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率磊
(邯郸市博物馆,河北 邯郸 056002)
浅析晋阳之战中的战术和战争思想
——从赵氏家族的视角看
马率磊
(邯郸市博物馆,河北 邯郸 056002)
晋阳之战是我国古代著名的以弱胜强、反败为胜的战争,同时也是一场揭开了战国时代的序幕,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的战争。前人学者对这场战争的背景、过程和影响,以及战争的特征等都做了比较详细的研究和说明,但是对其胜方的主导者赵氏家族,尤其是赵襄子的战术以及军事思想鲜有论述。正是由于赵襄子凭着超乎寻常的忍耐力、拥有积极务实的战术和高明的战争思想,高度重视战争、准备战争,以全城百姓为后盾,注重“人和”、发挥人才的积极性,巧妙地利用“敌人”的内部矛盾,瓦解联盟,争取盟友,抓住战机、穷追猛打等,最终取得了战争的胜利。而这些战术和军事思想即使在今天也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和借鉴意义。
晋阳之战;赵襄子;战术;军事思想
晋阳之战是春秋晚期,晋国四卿知、韩、赵、魏四大家族之间为了争夺土地和人口而发生的一场兼并战争。其先后分为两个阶段:第一,知、韩、魏三大家族联合攻伐赵氏;第二,赵氏游说策反韩、魏,联合一起消灭知氏家族,而直接导致三家分晋。这场战争是我国古代著名的以弱胜强、反败为胜的战争,同时也揭开了战国时代的序幕,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史记》、《战国策》等文献资料多有记载,今人学者也是多有关注。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徐勇先生便从“天时、地利和人和”等角度对战争的胜负做了探究[1];康玉庆和靳生禾两位老先生从战争的背景、过程、灌城、引水、地位等方面做了详实的考证[2];任力先生从防御战的角度介绍和评价了这场战争[3]。到了新千年,白国红教授主要从知、赵两家的历史矛盾以及两家战略发展冲突等角度介绍了这场战争发生的必然性[4];冯小红教授则从“赵氏施行多种减赋政策”的角度论证了赵氏取得最终胜利的原因[5]。但迄今为止,仍然没有学者对这场战争胜方的主导者——赵氏家族,尤其是赵襄子的战术以及军事思想进行详实的论述和深入地研究,虽然个别学者偶有涉及,但是不够全面和深入,笔者认为正是由于赵氏家族,尤其是赵襄子能够以正确的军事思想为指导,实施了正确的战术,才有了最后的胜利。
晋阳之战的导火索在于知伯向赵氏家族索取“蔡、皋狼之地,赵襄子弗与”[6]587,因而,赵襄子敏锐地感到战争即将到来,准备择城备战。当时的赵氏家族已经有了较多的城邑,“至襄子时期赵氏领有的城邑有皋狼、赵城、耿、原、屏、楼、温、长子、蔺、晋阳、邯郸、柏人、中牟和平阳”[7]127,还有代地等。面对十几座城池,赵襄子究竟会选择何地作为抵抗知伯军队的最后根据地呢?据《国语》记载:
襄子出,曰:“吾何走乎?”从者曰:“长子近,且城厚完。”襄子曰:“民罢力以完之,又毙死以守之,其谁与我?”从者曰:“邯郸之仓库实。”襄子曰:“浚民之膏泽以实之,又因而杀之,其谁与我?其晋阳乎!先主之所属也,尹铎之所宽也,民必和矣。”乃走晋阳,晋师围而灌之,沈灶产蛙,民无叛意。[8]504-505
在选择抵御知伯进攻的根据地时,从者建议选择“近,且城厚”的长子或者选择“仓库实”的邯郸,赵襄子都一一否决,最后选择了“民必和”的晋阳。在赵襄子看来,决定战争胜负的主要因素不是坚固的城墙,也不是富裕的物质储备,而是百姓的团结和支持,这体现了赵襄子难能可贵的“民众观”,这一正确的决策在后来也有所体现,即使在“沈灶产蛙”的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依然“民无叛意”。
