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亚 莉
(天津外国语大学 英语学院,天津 300204)
学界对凯特·肖邦的研究兴起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至今方兴未艾。西方评论界对其代表作《觉醒》的评价主要经历了初次接受、走向经典,经典地位的确立及其超越经典的三个阶段[1]。肖邦作品被经典化的过程首先是因为其作品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和广阔的阐释空间。[2]正是由于这个特点,国内对《觉醒》的研究可谓成“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之势。从女性主义、生态批评、存在主义等批评视角到小说所体现的象征主义、自然主义、现代主义等流派分析,各类评论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对女主人公爱德娜的赞誉之词比比皆是,却鲜有文章关注爱德娜的心理问题。
尽管爱德娜经历了身体及精神的双重觉醒,并勇于反抗社会习俗、努力争取独立自主,但其心理历程却布满坎坷,时常处于进退两难之困境, 最终她独自游向大海深处。“人们在死亡面前的反应如何,直接衬托和衡量出他们道德人品的高下,表现出他们的价值观,同时也折射出他们对待爱情婚姻的态度,显示了他们灵魂深处的欲望”。[3]192“死亡不仅具有个体生命的意义,而且具有群体生命的意义。”[4]174爱德娜自杀心理的个案揭示了女性成长之路中可能面对的心理困惑。女性正确认识自我,冷静对待困难和危机, 关注心理健康,是新世纪女性主义者迫切解决的问题。
美国存在心理学之父罗洛·梅认为,人在意识到自身的存在时,能够有效地实现自我整合,将身与心、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等联为一体。看待一个人,尤其是其心理健康状况如何,应当视其对自身的感受而定。 存在感越强,个人自由选择的范围就越广,人对自己命运的控制能力就越强。反之,当一个人丧失了存在感,意识不到自我的存在价值,就会听命于他人,不能自由地选择和决定自己的未来,就会导致心理疾病。[5]15肖邦笔下的爱德娜独自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 她“并不是那种习惯于推心置腹、信赖别人的女人。”[6]17甚至在童年时期,她的外部存在表现为顺从,而她的内在生活却表示怀疑,她对这双重生活很早就本能地感到忧虑”。[6]17爱德娜的世界是分裂的,一个是处处受限制的客观现实世界,一个是她尚未成熟的内心世界。
她内心世界丰富,但“她一向不习惯于外表或口头的柔情,不论是自身的还是别人的。”[6]21爱德娜偶尔结交过一两个女朋友,不管是否偶然的,她们似乎属于一个类型——沉默寡言。她从未认识到自己冷淡的性格与这有任何关系。[6]21尽管她常对自己的脾性感到惊讶,但是这种脾性使她内心困惑却在表面上不动声色。少女时代她曾暗恋过骑兵军官、年轻绅士和悲剧演员。遇到丈夫蓬迪里埃先生,她以为自己将永远关闭掉通向浪漫和梦想的王国之门”。[6]23然而这种短暂的和谐与平衡状态很快被打破。由于从前的感情经历多存在于自我世界里,一旦面对和罗伯特朝夕相处的现实世界,她不可避免地陷入爱情的罗网之中。当罗伯特决定前往墨西哥时,爱德娜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了她在儿童时期、妙龄少女时期、少妇时期,所感受到的迷恋状态的种种征兆,而这种认识并没有以任何变幻无常的暗示减轻了这种感觉的现实性和强烈性。”