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宋代经济文化与赋税制度(下)*

2014-04-08 23:46周道生
湖南税务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2014年5期

□ 周道生

(湖南税务高等专科学校,湖南 长沙 410116)

论宋代经济文化与赋税制度(下)*

□ 周道生

(湖南税务高等专科学校,湖南 长沙 410116)

宋代是中国古代史上一个极为重要的朝代。它将中华文明推进到中国古代和当时世界文明的最高峰。它以文立国,以仁治国,推行“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之人”的开明政策。注重保护土地私有制,大力发展工商业,轻征商税,薄赋轻徭,促进了社会经济、文化、科学、教育的极大繁荣和城市化进程,并成为当时世界第一经济大国。中国古代四大发明有三大(火药、指南针、印刷术)在宋代。它远盛于汉唐。宋代的赋税制度达到了中国古代赋税制度较完备和完善的程度。其管理体制和监督政策措施亦臻于完备,不少措施值得今人借鉴。

宋代赋税制度;经济文化技术;轻征商税,薄赋轻徭

三 宋代的赋税制度

北宋的赋役制度比较复杂。田赋基本上是沿袭唐代两税,北宋称“二税”,二税税率并不重,但二税之外的杂税,“折变”却繁多。其次是徭役,即差役。再其次,就是商税,宋代工商业蓬勃发展,远盛于汉唐,就是尔后的元、明、清历代也未超过宋代。宋代赋役征收原则基本上是按田亩多少和资产多寡按户等征取。即“因地之广狭(包括按肥瘠分等)而制赋,因赋之多少而制役”,“户无常赋,视地以为赋,人无常役,视赋以为役”(苏轼:《经进苏东坡文集事略》卷一七《均赋税》)。赋役主要是建立在土地多少的基准上,并按此而分户等,用以承担服役的。但在经济不发达的南方少数民族地区,如广南西路(今广西自治区)还残存着丁口之赋,即身丁钱米,属于一种落后的人头税。除此以外,还有各种杂变之赋,特别是到北宋末年和南宋,重赋繁役令百姓不堪重负。五花八门的税收名目繁多。贪腐官吏对老百姓巧取豪夺,弄得民不聊生,社会极不稳定,宋王朝也处在风雨飘摇中。下面我们细分析宋代的赋役制度:

(一)田赋

宋代田赋,沿袭唐代杨炎所创立的两税法,是向有常产的主户征收的土地税,具有资产税性质,是纯系田亩税。无田地的“客户”不向国家、政府缴纳田赋,他们是向地主缴纳租谷,由地主向国家和政府交纳了田赋。宋代的田赋又称“二税”。宋代“两税”是分夏、秋两次征收,夏税主要征收布帛、丝绵、大小麦和钱币等物,秋税则以粮食为主。各地两税数额并无统一标准,南方夏税多以税钱作课纳单位。,每亩正税并不重,一般在数文至数十文之间。北方无夏税。秋税以粮食为主,按田亩肥瘠分为三等,即上中下三等,称为“三壤法”。每亩大致为五、六升至一斗之间。北宋初年,即宋太宗派王贽检定田赋,规定“亩税一斗,天下之通法。”(龚明之:《中吴纪闻》卷一《王贽运使减租》条)。又据《至元琴川志》载:“中田一亩夏税四文四分,秋末八升,下田一亩钱三文三分,米七升四合。”(卢镇:《至元琴川志》卷六)宋代普遍按“三壤法”征收田赋。据《宋史·食货志》载:宋代主要有五种税收:“宋制岁赋,其类有五:曰公田之赋,凡田之在官,赋民耕而收其租者是也。曰民田之赋,百姓各得专之者是也。曰城郭之赋,宅税、地税之类是也。曰丁口之赋,百姓岁输身丁钱米是也。曰杂变之赋,牛革、蚕盐之类,随其所出,变而输之是也。”(《宋史》卷一七四《食货志上二》)上面讲的“二税”,即为民田之赋。所谓公田之赋,就是凡佃种官田,包括职田、学田、营田、屯田的无地农民,即客户,要向政府缴田租,且与两税一并催纳。在宋代,无地农民租耕公田,即官田。一般是采用对分制缴纳田租,即各占田地收获量的一半。如欧阳修在《通进司上书》所说:“官贷其种,岁田之入,与中分之,如民之法。”(《欧阳文忠公文集》卷四三,《通进司上书》)所谓“如民之法”就是民间佃户租种地主的田地也要按收获量的50%缴纳田租。所不同,是佃种官田,官府贷给农民以种子。如官府既贷给种子,又提供耕牛,则客户与官府按四六分成。即客四官六。苏洵在《田制》一文中说:“耕者之田资于富民,……而田之所出,已得其半,耕者得其半,有田者一人,而耕者十人,是以田主日累其半以至于富强,耕者日食其半以至于穷饿而无告。”(苏洵:《嘉佑集》卷五,《田制》)地主得一半,佃农得一半,表面上如地主所信誓旦旦之言“吾与汝均,汝不吾欺”,实际上农民耕种官田或地主的私田,他们要自己提供种子,租用别人的耕牛、农具,还要施肥、灌溉,这需要为数不少的开支,除去这些开支,农民付出的劳动,根本就得不到土地收获量的一半,至多不过1/3,甚至1/4。遇上灾年或者人祸,如佃农的疾病,佃农就如雪上加霜,无以谋生和活命了。宋初自耕农的田赋负担虽不算重,一般只占总收获量的4.8%至5.4%。据史书记载,宋真宗天禧五年(1021)全国垦田数为5247584顷32亩,平均每亩产量以谷两石半计算,总产量为谷1311896080石,折钱393568830贯。而两税收入为谷32782000石,折钱9834600贯。税率为5.4%。(《中国农民负担史》第一卷 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1991年)