战争未来,而能准确预测,反映了赵襄子超前的战争思维。毛泽东在《论持久战》中曾写道:“战争的伟力之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9]511早到二千五百年前的赵襄子能够把民众支持与否看作是战争能否胜利的关键因素,反映了其虽然粗浅却难能可贵的“人民战争”的军事思想。
既然已经确定了把晋阳作为最后的根据地,接下来,赵襄子如何有效地备战,并发挥手下人才的积极性呢?据《战国策》记载:
乃使延陵将车骑先之晋阳,君因从之。至,行城郭,案府库,视仓廪,召张孟谈曰:“吾城郭之完,府库足用,仓廪实矣,无矢奈何?”张孟谈曰:“臣闻董子之治晋阳也,公宫之垣,皆以蒿楚廧之,其高至丈余,君发而用之。”于是发而试之,其坚则箘簬之劲不能过也。君曰:“足矣,吾铜少若何?”张孟谈曰:“臣闻董子之治晋阳也,公宫之室,皆以炼铜为柱质,请发而用之,则有馀铜矣。”君曰:“善。”号令以定,备守以具。三国之兵乘晋阳城,遂战。三月不能拔,因舒军而围之,决晋水而灌之。[6]588-589
为了加强晋阳的防备,赵襄子先派臣子“延陵”先行,然后亲自“行城郭,案府库,视仓廪”,了解城池的战备情况,发现问题后又与大臣们一同协商。
为了有效地调动臣子的积极性,赵襄子放下君主的身份,主要采用了请教、询问的方式。早在选择备战的城池时赵襄子便发出了“吾何走乎?”的询问,调动了手下人才纷纷献策,虽然并未采用其政策,却也消除了内部的隔阂,统一内部意见。在准备战争物资的时候,赵襄子更是多次做出了“奈何”、“若何”的请教状,有效地激起手下臣子对战争的重视,从“公宫之垣”、“公宫之室”中筹备战争物资。
正是由于襄子在大战之前重视发挥人才的作用,尊重其建议,统一了内部思想,做了充足的防御准备——“号令以定,备守以具”,才能有效地抵御以知伯为首的三家联军,使其“三月不能拔”。
战机往往稍纵即逝,只有真正抓住战机,才能扭转局势,只有针对敌人的薄弱环节实施打击,才能取得最大的战果。
在晋阳被围危在旦夕之际,赵氏家族有效地抓住知伯与韩魏的矛盾,展开外交手段,“游说韩、魏两家,晓之以唇亡齿寒之理,诱之三分知地之利,争取了韩、魏,拆散了对方的联盟”[3],增强了己方的实力,为战胜知伯奠定了坚实的实力基础。
与韩、魏结成联盟后,何时、选择何处攻击知伯呢?赵氏家族一定在密切关注知氏的动向,寻找战机。据《战国策》记载:
张孟谈闻之,入见襄子曰:“臣遇知过于辕门之外,其视有疑臣之心,入见知伯,出更其姓。今暮不击,必后之矣。”襄子曰:“诺。”使张孟谈见韩、魏之君,曰:“夜期。”杀守堤之吏,而决水灌知伯军。知伯军救水而乱,韩魏翼而击之,襄子将卒犯其前,大败知伯军,而禽知伯。[6]592
赵襄子有效地把握了进攻知伯的最好战机。“(知过)入见知伯,出更其姓”,一方面可以看出知氏集团内部意见不统一,已经出现分裂的迹象,另一方面也能看出此时的知伯正陷入盲目的乐观中,根本听不进谋臣建议,更会放松对韩、魏,甚至是赵的防御。同时,赵襄子与盟友约定发动最后攻击的时间在“夜期”,这又进一步增加了进攻的突然性。在具体战术上,赵襄子也是安排的周密、细致,环环相扣,步步紧逼,令敌人防不胜防:先“杀守堤之吏”,后“决水灌知伯军”,趁其“救水而乱”,安排“韩魏翼而击之”,赵襄子则“将卒犯其前”,一举而大获成功,歼灭了知伯的军队。
知伯兵败后迅速逃亡,究竟逃向何地呢?据《战国策》记载:“知氏见伐赵之利,而不知榆次之祸也”,而《韩非子》则记载:“知伯兼范、中行而攻赵不已,韩、魏反之,军败晋阳,身死高梁之东,遂卒被分,漆其首以为溲器。”据学者分析、考证认为知伯“葬身于榆次是比较合理的”[10]从地图[11]33-34上看,榆次位于今天山西榆次市境内,当时晋阳的东南方向,距离晋阳已经有了一定的距离,但是知伯仍然没有逃脱被杀的命运,我们可以看出,其兵败后,赵襄子对其是穷追不舍,追到榆次,擒杀知伯,“漆其头以为饮器”。
