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瑜
(广州商学院, 广东 广州 511363)
动画电影是当今文学文化艺术界热门的研究议题。卡通电影本身所囊括的因素具有多面性,因此相关研究十分广泛,包括动画产业的商业特点,制作技术,卡通造型,语言特点,音乐特色,文学和文化因素等各方面都引起了人们的高度关注。动画电影是以一系列图片组合而成的对真实情境世界进行影射的一种特殊的艺术形式,是一种另类的文化叙事方式,往往被界定为一种通俗文化,尽管它始终未能踏足“高雅文化”的殿堂,它却以直观而开放的方式表达出不同层次和水平的艺术性、音乐性及文学性,深受大众的喜爱。
“真正的卡通是真实的或可能的事物,甚至是即将发生的事物,加上幻想和夸张。”[1]它是各种艺术形式结合的综合体,绘画、音乐、文学文本……均囊括在内,因为它的组成本身是画面,没有人会要求画中世界必须和现实一模一样,所以,它或真实或不真实地描绘世界——比起真人电影,它间接地、曲折地、游戏般地反映现实人生,成为一种文化和艺术的乌托邦,蕴含着追求“童真”与“童趣”的理想。而童话恰是人类精神的摇篮,也是心灵向导的始发地。不管东方还是西方,卡通电影故事的产生和发展与文学有着相似的轨迹——都从童话、远古历史、民间故事发端,充满瑰丽的想象:这也恰恰因为“在儿童眼中,世间万事万物都是有灵性的。动画电影就是要主动为这样的万物有灵提供可能性和落脚点,甚至是扬起更多的超现实翅膀,飞往想象的天空”。[2]因而西方童话经典的《彼得与狼》《白雪公主》《小红帽》,中国神话《五色鹿》《人参娃》等等纷纷被搬上卡通银幕,在这个以色彩斑斓的图片影像组成的世界里,幻化出童话故事蓝本的“真、善、美”,以童趣制造欢笑,用纯真渲染心灵。卡通电影作为绘画技术、音效技术、故事创作的混合体,打破了现实与幻想的界限,将原本文字才能表达、人类大脑必须想象才能亲临实景的魔幻效果在大银幕上勾勒出来,既忠实地传达着人类美妙绝伦的童话故事,也凭借其自身验证每一种想象的可能性。因此,可以说卡通电影叙事的第一特征首先是童话叙事,它以可爱、浪漫、单纯的风格为叙事基调,描述人世间的美好与快乐,它勾勒正义与邪恶间的矛盾斗争,也展现卡通主人公经历的重重困难险阻,但剧情往往以善良正义一方取胜,并以大团圆为美满结局,成为一种乌托邦式的理想情境。
以童话为出发点的卡通电影能够将“梦境般的故事”与“幻想旅行”结合起来,从而创造这种“通常生活中不可能的极端境遇”,[3]同时自然地衍生出一种自由平等的狂欢节精神,它展现了人们对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的向往与期待,符合巴赫金所认为的狂欢节思想是全民的、包容一切的,即“狂欢节具有宇宙的性质,这是整个世界的一种特殊状态,这是人人参与的世界的再生和更新。就其观念和本质而言,这就是狂欢节,其本质是所有参加者都能活生生地感觉到的”。[4]卡通电影创作最自由的表现之一就是它能超越各种界限和规则,纵然“人类既是自然的一部分,却又有别于自然”。[5]但动画电影能完全打破人与自然的界限,可能世界中的生物与非生物进入卡通世界后不再有差别:柳树能唱歌,扫帚会跳舞,野兽或许是王子,魔法师也可能是魔鬼;不论是政治还是文化,不论是梦想还是现实,卡通电影能够调侃一切原本是经典、或严肃的事物,以夸张的人物表情、极致的行动表现,变形的图像画面,成就最大限度的艺术与文化狂欢。“一切相互隔绝的、遥远的事物,都应该被聚集在空间与时间的一个‘点’上。”[3]这种狂欢自由地诠释了人间百态,也张开了它极大的胸怀,最大限度地接受所有的观众,男女老少,一律平等。
