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学科视角下的“去政治化”话语评析——兼论人文社会科学与政治的关系

2014-03-31 06:55李辽宁
关键词:傻乐政治化族群

李辽宁

(海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海南海口570228)

改革开放以来,关于“去政治化”的话语时常见诸学界的论述之中,并且在不同的学科领域中引起程度不同的争论。从内涵上看,“去政治化”是与“政治化”、“泛政治化”相对立,而与“中性化”、“非政治化”、“非意识形态化”相一致,这是一种以“淡化意识形态”、“去政治化”、“价值中立”等为核心价值,在面对社会问题时,主张针对问题本身而尽量回避意识形态或政治价值取向的非意识形态化思潮。本文试图深入到德育(思想政治教育)学、民族学、文学、传播学等不同学科领域中,分析其“去政治化”话语,探讨人文社会科学如何处理与政治的关系问题。

一、德育(思想政治教育)“去政治化”之辩

有学者认为,自“文化大革命”以来,学校德育基本是政治德育,德育服从于政治。这种观点认为,在关涉国家政治经济等问题上,学校德育更多的只是强调个人、集体与国家三者之间的服从关系,而对于人际关系和人伦关系则涉及较少。但是,个人与政党和国家的关系主要表现为政治法律关系,这与人与人之间的人伦关系有很大区别。问题在于,如果德育只是关注政治关系,而忽略人伦关系——有的甚至连基本的礼貌、礼仪教育都很缺失——那对于培养“有道德的人”的德育目标是极为不利的,也无法体现道德教育的本质。有人甚至认为马克思主义在世俗化道德说教方面也存在缺失。“要是教条主义地对待马克思主义,确实找不到多少有力地建立我国现实道德教育的理论体系。独尊马列,废黜本民族传统伦理文化不利于我们建设道德社会。”[1]为此,要恢复中国传统伦理学在德育中的地位,批判继承儒学伦理思想。从我国小学德育教学大纲的发展演变来看,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国小学德育教学大纲在不断地改革与发展,大致经历了“整顿调整—正式确立—深入改革—新课程改革”四个阶段。从最初的单一政治化培养到不断注入社会公德、公民意识、法律意识等新元素,更多地关注学生社会生活品德培养,政治化趋势不断减弱,呈现明显的“去政治化”特征。

的确,“文化大革命”及其之前的“左”倾做法,在很大程度上夸大了政治的功能,不仅给德育带来伤害,也严重影响到我国整个经济社会的正常发展。随着社会政治经济环境的变化,小学德育大纲朝着“回归生活”的方向进行新一轮新课程改革,德育也越来越贴近儿童生活。显然,让德育回归生活是现代德育发展的总体趋势,很多人对这种德育“去政治化”是非常赞赏并充满期待的。

但是也有些人走过了头。他们认为我国教育方针中培养“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的规定是“德育政治化”的典型表现,在他们看来,我国的道德教育不应该只是体现社会主义的内容和性质,而必须与国际社会“接轨”,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体现“全球化”、“国际化”、“时代化”。而要做到这一点,道德教育就必须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相分离。有学者主张用“公民教育”代替“思想政治教育”,因为“公民教育具有较强的中性色彩,它不是强调为哪个阶级、哪个政党培养‘接班人’,而是为社会培养下一代(公民)”[2],认为这样有助于克服“政治化问题”。通过思想政治教育“去政治化”,以弱化、淡化或试图直接“去掉”思想政治教育的政治性本质,从而将思想政治教育直接定位于一种文化价值活动或中立性的社会工作。

或许这些观点是从受众的视角来考虑提高德育和思想政治教育的接受度问题,但是如此一来,对于引导人们对德育和思想政治教育的地位和作用容易产生误导。针对这种现象,有学者指出,作为社会主义国家,我国的道德教育理所当然要体现社会主义性质,服从和服务于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中心工作,充分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的价值引领作用。恰恰在这一点上,“德育非政治化”无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根本要求,离开具体的社会形态,而从“一般社会”、“一般人性”出发,抽象地讨论道德教育,这是唯心主义历史观和方法论的典型表现,其结果必然会偏离我国道德教育的轨道。因此,“思想政治教育必须讲政治”[3]。