那么为何要用这种残忍的手段处置知伯呢?很多史料上多有记载,如《史记》:“赵襄子最怨知伯,漆其头以为饮器。”《战国策》中记载:“赵襄子最怨知伯,而将其头以为饮器。”等,这些评价都指出是赵襄子与知伯的个人恩怨所致,笔者认为这是其中原因之一,若把其作为唯一的原因则是有失偏颇的。
爬梳史籍,追溯历史,不难发现,早在赵襄子的父亲赵简子在位时期,范氏、中行氏在被晋国四卿知、韩、赵、魏四大家族联合打败以后逃亡他国,多次纠起多国军队,不断卷土重来。而势力更为庞大的知氏家族,经过晋阳之战一败而不振,从此再无掀起大的风浪,固然原因有很多,但是不难看出,赵襄子的“漆其头以为饮器”的看似残暴的行为,肯定也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
当然,在晋阳之战中,赵氏家族之所以能够最终反败为胜的原因固然很多,但肯定与赵氏家族尤其是赵襄子能够以正确的军事思想作指导、实施了具体有效的战术有着最密切、最直接的关系。纵观晋阳之战前后,赵襄子更是凭着超乎寻常的忍耐力、积极务实的战术和高明的战争思想,高度重视战争、准备战争,以全城百姓为后盾,注重“人和”、发挥人才的积极性,巧妙地利用“敌人”的内部矛盾,瓦解联盟,争取盟友,抓住战机、穷追猛打等等,最终取得了战争的胜利。这种高度重视战争、准备战争、重视百姓在战争中的作用的军事思想以及追求务实、灵活应对、多种反攻手段相结合的战术,在“我国面临对外维护国家主权、安全、发展利益,对内维护政治安全和社会稳定的双重压力,各种可以预见和难以预见的风险因素明显增多”的今天依然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和借鉴意义。
[1]徐勇. 天时、地利、人和——赵氏立国智伯败亡的经过及经验教训[J]. 晋阳学刊,1990(1).
[2]康玉庆,靳生禾. 晋四卿晋阳之战[ C]//中国古都学会第十六届年会暨莒文化研讨会论文集,1999.
[3]任力. 战国晋阳之战探析[J]. 军事历史,1996(2).
[4]白国红. 晋阳之战新探[J]. 山西师大学报,2008(1).
[5]冯小红. 赵氏减负政策与晋阳之战[J]. 河北大学学报,2010(4).
[6][汉]刘向. 战国策[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7]沈长云. 赵国史稿[M]. 北京:中华书局,2000.
[8]国语[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9]毛泽东. 毛泽东选集:第2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0]刘玉斌. 春秋晋国荀氏试探 硕士论文集[ D]. 苏州:苏州大学,2012.
[11]谭其骧. 中国历史地图集:第1册[M]. 北京:中国地图出版社,1982.
(责任编辑:贾建钢 校对:苏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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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3-2030(2014)02-0068-03
2013-11-10
马率磊(1985—),男,河北广平人,邯郸市博物馆研究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