[6]60现实与幻想的交替更迭使她不知所措,理智慢慢退去,幻想重占上风。 “她找到了很多阳光而又令人困倦的角落,适合于在里面做梦,她喜欢一人待着那里做梦,不受打扰。”[6]76爱德娜对梦想或幻想的偏好暴露出她内心的向往及对现实世界的逃避心理。过分沉溺于自我世界而忽略现实世界必然导致她性格上的缺陷。罗洛·梅的心理学理论认为:“我们并不知道我们是谁,我们总是相信,美梦会令我们出人头地。我们每个人在某种程度上都被这个神话吞噬。我们每一个人在某种程度上都在好奇‘我是谁’。因为我们以神话方式发问,所以我们要以神话方式作答,从而我们有机会觉得美梦会令我们出人头地。”[7]34爱德娜在自我世界里对自己的认知及自我想象使她忽略了对客观世界的认识并混淆了现实与幻想的差异。因此,她在婚后并没有完全融入自己所生活的人际世界。她对丈夫所属的克里奥人文化圈并不熟悉。克里奥人彼此间很熟,像个大家庭,他们可以毫不拘谨地在公共场合谈论怀孕、生产等令爱德娜脸红的话题。阿黛尔对爱德娜的了解甚至超过爱德娜自己,她告诫罗伯特要和爱德娜保持距离。“她不是我们这般人;她不象我们。她会认真对待你的,那就要犯不幸的错误了。”[6]25
人存在于世表现为三种存在方式,即存在于周围世界、人际世界与自我世界之中。人可能同时处于这三种方式的关系中,也可能过多或过少地存在于一个世界而导致心理问题的产生。自我世界是指人自己的世界,是人类所特有的自我意识世界。它是人真正看待世界并把握世界意义的基础。自我世界需要人的自我意识作为前提。人过多参与人际世界,必然导致脱离自我核心而空虚、无聊;过多地将自己束缚在狭小的自我世界内,缺乏正常的交往,也必然损害人的正常发展。[7]15爱德娜在想象中构建自我世界及周围世界,身陷囹圄而不自知,正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爱德娜在自我意识觉醒之前,大部分时间沉浸在自我世界之中,没有理顺现实与幻想之间的关系,尚未认清自己身为人母的身份,她对自己身份、性格及追求并没有清醒的认识。可以说,她的自我认知是模糊而片面的。她没有意识到的是,自主意识要求女性在适应社会的同时,也要审视社会。自主意识强的女性不是不受任何约束,也不是不要与别人合作,自主意识所要求的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和一种积极向上的追求。人无完人。同男人一样,女人也生活在尘世凡俗之中。“女人有时会成为天使,有时又会像猿,表现得既残忍又同情,既妒忌又无私,既竞争又合作”。[8]1女性要认识到自己的缺陷,必须站在一定高度,跳出常规思维的圈子,才能打造一个更强大的自我。只有深刻地认识自己,才能具备真正的自主意识。超越狭隘、有局限性的性别定义,能够使男性和女性发挥最大的能力,使性别互动最为健康,男女之间的交往最为有益。[9]341在爱德娜自己心理尚未完全成熟之前,她对自我意识的朦胧觉醒使她陷入另一迷茫状态。
爱德娜的觉醒发生在夜间。她独自一人在海湾游泳的那个夜晚“就像是梦里的夜”,对一个年轻女性来说,觉醒这一精神上的巨大冲击带给她的不仅是自由,更多的是困惑与迷茫。肖邦惟妙惟肖地刻画了爱德娜在那个夜晚的复杂心理,行文中的措辞准确传达了她的意图。“肖邦看上去似乎毫无艺术雕琢、甚至幼稚的简单风格却引发了复杂而强烈的阅读体验”。[10]353表达晦涩的语言同时生动描述了爱德娜精神成长过程中的迷茫。“在肯塔基州的一个夏天,草坪无限延伸,对在期间漫步的小姑娘来说如海洋般广袤。”[6]20而这个夏天,已是少妇的爱德娜“仿佛又徜徉在绿色的草坪上,漫无目的的,什么也不想,也不被什么所左右”[6]21。身体与心灵的冲突与矛盾在这里表露无疑: 身体飘过草地就像在水中游泳,没有清晰的方向,没有意识。