城郭之赋,不属两税的范围,除宅税、地税之外,还有茶课、盐课等杂税。在北宋时这些杂税的收入约占国家财政总收入的30%至40%。

丁口之赋,即为身丁钱米,属于人头税。此税目不在全国一律征取,而只在交通不便,经济不发达地区推行。如李心传说:“身丁钱者,东南淮、浙、湖广等路皆有之。”(《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卷十五,财赋二,《身丁钱》条)又如罗大经所说:“广右(今广西)深僻之郡,有所谓丁钱。盖计丁输钱于官,往往数岁之儿即有之;有至死而不与除豁者,甚为民病。故南人之谣曰:‘三岁孩儿便识丁,更从阴府役幽魂’,谈之可为流涕。”(罗大经:《鹤林玉露》中华书局版P326)广大农民不堪丁身钱负担,为了减轻丁身钱负担,他们不愿育儿,甚至忍痛将初生婴儿杀死,以减轻丁身钱重苛。如在荆湖北路,“鄂渚间田野小人,倒只养二男一女,过些辄杀之,尤讳养女。”(苏轼《经进苏东坡文集事略》卷四六,《与朱鄂川书》)“黄州小民贫者生子多不举;初生便于水盆中浸杀之”(苏轼《东坡志林》卷五)。如婺源,“多止育两子,过是不问男女,生辄投水盆中杀之”。(朱松:《韦斋集卷一0,《戒杀子交》)至于贫困山区,百姓纳不起丁身钱,杀婴尤为严重。如严州“民间无避免之路,生子往往不举,规脱丁口,一岁之间,婴孺夭阏,不知其几!”(《东箂吕太史文集》卷三,《为张州作乞免丁钱奏状》)宋代还有丁盐、丁绢,即按丁身征收盐税和绢。贫困农民不堪负担,不得不杀子。这一血淋淋的事实在留正等人的《皇宋中兴两朝圣政》中都有叙述:“愚民宁杀子不欲输纳绢;又资财嫁遣,力所不及,故生女者倒不举。诚由赋役繁重,人不聊生所致也。”(留正:《皇宋中兴两朝圣政》卷二二,绍兴七年十二月庚申记事。)

杂变之赋,实际上是两税之外的附加税。“自唐以来,民计田输赋外,增取他物,夏折为赋,所谓杂变之赋者也,亦谓之沿纳。而名品繁细,其类不一。”(《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一三,仁宗明道二年十月壬戌条,标点本,第九册P2642)所以,“杂变之赋”又称“沿纳”、“沿征”和“杂钱”。北宋中叶张方平说:“自古田税,谷帛而已。今二税之外,诸色沿纳,其目曰陪钱、地钱、食盐钱、牛皮钱、藳钱、鞋钱。如此杂科之类,大约处于五代之急征横敛,因而著籍,遂以为常。”(张方平:《乐合集》卷二五《论免役钱札子》四库全书本,第1104册P262)亘古以来,从来就没有过官养民,只有民养官。统治阶级的所需一切都是从人民,特别是从农民身上榨取的,专制独裁政府所需一切取之于民,需要用牛革便通过两税向人民要牛革,需用别的什么也同样向农民伸手,比如要造箭,便向人民征箭杆、征箭翎。故两税之杂变项目十分繁琐。而两税所征之品种,也十分繁杂。据《宋史·食货志》载:“岁赋之物,其类有四:曰谷,曰帛,曰金,曰铁,曰物产是也。谷之品七:一曰粟,二曰稻,三曰麦,四曰黍,五曰稷,六曰菽,七曰杂子。帛之品十:一曰罗,二曰绫,三曰绢,四曰纱,五曰紬,六曰絁,七曰杂折,八曰丝线,九曰绵,十曰布葛。金铁之品四:一曰金,二曰银,三曰铁、鈉(铅、锡合金)四曰铜、铁钱。物产之品六:一曰六畜,二曰齿、革,翎毛,三曰茶、盐,四曰竹木、麻草、刍菜,五曰果、药、油、纸、薪、炭、漆、蜡,六曰杂物。”(《宋史》第十三册P4202-4203)名品繁细,应有尽有。在征收过程中贪官猾吏,巧立名目,中饱私囊,因而百弊丛生。宋仁宗明道二年(1033)遂下令三司将多种名目的杂变之赋“以类并合”,“第分粗细二色”。神宗熙宁五年(1072)又规定“夏税并作三色:绢、小麦、杂钱;秋税并作两色:白米、杂钱。”(《宋会要辑稿》食货四之七)其中“杂钱”一项,即是多种杂变之赋合并而成。夏税中杂钱约占夏税的85%,秋税中的杂钱约占秋税的30%。由此可见,农户两税中杂变之赋所占比重之大。宋王朝为了征收方便,政府又把两税之税物分为“正税”和“杂色”两部分。正税是指税粮和丝帛,“此乃田亩桑功之自出,是谓正税”。米谷丝帛之外所有税物是为“杂色”,因品类繁杂,往往以钱计值,故称“杂钱”。杂变之赋纳入两税一并征收,大大加重了农民的税负。

宋代宋太宗至道三年(997)两税收入“谷三千一百七十万七千余石,钱四百六十五万六千贯,绢一百六十二万五千余匹,絁绸二十七万三千余匹,布二十八万二千余匹,丝线一百四十一万余两,帛五百一十七万余两,茶四十九万余斤,刍茭三千余万围(一围十米),嵩二百六十八万余围,薪二十八万余束,炭五十三万余称,鹅翎六十二万余茎,箭杆八十九万余只,黄铁三十余万斤。此皆十万之数者,他物不复记。天禧末所收(较至道末年)谷增一百七十万五千余石,钱增二百七十万八千余贯,绢减一万余匹,絁绸减九万二千余匹,丝钱减五十万五千余两,布增五万六千余匹,绵减一百一十七万五千余两,茶增一百一十七万八千余斤,刍茭减一千一百五十余围,嵩减一百余围,炭减五十万四千余秤,鹅翎杂翎增一十二万九千余茎,箭杆增四十七万余只,黄铁增五万余斤,又鞋八十一万六千余量,麻皮三十九万七千余斤,盐五十七万余石,纸一十二万三千余幅,芦席二十六万余张。”(《文献通考·卷四·历代田赋之制》)宋代的财税大致是:宋初“天下岁入緍钱千六百余万,宋太宗皇帝以为极盛,两倍唐宗矣。天禧之末,所入又增至二千六百五十余万緍。嘉佑间,又增至三千六百八十余万緍。其后月增岁广,至熙、丰间(1069年—1086)宋神宗,合苗役税易等钱(苗,青苗钱;役,免役钱;税,两税及茶盐和各种杂税;易,市易),所入乃至六千余万緍”(《建炎以来朝野杂论》甲集卷十四,财赋一,《国初至绍熙天下岁收数》条)

