冲绳给大江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使他的思考在广度和深度上得以延伸和扩展,并且将这种生活态度自觉不自觉地与自己的文学创作结合起来。面对人生的孤独、痛苦、无奈和虚无,究竟什么力量才能使人类走出困境和危机,找到自我,大江想象力的笔触指向了森林。《万延元年的足球队》是一部规模宏大的长篇小说,小说一开始,蜜三郎便遭遇了一系列荒诞境遇:刚刚出生的儿子被诊断为脑部残疾、妻子受刺激开始酗酒、夫妻关系陷入危机、最要好的朋友莫名其妙突然自杀……,他一边痛苦思考自身的生存遭际,一边借助威士忌和昏睡来逃避现实,最后怀着“寻找一种热切的期待感觉”回到森林故乡,从弟弟鹰四和家乡“诵经舞”活动中的“亡灵”那里,他悟出了奋斗与抗争的意义,从而走出心灵地狱,开始了新的生活。鹰四长期背负着与妹妹乱伦、导致妹妹自杀的心灵折磨,做过各种尝试试图摆脱这种地狱般的折磨。他一方面惩罚自己,比如在美国故意染上性病,赤身裸体地在雪地里滚跑,与嫂子私通,把死于事故的山村姑娘说成是自己奸杀的等等。另一方面他不断地追求生命的本质意义,领导学生运动,组织足球队暴动。在鹰四自杀后,长期受经济打击而精神濒于崩溃的峡谷村民面貌焕然一新,那些原本无所作为的山村青年积极投身于各种社会活动中。蜜三郎不仅从鹰四身上悟出了生命的意义,也从鹰四仿效的祖先“亡灵”那里领悟了生命真谛,坦然承受生命的苦难,担负起应尽的责任,与自己的心灵地狱抗争,顽强生存下去。大江的小说创作虽然深受萨特存在主义的影响,但大江是把萨特的存在主义“拿过来”,与日本的乡土、日本民族的审美情趣相结合,并尽力运用日本传统文学的丰富想象力、日本古老的神话象征性以及日本式的文体,以保证使所吸收的存在主义文学理念和技巧能够日本化,为日本读者所接受。
大江作品是融西方特色及日本民族传统为一炉,而莫言的小说艺术亦是建立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上,立足于中国的民族历史,同时积极吸收西方小说的荒诞、隐喻、象征等艺术表现手法,给读者以精神的滋养和启迪。莫言在《福克纳大叔,你好吗?—— 一个饿怕了的孩子的自述之二》中坦陈了当1984年冬天看了从同学那里借来的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时,对福克纳笔下“约克纳帕塔法县”的心驰神往(莫言等,2012:84),自此以后,莫言受到了启示,大胆地将他的“高密东北乡”写进了小说,乡村、传说、母亲、爷爷,以及村里熟悉的人群和记忆中美好的人与事,都开始进入了莫言的叙述。这些内容,赋予他灵感和激情。他的创作,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叶开,2012:233-234)最终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以“莫言用魔幻现实主义融合了民间故事、历史和现实,他创作的世界令人想起福克纳和马尔克斯作品的融合,同时又在中国传统文学和口头文学中寻找到一个出发点。”授予莫言2012年度诺贝尔文学奖。
魔幻现实主义最基本的创作原则就是变现实为幻想而又不失其真。不管作品采用什么神奇“魔幻”的手法,其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反映现实社会,因此,最根本的核心仍然是“真实”。莫言就非常善于对“现实”中的人、事、物进行“非现实”的处理,对“非现实”的东西作“现实”的镂刻。在生命力美学的标准下,野草高于庄稼,因此它们大模大样地出现在莫言笔下。短篇小说《弃婴》里那些向日葵田地里的野草,战胜了孱弱的庄稼,成为田间的主宰;在中篇小说《红蝗》里,遮天蔽日、让人恶心又让人敬畏的蝗虫,同样因其巨大而旺盛的生命力,成为高密东北乡的主宰。在他自己深爱而被深深误解的中篇小说《欢乐》里:风景被打成肉酱,美得变成丑的,香的变成臭的,然后美丑香臭重新组合,变成了高密东北乡文学王国里独特的风景。(叶开,2012:205)
大江健三郎和莫言在扎根并超越本民族传统的基础上,吸收西方文学理念和表现技巧,实现了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文学观念和文学表现的巧妙融合。将东西方文学融合在一起,也正是大江健三郎和莫言吸收西方优秀文化并与各自的传统文化巧妙结合的一种必然结果,由于他们在这方面的不懈探究,才终于使其作品超越语言与文化的界限,表现了人类的共通之处。也许正因为这一点,大江健三郎和莫言才会走上诺贝尔文学奖的领奖台。