然而意识在一开始侵入时完全是一种令人困惑的状态,表达负面蕴义的形容词如“毫无目标的,没有思想的,没有指导的”反复使用。“她不断受到自己的行为和感觉的困扰,在显而易见的自我认知和自我欺骗中摇摆不定。”[10]357这只被困在笼中的鸟儿体验到了第一缕自由的空气,仿佛喝醉了酒之后的微醺状态,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爱德娜对罗伯特吐露心声:“今夜千万种思绪扑面而来,我却不完全了解它们……这真像在做梦”。[6]38她对自己内心的变化并没有清晰地认识。她甚至也不了解自己的感情。她只是“盲目地遵循控制自己的冲动,仿佛将自己处于外来的力量之下,解除了自己精神上的责任”[6]42。她隐约感觉到即将到来的自由将把她拖向一个未知的世界。她觉得“自己仿佛从某种牢牢控制自己的锚中解脱出来,锚的锁链已经松懈……使她自由地滑向她选择扬帆的地方”[6]45。爱德娜学会了游泳,然而她不是个泳者,而是一只船,一只挣脱了锁链束缚的船。 “被绑着”的被动无助状态与突然积极的“挣脱”的力量形成鲜明对比”。[6]49这艘船是个复杂的结合体,从前曾经是被动的、无力的,而现在是积极的、强大的。而这种矛盾由于爱德娜“漂浮的自由”和“扬帆的选择”而得到了进一步加强。[11]58她是毫无目的地漫游,抑或是有确定的目标来指导自己的航程?毫无疑问,她自己也不十分清楚。
爱德娜在困惑中追寻自身的生活方式。她曾拜访阿戴尔夫妇,想从中获取一些答案,然而 “不但没有得到安慰,反而很沮丧。呈现在眼前的家庭和谐的短暂一瞥没有使她感到遗憾,也没有给她带来渴望。这样的生活对她并不适合,她只能从中看见可怕而使人绝望的无聊和厌烦。[6]75爱德娜对婚姻生活的质疑和反对证实她对妻子身份的不满,她模模糊糊地怀疑自己所谓的生命的极度兴奋是什么。在亲眼目睹阿黛尔分娩后的回家途中,她告诉曼德拉医生“过去的这些年就像是做梦一样——如果人能一直睡下去一直做梦——但是醒来却发现——唉,或许还是醒来比较好,即使是受罪,也比一直幻想着人生好”。[6]147爱德娜发现了什么使她认为人生如梦?她甚至希望自己能持续把梦做下去不要醒来,然而她又改变了语气,使自己确信还是醒来比较好,哪怕是受罪。
“她钟爱她的孩子,但是不太稳定,有时出于感情冲动,有时她激动地把他们紧紧抱在怀里,有时又忘掉了他们。”[6]23孩子不在她身边,她有一种轻松的感觉……这似乎是把她从盲目承担下来的责任中解脱出来,而命运并没有让她具有负起这种责任的能力。[6]23“假如蓬迪里埃先生的一个孩子在玩耍时摔了交,他常常不是哭着跑到母亲怀里去寻求安慰,而更可能自己爬起来,擦干眼泪,清除掉嘴里的泥沙,然后接着玩。……简而言之,蓬迪里埃太太称不上是慈母。”[6]9
爱德娜认为自己正从一个妻子和母亲的梦中醒来。正如她对罗伯特所说:“是你在去年夏天把我唤醒,从一个愚蠢的、漫长一生的梦中。”[6]143然而,妻子和母亲的角色又何尝不是女性角色与身份的一部分?何尝不是现实的组成部分?爱德娜所谓的觉醒只是使自己从一个梦到另一个梦中,她对待爱情及婚姻的认知仍旧处于摸索探究之中,并没有在真正意义上做自己的主人。自主意识是指主体具有的不依赖于外在力量,自由地支配自身的一切活动的意识。[12]97自主意识要求具有独立自主的精神,即意识到自己是独立自在、自立自强的社会主体。做独立的女性,自己应掌握自己的命运,不消极依赖于客观世界,不依附于他人。爱德娜不过是在迷茫之间把自己的人生希望从一个男人(丈夫)身上转移到了另一个男人(罗伯特)身上。
