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中良
(滁州学院外国语学院,安徽 滁州 239000)
维特根斯坦后期哲学涉及了很多主题:像意义、理解、命题、逻辑和意识的状态等(樊岳红,2012),但是经过对这些问题的研究,他发现哲学问题的出现主要是因为人们对语言的误解,因此要想解释哲学问题首先就要对语言进行研究,这些研究为语言哲学的发展起到了非常大的推动作用,特别是他语言哲学的“意义即使用”、“语言游戏”、“家族相似性”、“语言生活形式观”等理论的提出,更是直接促进了语用学的产生、语言认知的方式发生了改变和传统范畴观的瓦解。
维特根斯坦的语言哲学由于受时代和相关学科的限制,并没有进入到人本主义,理论和哲学观并没有考察人的重要性,相应的就会出现认知缺失,但是我们在考察维特根斯坦后期语言哲学的形成过程中,很好地运用了认知语言学中的体验哲学,在这些语言哲学观中,我们可以发现一些认知的萌芽,尽管他本人没有提到和提出体验观,但是其理论的形成可以看到很多体验哲学的身影,Malcom(1958:65)提到,维特根斯坦语言游戏理论的提出是在观看一场足球比赛时受到启发,想到语言的使用与足球比赛相似,从而提出了这个概念。
所以我们认为他的理论的形成符合认知语言学的内涵,体现了维特根斯坦语言哲学中的认知萌芽,同时在另一方面也证明体验哲学的实用价值。
近年来,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的思想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和研究,在Springer link数据库我们发现2000-2013有关他的论文有2500多篇,论著120多部。国外语言学界对维特根斯坦相关思想的研究比较深入,如索绪尔和维特根斯坦关于语法任意性的对比研究、马林诺夫斯基和维特根斯坦的关于语境的对比研究、乔姆斯基和维特根斯坦关于语言规则的歧合、塞尔对维特根斯坦有关意向性思想的发挥、奎因的翻译的不确定性等等 (樊岳红,2012)。许多维特根斯坦研究者认为真正意义上的语言转向始于维特根斯坦。当前国外越来越多的学者认为:后来轰轰烈烈的语用学发展就是在维特根斯坦后期哲学思想的影响下展开的。
维特根斯坦后期哲学改变了他的前期思想,有很多的思想虽然与前期思想有联系,但是有些思想是完全相反。在维特根斯坦前期哲学著作《逻辑哲学论》中反复强调哲学研究是对活动的说明,但是到后期著作《哲学研究》就指出哲学是一个纯粹的描述活动,因此,后期维特根斯坦抛弃了早期的“图像说”。由于受弗雷格、罗素等的思想影响,前期维特根斯坦主要采用数理逻辑和推理的方式来进行哲学研究,而在后期他认为哲学研究的混乱就在于我们对语言及语言形式本身的错误理解和运用,总是用新的说明来说明久的问题,因此人类就陷入了语言的漩涡,因此要解决哲学的问题,首先要解决语言的问题,在这个假设前提下,维特根斯坦提出了“语言游戏理论”,并提出了“意义使用观”。“意义使用观”指一个词在语言中的使用就是它的意义。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家族相似性”和“生活形式”两个概念,至此形成了维特根斯坦的完整语言哲学观。
体验哲学主要包括三项基本原则:心智的体验性、认知的无意识性、思维的隐喻性(王寅,2002a)。心智的体验性认为:我们的范畴、概念、推理和心智并不是外部现实客观的、镜像的反映,而是由我们的身体经验所形成,特别是由我们的感觉运动系统所形成。认知的无意识性是指对我们心智中的所思所想没有直接的知觉,我们即使理解一个简单的话语也需要涉及许多认知运作程序。“思维的隐喻性”观点是对这一传统哲学观点的一个巨大挑战。它认为隐喻是身体、大脑、心智和经验的产物,它们在我们的日常生活、语言、思维,以及哲学中无处不在不用隐喻来思考经验和推理是很难想象的,它们只能通过基于身体的经验而获得意义(王寅,2002b)。
(一)体验:后期语言哲学形成的开始 维特根斯坦后期语言哲学属于其后期哲学的组成部分,后期语言哲学的提出不是自动的,任意的,它来自于维特根斯坦的经验。维特根斯坦后期语言哲学中的理论是维氏根据自己的亲身生活经验,通过语言中的现象与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具体的和常见的的活动相联系而显现出来的。后期语言哲学的提出是以其身心对现实生活实际的体验为基础的。体验性强调了“心身融合统一”的观念,人类通过自己身心的体验来获得经验和生活知识。而维特根斯坦就是通过自己的亲身体验来去体感和认知一些语言现象和哲学问题的。如:在维特根斯坦的《关于颜色的评论》中指出:“普通看见者和色盲者有相同的的色盲概念吗?一个色盲者不仅不能学习使用我们的颜色词汇,而且也不能够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学习使用‘色盲者’这个词。”(涂纪亮,2001c:295)“让我们以绿色这个颜色词为例。我们是怎样知道绿色一词的意思的……。如果我们不用实指定义向一个对颜色一无所知的人解释说,橙色指带有黄色的红色,那么他就不得记住这个短语,以便将来理解它的意义。”(涂纪亮,2001b:36)
