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轩
(陕西师范大学政治经济学院,西安 710119)
人的精神生命是人之为人的根本,精神生命状态的优雅和安全性在于人的精神福利的不断培育与生成。当代人的生存状况是在物质丰裕的同时深陷一种致死的精神生命困顿之中。改革开放30多年来,中国已经迎来了一个物质丰富的时代,但是人的精神生命活力明显不足。精神生命的活力和精神福利问题成为制约社会发展进步和中国梦实现的极具文化公共性的理论热点。在文化价值逻辑中探寻滋养精神生命活力的“精神福利”问题,成为一个社会公共性实践追求。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认为,“未来理想社会是社会生产力高度发达和人的精神生活高度发展的社会,是人与人和谐相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社会”[1]。中国梦的实现不仅是物质生活的富裕,更重要的是中国人精神生命的活力的提升与精神福利和精神权益的保障,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实现一个中国人真切共享的“中国梦”。
“今天,人类拥有的物质精神财富比过去任何时代都要雄厚,人民对安宁幸福生活的渴望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2]人民对美好幸福生活的强烈渴望其真正的文化价值逻辑就是对精神福利和精神生命活力的热切追寻。文化是民族的血脉,是人民的精神家园,文化已经成为民族国家建构综合国力和人民精神生活的主要方式。文化自信与文化发展的核心标志是精神生命活力的不断迸发和精神福利的切实保障。“民族首先是以共同语言作媒介的文化共同体;可以称为民族的精神本质的民族文化是民族生活的全部历史的反映”[3]。一个民族要真正成为有梦想的民族就必然在精神生命上拥有活力和福利,民族文化可以说是民族精神塑造培育的根本。马克思说:“一个民族要想在精神方面更自由地发展,就不应该再当自己的肉体需要的奴隶,不应该再当自己的肉体的奴仆。”[4]125肉体在物质方面的占有逻辑让人的生存欲望全部地集中在了“物性”追寻的欲望化后果之中,一切生命价值和逻辑意义都是围绕着“物性-占有”的逻辑在运演,此种价值逻辑已经成为一种整体性的群体心灵生活方式,不断地塑造和生成着一种社会的文化价值体系。可以说文化自信和文化发展已经在“物性”文化价值逻辑中变得苍白和意义空缺,人们的精神生命和精神福利被迫进入一种窘境之中,因为人已经丧失一种文化自我塑造自身的能力和精神性的渴望,只能在一种自我陶醉和疯狂的“物性”追求之中填补精神的空虚和无聊。无聊让人进入欲壑难平的囚徒困境,人自我选择着自己心灵和精神的追寻境界,无序地做着重复性、低端化的生命精神的自我生产。各种意义和价值的精神体验,如宗教化的精神训导、自我心灵伤痕性治疗、自然化隐士性生活方式,等等,各种群魔乱舞式的亚健康式的精神生命方式充斥着我们的精神生命空间,人已经不能自己说自己有一种可以言说的心灵精神生命图景。
精神生命和精神福利在极度的贫乏中不断走向了遮蔽个人真实价值理想的实践之路,反思性精神福利的出现是“由于这种内心意识的存在,让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有了清醒的自由意识,不过这种自由意识的获得是个体主动性与合作性生发出来的,离开这些人类是不可能发现这种自由意识的,人们只有靠自己去主动争取,必须通过不断的劳动和奋斗。”[5]人生奋斗的历程在实践艰辛与精神福利贫乏中无不存在着生存危机的踪影,欲望化生命精神存在诱惑性逻辑成为改变世界过程中现代性的永恒奴役性符码。这一符码的产生是基于生存基本资料的生存方式运行过程中所附带的致命敌人出场的,所以马克思说“劳动者在经济上受劳动资料即生活源泉的垄断者的支配,是一切形式的奴役的基础,是一切社会贫困、精神沉沦和政治依附的基础”[6]226。因为生存的存在是永恒的,这就决定了社会存在的生活现实本身不仅是一种受社会存在逻辑的制约的,同时人要获得安全性生存还要有一种优雅的“文化伦理”——文化价值的逻辑作为支撑,两种逻辑的交互式同步性及非均衡性导引是人安全性生存的合理性载体。但是,掌握此种逻辑的精神生命生产始终会面临精神生命和精神福利的不合理性诱惑的出场,这可以说是人类生存领域中生命精神活力最苦难的陷阱。
