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鹏峰
(福建信息职业技术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3)
项羽的矛盾性格与悲剧结局
江鹏峰
(福建信息职业技术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3)
在项羽的性格中有着极其复杂的多个方面:一方面他英勇善战,但是同时也在不恰当的时候表现出妇人之仁;他贵族出生,处处都表现得极其风度,可是另一方面却刚愎自用,心胸褊狭;他是一个军事天才,可谓战无不胜,却在政治上表现得极端幼稚。所谓性格决定命运,正是因为项羽性格中的多重性成就了其霸王事业,同时决定了其人生以悲剧收尾。
项羽;性格多重性;悲剧
纵观项羽一路走来,从幼年学万人敌,到会稽起兵,斩杀宋义,破釜沉舟,坑杀降卒,鸿门义气,问鼎咸阳,逐鹿中原,富贵还乡,鸿沟退走,霸王别姬,乌江自刎。其一生荡气回肠,豪气冲天。项羽为灭秦立下了汗马功劳,是推翻秦王朝的第一功臣。可是历史并不是简单的算术,不会因其功劳最大,便能成就最高的事业。项羽虽称霸王,却未能建立千秋功业。楚汉战争的最后结局是楚霸王垓下悲歌,乌江自刎。项羽临死,“笑曰:此天亡我,非战之罪”,可见他至死也没有明白自己的人生,何以以如此惨烈的下场收尾。
在项羽的性格中,有着极其复杂的两面性:一方面他志向远大,但是在政治角逐中却表现出目光短浅;他为人凶狠残暴,却同时处处表现出妇人之仁;他是一个天生的将才,具有将门风度,但是却没有对于人才的包容之心,气量偏狭。他百战百胜,是一个军事上的天才,但是却受不得打击,垓下之战一蹶不振。所以项羽失败了。然而人们并没有因为他的失败而忘记他,也未按照“成者为王败则寇”的逻辑来评价他。其充满矛盾的两极化性格和充满悲剧色彩的传奇人生,令人敬仰,引人深思。
项羽是楚国名将项燕的后代,在他六岁的时候,也就是公元前222年,秦国的铁蹄踏破楚国的山河。项羽目睹国破家亡,从此与叔父项梁相依为命,从一个贵族变成一个江湖的游侠。外力强加的苦难激发仇恨,同时磨砺斗志。国破家亡的悲惨经历,使得项羽从小便埋下了对于秦王朝的仇恨之种,秦王朝的暴政更是滋润了种子的成长。在仇恨的激励下,项羽立下诛暴秦的志向。
《史记》中有这样一段记录:“项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籍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于是项梁乃教籍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讲的是项羽幼年时的一段学习的故事,他不愿学习仅足以“记名姓”的书,也不愿学习仅敌一人的剑,而要求“学万人敌”。深入分析这一段材料,我们可以看出一下三点:首先,其志向不可谓不远大,正是凭着这股“万人敌”的豪气的指引,项羽在以后的人生中一步步走向巅峰。其次,项羽为人过于浮躁,对于书剑的认识十分的粗浅,表现在以后的战争中,便是脾气暴躁,沉不住气。最后,项羽学兵法仅是“略知其意,又不肯竞学”,对于兵法的掌握粗糙,使得项羽在战争中不墨守成规,善于出奇制胜,但是同时不擅防守布阵,也看不懂对手的阵法,乃至在最后落入韩信的十面埋伏。
关于项羽志向远大,《史记·项羽本纪》有这样一段典型的记录。秦始皇游会稽,项氏叔侄在旁观看。“项藉曰:‘彼可取而代也。’”相对于刘邦的“大丈夫当如此”,项羽此言,说得大胆而豪迈。在刘邦的言语里,我们听到的是羡慕,至于当时刘邦是否在当时就有问鼎的志向,还有待商榷。但是项羽的言语中,我们听到的是强烈的取而代之的意愿。“梁以此奇籍”。在以后的反秦斗争中项氏叔侄带领江东子弟,一路过五关斩六将,逐鹿中原,终于推翻暴秦,称霸天下。项羽其人志向远大,故能成就大事业;然目光短浅,故政治生命短暂。
项羽自称西楚霸王,在实际统治中也实行霸道,崇尚武力,为人十分的残暴。巨鹿之战后,坑杀20万降卒,使得秦兵对之失去信心,虽有投降之心,却怕受到同样的待遇,因此一路拼死抵抗。到了咸阳之后,没有像刘邦一样“使子婴为相”、“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与民约法三章”,而是“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屠杀咸阳百姓,伤透了普通百姓的心,而杀子婴,有使得秦朝贵族对项羽丧失信心,项羽此举可谓一时意气,完全不顾后果。
正是因为项羽的残忍凶暴,使得他自己在战争中越来越出于孤立的地位。最为明显的一个例子便是项羽在最后突围的时候,“至阴陵,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绐曰“左”。左,乃陷大泽中。”“田父”,便是普通的农民。项羽迷路了,便向一农民问路,农夫却把他指向了沼泽地。可见人民对于项羽的残暴厌恶到何种程度。
在某种程度上,项羽的统治思想和秦始皇十分的相似。他们都崇尚武力,对于百姓都采用威慑而非安抚的方式。秦始皇能够成为千古一帝,而项羽却饮恨乌江的原因,在于两者所处的时代不同。秦始皇是生活在战国末期,时代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统治力量去统一中国,结束诸侯相分的局面。然而项羽生活的年代虽距秦兴仅十年有余,社会的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秦的暴政让人民不堪重负,“天下苦秦久矣”。这时候的百姓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安抚他们,给予他们希望的君主,而不是一个“霸王”。因此,泱泱大秦最终走向灭亡,“西楚霸王”也只能垓下悲歌。后人有诗叹曰:“不休仁政枉谈兵,天道如何尚力争?”
