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化汤出处及其评价

张卓铭，杨继红

（山西中医学院，山西太原030024）

生化汤是中医最具有专病专治特色的妇科名方，也是当今中医妇产科产后的常用方。药味组成为:当归八钱，川芎三钱，桃仁（去皮尖，研）十四粒，黑姜五分，炙甘草五分，用黄酒、童便各半煎服［1］。其功效为活血化瘀、温经止痛，主治产后恶露不行，少腹冷痛。关于生化汤的出处有众多说法，主要归纳可分为《傅青主女科》《竹林寺女科》《景岳全书》3个部分，现根据3部著作的成书年代对生化汤的源流进行分析。

1 生化汤出于《傅青主女科》说及其评价

1.1 生化汤出于《傅青主女科》说

生化汤最为广大医家和患者所熟知的出处是《傅青主女科》中所附的《产后编》。现行多版的《方剂学》教材中也表示生化汤源自《傅青主女科》。如《方剂学》（邓中甲主编，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2008年6月出版）、《方药学》（杨柏灿、文小平主编，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2010年2月出版）、《方剂学》（顿宝生主编，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2011年8月出版）。

《产后编》将产后诸疾分列为四十三症，傅青主在书中辨证求因和审因论治地将生化汤贯穿其中，其书中由生化汤化裁30余方。如加减生化汤、加减养荣汤、加参生化汤、加参安神生化汤、加味生化汤、生血止崩汤、木香生化汤、安神生化汤、健脾消食生化汤、健脾化食散气汤、健脾利水生化汤、养正通幽汤、滋荣活络汤、参苓生化汤、生化六和汤、参归生化汤、养荣生化汤、养心汤、保真汤、十全阴疳散等。

1.2 生化汤出于《傅青主女科》说的评价

《傅青主女科》最早的版本为道光七年丁亥，即1827年。学界对于《傅青主女科》是否为傅山亲撰尚有争议。《傅青主女科》可以证明生化汤在道光七年（1827年）已见诸记载，但尚不能就此推论傅山（1607-1684）拟创本方。成书于道光五年乙酉的《临产须知全集》同样题名傅青主撰，书中也有生化汤的存在，但此书比《傅青主女科》成书尚早2年，此书可以证明生化汤在道光五年（1825年）已见诸记载。再查《产科四十三症》中亦有生化汤记载，此书刊成于嘉庆十六年（1811年），此书可以证明生化汤在嘉庆年间已有记载。

经考证《傅青主女科·产后编》祁尔诚眉批中的“一作”、“一本”实指《产科四十三症》。换言之，为《产后编》作注的祁尔诚已经意识到生化汤较早的出处是《产科四十三症》（或称《产科全集》）一书。

但按照出版年限来看，《傅青主女科》要晚于张景岳的《景岳全书》。因为据《全国图书联目目录》记载，《傅青主女科》成书于公元1690年，文献资料目前已知《傅青主女科》最早的刊本是道光七年丁亥（1827）的张凤翔刊本，《景岳全书》成书于1624年，而傅山出生于1607年，也就是说《景岳全书》成书时傅山才17岁，17岁的傅山还没有行医。因此，傅山不是生化汤的制定者，但是傅山继承了生化汤的精髓，将其运用得出神入化。

2 生化汤出于《竹林寺女科秘传》说

魏睦森［2］认为生化汤源自《竹林寺女科秘传》，他指出生化汤早在《傅青主女科·产后编》问世之前的诸多明清医著中均已被提及，有的还在药物组成上稍有变化，可见生化汤之名早在明末清初已传遍长江南北，并对生化汤出自《竹林寺女科秘传》作了详细考证。

竹林寺位于浙江省，建于南宋齐年间（479-502），至今已有1 500年历史。开山祖悟真禅师，择此清净一席之地，诵经宣佛，始名“古崇寺”。垂直四百余载，至后晋天福八年（943年），寺僧高昙“得异授而兴医业”。到太平兴国七年（983年），更名为“惠通院”，僧医皆以治妇科病而著称。南宋绍定六年六月（公元1233年），医僧静暹（即晓庵）用秘方治愈了理宗赵昀谢丽清皇后的重病，理宗帝赵昀赐封他为“医王”。自清初以来，《竹林寺女科》版本（含手抄）甚众，这是经过历代僧医，尤其是像静暹、绍钟等诸多名家高手，凭学识与经验之积累而不断整理充实，才成为切合实用的妇科专著。因得之于异授，故各种版本都冠有“秘书”、“秘方”、“秘旨”、“秘本”、“秘籍”、“秘授”、“秘传”等。

清代《竹林寺女科全书》其著作论述女科经、带、胎、产各病及其证治，方剂多切于实用。现存的竹林寺女科医集有130种之多，最常见的有一卷本《竹林寺女科全书》，三卷本《竹林寺女科》（又名《宁坤秘笈》），二十卷本《竹林寺三禅师女科三种》等，三书内容可互为补充，为传世的竹林寺女科著作中文字最多者。其中包括清·静光禅师所撰《女科秘要》八卷，清·雪岩禅师增广的《女科旨要》四卷，清·轮印（一作轮应）禅师续辑的《女科秘旨》八卷［3］等，据《全国中医图书联合目录》［4］记载最早出版时间都在1786年。