在精神生命迷乱的赌注中欲望始终是压向命运的一个黑色符码。渴求精神福利、期望精神生命活力是人永恒的公共性价值追求,只有这种精神福利公共性追求的价值期许才能规避生命精神活力最苦难的陷阱。因为人因创造意义和价值而成为公共性、整体性世界的改变者和缔造者,人也因公共性精神福利的价值追求成为精神生命可以“共情”的存在者。面对着无限的世界精神,人自己始终是一个精神脆弱的个体存在者,精神福利作为文化自信和文化发展的核心标志,应是一种基于社会公共价值的精神生命活动合理欲望的真切实践,为人之生命摆脱苦难、抚慰精神脆弱的个体伤痛提供价值导引,但是在我们的社会现实中却成为深渊化的精神欲望机器生产中枢,以异化精神欲望去堆积自己物质世界中的空白,以物质世界的规则去单向度肯定精神世界的法则,使人永久性地难以回归精神福利和精神生命的自觉实践存在之路。无与伦比的异化的激情,都是在一种精神诱惑的偶化中不断闪现生命的形态。当预定符号的逻辑图谱在一个协调关系和世相关系中能指时,此时人不会觉察自己异化之生命精神和精神福利的存在形态,只是在一种自身参照和满载的意义碎片中寻找符号所拥有的意义语法,人类的心灵和人类的词和句在本有逻辑上都是极具破碎性的。精神福利异化的逻辑成为一种窒息的精神生命疾病。人之现实性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就是在精神福利和精神生命中对碎片化的世界和失序的心灵不断地改造、不断地优化。
现代性的文明和文化铸造了物化的精神生命体验方式,并为人类的欲望化生存奠定了通向神性天国之路,人们可以在这永恒的物性神圣中找寻化解方式,那就是用物性填补精神生活领域的“情感无聊”,这一进路已经成为一种心灵的合理化的秩序,精神福利成为世俗生活高贵化的神话光环,因为真正意义上的精神福利对于大多数生活在当代的民众来说是一种奢望,精神生命的情感消亡最本质的是单向度的物化,人类的精神生命情感是在物化中不断消亡而丧失活力的,人类产生友情、亲情、爱情等各种精神生命情感,都是在物化和体验的精神性中走向了一种文化的复归。生命精神活力源泉的单向度存在,是人类文化的抽象力量和神圣力量的一种内在性失序的建构。马克思的哲学思想为当代人破解精神生命活力和精神福利问题提供了根本性解决逻辑,就是用先进、优良的公共性文化秩序造就一种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在其文化价值建构的社会场域中确立一种文化和精神存在的社会存在现实,改变世界的逻辑就是让不断生成的社会存在和文化现实照映精神生命的活力和精神福利。所以马克思批判了一个无文化和社会存在之根的精神生命生产和精神福利享有方式,“于是,一个稻草人终于做成了,人们把它称作时代‘精神’的体现者!”[7]496这种方式只能让人在一种精神训导式和精神生命神秘逻辑体验中获得,因为根本性缺失一种社会存在的文化自信和文化发展的秩序逻辑的自我确证,人自我进入追寻安全感但却远离安全性生存的现实境遇之中。
精神福利是一种关注人的“生存安全性”价值实践的文化公共性,这一种逻辑理路是在精神福利合理性选择道路中生成和确立的。现代性社会中日常生活领域精神生命匮乏和精神福利极端短缺是一个社会现实,这就迫使人致力于为自身和许多精神空虚甚至濒临绝境的人找到新的精神生命活力探寻路径,恢复对生活的爱、对真善美的追求。马克思说:“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8],“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人们的想象、思维、精神交往在这里还是人们物质行动的直接产物。表现在某一民族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学等的语言中的生产也是这样。”[4]524总的说来,马克思是站在物质生产和生活现实存在的基础上认识精神生命的生产的,为精神生命找到了存在与发展的现实地基与正确路径。所以马克思又说:“用改善各劳动阶级住房的办法就能有成效地减轻上述那些肉体上和精神上的痛苦,用这种办法——仅仅用广泛改善住房条件的办法——就能把这些阶级的绝大部分人从他们那种常常几乎是非人生活的泥沼中,提升到物质福利和精神福利的实实在在的高峰”[7]275。把精神福利和精神生命活力正确路径放在社会存在历史性的改变上来实现,可以说是精神福利和精神生命最合理性的文化价值实现途径,任何宗教性个人精神生命和精神福利的获得方式都是把人的精神生命引向混乱。
精神生命活力缺失和精神福利丧失一种生存安全性的文化公共性,关键是精神生命和精神活动受到了污染,精神的污染是对文化价值的致命打击。精神生命的污染使人类精神自我平庸、自我贬值,精神自我甘愿在一种平庸的逻辑中自我构镜与自说自话,人类的生存与发展质量、生存与发展数量和生存与发展效益将在精神生命的活力和精神福利的再选择中重新得到确证。精神生命的自治和公共性治理逻辑可以说是精神生命活力和精神福利的保障动力。精神自治乏力和公共性精神治理缺失导致了精神走向了野蛮、庸俗、贫瘠的不可持续生存与发展之路。精神生命和精神福利文化公共性共识信念的不自信造成了一种物性逻辑的精神性生存的局面,“世界的这种非精神化,并非由个人无信仰所致,而是那个如今已导向虚无的精神发展的可能后果之一”[9]。