哲学家克罗齐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一部优秀的作品之所以具有直指人们心灵的力量,是因为它致力于深度展示人物命运,并以一个人的命运折射整个时代的命运——它既可以被放在时间的长河里,成为历史;又可以被放在空间的框架下,展示现实。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品《蛙》就是这样一部历史、一部当代史,一部穿行在建国后的历史时代之中的长篇小说。计划生育实行30多年来,的确减缓了人口增长的速度,但在执行这一“基本国策”的过程中,的确也发生了许多触目惊心的事件。中国的问题非常复杂,中国的计划生育问题尤其复杂,它涉及到了政治、经济、人伦、道德等诸多方面。尽管不敢说搞明白了中国的计划生育问题就等于搞明白了中国,但如果不搞明白中国的计划生育问题,那就休要妄言自己明白了中国。(莫言,2012:342)《蛙》通过描述姑姑的一生,既展示了几十年来的乡村计划生育史,又毫不避讳地揭露了当下中国计划生育问题上的混乱景象。直面社会敏感问题是莫言写作的一贯坚持,因为文学的精魂还是要关注人的问题,关注人的痛苦、人的命运,而敏感问题总是能最集中地表现出特定历史、时代、社会环境下人的本性。
在1995年创作的小说《丰乳肥臀》中,莫言以一贯的执著和激情叙述了近百年来中国社会的历史进程,深刻地表达了生命对苦难的记忆,具有深邃的历史纵深感。《丰乳肥臀》第一章里出现了这种情景:小说中的女主人公上官鲁氏生育她的双胞胎时,她家的毛驴也在生骡子。驴和人都是难产,但上官鲁氏的公公和婆婆更关心的是那头母驴。他们给难产的母驴请来了兽医,却对难产的儿媳不闻不问。这种看似荒唐透顶的事情,在当时中国农村却是见怪不怪的现象。小说中还描述了上官鲁氏偷粮食的奇特方式:她给生产队里拉磨,趁人不注意时,将粮食囫囵着吞到胃里,这样就逃过了下工时的搜身检查。回到家后,她跪在一个盛满清水的瓦盆前,用筷子探自己的喉咙催吐,把胃里还没有消化的粮食吐出来,然后洗净、捣碎、喂养自己的婆婆和孩子。后来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一跪在瓦盆前,不用探喉,就可以把胃里的粮食吐出来。这件事听起来好像天方夜谭,但确实是那个特殊历史时代的产物。
对于大江健三郎,头部有残缺婴儿的出生,以及多次广岛之行和冲绳之行,使他更加深入了社会,深入了个人的内心层面。他积极主张作家介入作品,不仅为我们展示了一个异化、扭曲、丑恶的世界,而且表现了在政治重压和威胁下,人内心存在的孤独,以及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既相互联系又相互疏远的关系,并探索今天日本人如何探索自己的生存空间。(邱华栋,2010)大江在创作中逐渐超越了自我,透过日本人的精神困境,扩展到了对社会问题的考察,乃至于探索人类的未来,表现出对人类命运的终极关怀。一如当年的鲁迅,开始奋力地进行“呐喊”,以沉重的笔调警示世人,应尊重历史,应顺应时代。
早在1958年,大江健三郎以《饲育》获芥川奖后即对报界表示:“我毫不怀疑通过文学可以参与政治。就这一意义而言,我很清楚自己之所以选择文学的责任。”(尾崎真理子,2012:277)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在进一步谈及文学的责任时,他谈到:“所谓文学的责任,就是对20世纪所发生过的事和所做过的事进行总清算。关于奥斯威辛集中营、南京大屠杀、原子弹爆炸等对人类的文化和文明带来的影响,应给予明确的回答,并由此引导青年走向21世纪。”(同上)在尾崎真理子的采访接近尾声时,大江健三郎说:我期待更多人在用口语体写作有趣内容的同时,要思考自己作为作家、作为知识分子,将来应该如何生活下去的问题。(同上)毋庸置疑,大江健三郎是以他50年的创作生涯,与自己所处的历史、时代、社会保持了同步。
关于历史意识,大江的《万延元年的足球队》、《同时代的游戏》、《M /T与森林的神奇故事》等小说中都有具体的体现。《万延元年的足球队》就涉及到了1860年和1960年的两个事件。小说是从“重复”和“差异”的角度出发把握这“百年历史”,“重复之中会出现差异,而从这差异中更能发现最重要的东西。”(肖鹰,2010)可见,他真正要描述的,绝非“历史”本身,而是重复着历史的“当下”。
从莫言和大江健三郎作品中,我们看到了其文学作品的一个很重要的特点,那就是“同时代性”,即历史性、社会性和时代性的统一。不管是大江健三郎还是莫言,不管是小说还是随笔,都能够看到处在特定社会、特定历史时期的人和事,能够看到蕴含在其中的强烈的危机意识和深刻的现实忧虑。用大江健三郎的话来说,那就是“‘同时代性’是最重要的。表现现在怎样生活,表现自己所处的时代,是我的目的,也是一个知识分子的责任”。(王新新,2008:22)他们既有意识地将自己置于时代潮流之中,又有意识地跳出这个时代潮流来看待和表现这个时代潮流,也就是说,既保持了与时代的关系,又保持了艺术的相对“自立”。
