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江峰
我对影像有异样的偏爱,任何跟“影像”挂钩的影像展都能在第一时间吸引我的眼球、引爆我的神经,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下,我有幸去了一趟传说中的“黑桥”— 一个地下水发臭、垃圾随处可见又跟艺术发生肉体碰撞的地方。在那里,我接触到了他们的“影像”。之前,我一直把对影像的认识停留在“影像本身的突破和实验”上,换言之就是对电影的理解上,对影像艺术、投影艺术或者说录像艺术并不是很了解。YCEA青年实验艺术小组成员带来的影像作品,严格意义上讲是“作品”,而非“影像”;影像于他们而言,只是一种媒介,通过影像这种媒介表达各自的艺术观点和思考。故此,他们影像作品呈现出来的内容看似都很“无趣”:在一个以为坏掉了的电视机里一刻不停地闪烁着“雪花”、一个女孩儿站在一片直插云霄的森林前许久发呆,只留背影在画面上、天安门广场上的人在无聊地等待升旗,等等。乍一看,你会觉得无聊透顶,因为每个人家里的电视机在日夜不停播放着肥皂剧,影院门缝里渗透出好莱坞大片狂轰滥炸和快节奏火爆的喧嚣,一种对影像的习惯性思维在我们的观看中已经约定俗成,好莱坞似的剪辑、摄影、灯光和叙述手法已经牢牢地禁锢住了我们的观看思维,我们连很闷很慢的文艺片都难以接受,就更别提比文艺片更加闷更加慢的影像作品了。
李萌是河北石家庄人,在北京上学,寒暑假经常往返于两地,而北京西站则是这两座城市连接的缎带。在《北京西站》这件作品中,透过情侣慢悠悠地看着显示列车次的屏幕、好友搭肩走过,有说有笑、母亲和孩子依偎在角落等待父亲的回来、陌生男子低头忙发短信、在候车大厅里徘徊,等待上车的人们等等,来纪录和思考普通人与这个时代的关系。李萌把她在北京西站拍摄的图片连接起来,完成了《北京西站》这件影像作品。也许这些身影行色匆匆,但你怎么去判定什么是值得关注什么是值得忽略的呢?李萌的影像作品最接近我所认识的影像,《北京西站》是通过影像来表现和思考内在关系的,行为成分并不明显,影像作为媒介的成分低于影像本身。它既是艺术作品,也是艺术短片,它跟影像和媒介的关系都很模糊。随着李萌视角的不断延伸,《北京西站》这种创作方式必然会延续到她梦想的电影作品上去。
“2013年的某一天,我带着大学毕业之前创作的所有作品,来到潮白河边,一张一张的将他们投入火中,希望他们还能陪伴着那个已经死去的我,希望他们还能给那个死去的我带来快乐。”这是胡靖行为影像作品《醉生梦死—5》配以的旁白。不敢相信,胡靖将他之前所有的作品在潮白河边付之一炬,燃烧过后,只剩下了一堆灰烬。他把这个燃烧的过程通过影像的方式纪录了下来,取名为“醉生梦死—5”。这件作品不存在影像本身的任何实践和思考,而是胡靖本身的思考和切割,不管是以前的创作还是那个已经死去的 “我”。他的作品精准而且震撼,通过将作品付之一炬的行为,表现出自我的恐惧和对时代的迷茫,否定自我又惶恐不安,极力躲避又无处可逃。胡靖的影像作品最不接近我所认识的影像,它更偏重于行为,影像只是作为一种媒介,记录下了他的行为而已,影像本身是苍白的。所有的创作过程和艺术观点都通过行为来传达,不经过影像转换。而《醉生梦死》系列的前四部作品也并非影像作品。
方列丰带来“雪花”电视机,名为“唇”的影像作品。整件作品从头到尾都是“雪花”,看不出任何内容和图像。不过,过于相信自己的眼睛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些“雪花”正是我们平时看到的图像。只不过,在方列丰的数码转化下,呈现出了他们的原始状态:即统一码、万国码、单一码。陈明强带来的则是名为《起来……》的影像作品,通过天安门升旗现场和在不同地点演唱国歌的双画面对比,来对自己唱国歌这件事给予严肃正当的理由。张丽丹带来的作品则是《一颗名叫“张丽丹”的树》,他试图通过短暂的时间,让自己和树做一个本体的转换,即张丽丹成为几分钟的树,以此来对“存在”这个问题做一次非物理、非哲学的解读和验证。
毋宁说,他们在影像上的偶遇是必然的,因为不管任何媒介,他们终会相遇。YCEA青年实验艺术小组的存在是对艺术多样性的挑战,也是对当代艺术的挑战,不管他们使用的媒介是影像还是其他,他们的创作热情和初衷始终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