卡通电影,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维度,在短短的一百二十分钟之内诠释不同的文化特色与民族精神。欧美国家的动画电影有着浓厚的西方文化色彩,好莱坞动画世界独占鳌头,人们耳熟能详的是美国迪斯尼公司从1931年开始至今已经制作了上百部动画电影,并有着精细的分类,包括手绘动画、电脑动画、真人动画、模型动画等多种类型,不论何种类型,迪斯尼卡通电影都被倾注了大量的美国文化精神与理念,即使是改编自世界各国的传说历史,只要冠上迪斯尼之名,就等于烙上了美国文化的深刻印记,比如来源于天方夜谭故事的《阿拉丁》,以及改编自法国文豪雨果巨著《巴黎圣母院》的《钟楼驼侠》( The Hunchback of Notre Dame,1996 ),都展现了美国式的自由、开放、冒险的传统精神;华纳公司出品的《僵尸新娘》(Corpse Bride, 2005)则以来源于东欧关于激进反犹太人杀死为犹太教传宗接代的新娘的传说,打造了阴郁、清冷的哥特式气氛和一段黑暗之中的爱情与温暖,灌注了宗教的色彩;而欧洲人制作的动画片《凯尔经的秘密》(The Secret of Kells,2009)则跳脱了美国好莱坞式的风格,充满了浓厚的欧洲风情,它以浓郁的水彩画风格描绘黑暗中的光明《凯尔经》——源自于《新约》内容的中世纪绘本,同样是充满了浓烈的宗教色彩;而北欧海盗的出场、凯尔斯修道院的场景,古典美质感的画面再加上独特悠扬的爱尔兰配乐和曲风更增添了影片的历史文化感。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改编自中国神话及传说先后制作的《天书奇谭》(1983)、《宝莲灯》(1999)以及香港动画电影《小倩》(1997)从形象服饰到音乐都充满了中国古典气息与韵味;而香港动画炙手可热的《麦兜》动画电影系列则反映了香港人的社会氛围以及人生哲学;随着西方对中国文化认识与了解的不断增进,先后有迪斯尼的《木兰》和梦工厂制作的《功夫熊猫》(KungFu Panda,2008),西方人诠释中国传统文化的卡通电影创作了卡通艺术中的“异国情调(Exotism)”;同时中国动画电影的本土性也受到西方元素的影响,比如《摩尔庄园冰世纪》(2011)是根据电脑游戏“摩尔庄园”进行改编和创作的国产卡通电影,却充满了异域元素,引入 “族类”“精灵”等西方用语;而近年来蓬勃发展的广州动画电影,不论是在卡通形象的设计上,还是卡通电影剧本的创意上,甚至于影院票房方面,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以《猪猪侠》《喜洋洋和灰太狼》为典型代表,影片较好地结合了中国本土色和西方异域元素,以诙谐、睿智和活泼的现代卡通动画叙事方式和简洁明快的表现手法吸引了观众的眼球,其影响力不亚于好莱坞动画大片。
在当今由影像所构成的时代,动画电影已成为传播媒介并成为时代价值观的主导,这些由一组组活动着的画面组合成的影片,带着与现实感不同的形象差距走进人们的视野,以一种较为夸张的方式反映现实生活,它并不仅仅是让人们茶余饭后开怀大笑、具有高度娱乐性的工具,还是一种具有丰富文化内涵的影像语言,也是社会人文关怀的另一种叙述语境,栩栩如生的卡通形象和睿智诙谐的思维方式赢得了人们的喜爱,活泼可爱的卡通故事展现了不同国家民族的思想走向和生活方式,也体现了不同国度民族间优秀动画作品的相互援引、借鉴和组合,是异域文化接受和自我文化传播的共同体现。
动画,它独特的艺术精神呈现出一种现代性,它既模拟现实,戏仿经典,嘲讽社会不公,揭示人间不平,也扬善惩恶,赞美爱情、友谊和亲情;它意图打破生活的陈规俗约,用夸张的变形的高调的张扬的姿态宣扬自我。由于动画电影一切都是图像,展现的是一种非现实的真实,图像中一笔一划都是精心的绘图,卡通人物形态各异,有嘴巴咧到耳边的大笑,像喷泉一样迸发的泪水,因兴奋而从脖子上飞出去的脑袋,因哀伤而融化了的身体……这一切似乎毫不现实,但它所呈现的情感却又真挚而自然。