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本草歌赋的价值

纪征瀚，祖 娜

（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29）

试论本草歌赋的价值

纪征瀚，祖 娜

（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29）

〕历代医家对本草歌赋的价值褒贬不一。根据被引频次和现存版本数量两个判断指标，列出流行的本草歌赋主要有《药性赋》、《本草蒙筌》、《本草便读》，得出本草歌赋价值的三条评估标准：适合初学记诵、切合临床实用、记录中药新知。

本草歌赋；《药性赋》；《本草蒙筌》；《本草便读》；评价标准

本草歌赋，从载体形式上来说，是一类以韵文或对语的形式编写而成的著作或专篇；从文字内容上来说，表述的是中国古代药学相关内容。

笔者对近1 500种歌赋类医药文献进行粗略统计后发现，本草歌赋应用广泛、数量众多，仅专著就在各类歌赋专著中约占1／5。本草歌赋以其琅琅上口、易记易诵的特点，在中药知识的传播和应用方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成为中药教育的重要普及形式之一。本草歌赋能够广泛流传，编写者中又不乏医药名人大家，在中医药发展史上占有一定地位，实在不容忽视。但对本草歌赋的价值评价却历来褒贬不一。

1 历代医家对本草歌赋的评价

目前所了解的古今对本草歌赋的评价大体持如下4种态度。

1.1 童蒙浅陋

这种态度大多是针对《药性赋》之类简易诵读型的本草歌赋。

《中国医学大成》在《珍珠囊补遗药性赋》提要的结尾处说：“当熟读强记，为熟谙药性之初步，不可以其浅陋而不重视也”[1]。其潜在意思是表达本草歌赋浅陋，只适合启蒙教育。

直至现代，本草歌赋还经常被大家视为低档次、学术价值不高、只适合初学者使用的一类中医读物。所以现代虽然有很多人仍在读诵《药性赋》，一些如《本草蒙筌》等学术性比较强的本草歌赋专著也得以整理出版，但从没有意识到对本草歌赋类著作应该区别其功能，给予正确的评价。

1.2 辞冗义略

清代医家汪昂撰写《汤头歌诀》，对医学知识的普及做出了突出贡献。在该书自序中，汪氏声称：“他如主治指掌、药性歌赋，聊以便初学之诵习，要则要矣，而未能备也。近如《蒙筌》、《经疏》，世称善本。《蒙筌》附论，颇著精义；然文拘对偶，辞太繁缛，而阙略尚多。”[2]也就是说，他认为歌赋太简要则不能完备，太讲究又会以辞害义。

1.3 利弊参半

清·恽思赞为张秉成的《本草便读》作序，对当时流行的几种本草歌赋进行了评价：“东垣 《药性赋》，云林《药性歌括》，未尝不简便易读；而考其所入脏腑，所行经络，与夫一物而枝本异用，一名而种类异宜，均未详列，则虽读犹之不读也。李士材《医宗必读》本草二卷，句联字偶，缕晰条分，习医家无不读之称便；然而脏腑经络未经组织，枝本种类未尽周备，终不足使读者快然。”[3]言下之意，东垣《药性赋》与云林《药性歌括》虽有“简便易读”的优点，但对药物所入之脏腑经络、种类区分及部分用药等问题都未细说，读与不读没什么两样。即便是李士材《医宗必读》中的两卷本草，文字对偶，条理清楚，也还是没有解决上述问题，内容不够全面。但他又说，如果不采用歌赋形式，即便内容很好，如陈修园之 《本草经读》，“意存复古，句读悉本经文，仍不便于读也”[3]。

所以歌赋不能不要，关键是要解决歌赋简单则内容欠缺、内容深奥则不便诵读的矛盾。

1.4 贵在知要

清代名医雷少逸曾作《本草诗三百首》，他对那种认为药诗容易挂一漏万的指责颇不以为然。他在凡例中说，“其实知其要者，不必多歧”。如何发挥药诗的作用，“全在人之妙悟也”[4]。意思是只要能深刻领悟诗中的含义，就能举一反三，而不需要太多的注解说明。