觉醒后的爱德娜采取了一系列的行动来反抗社会强加的身份,“她开始爱怎样干就怎样干,想怎样就怎样。她完全放弃了每周二的接待,对所有来访的人,也不回访。在主持家务方面,她不想做出徒劳的努力,象一位好主妇那样。她随心所欲地进进出出,在可能的范围内放纵自己刹那间的任性。”[6]76罗洛·梅认为,人存在于人际世界中。人际世界是指人的人际关系世界,它是人所特有的世界。[7]15人在周围世界中存在的目的在于适应,而在人际世界中存在的目的在于真正地与他人交往。在交往中,双方增进了解并相互影响。在这种方式中,人不仅适应社会,而且更主动地参与到社会的发展中去。爱德娜这种抛弃社会习俗的行为,事实上忽略了人在社会中的存在价值,这为她后来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她毅然离开大屋而搬到了自己的鸽子窝,并在对罗伯特无法排遣的思念中与罗宾发生了不正当关系。丈夫因她的反常举动求助于芒代勒医生,医生的回答颇有深意:“女人是非常特殊和娇嫩的有机体,我所知道的蓬迪里埃太太更是如此。需要有才能的心理学家才能解决她们的问题;象你我这样的平庸之辈要想对付她们的特点,其后果将是一团糟。”[6]88在巨大的心理冲击下,爱德娜难以忍受压力,难以调控不良情绪,为了减缓令人痛苦的情绪状态,她做出了冲动的行为。
芒代勒医生试图让爱德娜从中醒悟,“他讲了个老套的光怪陆离的故事,说的是一个女人在爱情上的消沉,企图通过新的、奇怪的途径寻找出路,但经过动荡不安的岁月后,还是回到了其合法的归宿。”[6]93然而这个故事没有使爱德娜受到任何感触。罗洛梅指出,人在存在的一系列主题上表现出的问题很多。个体难以接受、引导并整合自己的原始生命力,从而停滞不前,无法激发自己的潜能。[7]29现代人把性从爱中成功地分离出来,在性解放的旗帜下放纵自身,却遗忘了爱的最终含义是与他人和世界建立联系,从而导致爱的沦丧。爱德娜在丈夫、爱人、情人的复杂关系中,迷失了自我。对丈夫来说,她是个不忠的妻子;对罗伯特来说,她背叛了爱情;她陷入与罗宾肉体的狂欢,却备受心灵的折磨。原始生命力若想发挥积极作用,必须用意识加以整合,把原始生命力和健康的人类之爱融合为一体,才能加强自我的力量。爱德娜原始生命力和爱的分离造成了她分裂的矛盾状态。
爱德娜目睹了阿黛尔的分娩之痛后,“她呆若木鸡,默默无言;……阿黛尔则一再嘱咐她:想想孩子们,爱德娜。唉,想想孩子们,记着他们。”[6]145-146“年轻时被幻想所贻误。这似乎是大自然的规律,一个圈套让当母亲的人完成人生的历程,而大自然不考虑道义上的后果,不考虑我们所造成的既定事实,而我们又感到有责任要不惜一切地来维持这个事实。”[6]147爱德娜作为一个母亲,在面临阿黛尔生产之刻的反常表现令人惊讶。她似乎第一次意识到母性与女性自我冲突的问题, “孩子们像征服她的敌手一样出现在她眼前,他们击败了她,并使他有生之年陷于奴役中,但她有办法来逃避他们”。[6]151尽管爱德娜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心理尚未完全发育成熟,在心理学上属于发育不健全的边缘型人格。边缘型人格结构的患者会展示出一种适应不良的问题解决策略。他们很容易有以下一些表现和行为:在面对问题时拿不出可供选择的解决方案;过早地排斥存在潜在可行性的方法;依赖于他人寻求答案;在解决问题的时候表现得缺乏必须的耐性和努力。[13]38所有这些认知特点都隐藏在一个情绪化的、不稳定的矩阵当中。逃避自我,不愿承担自己作为一个人的责任,在面临自己的生存困境时感到软弱无力,失去了意志力。 爱德娜所谓逃避孩子的办法却是自杀。“她的悲剧是一个女性的悲剧,也是一个母亲的悲剧。”[14]25爱德娜的悲剧给当今的时代女性提出了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女性自我与母性的冲突是否的确到了一个顾此失彼的风口浪尖?死亡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出路吗?