虚无精神的发展让中国现在的“复合现代性”格局更加地纷乱,人已经难以言说和表达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虚无。当人真正为人的时候是如此的优雅,以至于在原像与镜像之平滑折叠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形式的精神生命的构建,为“普通生活”所羞耻的观念模态已经在精神困顿中有了一种贫乏的解救方式,这种危险性和生存安全性危机相当于给与人自己一种否定性,神秘的精神污秽在剩余的语言中实现了精神命运和生命型式的虔诚标记,疏远羞耻与远离规则的德性使我们人类感到崇高的遥远与极度的精神贫乏。亲密感与真切爱的情感秩序的碎片化的放逐,让暴力性构序叠加了精神生命活力的历史考古,精神情态中的灰尘总是让人感到灰尘在诱惑着人类去做可以做的事情,人之可欲的生命化表达只是一种生命的存放方式,去荡涤这种可以化的生命方式就成为人所拥有的真的心灵结构表达,冷淡让精神生命感到了“普通生活”的表面化表达。
精神福利体现了文化价值共生的核心维度,文化价值的公共性始终围绕着人类精神福利共享的治理逻辑而运演。人的安全性生存高度文化价值之境就是精神福利的公共性,合理的精神性生存路径的寻求是文化价值和生存安全性理念的实践逻辑。马克思改变世界的理想的直接性诉求就是精神福利的共享,这种精神性生存的共享治理逻辑是在现实社会存在之上的安全性生存价值理念共享中的真实性建构。马克思找到了精神福利共享的治理逻辑就是进入社会存在领域中人及现实性的实践,所以马克思批判了旧唯物主义“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10]16事物的错误性,把人的精神福利放在了自由自觉的实践活动中,进而就必须从“主观方面去理解”,即把它“当作人的感性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11]16-17。实践活动自身才能真正把握精神福利的本质。从人学价值论的角度看,人类的公共性实践活动的展开使人成为一种有价值信念的文化自觉的主动者,在文化自觉中人才能共享和把握自己所缔造的精神福利。马克思哲学为“生存安全性”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马克思的社会理论的建构为精神生活的治理和精神福利的共享指出了方向。精神福利的空间挤压是现代性市场社会的一种常态,市场经济中经济的发展成为一种人类精神唯一的生产方式,那么,不断推动其保持崇高性就是现代性的一项神圣使命。人类的致命之死就是由现代的“进步文化”的独尊局面的造成的。市场在现代人的精神生活中具有巨大的力量,他们看着价格表不是为了寻求经济问题,而是在追求某种价值。精神无政府状态的文化创造成为“复合现代性”社会的合理逻辑,复合现代性社会不仅是富裕社会,也是消费社会。更是一个精神福利和精神生活多元的社会,不仅表现在物的丰盛上,更表现在精神生活和精神福利的多元性上。物、服务和物质财富所铸就的惊人的消费和丰盛现象,构成了人类精神空间环境的根本性变化,坦率地讲不是人包围人,而是物包围人,更是物化的心性结构包围着人,让人在感官、体验和心性结构中都有一种大众化的需求认知感,感官的在“物与精神”的不断快餐式造就中不断地被激活,不断地丧失了精神生命的活力。这是比单向度精神福利匮乏更大的精神贫困,它意味着创造精神生命和精神福利的空间被毁坏,并促使我们的世界分裂为复合状、结晶化的“物质利益集团”和“精神利益集团”。我们面临的是人的铁笼,在铁笼中人以一种“美容化”的自我形象在生存着,可以美容意味着人可以适应整体性的现代性结构。
文化价值共生和精神福利共享根本上肯定了“生存安全性”的公共性治理逻辑的“生命价值和世界价值”共生的结构图景,人类各种实践活动所造就的社会总体性结构是文化价值生存的基本空间,这一空间中的公共性治理逻辑是一种关注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核心路径的逻辑。它是一个“已经生成的社会,创造着具有人的本质的这种全部丰富性的人,创造着具有丰富的、全面而深刻的感觉的人作为这个社会的恒久的现实。”[11]88此种现实就是要打破原有的“物质利益集团”和“精神利益集团”所交互构造的现代性社会存续结构,让一种自由自觉的实践活动成为创造公共性治理逻辑和精神福利生成逻辑的统一性。马克思很清晰地认识到了这种统一性逻辑的破坏,进而呼吁从实践进入社会,进而缔造代表理性公共性的“共产主义社会”,共产主义是共产主义社会的文化价值公共性的本质,是精神福利人人共享的现实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的实践路径。所以,马克思说:“共产主义是作为否定的否定的肯定,因此,它是人的解放和复原的一个现实的、对下一段历史发展来说是必然的环节。共产主义是最近将来的必然的形式和有效的原则。”[11]93