项羽其人其实是至情至性的,他的很多决定,多不是出于政治的考虑,而是出于一时意气。项羽为人残暴,多是因为这些人不服从于他,一时意气,便下了杀手。但是在项羽的性格中又有十分矛盾的一方面——妇人之仁。比如在鸿门宴上的时候,项羽不顾亚夫的多次暗示,放走了刘邦,放虎归山,为自己埋下恶果。因此范增说项羽:“君王为人不忍。”刘邦集团对于项羽的“为人不忍”认识得十分的清楚,在楚汉战争中他们也多次利用项羽的这个弱点,转危为安。
项羽出生贵族将门,从小便接受的贵族式的教育。到后来江湖游荡也是深受其叔父项燕的影响。项羽骨子里是贵族的,他继承了其祖父的将门风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涉揭竿而起的那一年,项羽二十四岁,天下纷扰,群起而灭秦。项羽凭借着“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豪气与魄力,斩殷通,会稽起兵,吴中子弟莫不跟随。巨鹿之战是其战争事业的顶点。慷慨陈词,怒斩宋义,引兵渡河,破釜沉舟,杀苏角,虏王离,召见诸侯,“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始为诸侯上将军。彭城之战,仅凭三万骑兵,将五十六万诸侯军打得丢兵弃甲,刘邦败走下邑,各诸侯王相继投楚。东城困战,帅二十八骑兵,后有追兵数千。身处困境,而豪情不减:“今日固决死,愿为诸君快战”,“杀数十百人,而仅亡两骑”。乌江畔,不肯再见江东父老,引刀自刎,慷慨就死。
项羽的一生,轰轰烈烈,他是天生的将才,其将门的豪放风度,深入骨髓。史公神笔,字里行间,将项羽豪迈大气的将门风度表露无遗。项羽出身贵族将门,其贵族气质,不仅表现在其豪迈的大将风度,而且表现其对人谦和有礼的贵族气质上。陈平对于项羽有这样的评价:“项羽为人恭敬好礼,士之廉洁好礼者多归之。”
项羽对人恭敬有礼,但是却非真正的尊重人才。在很多时候项羽是刚愎自用,气量偏狭的,他对于人才仅仅是从礼节上加以尊重,却不注重重用人才。自恃才高,自矜功伐,却很少相信别人。他崇尚个人英雄主义,却忽视团体的作用。在项羽的门下,曾经也是人才聚集的一个地方,但是项羽却始终未能重用他们。比如韩信。项羽瞧不上韩信,认为他吃人软饭,受人胯下之辱,没有骨气,不仅没有提拔他,还对于他的很多正确的战略战术,弃之不顾。最终韩信弃楚归汉,成为灭楚的中坚力量。
项羽其人,有大风度,堪称将才。前期带兵打仗,推翻爆秦,凭着胸中之豪情壮志,项羽把自己在军事方面的天才发挥得淋漓尽致,叱咤风云,如鱼得水,且看巨鹿之战,其将门风度可见一般。然而,历史之令人唏嘘之处在于,纵然如此英雄豪杰却不得善终。而究其原因,我们不能责怪历史荒诞无稽,不过是项羽生错了位置。他至情至性,不应该成为一个帝王。古来帝王,不仅仅若同儒者简单的内生外王,更需要的是权谋之术,要懂得在一个巨大的集团中平衡左右。既要让臣下信服,也要让百姓仰慕。从这个方面而言,项羽的确是一个政治上的稚儿,大处残忍,却在小处仁慈,百姓看不到他的仁慈,而大臣们则根本不吃这一套。所以他在这场政治高跷中失败了。
每一个国度的人,都有一种英雄情结。因为在一个庸俗而大众化的社会里,人们对于英雄总是有一种膜拜心理。在某种程度上,英雄是力量和精神的化身,是外在和内在的结合。他既要要救世的力量与才干,又要人格魅力。项羽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人们的这种英雄情结。
就外在的力量而言,他“力拔山兮气盖世”,英勇无敌。在他短暂的八年的政治生涯中,几乎是战无不胜的。这样的一个力量非凡的人物,凭借自己坚强的意志,不屈不挠的精神,成就了常人无法企及的功业。