表面看来,罗伯特的离开似乎是爱德娜自杀的导火索,事实上,这只是爱德娜混乱的内心世界里的最后一击。内心冲突在自杀的病因学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内心冲突植根于病人内心世界当中混乱的变动,它并不直接与某个具体的、破坏性的压力源相联系,而是在日常生活中不断释放和累积压力”。[13]29认知歪曲会不断诱发各种与他人交往的痛苦经历,日常生活中那些常见的悲欢离合,又会让这一类人笼罩在痛苦交织的大网之中。最终,病人会发现他们的痛苦情绪远远多于正常状态。由于缺乏解决问题的技巧,又难以忍受情绪上的痛苦,他们很快就认定自己巨大的痛苦是难以忍受的、无穷无尽的,同时也是无法逃脱的。自杀,就这样成了一种可行的解决方案。爱德娜有了这样的想法,但表面仍然行为正常,由于她身边没有亲近的人发现她的异常心理,因此没有形成有效地自杀干预。
心理学家发现,配偶的丧失,是与自杀具有惊人统计相关的一个危险因素,最大的危险性存在于那些分居的夫妇当中。[13]68爱德娜独自生活在鸽子窝而造成夫妻分居的事实恰恰使她更深地陷入孤单绝望等负面心理漩涡。即使在那次庆祝搬迁之喜的晚会上,她看似获得了统治者的身份,但“以前的倦怠感又笼罩着她;那种经常侵袭她、萦绕她的绝望感好像在她的意志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外。这种情感的来临像是从充满着不和谐音调的深谷中刮出来的一股冷风。”[6]117经过一系列的奋勇挣扎之后而得到的新生活不过如此,爱德娜此时感受到的不是生活的意义和价值,而是虚空。“也许用大漩涡来比喻自杀计划中的内心痛苦和心理混乱是再恰当不过了,因为它会让日常的生活都卷入自杀企图的黑暗深渊当中。目光所及之处全部是没有希望和意义的东西……只有无尽的绝望。”[13]15“人类的困境就是如此,它源自于人们可以同时将自己体验为主体与客体的能力。”[15]15爱德娜意识到茫茫宇宙中作为个体的人的孤独感无法消失,同时意识到男权社会背景下的女性想实现自我是不可能的事情。离开了厌倦的丈夫,她并没有觉得快乐;作为一个母亲,她感受到的是桎梏和枷锁;奋力追逐的爱情也不过是过眼烟云,凡此种种,无不令她孤独与绝望。被悲观情绪笼罩的爱德娜最终义无反顾地投入死亡的怀抱,以身躯为代价演奏了自我的绝唱。
爱德娜在所谓的觉醒后,采取的离家出走、婚外恋及通过自杀来实现自我的一系列行为是不恰当的。模糊的自我认知,自我意识的朦胧觉醒这一冲击促使她盲目地自我建构,却引领自己走进死胡同,造成了无法弥补的后果;如果自我的实现以毁灭自身为代价,那么这种自我建构只是没有根基的空中楼阁、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
爱德娜的死亡引发女性对人生更加深刻的思考,警示女性很多亟待解决的问题。女性作为人类繁衍的载体,更需要有保卫生命的特殊责任感和坚韧不拔的顽强精神。固然相夫教子影响了女性自我才能的发挥,但不可否认的是,母亲的角色也是女性人生价值的体现。事业与家庭并非二选一的关系,女性在处理问题上不能走极端。即使毁灭自己的生命貌似取得了精神上的胜利,也只能算是阿Q精神胜利法。生命和身体是一切自我实现的前提所在,只有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女性才能珍惜生命,珍惜生活,和男性一起,各自发挥潜能,实现人生价值,并建立和谐的婚姻家庭关系,最终实现男女两性平等和谐的新模式。作为母亲的女性如何更好地处理爱情、婚姻及婚外恋的问题,如何在芸芸众生及大千世界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是女性文学研究者值得深入探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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