二、民族问题研究中的“去政治化”之辩

2004年,北京大学马戎教授发表了一篇题为《理解民族关系的新思路——少数民族问题的“去政治化”》的论文,他在该文中提出,在人类社会的发展历程中,各国政府大致运用两种不同的政策导向来处理族群关系:一种是“政治化”的政策导向,即把族群看作是政治集团,在政策引导中强调其整体性,突出政治权力和领土疆域;另一种是“文化化”的政策导向,即把族群看作文化群体,在政策引导过程中,虽然也涉及到少数族群的文化特征,但是尽量淡化其政治利益,不必过多凸显族群与其传统居住地之间的历史联系。这两种政策导向所带来的效果是不同的。通过对欧洲、前苏联的历史考察——在他看来,这是“政治化”政策导向的范例——他认为“政治化”的政策导向容易强化少数民族的族群意识和族群边界,由此带来的族群矛盾容易导致社会动荡、暴力冲突甚至是国家分裂,这样的例子的确屡见不鲜。与此相成对照的是,美国采用的是“文化化”的政策导向,这种对待少数民族族群的政策导向,极大地促进了美国多元文化的形成,也促进了社会整合。由此,马戎认为,“中国人应当从祖先们几千年处理族群关系的传统中吸取宝贵经验,也应当借鉴美国、印度、前苏联等处理本国种族、族群问题的策略与经验教训,把建国以来在族群问题上的‘政治化’趋势改变为‘文化化’的新方向,把少数族群问题逐步‘去政治化’。在‘民族(国民)认同’和‘族群认同’这两个层面中,应当强化民族(国民)意识,逐步淡化族群意识。……在思考少数族群的有关问题时,应逐步把它们更看成是‘文化群体’而逐步减少它们作为‘政治群体’的色彩。”[4]

马戎的观点引来广泛的质疑。包玉山从三个方面提出了质疑。第一,从概念上讲,中文的“民族”一词包含有英文的ethnic group(族群)和nation(民族)的意思,没有必要用“族群”概念取代“民族”概念。第二,按照马戎的分析,南斯拉夫和中国共产党的“民族识别”、“民族区域自治”、“民族优惠”等政策是错误的。中国共产党在处理民族问题过程中,如果不是采用民族优惠政策和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等做法,而是实施“去政治化”的政策导向,就难以建立一个统一而强大的国家。因此,所谓“去政治化”话语无论是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中都行不通。第三,他认为所谓“政治一体、文化多元”模式的本质是“美国模式”,而这种模式本身就是政治化的政策导向,带有浓厚的意识形态性特征。由此他得出结论:马戎在民族问题上的“去政治化”实质是引进“美国模式”,而这种模式对于中国来说并不适应。“民族问题‘去政治化’理论倾向和政策主张势必造成民族理论教育和实际民族工作中的混乱,并有可能危及目前来之不易的民族团结的大好局面。”[5]陈玉屏认为,“族群”与“民族”一样,很难进行准确定义。民族问题能否“去政治化”,是关系到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和新中国成立后党的民族政策、民族工作该如何认识、如何评价的重大问题。民族和民族关系问题本身就属于“政治”的范畴;将民族问题“政治化”或“去政治化”,都是一种国家支配的“政治”的行为,故民族问题“去政治化”在理论上是站不住脚的,在实践中也行不通。彭英明指出,民族区域自治政策是我国的基本政策,必须坚定不移地坚持。民族政策要与时俱进,进行调试,但解决我国的民族问题,不能“去政治化”,必须靠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靠各个时期国家的民族政策,靠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去解决。杨兴猛认为,要尊重民族发展客观规律和国情实际,现阶段不宜提民族问题“去政治化”。从制度和法律层面做出合理的安排,理性地协调好公民和族裔双重身份之间的张力,才是解决当前民族问题的出路。针对批判者的质疑,马戎教授表示,他提出民族问题“文化化”,并不是说民族问题没有政治意义,而是应该以怎样的思路引导对民族问题的思考、如何对待民族差别。“我并不是说要将少数民族只变成文化符号,也不是要剥夺他们什么政治权利,而是要给他们一个更大的活动空间和更完整的公民权利。”[6]

三、“向内转”:关于文学是否应“去政治化”的论争

自20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在文论界也出现了“去政治化”的声音,这是针对此前极“左”政治给文学带来的灾难性影响而表达的。这条“去政治化”路线大致可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大致开始于70年代末,其突出的特点是以“生活至高论”替代“政治至上论”。“第二阶段是在80年代初、中期,文学主体论从人的主体独立性角度阐释文学不应依附于政治,建立人的主体美学。第三阶段是80年代中期的文学‘向内转’论争,开辟由外而内的去政治化的言说空间,重建人的复杂性与丰富性,对应着心理美学的建立。第四阶段是80年代中、后期开始的文学语言学转向,通过文学形式相关要素的研究,论述文学创作与政治活动的区别,建构形式美学。”[7]其中,关于文学“向内转”的讨论尤其值得关注,其核心是如何处理文学与政治的关系。