就其内在的人格魅力而言,他破釜沉舟,果断勇猛;他垓下悲歌,霸王别姬,至情至性,至刚至柔;他不见江东父老,垓下自刎,豪迈刚烈。在项羽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一种目空一切、豪放豁达的气魄,一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力量。还有他霸王别姬,那一份生死相随的爱情,更加凸显了他性格中温情而柔软的一面,使得项羽这个极其血性刚强的形象,更加的立体与丰腴,有血有肉。
项羽这个人的形象满足了人们英雄情结的种种要求。但是这样在这样一个英雄身上却带有一种悲剧色彩。其悲剧色彩主要源于人物性格本身的矛盾性,及人物最后悲剧的结局。
就其性格的矛盾性而言。项羽在其理想化的人格的背面,又凸显出很多的弱点。他优柔寡断,妇人之仁;残忍凶狠,暴虐百姓;他气量偏狭,刚愎自用。朱光潜说:“世间事物,最为复杂因而最为难懂的莫过于人两极化的性格”。在项羽的性格就存在着这样的两极分化。一方面志向远大,另一方面却是目光短浅;一方面是残忍暴虐,另一方面又是恭敬仁爱;一方面是将门风度,另一方面却又小家子气量。项羽性格中的这些弱点,使得他的失败在情理之中,同时有无损于其英雄气概,无损于其艺术化的人物形象,反而更加增添了其悲剧的必然性,使得其悲剧的英雄形象更加的深刻。他不是如同神一般的完美的存在,而是有血有肉的人间英雄。
就其悲剧的结局而言。关于项羽的失败,无疑是《史记》中最为悲怆动人的一幕。“项王军壁垓下,兵少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项王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项王则夜起,饮帐中。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之。于是项王乃悲歌慷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数阕,美人和之。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司马迁的这段描述可称妙笔。我们且看这个曾经指挥千军万马,百战不殆的霸王,此刻又是如何光景:兵少食尽,外有十面埋伏,夜深露重,心本就千万惆怅,又听见四面楚歌。无眠夜饮,宝马美人相伴,慷慨悲歌,泣涕不止——一幅典型的英雄末路图卷,读之令人扼腕。无怪乎后人由此编写成脍炙人口的戏剧《霸王别姬》,传唱至今。
理想的人格,无疑更加符合人们对于审美的要求,但是在历史发展的现实需要的大潮流下,却显得十分的脆弱。所以纵然西楚霸王有拔山扛鼎之力,依然拗不过历史发展的大潮流。所以才有最后英雄末路,自刎乌江的悲壮场面。正是因为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更加增添了其悲剧形象的深刻性。
项羽在某些方面而言是桀骜不驯的,他不愿在命运面前低头,无论是面对家破人亡,还是在最后十面埋伏,四面楚歌,他始终不愿与命运和解。凭借着自己的坚强与勇力,虽遭受到毁灭,也不屈服,“此天亡我也,非战之罪”。纵然如此,命运还是以一种异常强大的力量前进,或许正如周国平所言:“相信命运的人,命运牵着走;不相信命运的人,命运拖着走。”项羽这个人到最后以一种异常悲壮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以满腔的热血对命运做了最后的抵抗。项羽本身的强大力量与最后结局的惨烈,形成一种巨大冲击,使人产生一种命运无常的宿命之感。清初吴伟业有诗云:“我来访遗迹,登高见芒砀。长陵竟抔土,万事同惆怅。”诗人在这里完成了一次认识的飞跃,由悲英雄末路到感慨人世惆怅,从对于特殊的个人的悲悯到对于普遍人生的否定。使得项羽的死不仅具有高度的艺术美感,同时带有了一种深邃的哲学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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