宋代正税虽不重,但“杂变之赋”却异常繁重。

(二)徭役

宋代基本上承设唐代,但实际上比唐代繁苛。役重于赋是宋代一个突出问题。北宋徭役法规定:“役出于民,州县皆有常数,宋因代之制,以衙前主官物,以里正、户长、乡书手课督赋税,以耆长、弓手、壮丁逐捕盗贼,以承符、人力、手力、散从官给使令;县曹司至押、录,州曹司至孔目官,下至杂职、虞侯、拣、挑等人,各以乡户第定差。”(《宋史》第十三册P4295—4296)宋代对“命官、形势占田无限,皆得复役、衙前将吏地免里正、户长、”即各级官僚(朝廷命官)、势家(有财势豪绅)以及州县衙门任职的官吏均免徭役。宋代对民分按其资产多寡划分为五等。第一、二、三等户任役。第四、五等户不负担差役。四、五等户一般贫困小民,没有负担能力。这些人都是“粗粝不充、布褐不备,未免冻饿之忧”,没有温饱保障的贫困户。宋代役户少,而需要服役的却很多。所以,宋代百姓差役苛重,是病民之源。

徭役,简称“役”是指编户百姓无偿充任官府的各种差役。宋代百姓的徭役主要有力役、职役和兵役三大项。政府无偿征调农民从事修筑河堤、桥梁、道路等社会公共工程,是为力役。政府无偿不定期的征调农民充当士卒,防守郡县、边疆(戍边),农民还得自带武器,衣服和粮食,是为兵役。政府按照民户资产多寡,征用有一定负担能力的民户在各级政府衙门中担任极低级的小吏,如押司、录事(办理县衙门的文牍)、看管仓库,从事搬运等差使。是为职役。

宋代力役多称“夫役”。“夫役谓科差丁夫役使”,亦称“丁役”、“工役”、“差夫”、“杂徭”等。宋代规定丁口男夫,20岁成丁,60岁为老,退丁。即20—59岁的男子,每个都要负担夫役。政府以“丁帐”,即户籍丁身,征发夫役,不分主户、客户,由耆长每年造册催征。官户可免力役,宋代的力役主要在每年岁首农闲季政府按各户丁口多寡,征调农民从事修筑水利工程,为疏浚河道,增筑堤防,或修建官衙及其它土木工程,从事水陆运输等。宋代百姓的力役不重,而且是采用“一代二雇三转化”的方式解决。何谓“代”,就是以“厢军代役”。宋代军队分禁军和厢军。禁军为皇帝直接掌控,大部分驻在京城,保卫皇宫,部分驻宋边境,任务是戍边。厢军是“供百役”的,如修筑城池,架桥铺路、漕挽军需,防治黄淮、抗洪抢险、饲养军马等。一般不征调农夫。所谓雇,就是“和雇夫役”,就是官府、私人出钱招募无业之民服役。还有差雇,差雇就是战争时期,役夫赴军中服役,为运输漕粮、军需往往有生命危险,官府出钱也难以招募到人夫,政府就按民户的成丁男的多少,强制征调,但用时又给服役的人员一定的雇佣钱。如徽宗政和六年(1116)浙西平江府和雇之价每天每人给工钱一百文,米三升。所谓转化,就是指各种徭役向代役税转化,而把计丁服役改为按田亩多少摊代役钱。这是宋代的摊丁入亩之开端。

宋代的职役是百姓一大祸害。职役形形色色,名目繁多,其称呼都叫人眼花缭乱。有“差徭”、“色役”、“吏役”、“差役”、“更徭”等。宋代按户等轮差,主户担任乡村基层政权头目和各级官衙中的办事员。差役常与科配连称“差科”、“科差”。“乡村以人丁出力,城郭以等第出财,谓之差科。科配主要是行于城镇,对象是坊廊户,以出财为主,无定数;差役主要是行于乡村。对象主要是乡村户,以出力为主,有定规。宋代职役可分三类:一是州县吏人与乡村政权头目,如孔目官,散从官,里正,耆户长等。二是各级衙门里的杂差公人。如车拣、车掐、厅值、厨子等人,属力役性质。三是乡村壮丁,城镇所由和直属县尉的弓手之类治安人员。

在诸色“差科”中,唯一是衙前的差役复杂,使人谈之色变,特别是“里正衙前”,其职责是典领仓库,辇送纲运,并与户长、乡书手同负催科赋役之责。既无年劳补官之特权,又无优轻场之津贴,充任者往往有破产赔纳之虞,故被视为畏途。往往主管一次官物,即倾家荡产。还有一种差科,是由第二等户承担的耆户,由第四等户承担的弓手、壮丁,其职责是追捕盗贼,维护一方安宁。负担这种差科的民户,应役期间要由自己负责口粮和生活费,自备服装和武器。这是农民一种沉重负担。仁宗时,京东有一户农民,父子二人皆为丁田,将要抽一人为衙前服役。其父为了使儿子不受服役之苦,对其子说:“吾当求死,使汝曹免于冻饿”,于是自缢而死。宋代衙前役给百姓带来了深重灾难,可见一斑。衙前役在真宗、仁宗两朝,流弊甚剧,亟需改革。当时一些开明有见识的官僚,了解民疾也曾着手解决这一病民的问题。如当时明州知州钱公辅就采用政府实行酒专卖所得的收入来雇人充任衙前役,不向农民摊派。史称:“衙前法以三等差次劳勤,应格者听指酒场以自补,富者足欲开贫者日困,充募益鲜;额有不足,至役乡民,破产不供费。公辅取酒故官鬻之,分轻重以给役者,不复调民。”(《宋史》第三十册P10421)直到神宗朝,王安石实行变法,才在一定程度上解决这一徭役给农民带来的困难。对此,我们将在后面专门论述。

(三)矿冶、盐、茶、酒等的专卖及税收政策

宋代工商业比以往历代都发达,采矿冶金和手工业、商业蓬勃发展。因而,宋代工商税收入占整个国家财政收入的比重极大,工商税管理和税收政策也较完备。下面我们作简单分析:

首先来看矿冶和冶炼。宋代的矿冶政策就是“国有、官监、民营、专卖。”宋代从神宗朝起就推行较开放政策。对所谓国有,就是指凡地下矿藏,如金、银、铜、铁等,一经发现均属官府,不管它在官田还是民田上。民户任何人不得私自开采。“若有私采盗贩,皆是违犯禁榷之物,一律按律处置,轻者杖责,重者以盗取论”。所谓“官监”,凡开采和冶炼矿,均有政府委派官吏管理,并在各路设提点坑冶铸钱司,在矿物和冶铸作坊较集中的地方设监、冶、场、务作为地方管理机构。当时全国共有200余处。官营矿冶,就是政府出钱招募迁徙退佃的自由农民来从事采冶工作。政府按件计发酬金。如江西信州铅山场铜矿,招募了十万余民工日夜采掘。这是我国最早的产业矿工。所谓民营,就把矿场和冶炼作坊承包给私人,由私人经营,私人业主将矿石卖给政府,承包经营者没有产品的处理权。至宋神宗时,民营企业主有了一定的自主经营权,政府按实际产量抽取20%的利税,这一税收改革叫“二八抽分制”。这种“二八抽分制”大大调动了民间经营矿冶的积极性。