中国和日本的民族文化孕育了大江健三郎和莫言文学,其文学特性是由民族的、历史的、审美的独特价值所决定的,它们各自的地域性和民族性在其文学作品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同时,在全球化语境下,在世界文学潮流大环境之中,又各自受到西方文学的影响,使本土的与西方的、传统的与现代的文学经过冲突、并存而达到高度融合的程度,在各个层面上展现了丰富的社会文化内涵和独特的艺术风格。
文学总是与历史、时代、政治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必然的联系。大江健三郎和莫言的文学作品不仅艺术个性鲜明,极富创造性和生命力,而且还能够深刻地反映当代社会的各种现实问题,以广泛的人类意识,在清晰的故事中蕴藏着对人类生存的深层思索,唤起人们的责任感、自尊心,使文学发挥拯救人类灵魂的作用。可以说,他们是在时代和文学之间架起一座座桥梁,创作出了连接自己和时代的作品。正如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所描述的那样,大江健三郎通过诗意的想象力,创造出一个把现实和神话紧密凝缩在一起的想象世界,描绘出了现代的芸芸众生相,给人们带来了冲击;而莫言则用魔幻现实主义的写作手法,将民间故事、历史事件与当代背景融为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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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Literary Characteristics of Oe Kenzaburo’s and Mo Yan’s Literature in the Context of Globalization
LI Hong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Henan Polytechnic University, Jiaozuo 454003, China)
In the context of globalization, Chinese and Japanese literature, represented by those of Oe Kenzaburo and Mo Yan, have displayed new trends and characteristics. An analysis of Oe Kenzaburo’s and Mo Yan’s works indicate that their particular literary traits can be concluded as their regionality and nationality, the integration of the oriental and the occidental culture, and the combination of historical, social and modern features. All dealing with the human life, their works reveal the current affairs, provoke deep thinking into human existence with a broad humanist sense, arouse people’s sense of responsibility, self-esteem and enable literature to save human’s soul. What’s more, the abundant socio-cultural connotations and unigue artistic style are penetrating into each level of Oe’s and Mo Yan’s masterpieces.
globalization; regionality; nationality; integrity; contemporary; Oe Kenzaburo; Mo Yan
2013-01-30
李红(1968-),女,汉族,河南济源人,河南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副院长,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日本文学及日本文化。
I106
A
1002-2643(2014)02-0085-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