2 本草歌赋流行的评价指标

之所以会出现上述对本草歌赋的价值评价褒贬不一，主要是由于历代本草歌赋种类繁多，水平参差不齐所致。那么，怎样的本草歌赋会广受欢迎而大为流行呢？判断一篇（部）本草歌赋的流行，主要有两个客观指标。

2.1 被引频次

一篇本草歌赋被其他医药书籍引用次数的多寡，自然是衡量其流行与否的有力证据。

以寒、热、温、平划分药物四性的《药性赋》被多书传抄，脍炙人口。明代太医龚廷贤的两种药物歌括分别见于他的《万病回春》和《寿世保元》，两书不但被反复翻刻，流传甚广，其中所载的药物歌括还曾被许多著作引用，其中《寿世保元》甚至于1958年被上海卫生出版社冠以《药性歌括四百味》之名而单独出版。此外，专科歌赋如妊娠禁忌药歌等也被诸书反复引用。

2.2 现存版本数量

对本草歌赋专著来说，现存版本数量的多少是判断其流行程度的主要方面。

从《中国中医古籍总目》本草歌括便读中各书的现存版本数量来看，成书于明代的《药性赋》系列数目最多，其中《珍珠囊指掌补遗药性赋》现存53种版本，《（太医院增补）青囊药性赋直解》20种，再加上《（新刊太医院校正京本）珍珠囊药性赋》2种[5]237-239，合计75种，大大超过其他书的版次。因此，从出版来看，《药性赋》系列应该排名第一。此外，明代的《本草蒙筌》现存版本11种[5]201，现代又有校点本。而清代的《本草便读》（又名《本草新读本》）现存版本10种[5]241，是清代排在榜首的本草歌赋专著。紧随其后的是清乾隆年间的《本草诗笺》，现存版本9种，仅群玉山房和上海千顷堂两处就各印了2次[5]239-240，耿鉴庭前辈亦将其影印出版。

3 本草歌赋的流行特点

一般说来，流行的本草歌赋至少具有下述特点之一。

3.1 适合初学记诵之须

普及性的入门本草歌赋很有市场，它的价值在于便于记诵，为学习中药知识提供入门阶梯。

例如四性药性赋：“诸药识性，此类最寒。犀角解乎心热，羚羊清乎肺肝。泽泻利水通淋而补阴不足，海藻散瘿破气而治疝何难？闻知菊花能明目而清头风；射干疗咽闭而消痈毒。薏苡理脚气而除风湿，藕节消瘀血而止吐衄。瓜蒌子下气润肺喘兮，又且宽中；车前子止泻利小便兮，尤能明目……”[6]。开篇便直奔主题，每药基本只占一联，药效选取最突出的要点；上下联骈比，不同联句式长短不一，中间又有“而”、“又”、“兮”等字作为停顿、连接和转折，使人读来韵律起伏，毫无单调之感。248味药只用了2 440余字，选药之精，篇幅之小，对初学者背诵自然最合适不过。

“云林歌括”同样具有简易记诵类歌括的基本特点：篇幅小，歌词简单，药数适中，功效突出。如“人参味甘，大补元气，止渴生津，调荣养卫。”[7]无论是起初的240味，还是后来的393味，每药仅用16个字。

3.2 切合临床诊治之用

实用的本草歌赋书籍在市场总是受到欢迎。同一作者写的同一部书，其实用部分可能会单独出版多次，而不实用的则可能无法再版。例如清代的《脉药联珠》包括了“药性考”、“食物考”，但只有篇幅较短的“食物考”被单独刻印过[5]247，而“药性考”记载药品多达数千种，不便于临床使用，在古代就很少翻印。

如果是那些既便于诵读，又能在注文中交代许多与临床用药紧密相关知识的本草歌赋专著，就会既受到初学者欢迎，又得到研究者比较高的评价。例如，《本草蒙筌》的总论部分别开生面，设立了多个药学专题；而正文无论所言何项，不管正药附药，均能排偶声律。以后的本草书多借用非歌赋形式的正文或注文来表述同类内容，自不可同日而语。此书流行甚广，恐怕与此大有关系。《本草纲目》曾给予它高度评价，也于无形中提高了它的地位。李时珍认为该书：“创成对语，以便记诵。间附已意于后，颇有发明。便于初学，名曰蒙筌，诚称其实。”[8]11也就是说，该书既有本草歌赋便于记诵的优点，又有学术上的发明，是一部质量很高的入门读物。