但不可否认后现代风格又是动画电影的常态,动画电影的创作总是不断灵活求新,解构旧的框架与旧的理念,开启新思路新逻辑:它制造美轮美奂的虚境,就像《冰雪奇缘》(Frozen, 2013)中的晶莹剔透的冰雪宫殿;却也渲染黑暗、恐怖的气氛,就如《鬼妈妈》(Coraline and the Secret Door, 2009)中穿过诡异之门后的虚幻世界;它打破生活中的常态,中国的《喜洋洋与灰太狼》系列电影将灰太狼从自然界的威武形象扭转为生活中屡次失败的角色;它还颠覆经典,实现剧情的创造性重写(rewriting),将悲剧变喜剧,比如《哈姆雷特》(Hamlet)改编成的《狮子王》(The Lion King, 1994)一扫原著的仇恨阴霾而变为狮子王重振雄风的励志故事;或将正剧变讽喻喜剧,如动画电影《小红帽》(Hoodwinked! True Story of Red Riding Hood, 2005) 将这个古老的民间童话幻化成为侦探“大片”。动画电影生动地呈现出后现代主义的特质:“关于过去的这种深度感消失了”[6],历史的传统的意识被一一消解,并“抵制各种宏大叙事(grand narratives)”[7],以随意、自由、灵活的方式来展现全新的核心主题,成为动画电影另辟思路的独特姿态。
动画电影以其别具一格的逻辑模式开辟了一片新天地,它紧紧抓住时代的衣襟,衍生出具有流动性的文化观念、人文精神与信仰。动画电影的文化归宿依旧是探讨“人性”,探讨如何恰如其分地描述人与社会,如何捕捉并生动再现人性与社会本质,世界进入动画电影时就有了新的生命——平等是动画电影主题的基调,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人与动物、植物之间是平等的,整个物理世界与非物理世界都是平等的,从而创造了最不可思议的狂欢节;动画电影穿越万水千山,千族百国,将世界各地的文化特质穿针引线地联结在一起,民族的自然而然地成为世界的;它打破权威的话语权,经典变成了毕加索的油画,于支离破碎之中产生新的意义,它颠覆了传统的惯性思维,改变了人们关注生活的方式,在上帝来不及关上门的同时,打开了更多通往各个方向的窗户,动画电影“透过纷繁的画面艺术表现,叩问着个体的有限生命如何寻找自身的生存价值和意义”[8],呈现了广博开阔的文化视野与历久弥新的艺术魅力。
[1]葛竟.影视动画剧本创作[M]. 北京:海洋出版社,2005(2):11.
[2]周鲒.动画电影分析[M]. 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07(9):53.
[3] 米哈伊尔·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M]. 刘虎,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 2010(6):162-197.
[4]米哈伊尔·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六卷:拉伯雷研究[M]. 李兆林,夏忠宪,等,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6):8.
[5]Sheehan. P. Modernism, Narrative and Humanism [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4:26.
[6]弗雷德里克·杰姆逊.后现代主义与文化理论——弗杰姆逊教授讲演录[M]. 唐小兵,译.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8):64.
[7]Bulter. C. Postmodernism: A Very Short Introduction [M].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13.
[8]王岳川,尚水.后现代主义文化与美学[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2):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