关于文学“向内转”论争是从1986年鲁枢元发表《论新时期文学的“向内转”》开始的。“向内转”反映其文艺心理学研究的心得。鲁枢元认为,新时期文学中出现了一种“向内转”的新潮流,表现在:“从人物的内部感觉和体验来看外部世界,并以此构筑起作品的心理学意义的时间和空间。小说心灵化了、情绪化了、诗化了、音乐化了。小说写得不那么像小说了,却更接近人们的心理真实了。”①鲁枢元:《论新时期文学的“向内转”》,参见《文艺报》,1986年10月1日。显然,鲁枢元对这种潮流是持肯定态度的。在他看来,这种新的小说形式更加关注人的内心体验,可以带来更多的内在的自由。这也是对我国一段时期以来存在的功利主义文学观和文学工具论的批判与否定。

鲁枢元的观点引起了巨大的争论。反对者认为,“向内转”文学由于在创作途径上过于追求非现实化和非历史化,难以凸显作品的时代精神,容易导致作品使命感和贴近感的缺失。“作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的新时期文学,为了服务于从根本上提高中华民族的思想道德素质和科学文化素质这一总目的,有所倡导还是极为必要的;那就是要倡导作家勇敢地直面生活、贴近现实,热情地反映和讴歌时代改革,真实深刻地表现改革时代不同人物的丰富性与复杂性,从而使时代的主旋律磅礴于新时期文学,并引导它的前进。”②周崇波:《新时期文学要警惕进一步“向内转”》,参见《文艺报》,1987年6月20日。支持者认为,“向内转”文学是在更深层次彰显了时代的发展脉动,揭示着时代发展的趋势,从与人的精神相关联的角度来看,这不是与时代更远了,而是更近了。

其实,政治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具有极大的社会能量,它可以辐射至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有学者指出,既不能简单地强调文学的政治性,也不能回避或否定文学与政治的关系,应当将“文学想象政治”视为一种新的理论出路。文学与政治都包含着对人类生活的美好向往与想象,二者是相辅相成的而不是相互割裂的。有学者提出文学“再政治化”的命题。为做到这一点,首先是作家身份确认与身份自觉的问题,作家应摆正自己的位置,以文学家而不是政治家的身份出场。其次,将政治和政治文化引入文学,要有一个审美转换和平衡的问题,即从政治话语向文化政治的转换过程。中国文学在“去政治化”之后进行“再政治化”,应该是文学在“政治化”和“去政治化”的两极摇摆之后的一种转换和平衡[8]。

四、大众文化与新闻传播是否应该“去政治化”?

新世纪以来,我国大众文化获得空前繁荣,各种各样的大众文化活动令人眼花缭乱。但是在这一表象的背后,不是文化自身的理性觉醒,而是 一种“傻乐主义”在文化领域的肆意扩张。“傻乐是莫名其妙的乐,没道理的乐,傻呵呵的乐,是不该乐而乐,在应该痛、应该哭、应该喊的时候却乐呵呵的……90年代以来中国大众文化和娱乐艺术可以用傻乐概括之。无聊恶俗的搞笑节目,不触及现实问题、一味拿弱势群体特别是农民开涮的小品、相声以及只有喧闹而没有思考的所谓情景喜剧,都是傻乐的典型。当然,最最能够体现傻乐特点的还是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台上的和台下的,主持的、表演的和观赏的,全部在那里傻乐。”[9]这种“傻乐文化”现象在21世纪的中国显得尤为突出,其带来的效应需要持久的研究。

在新的历史时期,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和物质财富的极大增加,人们的思想观念和行为方式呈现多样化的趋势。问题在于,面对这些新情况,原有的意识形态系统已经难以为新的社会经济发展提供强大的精神动力,于是,一些所谓“躲避崇高”等话语开始充斥着社会空间,并演进为一种意识形态暗流。随着网络空间日益走进人们的日常生活,网络上也充斥着“傻乐文化”,并日益渗透到人们日常生活的话语之中。“人们为了获得市侩主义生存的合理性幻觉,就不断诋毁和鄙视乌托邦主义的政治,拒绝对现实的反思意识和批判思想的培养。这就使中国大众文化陷于‘去政治化的政治’——傻乐主义文化工程。于是,去政治化,也就转身而成为傻乐化。即单纯强调娱乐文化满足人们文化需求的一面,而对于娱乐文化的政治抵制性功能不仅避而不谈,还暗中取消。”[10]