其次,宋代对于茶、盐、酒、矾和香料等多种产品实行禁榷政策。“禁榷”就是专卖。专卖是一种官府垄断经营,以搜刮民脂民膏的掠夺性手段。它有赋税之实,而无赋税之名。是皇权专制和中央集权制度的产物。

宋代的茶专卖,视地区和时期不同而有不同处置。从地区看,在广东东西路因茶叶产量不高,一直允许自由贸易,但不许出境。对于产茶重要地区的淮南,宋初实行禁榷,政府在产茶地设管理茶农的机构“山场”,管辖其生产,向茶农贷款,预支种茶本钱,待来年加20%的利息而山场缴纳茶叶,以抵茶税。山场将茶叶卖给茶商,茶商向政府(榷货务)缴纳茶价钱,从榷货务取得茶引,凭茶引向山场领取茶叶,贩运到各地销售。政府禁止茶商与茶农(园户)直接贸易,违者重罚。从时间上看,除北宋中曾推行了四五十年的嘉佑通商法,其余时间一直推行茶专卖政策,嘉佑四年(1059)仁宗下诏,“园户之种茶者,官收租钱;商贾之贩茶者,官收征算。”取消茶本钱和山场制度,允许茶商直接向园户买茶并可随处贩易,政府只收商税,允许园户自行出卖自己的产品,政府只收茶税。

熙雍(984—987)之后,因多次用兵于辽,军队匮饷,于是实行“交引法”。令商人入刍粟于塞下,根据运输距离的远近,按市价优折其值,授以要券,即交引,商人持引到京师榷货务换取现钱,或移文至江淮换取茶盐,这又叫“沿边入中”。中间曾一度废止。端拱二年(989)又予恢复,并增加“京师入中”。在京师设折中收纳商人粮草而许请茶盐于江淮,亦用交引作为商人入纳钱货和领茶贩易的凭证。

景德二年(1005)为纠正入中虚估(即高估粮价以招来商人)之弊,取消了边地官员对入中货物进行估价的权力,改由中央对茶叶和入中物品间的折换比率作出统一规定。大致是入中于河北、河东沿边州郡者,政府按实值加倍偿茶;于路途较远之陕西入中者,再适量增加一定比例。此法叫景德新法。

景德新法实施后,由于官府所发茶引超出东南产茶州郡的实际支付能力,困难日多,于是乾兴二年(1022)改以茶,东南緍钱和香药犀齿(各占三分之一)三种商品折偿商人,所以叫“三分法”。此法前后实行20多年。

天圣元年(1023)仁宗下令在沿边州郡入中刍粮者,按其价值再加3%至7%的浮额,一律在京师榷货务提款,偿以緍钱;其中有要茶叶者,则在京师 榷货务缴纳现钱,持茶引赴东南州郡支茶。目的是把沿边入中与东南卖茶分开,使商人无法操纵垄断茶叶贸易,此法叫“见钱法”。此法后时罢时行,废罢无常。

徽宗崇宁四年(1105)重新榷茶,先行于荆湖南北,江南东西,江淮、江浙、福建七路产茶州郡。令茶户自赴所属州县登记,许其在合同场与茶商直接交易;茶商应先于京师榷货务买茶引,持引在合同场官吏监督下向园户买茶;持长引者支茶后可往他路贩易牟利,限期一年;持短引者只需在本路出卖,限期一季,到期必须将茶叶售完,将茶引交榷货务销毁。此法叫“卖引法”。此法专以刻剥百姓为务,故茶课剧增。

茶马法也是一种禁榷法。朝廷设茶马司,将所收之茶,运输到边境与少数民族换马。乾道初(1165)川秦八场,以茶易马九千余匹。淳熙间(1175-1189)以茶易马12994匹。

茶叶的专买,使宋朝廷获得了巨额的财政收入。至蔡京变茶法后,宋朝廷每年茶税收入最高可达400余万贯。

宋代对食盐主要实行禁榷,即专买。所以“盐利皆归县官”(《宋史》卷一八一《食货志》下三)即盐利尽归国家。盐课是宋代朝廷最主要的财政收入之一。宋代在不同地区对食盐课税方式不同。宋初在川陕四路(益、梓、利、夔)的大部分地区实行官般(搬)官卖法“。此法是从生产到消费全过程,全由官府垄断经营,官制、官收、官运、官销。这是彻头彻尾的专卖制度。蜀中盐井,大者为监,小者为井。盐监是官营制盐场,又是政府专卖事物的管理机构,一般设在主要产盐地处。如泸州的氵育井监,施州的富顺井。州县官对盐区的所产的盐一律按民资产多寡,征派百姓自备车辆牲口把盐运到指定的地方,这种劳役叫盐井役,每年因运盐而累死者,不可胜计。盐被运至官府指定的地方,官府依其所辖区人口多少强行把食盐配购给百姓,叫计口敷配。敷配多少,由官吏决定,官吏为自己获利,往往在盐中掺杂,质次价高,强令百姓购买其规定的份额。这样,政府和官吏虽然获巨利,而百姓却吃尽了苦头。

山西解州的盐池,宋初也是实行完全意义上的榷盐制度。至庆历八年(1048),由制置解盐使范祥提议,经朝廷批准废除了官般官卖法,开商旅贸易,允许食盐通商,即让商人于治边周郡入纳现钱(此钱由治边州郡售卖茶储粮草),政府偿以盐钞,商人持钞赴解州支盐,然后运到指定区域销售。出钞多寡以解州年产池盐37.5万席(一席重116斤)为准。在京师由都盐院(中央盐务司署)承担调节盐价与钞价的任务,钞价低则买入,高则卖出,所以,此做法叫“钞盐法“。它是一种官制、官收、商运、商销的半专卖性质的禁榷。

东南沿海地区煮海水为盐,状如粉末,称为“末盐“。煮盐户称为”亭户“,又称”灶户“。亭户所出人丁称”盐丁“。盐场设官监理,负责向亭户发煎盘,草荡和盐本钱。盐本钱先预支一半,另一半在亭户纳盐时再支,亭户以盐折偿,每丁每年要煎“正盐”35石(正盐是当地监官给亭户下达的定额产量,产品按官价全部收购),亭户在正盐之外超产部分,称为”浮盐“,但也要由官府统一收购,价格略高于正盐。官府完全垄断了河北、两浙、淮南、福建、广南等六路盐产地区的食盐产销。朝廷在这些地区设立提举茶盐官,作为管理盐场的官府机构,政府每年从专卖中获取惊人的财政收入。如至道三年(997)官府在东南海盐的专卖中得钱1633000余贯,(《宋史》卷13,《食货志》)。