《竹林寺女科》应用活血化瘀法，是统领全书的，不但产后力主化瘀消块，而且妊娠腹痛，也敢于用五灵脂、元胡、没药等活血化瘀之品。但活血化瘀，在具体选择药物时，善用当归、川芎二物。在全书收录的354首方剂中，用当归、川芎共226方，占全部方剂总数的65%，其中单用川芎者11方，独用当归者49方，二药合用者166方。综观全书所用药物，以当归、川芎的使用频率为最高。其中生化汤就是代表，本方善治产后疾病，医者凭此化裁而施，病家也如法服用，这在江南尤为风行，其方的知名度可谓众方之最。

《女科秘要·竹林寺真传生化汤论》曾指出:“盖生化汤因药性功用而立名者也。”书中记载：全当归酒洗八钱、川芎三钱、姜炭五分（夏令四分）、炙甘草五分、桃仁去皮尖十粒水煎服，加陈酒六七匙于药内服，渣另贮。俟三帖煎完，头煎服后，合三帖渣于一处，再煎服。此方产后至宝，如虚人见危症，及热症堕胎，或产后劳甚，身热头痛，虽服过二三帖，痛稍安而块痛未除，又当再制服之，盖产妇不厌药频。况产后诸症，俱以生化汤为君，其余不过随症加减而已。［吴按］饮热童便最妙。

由于口口相传以及秘方不外传等原因，导致了竹林寺女科相关资料记载较晚。根据“没有文献，就没有考证”来说，《竹林寺女科秘传》等书要晚于《景岳全书》。所以，单从出版时间或成书时间来看，生化汤并非《竹林寺女科秘传》所创。

3 《景岳全书》中钱氏生化汤为生化汤之祖方

《景岳全书》的作者张介宾（1563-1640），是明代的杰出医学家。《景岳全书》共64卷，成书于1624年。按照书籍刊行时间顺序来看，最早记载“生化汤”方名者当属《景岳全书》钱氏生化汤。书中卷六十一妇人规古方之四十二方引会稽志钱氏生化汤，方中记载：此钱氏世传治妇人者。当归五线、川芎二钱、甘草炙五分、焦姜三分、桃仁去皮尖、双仁十粒、熟地三钱，上咀，水二盅，枣二枚，煎八分，温服。一方无熟地［5］。最后一句“一方无熟地”又引入了新的思考，钱氏生化汤中有熟地，但在药方后面又加一句“一方无熟地”，说明可两方运用。还有一种说法张景岳善用熟地，号称张熟地，是否是张景岳将熟地加入，后又标明“一方无熟地”来告诉后人，此方还有一方为无熟地。

据《景岳全书》称:“此钱氏世传治妇人者。”该方在景岳之前即已传世。观《妇人规》“会稽钱氏世传日尝论产”条下，有如下明确交代：“四物避芍药之寒，四物得姜桃之妙，气撷毋耗散，法兼补虚。”寥寥数语，已将钱氏生化汤的药物组成、配伍原则披露无遗。其立方依据，着眼于产后“血虚、阴亡、阳孤、气亦俱病”这一病机特点，强调“如大补，则气血陡生；倘失调，则诸邪易袭”。可见，补虚扶正、化瘀温经才是其制方核心。由四物汤化裁而成的钱氏生化汤正是在上述理论指导下创制的，即使与《局方》黑神散在药味上有某些雷同之处，亦不可置钱氏之论于不顾，而舍本求末。所以后人但言钱氏生化汤“采四物意”，而不言“采黑神意”，其理甚明。

钱氏生化汤的功效为活血化瘀、温经止痛，治产后恶露不行，小腹疼痛。经过加减可以治疗胎衣不下、血晕、气虚、阳虚、脉虚烦渴、气虚有痰、血虚便结、多汗不眠、烦热、血积食积及下血不止等多种产后疾病。由张景岳倡导的钱氏生化汤对后世傅青主的学术思想影响最大，它的化瘀生新之义在《傅青主女科》中得到充分的发挥，从而直接使生化汤进行了升华。

综上所述，《傅青主女科》成书于公元1690年（清道光7年），最早的刊本为1827年。《竹林寺女科秘传》最早刊本为1786年，而《景岳全书》成书于1624年，所以，生化汤并非源自《傅青主女科》，但傅青主继承了前人的精髓，将生化汤运用得出神入化，并将生化汤发扬光大，使得此方能够流传于世。作为文献研究，文献资料的准确性是很重要的，《竹林寺女科》虽历史悠久，文化深厚，但在秘方上主要以口口相传方式来继承，没有文字记录更有准确性和说服性。《竹林寺女科》在文献记录上关于“生化汤”的记载还是要晚于《景岳全书》。所以，我认为生化汤源于《景岳全书》的会稽钱氏。

［1］傅山.傅青主妇科［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6：93.

［2］魏睦森.生化汤源出竹林寺女科秘传考［J］.上海中医药杂志，1999（4）：36-37.

［3］赵法新.中医文献学辞典［M］.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2000.

［4］薛清录，傅景华，王庆福，等.全国中医图书联合目录［M］.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1991.

［5］明·张介宾.景岳全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