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对照法与《身着狮皮》的叙事策略

卢慧

（南京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9）

明暗对照法与《身着狮皮》的叙事策略

卢慧

（南京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9）

迈克尔·翁达吉将绘画中使用光线和阴影的技巧即“明暗对照法”（chiaroscuro）运用在其小说《身着狮皮》的叙事中。小说如意大利画家卡拉瓦乔笔下的暗色调画卷，以光和影对照的手法展示了一部没有被官方所记载，隐没在历史边缘的移民的历史。

明暗对照法；移民；边缘化历史

迈克尔·翁达吉（Michael Ondaatje，1943-），加拿大著名作家。1992年凭借小说《英国病人》一举摘得英国小说的最高奖项——布克奖。2000年迈克尔·翁达吉被授予加拿大最高文学奖——吉勒奖。这位最初以写诗闻名的加拿大作家，最终凭借那部优美而隽永的小说《英国病人》跻身国际知名作家的行列。作为一名后现代主义作家，迈克尔·翁达吉颠覆了小说创作的传统模式，打破小说与其他文学体裁的界限，将诗歌、笔记、传记、甚至医学档案、病史记录、新闻报道等融入到小说里。正如琳达·哈钦所说的，“也许，‘后现代主义’是描述迈克尔·翁达吉作品中体裁矛盾的最佳方式（这些作品徘徊于传记，小说和诗歌之间）”。[1]然而，他的作品中所蕴涵的个性和魅力及其所带来的阅读的愉悦，却是许多后现代主义作品难以企及的。

有人称迈克尔·翁达杰是一位兼顾视觉效果和听觉效果的诗人小说家。的确，这位风格独特的作家显然对如何将文学和艺术结合起来进行创作有着浓厚的兴趣。他的早期作品《比利小子作品集》（The Collected Works of Billy the Kid: Left Handed Poems）就被评论家称为“比利小子摄影作品集”。“翁达杰把他的作品完全变成了一种由静态的文字和可视的图画组成的画册”。[2]发表在1976年的《经过斯洛特》（Co ming Through Slaughter）则是一部通过描写爵士音乐家巴迪·博尔登（1868～1931）的日常生活，“激动地不断就‘创造’和‘破坏’二词含义反复用主题及其变化加以反映：爵士素材，爵士主题以及关于艺术和个性的统一体”[3]的小说。1987年发表的小说《身着狮皮》（In The Skin of a Lion）则是将绘画技法和文学创作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在这部小说中，翁达杰效仿意大利画家卡拉瓦乔所主张的明暗配合的绘画创作手法，使其“成了一幅有着强烈明暗对照的暗色调画卷”。[4]

一、明暗对照法

明暗对照法（chiaroscuro）一词来源于意大利语中的“chiaro”和“oscuro”两个词，分别表示“光”和“影”的意思。它指的是在绘画创作中运用强烈的光和影的对照来勾勒出作品的立体感。这种绘画技法的兴起归功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著名巴洛克画家卡拉瓦乔（1571～1610）。卡拉瓦乔的作品真实反映社会生活，拒绝将表现对象理想化，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对光线的运用。卡拉瓦乔通过“将背景处理成大面积的暗色调从而突出了画面中被光照射的部分。这就在大范围内运用了明暗法，强调了画面的光照效果，使画面形成了光与影、虚与实的紧张和对立的节奏关系”。[5]他的明暗对照画法更多的强调运动感和不规则构图，“由严格棱边分开的既无中间状态也无过渡的明部与暗部”的强烈对比“制造出光线的复杂变化，加强事物的动感和不稳定性”。[6]

二、《身着狮皮》的叙事策略

小说《身着狮皮》发表于1987年。这是迈克尔·翁达杰第一部以加拿大为背景的小说。故事讲述的是生活在加拿大多伦多的移民建设这个城市的历史。小说没有传统意义上的主人公，作者通过不同人物的不同视角向读者讲述了一个又一个交错重叠的故事。小说的主要人物都是处在社会边缘的人——移民。他们是在20世纪20年代的多伦多修建布洛尔大街高架桥，建造东区滤水厂，挖掘安大略湖底隧道的马其顿人，芬兰人和意大利人。甚至从边远荒蛮林区移居到城市的盎格鲁加拿大人在这部小说中也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移民。这些移民是多伦多的真正建造者，却从未被官方历史所记载。官方的历史只是 “用文献和照片记载的有用于现在权利的人的历史”。[7]所以小说中当帕特里克在多伦多市图书馆里试图查找一些关于多伦多这个城市建设的历史记录时，找到的只是记载着富豪安布罗斯·斯莫尔和有权有势的市行政长官哈里斯的档案。迈克尔·翁达吉通过描写这些“历史上的小人物”的故事向读者展示了多伦多城市建设过程中一段 “迄今为止未被书写的历史”。他把属于边缘人物的移民置于小说《身着狮皮》的中心，将历史上沉默的这群人的故事记录下来，以他独特的叙事方式呈现给读者，重新诠释了历史的真正含义。而对于被“正统”历史照亮的局部——那些百万富翁以及多伦多城市建设的管理者们，翁达吉只是将他们作为此部小说的故事背景，甚至几乎没有给予他们话语权。由此颠覆了所谓官方“正统”的历史，取而代之以“一直处于黑暗之中”[8]的未被记载的历史。