宋代的盐法除禁榷法(即专卖)外,还有通商法和盐附加税。开宝三年(970),河北诸州,不禁榷,准许盐户、盐商自行贸易,政府只收盐税,行商者每斤过税一文,商铺每斤征税二文。隐瞒不缴的全部没官。凡检举揭发者,可免三年差役,并给赏钱百千。(《宋会要辑稿》卷6,《食货二三》“庆历之年(1041)冬,以淄、潍、青、齐、沂、密、徐、淮阳八州军仍岁凶灾,乃诏驰禁,听人贸易,官收其算,而罢密、登岁课,第令户输租钱。其后兖、郓皆以壤地相接,罢食池盐,得通海盐,收算如淄、潍等州。自是诸州官不贮盐,而百姓蚕盐多皆罢给,然使输钱如故。”(《宋史》卷13,《食货志》)庆历年间,因淄、潍、青、齐、沂、密、徐、淮阳八州,辽兵犯境,战事频甚,故对食盐不禁榷,任盐商自由贸易,官府只收税钱。庆历六年(1044)仁宗罢盐禁榷,官府收盐税充军用,百姓得食平价盐。仁宗至檀州,百姓相率拜迎,举办佛老会为仁宗祈福。由此可见,盐专卖,即禁榷给百姓带来的苦难是何等深重。庆历二年(1042)宋朝廷盐税收入达647万贯。

北宋的酒课制度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禁榷制(官专卖),二是买扑制。北宋初,“陈、滑、蔡、潁、郢、邓、全、房州、信阳等皆不禁酒”。到太宗太平兴国初年(976)采纳京西转运使程能的建议,在各路“榷酒”,即“所在置官吏局置,取民租米麦给酿,以官钱市薪樵及吏工奉料。岁计获无几,而主吏规其盈羡,及酿齐不良,酒多酉离薄,至课民婚葬,量户大小令酤,民甚被其害。岁俭物贵,殆不偿其费”。(《宋史》卷13,《食货志》)宋初在东京开封,西京河南府、南京应天府(治今商丘)分设都酒务,其下县、镇设酒务,墟市设坊场,形成一个严密的三级榷酒体系。酒务和榷场既是酿酒的作坊,又是销售酒的店铺,还是酒税的征收官吏机关,一而三任焉。官办的酒坊,衙门作假严重,官吏从中贪污,所酿之酒质量太差,苦涩而不可饮,人们不愿购买。官府虽然利用行政权力强迫人们购买,甚至摊配,但终因质次价高,不受百姓欢迎,百姓深受其害。官府也因经营不善,贪污严重,获利不多,甚至入不敷出,最终倒闭。此种酒专卖只推行了15年而最终停罢。酒专卖停罢后,淳化二年(991)宋朝廷推行买扑制,即政府招募有资财的民坊经营酒坊,承包税收。具体做法是:州县镇市的酒坊全由民户承包经营,同时对承包的钱额实行“实封投状法”,官府出榜召入出价,每人所出价钱均封好投诸官府,官府视价高者给之,此法如同现在的投标竞标。大中祥符元年(1008)北宋普遍推行此实扑制。以此法引入酒坊承包,以求获得政府稳定的税收入。至熙宁末(1077)各路买扑坊的收入为176万贯,10年后的哲宗元佑元年(1086)增至420万贯。酒税收入翻了两番多。

矾亦是宋代专卖的主要物资,年财政收入数万緍。对私贩矾处罚苛甚严,建隆中,诏:“商人私贩幽州矾,官司严捕,没入之,继定私贩河东幽州矾一两以上,私鬻矾三年,即盗官矾至十斤者,弃市。”

北宋时的茶、盐、酒等无论是专卖还是征收商税,都是其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随着冗官冗兵的增加和军费日益浩繁,朝廷对外赔款的增多其盐、茶、酒税的附加税也日趋繁苛,政府竭力苛剥民众,扰民滋甚。政府与民众矛盾十分尖锐。

(四)商税

商税自古有之,秦汉以来,一直是重农抑商,对商人十分歧视,推行重征商税的政策。商人阶层备受打击。中唐后,商品经济逐步发展,商税有所减轻。但是,安史之乱后,藩镇各据,造成国库空虚,加之李唐王朝日益腐败,荒淫奢糜,财政开支浩繁,为弥补财政亏损,便加重了商税的征收。

宋初统治者以五代赋税苛重,百姓积怨太深,而推行轻征商税的政策。宋太祖赵匡胤曾多次下诏,“不得苛留行旅,赍装非有货币,当算者,无得发筴搜索”。“又诏榜商税则例于务门,无得擅改更增损及创收“。(《文献通考》卷十四,《征榷》一,《征商》)开宝四年(971)十月又”除广南旧无民配敛。“(《宋史》(一)P33)宋代商品经济发达,至北宋中叶商税征收进入自身的制度化时期,商税和田赋截然分开,形成了近似现代意义上的商税制度,而且从中央到地方都建立了严密的商税征收网络,商税征收的管理体系基本确立。商税收入大量增加,且成为宋朝廷财政收入中重要组成部分,出现了“州郡财计,除民租外,全赖商税”的局面。

宋代商税分为“过税”(货物流通税)和“住税”(商品交易税)两大类,“行者赍货,谓之过税,每千钱算二十;居者市鬻,谓之住税,每千钱算三十”。(《宋史》卷一八六《食货志》)此外,还有“力胜钱”,商船不论载货与否,均按载重量收取之,这是水路流通税。北宋初,为了促进粮食流通,使丰歉地区能相互调剂,平抑粮价,运载粮食的“米谷船”不收力胜钱。但神宗熙宁(1068-1074)后,由于统治者日趋腐败奢靡,加之军旅之费屡增,财政开支无度,大施增加赋税,商税额外课征也日益增多,借口以供“务”吏俸禄,对运载粮食的“米谷船”也征收“五谷力胜钱”。