如何评价“傻乐文化”的价值取向,显然很难用简单的话语来确定。一方面,在“傻乐”的背后既有后现代主义“消解”主流文化的特质,也有作为弱势群体的普罗大众对权力和现实的无奈;另一方面,“傻乐文化”对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漠不关心,确实不利于主导意识形态建设。而且,当文化仅仅被作为一种没有政治意义的物品而受到人们热情追捧的时候,其本身也就失去了关照现实并与之进行有效对话的能力。这显然又不利于文化本身的发展逻辑。

与大众文化相类似,新闻传播也出现了“去政治化”话语。“按照景跃进的分析,改革开放数十年有条一波三折的社会历史线索:从高度政治化到去政治化,再从去政治化到重新政治化。与这个过程相呼应,新闻传播以及新闻传播学也经历了类似的‘正反合’过程:八十年代前属于极度政治化或高度政治化,‘政治挂帅’、‘新闻是阶级斗争的工具’等均为表征;八十年代一度去政治化,‘信息’、‘传播’、‘受众’等中性概念开始风行就是一例;九十年代以来,在文化政治与文化自觉日益凸显的趋势中,再政治化又构成新的社会潮流与历史进程,如欧陆批判学派与传播批判理论的日渐风行。”[11]汪晖进一步讨论了大众传媒的公共性问题,他认为,“在‘去政治化的’条件下,媒体一方面沦为政党政治的工具,另一方面这些政党的政治价值相差不远,从而政党之间的媒体辩论构不成真正的政治辩论,而只是权力斗争的工具。……‘去政治化’这一概念所涉及的‘政治’不是指国家生活中永远不会缺席的权力斗争,而是指基于特定政治价值的政治辩论和政治斗争。这个意义上的政治是一个能动的主体的领域。在中国的语境中,现代化、市场化、全球化、发展、增长、全面小康和民主等概念均可以看作是一种‘去政治化的’或‘反政治的’政治意识形态的关键概念,正是这些概念的流行导致了我们没有能力对国际政治领域进行政治性的分析。”[12]

除了以上不同学科领域的“去政治化”话语以外,在其他领域也存在着程度不同的“去政治化”话语。限于篇幅,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五、如何处理人文社会科学与政治的关系

透过形形色色的“去政治化”话语可以看到,整个人文社会科学都遇到这个问题:如何处理与政治的关系?对于这个问题,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和意大利原共产党书记葛兰西的观点可以从不同视角为人们提供借鉴。

马克斯·韦伯提出,应当把价值中立性作为从事社会学研究所必须遵守的方法论准则,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不能拿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别的人或事,在研究中应该保持中立的态度。他还专门论述了教师与党派政治的关系:“如果教师是从科学研究的角度对待政治,那它就更不属于课堂。因为对实际政治问题所持的意见,同对政治结构和党派地位的科学分析完全是两码事。”对于教师来说,他不能在上课时参杂自己的政治观点。“如果他不尽教师的职责,用自己的知识和科研经验去帮助学生,而是趁机渔利,向他们兜售自己的政治见解,我以为这是一种不负责的做法。”同样,“一名科学工作者,在他表明自己的价值判断之时,也就是对事实充分理解的终结之时。”[13]38如果将韦伯关于教师和政治的关系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课堂上没有政治的位置”[13]147。

显然,韦伯的观点并不能为所有人都接受,甚至有人正好相反,比如,在葛兰西看来,知识分子(教师也是知识分子的一部分)可以分为传统知识分子和有机知识分子,“每个新阶级随自身一道创造出来并在自身发展过程中进一步加以完善的‘有机的’知识分子,大多数都是新的阶级所彰显的新型社会中部分基本活动的‘专业人员’”[14]2。“我们可以说所有的人都是知识分子,但并非所有的人在社会中都具有知识分子的职能。”[14]4在论及教育的时候,葛兰西隐晦而巧妙地指出了学校教育对于培养不同阶级知识分子的作用:“古典学校和专业(职业)学校的基本划分是个合理的惯例:专业学校所针对的是劳动阶级,而古典学校则针对统治阶级和知识分子。”[14]19在这样的学校中,无论是教师还是教育都不可能是价值中立的。