明暗对照是小说《身着狮皮》的叙事中最显著的特征。实际上，小说的人物和场景都是翁达吉精心设计的，以此表明“历史是不全面的”。[9]

小说一开始就用叙述的形式告诉读者这是一个在开往马尔马拉的车中听来的故事。车子行驶在黑暗中，天空中有月亮和星星（小说名原译为《六颗星星与一轮月亮》）。车中的人物均无姓名，直到小说结尾的部分，读者才知道车上的人是谁，及他们此行的目的。故事的叙述很有特色：这是一个“拼凑起来的”故事，“他把故事的细微末节拣起来，凑到一起”。[10]

故事从讲述贯穿整个小说主线的人物帕特里克·刘易斯的童年生活的片断开始的。“这个男孩”在小说的一开始并没有姓名，只是按照现实主义的规矩，小说最后给他起了个名字。虽然有盎格鲁加拿大人和男性性别的背景，但他来自农村，属于工人阶级，仍旧属于无名之辈。他的自我疏远使他无论在移民还是其他同胞眼中成为一个陌生人。“他到处游荡，迷迷糊糊，无名无姓，听不见一种自己能听的懂的语言。街上的行人，马其顿人和保加利亚人都和他别无两样……对他来说，过去他们（移民）仿佛就是他临街窗户上挂着的黑色窗帘，而他也是他们的黑色窗帘”。[11]

介绍了帕特里克之后，翁达吉将光线投向了另一个人物——来自马其顿的移民尼古拉斯·特梅尔科夫。尼古拉斯“从未意识到自己经常受到别人的注视……他心中没有自己的形象。”[12]他是个无形的移民。他的工作性质使他与世人隔绝。每天他把辘轳和滑轮系在腰间，吊在半空中，检查铆钉，阀门和垫石下面水泥凝固的情况。人们看不见他，他也不需要被看见，是个隐形人。

当我们再次见到帕特里克时，他正在多伦多市行政长官哈里斯设计的一个建设项目中修建湖底隧道。帕特里克在这两段故事之间的生活如同一幅画的黑暗部分，读者一无所知。同样，不同人物之间的故事也并无关联，他们是一个人物的故事接着另一个人物的故事，一个个故事即是一块块文本的碎片。迈克尔·翁达杰将这些文本的碎片拼凑到一起，“仿佛心理学家和画家一样对光和影的运用”。[13]故事中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物，那就是意大利籍小偷卡拉瓦乔。他喜欢在黑暗中干活——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天上一轮泛着清辉的狭长新月。月光，夜色，光与影的对照。读者仿佛在欣赏一副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著名画家卡拉瓦乔笔下的暗色调画卷。这幅画卷明暗之间既无中间状态也无“过渡”，如同帕特里克在城市图书馆里找到的关于这个城市移民的支离破碎的历史。那些被边缘化的历史，未被记入官方记载的历史，是小说每个故事之间空白的部分，或者暗色调画卷中隐入黑暗的部分。

三、结语

和迈克尔·翁达吉的前几部作品一样，《身着狮皮》仍然是一部形式上支离破碎的作品。小说中的主要人物生活或者工作在黑暗中，小说中的大部分情节也都在黑暗中发生。然而“这黑暗之中又总是渗透着某种光的痕迹”[14]。小说中某个冬天的夜晚，帕特里克发现一群人点着灯在冰层上滑冰，“每个人像楔子一样滑进黑暗之中”，[15]虽然看不清每个人的脸，但闪烁的灯光和火花使帕特里克认出了那是营地的伐木工人们，也看清了河岸的灰色灌木。

小说《身着狮皮》如同一幅暗色调的画卷，将被黑暗隐藏的历史画面呈现到读者面前，讲述了一段被边缘化的移民的历史。

[1][2][7]琳达·哈钦，《加拿大后现代主义》[M].重庆出版社，1994. 18，72，128.

[3]William,H.N.A History of Canadian Literature[M].1994，（4）.

[4][8]姚媛，《描写一副暗色调画卷 重写一部加拿大历史》[J]外国文学，2002，（4）.

[5]曹钧，《光与影的魅力——浅析欧洲巴罗克绘画中光的运用》[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2004，（2）.

[6]阳英.艺海掇英[M].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2000，（6）.

[9]Julie Beddoes, “Which Side Is It On?Form,Class,and Politics in In the Skin of a Lion”[J].Essays on Canadian Writing,No. 53,Summer 1994：207

[10][11][12][15]迈克尔·翁达吉身着狮皮[M].2003.112-113，42，18.

[13][14]Martha Butterfield，“The One Lighted Room”[J].Canadian Literature,No.119,Winter 1998.163，1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