宋代对“财帛、什器、香药、宝货、羊、豕民间典卖庄田、店宅、马牛驴骡、橐驼及商人贩茶等商品,称为“常税名物”,都要征收商税,而且要求各地税务机构将这些“常税名物”纳税的税率和征收多少,一律逐条抄在告示牌上,挂在官府的墙壁和门前,过往商人按公布于众的条例纳税,税务机构任何人不得增减,条例上没有的商人可以拒纳和上告。宋代商税一般是征收现钱,运销不利的商人如亏欠税钱,也可以折额纳货,一年之内允许备钱赎回,一年之外货物充公。商人纳税的凭证叫“税引“,税引由州府统一印制,由税务机关在税引上填写商人姓名、货物种类,税钱数量等,沿途税务可按贩易情况收税,并在引上据实填写。宋初朝廷注意保护商人利益,维护商人合法权益,严禁各级官吏任意勒索商人,不准无故搜捡和留拦商旅。规定如有“拆剥棱裹成器之物者,罪加一等,留难邀阻一日以上,又加一等”。

宋代很注重建立商品市场的正常秩序,十分重视维护消费者的合法利益。对商人销售不合质量的伪劣产品,实行“行滥之禁“,政府统一规定各种商品应达到相应的质量标准,达不到者,不得上市,否则一律没官,或施以重罚。如金银器物等贵重商品中以假充真,则是“伪”,布帛等日常用品不中程式,则为“恶”,凡是伪恶之商品,严禁上市销售,这就是“行滥之禁”。如有违犯,则“募人告,三分界其一”,“吏察捕之,重置其罪”。(《宋会要辑稿》食货六四之一六)。与此同时,宋廷还规定统一的度量衡制度,不间断的整顿,凡不按政府规定的标准,一律禁行。宋代中央统一在全国分行新斗、新尺、新秤,民间“常用的斗、秤、大尺”,均要“依公核定”,不符合国家标准的一律禁用,“敢有欺度量而取余羡”,则依法处罚,(《宋会要辑稿》食货四一之三二)。

由于宋代注重积极发展商品经济,推行轻征商税政策,保护商人和消费者双方的合法利益。所以商业异常发达,商品经济繁荣,商税收入丰盈。如北宋至道年间(995-997)每年税课钱达400万贯,至天禧末(1021)达840万贯。以后基本上商税收入稳定在800万贯左右。

宋代的海外贸易远比汉唐兴盛。宋初的统治者继承了汉唐以来对外开放的贸易政策,不遗余力地发展海外贸易。宋代中央政府经常派遣使节远赴重洋,招徕外商,而且还鼓励地方政府官员出国招商。并明文规定地方官员有“招诱舶商”的任务,如“诸市舶纲能招诱舶舟、抽解货物,累价及五万贯,十万贯者,补官有差”。((《宋史》卷一八五《食货志》)。即按招商的税收多少,分等提拔官职。宋廷还公开对外国商人开放仕途,以奖励他们在扩大海外贸易中对宋朝廷的贡献。如大食(伊朗)商人蒲罗辛,因贩运乳香,每年缴纳税额30万贯,被授予“承信郎”的官职。宋廷对来往外国的大商人,由市舶司(管理外商的机构)设宴款待,在他们出入海港时,举行“祈风”“祭海”仪式,祝他们出入平安。宋代中央政府对往来外商征收的商税也比较轻。征收对外贸易税叫市舶课,市舶课分“抽解”和“抽买”。税率一般是1/10,最高时达到十分之三、四。如绍兴六年(1146)规定:“将细色值钱之物,依法十分抽解一分,其余粗色并以十五分抽解一分。”(《宋会要辑稿·职官》四十四)。宋代对外贸易品种高达300余种,市舶课年收入达百余万贯。如福建路提举市舶司奏“景芳货诱贩到物货,自建炎元年至四年(1127-1130)收净利钱九十八万余贯,乞推恩”。故也。(《宋会要辑稿》卷四《职官》)。

(五)北宋末年繁苛的差役和赋税

宋代由于统治者实行不抑兼并的政策,土地兼并日趋严重。至宋真宗时,天下良田几乎全为权贵、豪门和富商巨贾所占有。豪强大地主占有几十百倾,甚至上千顷的土地。但他们却利用自己在朝廷和地方政府的影响力隐田漏税,把大量土地隐匿起来,不负担国家税收,造成“富民买田而不受税额,谓之有产无税;贫民卖田而不推税额,谓之产去税存”(方回:《续古今考》卷二0,《附论叶水心口分世业》)。不少豪强的土地”赋租所不加者十居其七”.(《文献通考·田赋考》四),豪强大地主他们占有的土地十有七、八没有承担赋税,这就使得宋朝廷的田赋收入锐减。特别是到宋仁宗时,朝廷“三冗,日趋严重,所谓“三冗”,就是冗官、冗兵、冗费,何谓“冗官”:“冗官者”,即宋初内外官(中央和地方官)不过三、五千员,到景德年间(1004—1007)增至一万员至宋仁宗皇佑年间(1049-1052)仅30年,京官和地方官激增到两万多员。此后,几乎每隔30年,官僚群就要翻一番。庆元二年(1196)官员高达42000余员。宋代的官员的俸禄特别优厚,几乎高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程度。宋代官员俸禄大体上可分为正俸、加俸、职田及公使钱等一些变相的收入。正俸主要包括俸钱、衣物、禄米三种,《嘉佑禄令》规定有41等俸制,每月俸禄上自使相40万文,下至鄞、唐、复州内品300文;每月禄粟,上自供相200石,下至殿头内侍、入内高班一石;每年衣赐,上自使相、宰相、枢密使绫40匹、绢60匹、绵100两,下至郢、唐、复州内品绢4匹、布0.5匹,除此之外,宋廷对在职官员置职田和公田。职田,又称“职分田”,“圭田’以其租谷收入补贴在职官员的收入。“公田”用以解决官署办公费、公务活动中迎来送往、宴请开支和官员的福利待遇。总之,宋代官员待遇十分优厚,收入惊人,诚如赵冀所说:宋代“恩逮于百官者唯恐不足,财取于万民者不留其有余”。(《二十二史札记》卷二五,《宋制录之厚》)宋代的“冗兵”甚为惊人,宋太祖时养兵22万,仁宗庆历年间增至125万,(当时全国人口为5000万左右,宋专制皇朝养了如此庞大的军队,军费开支占全国总财政收入的1/3。战乱频繁时军队开支总额为4800余万贯,占全国总财政收入的5/6)如张载所说:“养兵之费,在天下十之居八”。(张载:《张子全书》卷一三,《边议》第六)宋廷每年祭祀还要花费1200万贯。统治阶级大官僚、权贵奢侈荒淫的生活,也开支浩大。因此,宋代至宋仁宗皇佑年间(1049-1054)财政上总是入不敷出,财政赤字年年增长。宋代统治者为了加重征税,千方百计搜刮民财,“财取于万民者,不留其有余”。

