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不要忘了历史

2014-03-31 01:56
东方艺术·大家 2014年2期
关键词:大邱现代主义艺术家

韩国的大邱是韩国现代主义兴起于60、70年代的首发地,当时有一批青年艺术家投身到现代主义的实验和创作中。最近,大邱艺术工厂(原先是大邱卷烟厂,两年前由于产业凋敝调整、改为艺术工厂)举办了大邱“1970年代:回顾与再生”现代艺术展,回顾这段历史和今天的联系;同时也举办了学术研讨会,讨论这段历史,也邀请了中国和日本的学者讨论他们各自国家在70年代的艺术(或现代主义艺术)。

以前对韩国这段现代主义历史知之甚少,这次看了,真是惊讶。应该说,我们对韩国现当代艺术的了解是不全面的,总以为现代主义在西方才是。不容否认,韩国的现代主义受到美国的影响,但40年之后回头来看,这种影响有历史的必然性,同时也有韩国自身的逻辑和特点,不能被一概说成是西方的翻版,就如中国在80年代的青年艺术被说成是模仿西方一样(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总会将学习西方或像那么一点西方的东西就被认为低下,被大加挞伐)。在这里,我想说的,不是韩国的这些现代主义先驱艺术家如何像西方,而是他们从一开始就很到位地吃透了现代艺术的真谛:勇于打破视觉的惯性。初看这些作品,真以为是在MoMA或泰特看那些现代主义作品似的,很有连贯性,显示了他们对内心形式把握,完全不计较图像的叙事。有些作品也倒颇让人联想到今天中国一些艺术家在做的作品,可知我们还在现代主义艺术上补课。不客气地讲,我们没有完整的现代主义艺术,还没等现代主义从20、30年代在中国发展起来,就来了战争,种种战乱打破了它的进程;到了50年代后,更不用提现代主义了,即便是80年代大兴现代主义,我们对它的理解也没有在中国的现代艺术知识上解决,总被一种封闭套住:这是西方的舶来品、是他们的老黄历、已经不时兴了,我们总不肯在自己需要什么样的艺术开放自己,总是有很多框框来限制自己—总是讲出很多很艺术的理由来否定创新的艺术、实验的艺术、不习惯的艺术。可以说,我们在艺术的知识上不是进步了,倒是退步了(很像某本书的名字);在艺术的主张上,不是锐利了,而是钝涩了。现在有了那么多多元主义理论,就认为艺术没有分别和差别了。

不,艺术还是有差别的,甚至说,艺术的历史就是差别的历史;在差别中形成自身,就构成了历史的一部分,如果都是同质化的东西,就是再名气大、再以什么权位来托起自己,都不是差别的艺术,都不是历史中要叙事的艺术。这一点,凡是能够敏感于时代的,即便起步时不被人所识、即便是青涩的青年,也终究是因为他们是历史的创新者,所以才成为历史的一部分。面对现实,青年总是拥有历史的机会;面对历史,总是因为陌生化、差异化而被历史所写。历史不写权势,也不写虚名,也不屑虚名和权位;所以,在历史面前,艺术是公平的,这也是总体上人们崇敬艺术的缘由之一,因为在现实势利中,人们得不到公平,但在历史的艺术里得到(有时虽然来得太晚,如梵高、陈子庄)。同样,这些大邱的现代主义艺术家在其初始时也是被讽刺的,但今天被看作韩国的骄傲(虽然他们已经不再是今天的韩国艺术引领者)。所以,历史常常是痛苦的;为历史活着的艺术家是痛苦的,因为他们没有取媚于机巧才被现实所不识,也因为他们是历史的,不惧被顽固的眼睛去遮蔽,所以在现实的鼻子底下宁愿受着白眼的煎熬、物质的贫困、生存的争执,但他们的心灵却是纯洁的、是富足的。他们不活在谎言里。

历史也是进步的。大邱这些现代主义艺术存在过,今天回顾他们,是为了确认韩国有一批先行者,构成了现代主义的韩国艺术历史;但另一方面,也照出了他们今天的艺术的差别,也说明了他们的今天又在改变。如果没有这些大邱的现代主义,我们真以为韩国的艺术就是来北京赶场的那些商品化的作品;不是的,他们有过这些很纯粹的东西,甚至今天看来还是那么纯粹,比较同类的国内当下若干作品,可以现代主义地再纯粹些。相反,市场买卖收藏不是判断指标,是我们太缺乏系统批评,才把市场的买卖当作唯一的指标,好像被买了就是好东西。恰恰那些反市场的现代主义是有价值的,不被收藏才可能意味着真东西,当下即被收藏,倒说明是俗物—因为被流行的俗眼所见。纯真之眼太难了;世界上的俗人还是比不俗的人要多,因为21世纪并没有断绝了俗媚。也正因为如此,艺术的历史才显示了历史的不俗媚—它从来不把那些显示浮华过眼的东西留存,从不把那些表面的东西贴上无数个头衔。我们翻看历史的书籍,没有一切的浮华,是艺术,就写艺术;是艺术家,就写艺术家,不再写什么官职、虚名。—今天的当代艺术,实际上从来不是从虚名的头衔上开始的—纯粹的艺术家是纯粹艺术的开始(纯粹指他们做艺术的唯一性和一致性,不是形式的纯粹)。

历史和史书都是匠人所为—即倔强的人做的事,明明历史不可写,却偏偏要证明给历史看;明明历史的书写在某些时刻被权力把持着,为权势歌颂,却偏偏有秉笔指书的人要重写历史。近代中国美术的历史也是这样,很多历史故事都被写歪了,私欲很多,再来四十年肯定是历史的写作大变样。等不到那一天的人,就努力相信自己的艺术那一天会被写到:前提是自己最为纯粹而真实地以艺术为志业,而且是一生的,不是客串的,也不是赶时髦的;是有一己思想的,不是人云亦云的,不是趋媚的。在今天而言,是需要超越单一的媒介,是需要空间化处理东西,是新的视觉媒介手段大力使用的时候,是不说“艺术”的时候。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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