从学理上看,人文社会学科作为社会意识层面的观念上层建筑,一方面受到经济基础的制约,另一方面又会对社会的经济基础产生巨大的反作用。因此,人文社会科学不仅摆脱不了政治的影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需要与政治相结合。正是这种结合,它们才能够发挥引导社会舆论、维护社会稳定、为统治合法性辩护的功能。比如在革命年代,文学就发挥着武器的作用。鲁迅指出:“现在是多么迫切的时候,作者的任务,是在对于有害的事物,立即给予反响或抗争。”[15]他特别强调文学的“匕首”和“投枪”的作用。当然,如果处理不好,一旦出现“泛政治化”的倾向,也会影响到社会的稳定。明智的做法是,人文社会科学既要坚守学科自身的主体性,又要对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给予足够的观照,在二者之间保持应有的张力。

综观各种不同的“去政治化”话语,其出发点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从善意的主观愿望出发,为避免出现“泛政治化”而对学科发展自身带来伤害,或者为了避免因为过多的政治争论而错失经济社会发展的良机,因而有意弱化甚至回避社会问题的政治性意蕴,或者主张以非政治性途径来解决现实问题;另一种则是在主观意愿上要取消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和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这两种不同的出发点所带来的效果也大相径庭:就前者而言,为避免出现“泛政治化”而主张以非政治性的途径进行纠偏的做法,既是合理的,也是必要的,在现实生活中对于解决社会发展过程中的矛盾与问题有利;但就后者而言,对于那些原本就属于政治领域的范畴,如果仅仅因为对政治性或意识形态性的忌讳刻意回避,或者打着“价值中立”、“去政治化”之名,行消解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之实,则是十分有害的。在这一点上要高度警惕,因为其结果只会使我国有限的话语权更加丧失。比如有学者认为,进入新世纪后,中国经济增长的模式不可持续,社会公平、正义问题日益凸显。于是他们将这个现象归结为中国政治制度过于“意识形态化”的结果,而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进程是与去“意识形态化”同行的,“邓小平作为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也是一位去‘意识形态化’的勇士和伟人。”③秦晓:《去意识形态化,回归普世价值》,参见《中国改革》,2010年第10期。实际上,邓小平从来不认为中国在同资本主义世界打交道的过程中要放弃原有的意识形态,相反,他特别强调“实现四个现代化必须坚持四项基本原则”,“政治体制改革要分步骤、有领导、有秩序地进行。我们不能照搬资本主义国家那一套,不能搞资产阶级自由化。”[16]显然,把经济发展过程中的“不争论”理解成“价值中立”,把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的进程理解为“去意识形态化”的过程,是对我国社会现实的歪曲和误读。对此要有清醒的认识,并给予必要的澄清、批判和引导,以统一民众的思想,更好地投入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中去。

[1]张德强.改革德育政治化倾向,创建新的道德教育理论体系[J].兰州学刊,2005(6):314-315.

[2]曾学元.去政治化的趋势和生活化的回归——浅谈我国小学德育课程教学大纲(课标)演变历程[J].教师,2011(8):15-16.

[3]田心铭.简论思想政治教育的教育目标和教育内容——简评“德育非政治化”的观点[J].思想理论教育导刊,2011(6):88-97.

[4]马戎.理解民族关系的新思路——少数民族问题的“去政治化”[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6):122-133.

[5]包玉山.民族问题:去政治化?——就民族问题与马戎教授商榷[J].内蒙古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1):13-16.

[6]郑茜,牛志男.“去政治化”的意思,就是要给少数民族更大的活动空间和更完整的公民权利——对话著名社会学家马戎教授[J].中国民族,2011(9):4-12.

[7]刘峰杰.文学“向内转”:由外而内的“去政治化”策略研究[J].文艺理论研究,2010(2):16-31.

[8]郑国友.新时期文学的“去政治化”趋向与新世纪文学的“再政治化”[J].湖南科技学院学报,2010(5):42-45.

[9]陶东风.无聊、傻乐、山寨——理解当下精神文化的关键词[J].当代文坛,2009(4):9-12.

[10]周志强.从“娱乐”到“傻乐”——论中国大众文化的去政治化[J].天津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4):36-43,76.

[11]李彬,黄卫星.从去政治化到再政治化——读赵月枝《传播与社会:政治经济与文化分析》[J].新闻大学,2012(1):1-9,27.

[12]汪晖.“去政治化的政治”与大众传媒的公共性[J].甘肃社会科学,2006(4):235-248.

[13]马克斯·韦伯.学术与政治[M].冯克利,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社,2005.

[14]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M].曹雷雨,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15]鲁迅.且介亭杂文·序言[G]∥鲁迅.且介亭杂文.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1.

[16]邓小平.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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