北宋末,宋廷加重对人民的搜刮,在“两税”外实施苛征重敛,杂税之多,成为中国古代史上最甚之朝代。

印契税。宋初,只有典卖房产、田地输印契税。至徽宗崇宁三年(1104),典卖牛畜也征契税,是年6月10日敕:“诸县典卖牛畜书,并税租,钞旁等印卖田宅契书,并从官司印卖,除纸笔墨二费用外,量收息钱,助赡学用,其收息不得过一倍”,(《宋会要辑稿》卷7《食货七0》)。仁宗庆历四年(1044)规定以典卖钱额为标准,每贯收契钱40文,后增至100文。

经总制钱。经总制钱系经制钱与总制钱的合称。宣和四年(1122)宋廷借征讨方腊之名,在淮、浙、江湖、福建等七路,增收卖酒钱、印契钱、头子钱、牙税钱等以充中央经费,稍后又推广于河北和京东、京西路,这就是经制钱。高宗建炎三年(1129)厘定为“权添卖酒钱”,“量添卖槽钱”,官吏俸禄取1/100的“头子钱”,“楼店务增添三分房钱”,“典卖田”增添牙税钱,共五项,“别置薄历拘管,并委逐路提刊司兼领,逐州变转至赍,限逐季起赴行在送纳”。(《庆元条法事类》卷三0《经总制》)绍兴五年(1135)总制使翁彦国仿照经制钱法,对各类商税、杂税和两税附加税均按每贯基础上再行加征20文,共有耆户长雇钱、抵当四分息钱等20余项,品类繁细。因其税目、税法与经制钱基本相同,故称“经总制钱”。“经总制钱”的征收主体是商贾,而商贾又将此笔税金转嫁给贫民百姓,此项税目为北宋朝廷财政每年增收200万贯,至绍兴十六年(1146)多收1725万贯。百姓苦于此项苛敛,统治者曾一度罢免,后又恢复。

月桩钱与板帐钱。月桩钱始于绍兴二年(1132),当时韩世忠驻军建康,宰相吕颐浩、朱胜非令江东漕臣月桩发大军钱十万贯,以朝廷上供经制及漕司移用等钱供亿,漕臣不愿动用所供之钱,于是以大军需用月饷为名,均摊各地。月饷拨付,宋代称为月桩。当时漕司不量州军之力,一律均摊,固征此税,实无名目,使以用途名税,称月桩钱。州郡以此为名,对百姓横征暴敛,铢积丝累,江东、西百姓受害尤深。

板帐钱,系东南诸路港口供军征收的钱,“所谓板帐钱者,亦军兴后所创也。如输米列增收耗剩,交钱帛则多收糜费,幸富人之犯法而重其罚,胥吏之赇而课其入,索盗则不偿失主,检财产则不及卑幼,亡僧、绝户不俟核实而入官,逃产、废田不与消除而抑纳,诸如此类,不可遍举。州县之吏固知其非法,然以板帐钱额太重,虽欲不横取于民,不可得已”。(《宋史》卷一三《食货志》)“又以趁办月桩钱及添助板帐为名,不问罪之轻重,并从科罚。大率官取其十,吏渔其百”,(《宋史》卷《刑法二》)后来发展成为无孔不入的苛敛手段。北宋末,一些既无固定税额,又无一定的征税对象,随时需用,随时摊派的杂税,名目繁多,如曲引钱、纳醋钱、户长甲贴钱、卖纸钱、保正牌钱、折纳牛皮筋角钱等。更有甚者,诉讼不胜,有罚钱,既胜则令纳欢喜钱。真是“吃了原告吃被告”。官吏恣欲贪求,没有止境,民间受弊,不可胜言。恰如(《宋会要辑稿》所说:“经总制,月桩,板帐钱,初立定额,所在州县,迫于监司行移趁办,不敷则巧做名色,科敛于民。如经总制不足,即令民户于丁田、米税、役钱每石每钞,又暗收补亏钱,商旅经由场务,征税之外,则有贴纳补助钱;月桩板帐不足,即令民户于祠状著到,或纳卖盐钱,或纳甲叶钱(包装费);争讼理直,则纳盐醋钱,理曲,则有科罚钱(《宋会要辑稿》卷7食货之四)。

折变。北宋末年,朝廷和各级地方政府玩弄各种手法在正赋之外,大肆扩大征收,其最突出的百姓受害最深的就是折变。何谓折变?就是在征收过程中,官府任意地以这种实物折成为那一种实物;并可折合为钱,又将钱折成为其它实物,在折合中扩大“两税”的征收,如嘉佑年间(1056-1063)淮南,两浙,荆湖诸路把当年的夏税,一律折为现钱,第一等户折纳小绫每匹为2贯850文省,而市价一匹则为1贯66文省;第二等以下至客户折纳小麦每斗94文有省,而农民则按市场每斗价格32文钱然后纳官。每卖三斗有余才能缴一斗官税,陈州折变更为离奇,当地夏税大小麦每斗折钱100文,并附加脚钱20文,头子包耗钱20文,共为140文,而当时市价仅50文一斗,这一折合就增加了两倍半。同时,陈州还将配给农民的蚕盐,每斤折价100文,而市价不过二三十文,按30文计算,增加了3.3倍,陈州官吏又翻手为云,将蚕盐折价100文转折为小麦,以每斤40文(市价50文)折算,这一折合,一斤蚕盐又折成二斗五升小麦了。随后,陈州官吏又覆手为雨,把二斗五升麦按每斗140文,折价缴纳现钱,于是官吏配给一斤蚕盐要付出350文的价钱了。如此反复“纽折“,农民的税负度骤增十二、三倍矣!所以,包拯在其奏折中指出折变之弊端与害民之深。他说:“盖祖宗之世,所输之税只纳本色,自后以用度日广,所纳并从折变,重率暴敛,日甚一日。何穷之有?”(《包拯集》卷一《论冗官财用等》,北宋末年的重赋,造成人们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最后逼得农民挺而走险,啸聚山林,起义反抗。如李心传所说:“宋制季世,税法为民大蠹,权要豪右之家,交通州县,欺辱愚弱,恃其高赀,择利兼并,售必膏腴,减略税亩,至有入其田宅而不承其税者,贫民下户急于贸易,俯首听之,间有陈词,官吏附势,不能推割,至有田产已尽而税籍犹在者,监锢拘囚,至于卖妻鬻子,死而后已。官司摊逃户赋,时牵连邑里,岁使代输,无有穷已,折变之法,小估大折,名曰实直,巧诈欺民,十倍倍取,舍其所有,而责其所无。至于捡灾之蠲放分数,方田之高下土色,不公不实,率皆大姓亲其利,而小民被其害,贪虐相资,诛求不辍,朝行宽恤之诏,夕下割剥之令,元元穷蹙,群起为盗”。(李心传:《京年要录》卷六五,绍兴三年五月乙巳引《伪齐录》)苏轼(东坡)在《吴中田妇叹》中也揭露了苛重的杂税给农民带来的痛苦,诗云:“今年梗稻熟苦迟,庶见霜风来几时,霜风来时雨如泻,把头出菌镰生衣,眼枯泪尽雨不尽,忍见黄穗卧青泥!茆苫一月陇上宿,天晴获稻随车归。汗流肩赤贞载入市,价贱乞与如糠粞。卖牛纳税拆屋补,虑浅不及明年饥。官今要钱不要米,西北万里招羌儿,龚皇满朝人更苦,不如却做河伯妇。”老百姓被苛重的杂税逼得要投河自尽了。