精神福利的共享是现代文明社会的本质属性,“现代性社会需要具备现代性社会精神与人格类型的人,只要具备现代性社会精神气质与人格特质的人,才能建立起现代性文明、健康、公正和合理的公民社会”[12]。培育并生成精神福利是马克思等经典作家的高远夙愿,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根本所在,马克思改变世界逻辑中的精神福利的培育与生成逻辑有以下几个内容:
一是不断的塑造、生成先进文化,体现一个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的公共价值立场。文化价值共生就是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的根本方式,文化形式和文化产品的价值观的公共性表达体现着社会的伦理本性,是精神福利正确性导向点。从文化价值角度对精神福利的培育和塑造根本上是确立人生存安全性的伦理向度,文化在哪里?文化首先在于,对个人和集体而言,生存斗争缓和了。创造尽可能繁荣的生活关系是这样一种要求:不仅它本身就必须被提出来,而且为了个人在精神和道德上的完善,即文化的最终目的[13]。二是“生存安全性”的人学立场的确立是精神福利的基础。人的生存最深层的动力是“生存安全性”。“生存安全性”不仅指个体生命免于恐惧、危害、死亡等可控和不可控因素的影响和国家、群体、个人单向度持续性地存在形态的保持,“生存安全性”理念在政治实践上就是全体公民应当公平、充分、持续共享的生存权,在哲学上应着力彰显其人的本体性生存意义与价值的创制和优雅、卓越、德性的人之存在的自我实现状态的持续性、公共性的观念创生。精神福利的人学立场不是一个平面化的生存意义和价值表达结构,而是基于生存安全性的立体化的结构实践创生,主要有:精神福利产品、精神福利的权益、精神福利的公共性观念、精神福利的安全性生存路径,等等。只要这些精神福利的要素在生存安全性的人学立场上培育和建构出来,人就可以共享一个优雅的精神福利。
马克思的“生存安全性”人学立场是一个优雅的精神福利共享、共生的价值实践,核心旨趣是寻求安全性生存之中的精神福利的公共性。没有精神福利安全性生存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价值理念和制度安排,生存安全性观念着力塑造和培育的是一个社会存在的公共性价值及差异共在、共生基础之上的精神福利,进而让精神活力成为一种对生存安全性具有更高的文化价值的体验和实践。
[1]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十七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J].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9:108.
[2] 江泽民.江泽民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307.
[3]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列宁全集:第五十九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361.
[4]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25.
[5] (德)奥伊肯.人生的意义与价值[M].张 蕾,译.北京:新星出版社,2013:14.
[6]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226.
[7]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8]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91.
[9] (德)雅斯贝尔斯.时代的精神状况[M].王德峰,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3:22.
[10]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6.
[11]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12] 袁祖社.社会理性的生成与培育——中国市民社会的价值理想与实践逻辑[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306.
[13] (法)施韦泽.文化哲学[M].陈泽环,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