这两个例子中都是说明维特根斯坦的“意义即使用”的体验性特点,一个色盲者因为不能够体验一些颜色词汇,因此就不能很好的使用一些颜色词,更不能使用“色盲者”这个词。因此“意义即使用”首先用者要先能够体验这些词的使用和意义。
在维特根斯坦的《蓝皮书》中说:“一位泥瓦匠向他的助手喊平板,那个助手就能很快地理解他的意思,而这时语言游戏已经开始”(涂纪亮,2001a:48)。
这个例子说明了,体验性在“语言游戏”中的作用,“平板”对于语言哲学研究似乎没有丝毫的关系,但是维特根斯坦通过自己的个人体验,对这样一个事实进行感知,可以觉察到这样的对话活动,而形成一个不易理解的和比较抽象的“语言游戏”概念。
“家族相似性”和“生活形式”更是在维特根斯坦从对家族成员和平时的生活中体验到了语言游戏的特点。
所以,我们从上面的例子和说明中可以看到维特根斯坦都是以平时的生活体验来获得一些哲学理论,哲学理论的形成都是以体验为基础。
(二)隐喻和范畴化:其产生方式 隐喻不仅反映了语言的特征,还反映了人类的认知范式,是人类将某一领域的经验用于理解另一领域的经验的一种认知方式,在人类组织概念结构方面起着基础性的作用。任何隐喻的运用都涉及两个或两个以上事物的比较,旨在从两个事物之间相同或相似的特征和属性中找到切入点(郭熙煌,2009)。而王寅(2002)更指出哲学是来自于概念隐喻的。我们注意到了哲学运用了相对少量的隐喻来形成中心理论的核心,这一中心理论包括从形而上学到认识论,到伦理学和政治理论。正是这些在哲学中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隐喻,使得哲学理论不再是一个概念或假设的清单,而成为一个统一的理论。这种隐喻映射将整个哲学家的推理论述限定成常见的几个推理类型。当我们能凭直感理解哲学理论,主要是理解其深深扎根于我们身体经验中的、无意识的、在一个文化中得到共享的隐喻。试想一下,如果不是隐喻,我们又怎能理解康德的道德论?
在《哲学研究》中指出:①“哲学的任务是帮助苍蝇飞出它已经落入的瓶子”。(维特根斯坦,2000:49-51)②“我想不出比‘家族相似’更好的词来表达这些相似之处的特征,家庭成员之间各种各样的相似之处,如身材、相貌、眼睛的颜色、步态、性格等,以同样的方式交叉和重叠。”(维特根斯坦,2000:47)③“我们不难想象一种只是由战斗中的命令和报告组成的语言;或者一种只有问句和表示肯定或否定的答句组成的语言;以及其他无数种类的语言。想象一种语言就意味着想象一种生活形式。”(维特根斯坦,2000:14)
这几个例子从不同方面来论证了维特根斯坦后期语言哲学的概念,“苍蝇”、“家族”和“生活”他们传递的是一些比较复杂的概念内容,但只从字面来说都是比较容易理解的生活体验和理解。这些是概念隐喻中的一个从源域投射到目标域的过程,从具体的事物去表达抽象的概念,是隐喻的具体表现,维特根斯坦很好的使用了这一手段方式。
由此可知,隐喻特别是概念隐喻是维特根斯坦后期语言哲学中对其哲学概念的一种重要处理方式,是其认知语言和解释其思想的重要手段。其理论的产生不单单是描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而是通过使用隐喻的方式将源域映射到目标域来引出其深层思想。
范畴化是人类认识世界的一种基本认知方式,只有对五彩缤纷的客观世界通过对比、概括和分类等方式进行范畴化,以范畴的形式表达出来,才能被认识。可以想像,倘若人们没有范畴化和概念化的机制,不对客观世界进行类属划分,不确立存在和认知的类型差别,就根本无法识记大千世界中无限多的事体。因此范畴化是人类复杂认知活动中一种最基本的能力。(王寅,2006)
范畴化主要分为两种方式,即传统的二分法范畴划分和原型范畴观。传统的范畴划分方法以亚里士多德为代表,指一个事物具有某些特定就属于某一范畴,不具有就不属于这一范畴这种二元对立的分析方法。原型范畴观主要以维特根斯坦和Rosch为代表,指出范畴的划分主要通过家族成员的相似性来划分,同时也是原型理论的主要部分。
在维特根斯坦后期语言哲学中可以找到很多范畴化的例子,首先,“家族相似性”就是现代范畴化的核心理论。其次,在其“语言游戏”理论和“生活形式”观中多次提到他们都是存在家族相似性的。他指出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我们做着不同的语言游戏,这些游戏有种或多或少的家族相似性,无论是断定式、指令式、承诺式、表情式或者宣告式的语言游戏,他们都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也具有一定的差异。他还认为不同的民族可以相互交流就是由于生活在不同的生活形式之中,但他们能够进行相互交流,这正说明了他们的生活形式直接存在一定的家族相似性,并把这些相似性称为:“人类的共同的行为方式”。(涂纪亮,2007:33)
维特根斯坦以语言研究为中心向外扩张研究,用“意义即使用”、“语言游戏”、“家族相似性”和“生活形式”来对语言分别进行解释,从不同方面来探讨语言,这些都属于同一范畴,构成了对语言具有家族相似性的解释。