和卖。又称“和市“,起源于中唐,北宋时已普及到全国,广义的和买是指官府按市价(或略高于市价)招诱人户自愿入纳府所需物品,狹义的和买专指“和买绢”,又称“预买绢”“和预买”,北宋大中祥符三年(1010)李士衡在河北路推行“和买绢”他建议,本路岁给诸军帛七十万,民间含有緍钱,常预假(借)于豪民,出倍称之息,……请预给帛钱,俾及时输送,则民获利而官亦足用”。朝廷采纳了他的建议,并在全国推行。其具体做法是官府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先预支价钱于民,民户至夏秋输还紬绢与官,官府所得绢帛多用于军需,后来“预买绢”逐步转化为一种赋税,京东转运司和买紬绢,增数抑配,率千钱课绢一匹。其后和买并税绢,匹皆输钱千五百。”(《宋史》卷一七五《食货志上·三》),半年中利息率竟达50%,实则是假和买紬绢之名,配以钱而取其五分之息,其刻又甚于青苗,(《宋史》卷一七五《食货志上·三》)后来又发展为直接征收和买折帛钱,成为乡村民户一项沉重负担。

宋代名义上是官府给钱和买帛绢,实际上往往不给钱而强夺之,此现象在北宋后屡见不鲜,后来,和买竟随两税输纳成为地地道道的田赋附加。

北宋末杂税无穷,除上述常见的数种外,还有上供钱,免行钱,河渡钱,房屋税,枯骨税,竹木税等等,宋初“有额上供四百万,无额上供两百万,(《宋史》第十三册。P4363)无额上供,是没有名称的上供,即为额外摊派。免行钱,是商人购买特许权所纳之钱。如行商向官府缴纳一定数额的钱,以取得不再承担和买义务之权利。河渡钱是在场坊津关之外,向过路行旅征收的钱。房屋税,是按屋每间输绢一丈三尺,谓之屋税。枯骨税,是“营田户给牛,岁输米四斛,牛死犹输,谓之枯骨税。(《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十七《真宗》),竹木税,是对贩卖竹木所征收的杂税,凡此种种,不异而足。

宋代的诸色差役俱是广大人民的无偿劳役,成为应役者的沉重负担。在宋代的诸色差役中,以衙前役最为复杂,给人民带来的痛苦至为深重。据《云麓漫钞》载:“衙前入役曰乡户、曰押录、曰长名‘职次曰客司,曰通引官,优者曰衙职。建隆以来并招募,惟乡户。押录主持管押官物,必以有物力者,其产业估可告二百緍者许收系。”(赵彦卫:《云麓漫钞》卷一二,《国朝州郡役人之制》)衙前役常由二、三等户一般中下层地主和富裕农民应役,他们有一定的资材,让他们看管官府,一旦有遗损就有能力赔偿。这些中产阶层一旦应役,往往管一次官物,就被弄得倾家荡产。因此,这些农村的中产阶层无论服里正衙前,还是乡护衙前,无不谈到衙前而色变,设法规避。这项职役,常常弄得大多数中下层地主和富裕农民陷于贫困和破产。还有一种差役,主要是一般贫民应役如弓手,壮丁。其职责是“逐捕盗贼“维护地方的治安,他们在应役期间吃住全靠自己家庭供给,官府不发月银和口粮,是一种完全的无偿劳役。这是农民的沉重劳役。还有一种差役就是人力、手力和散从官,他们的职责是为州县官府,追催公事,供官员们“奔走驱使”,如驿站杂役,饲养驿马,为官员抬轿,运输官物,采伐木材,常被差遣至四五千里之地方服役,自己还得负担口粮和工具器械,如此杂役都是农民不堪重负的苦役。正如苏轼所说,“熙宁以前,散从、弓手、手力等役人常苦接送之劳,远者至四五千里,极为疲惫。”“中至散从官,手力有打草供柴之劳,下至耆长、壮丁有岁时馈送之费,习以成俗,恬不为怪,民被差役,如遭寇掳!”(苏轼《栾城集》卷三六、三七)许多农民因应役而被弄得家破人亡。农民为了减少丁口,免去衙前役,在京东则父亲吊死,在江南则祖母改嫁,此等惨状,遍及南北。

北宋末年,差役法成为农业发展的一大桎梏,尤其是衙前役,“一家坐衙前,经用三丁方能充衙,本家农务则全无人主管,”更为严重的事,充任衙前役是以家庭资财计等,农家的房屋、耕牛、桑麻皆算作家财,凡家财满200贯者皆应差役(衙前役)。为了生计,规避衙前役,农民不敢劳动发家,不养耕牛,不植桑麻,如郑獬所说:“条贯满二百贯者应差役,则为生计者尽不满二百贯,虽岁丰谷多,扑不敢收畜,随而破散,唯恐其生计之充,以避差役”。(郑獬《郧溪集》卷一、二,《论安州差役状》)在河北,“旧以桑麻为产藉之高下,民俱不敢艺植。故盖贫。”(程灏:《明道文集》卷三,《彭思永行状》),在河南很多州县以耕牛作为定藉(即定居户籍等第)高下的一个根据,农户不敢养牛,宁肯田亩荒秽不治。故司马光在奏疏中说:“臣尝于村落见农民生其之争,而问其故,皆言不敢为也,今欲多种一桑,多置一牛,畜两年之粮,藏十匹之帛,邻里已目为富室,指抉以为衙前矣,况敢益田畴茸庐舍乎?”(司马光:《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二。八《衙前札子》)北宋末年差役法已成为阻碍农业生产发展,给农民 制造人间悲剧的一大恶法,到了须改革不可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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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4614-(2014)05-0031-09

2014-6-23

周道生(1945— ),男,湖南祁东人,湖南税务高等专科学校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