(三)认知的无意识性:产生状态 对于认知有不同的定义,但是Lakoff和Johnson的认知指:“对任何精神操作和结构的描述,他们包括语言、意义、注意、概念系统和推理”,认知的无意识性指,在我们的概念系统、意指、指称和语言中的所有无意识的思想运作(Lakoff,G.&Johnson,1999:8)。它意味着大脑中的大多数思维活动是无法直接知道的,表明通过哲学思辨可达及人类思维与理解的深入只是一种幻想。思维的领域是直接的有意识的内省无法直接达及的。(刘正光,2003)
在维特根斯坦后期语言哲学形成的过程和内容上都反映出了一种无意识性的认知,维特根斯坦无意识的以体验为出发点,然后又不自觉的使用隐喻性思维和范畴化的方法来解释一些语言现象,将简单的生活实例投射到要解释的哲学概念之中。我们知道他的“语言游戏”理论可能是因为他看了一场足球比赛;他在《哲学语法》中论述“家族相似性”时指出“我无法说明什么是家族相似性,但是我可以指出来他们的不同事物的相似之处”(Justin,2006:52);他的“意义即使用”是他在乡下教学的时候在教学生识字的时候想到的;他的“生活形式”是他对自己生活形式和状态的一个描述。所有这些语言哲学理论在维特根斯坦的著作中并不能找到他是如何形成这些理论和哲学观点的,这就本身说明了他认知的无意识性。
后期语言哲学作为维特根斯坦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维特根斯坦在不断研究和探讨哲学问题和语言问题的产物,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其对语言的所有看法。体验哲学为维特根斯坦语言哲学和思想的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角度,也能够对其语言哲学思想进行重新阐释,具体表现为:体验性是维特根斯坦后期语言哲学形成的开始,隐喻和范畴化是其形成的方式,他通过对一些简单的人类活动分析将其与语言哲学的深层的概念进行对比,通过源域对目标域的投射,最后在范畴化的作用下形成其基本的语言哲学理论,在形成的过程中维特根斯坦处于一种无意识状态。他的语言哲学形成和建构的过程和人们的认知过程相同的,是通过身体的体验、在大脑中进行隐喻性投射和范畴化共同作用的产物,在任何一个部分都能找到认知的同类性。本文的研究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了维特根斯坦后期语言哲学中,从形成到内容都体现了认知语言学的萌芽,都是在体验哲学的基础上进行的,同时也证明了认知语言学的体验哲学基础不仅能够解释语言的形成,也能够解释一些概念、推理、定义及哲学概念的形成都离不开体验哲学。
[1]Justin,G Wittgenstein and the Theory of Perception[M].London and New York:Continuum,2006.
[2]Lakoff,G.&Johnson,M..Philosophy in the Flesh[M].New York:Basic Books,1999.
[3]Malcolm.N.Ludwig Wittgenstein[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6.
[4]郭熙煌.语言认知的哲学探源[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5](英)维特根斯坦著,李步楼译.哲学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6]刘正光.认知语言学的哲学观——认知无意识、体验心智与隐喻思维[J].湖南大学学报,2003(03):75-80.
[7](英)维特根斯坦著,涂纪亮译.维特根斯坦全集(5卷)[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8](英)维特根斯坦著,涂纪亮译.维特根斯坦全集(8卷)[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9](英)维特根斯坦著,涂纪亮译.维特根斯坦全集(11卷)[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10]涂纪亮.维特根斯坦后期哲学思想研究[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
[11]王 寅.认知语言学的哲学基础:体验哲学[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2(02):82-89.
[12]王 寅.Lakoff和Johnson的体验哲学[J].当代语言学,2002(04):144-151.
[13]王 寅.解读语言形成的认知过程[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6(06):53-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