李时珍还称赞过《洁古珍珠囊》，惋惜其“止论百品，未及遍评”。书中直接指明药物有哪几种功用，“后人翻为韵语，以便记诵，谓之《东垣珍珠囊》，谬矣”[8]9。虽然后人张冠李戴，搞错了原著者，但根据药物实际作用编成的韵语“主治指掌”，很有临床实用价值。

清代流行的《本草便读》载药590种，“皆寻常凡用之药”，且“止论其性味、主治确切不移者”[9]。该书胜在简明实用，图文并茂，琅琅上口，作为普及读物而言，可称形式与内容俱佳。

3.3 文字别饶异趣

临床医生对一些实用性不强的本草歌赋读物大多不感兴趣，认为在中医界肯定没有市场。但是《神农本草经赞》虽文字古奥艰深，却也有3种版本传世，仔细分析，便不难理解，除初刻本外，一种被收入作者叶志诜本人所编丛书《汉阳叶氏丛刻》中，另外一种则被收入《珍本医书集成》中[5]240。其提要云：“《神农本草经》原本甚少，叶氏以别出心裁，用古博文字，每首撰成四言赞文。尤恐后人费解，又自加诠注，令读其书者，别饶异趣，于古经自然熟记不忘矣。”[12]可知其得以入选，一是因为尊经复古，二是因为别出心裁。

3.4 学术创见超群

必须看到，还有一些本草歌赋，尽管未曾被多次翻印，但在中药学术上具有创见，为中药学宝库贡献了新知识，从这个角度来看，它们仍然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

例如清末用歌诀体写成的两种四川地方本草《草木便方》、《天宝本草》，在当时并没有多次刊行，但是它们记录的草药知识是前所未有的，因此两书的很多内容收录到当代的《中华本草》，并由当代药学专家校点考订，重新出版。再如《脉药联珠》的“药性考”部分用四言诗和注文的形式记载了许多新的药物知识，其中如玉兰花、辣茄、老鹳草等内容曾被清代著名药学家赵学敏的《本草纲目拾遗》引用。

因此，尽管某些本草歌赋不被一般临床医家所欢迎，但如果其中的药学新知识受到该领域专家的肯定和引用，它就具有学术价值。

4 结语

综上所述，评价本草歌赋的价值，应该从以下三方面来进行：一看本草歌赋是否适合初学记诵之需，发挥普及入门之用。这类歌赋虽然篇幅小、语言通俗浅俚、内容多出于前人所言，但必须看到这是它的体裁所限，不能斥为简陋。学习皆从开蒙始，不能因长大后有了学问，就藐视启蒙读物；二看本草歌赋能否切合临床实用。有些学术性、参考资料性强的著作或因部头过大，或因偏于说理，或因药物太多，或因个人偏见，难以适合大众需求。那些提炼药物临床功效准确精要、又能配合简要注文扩大药物知识范围的本草歌赋，最受一般临床医生欢迎；三看本草歌赋是否记录了新知识，能为中药学增添新内容。这类著作大多不是依托前人本草提炼出来的歌诀，而是作者将自己从实践、民间用药知识中发现的新用药品种、新功用主治以歌诀的形式总结出来。尽管这类歌诀当时可能并不受重视，但从中药学发展的角度来看，它们的学术价值很高，不可因为歌诀形式而被忽视。

[1]《珍珠囊补遗药性赋》提要[M]//曹炳章.中国医学大成（第十册）.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7：77.

[2]汪 昂.本草备要[M].郑金生整理.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15.

[3]恽思赞.序[M]//张秉成.本草便读.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58：2.

[4]雷 丰.本草诗三百首[M].龚香圃.补注校刊.姜抱平抄本.

[5]薛清录.中国中医古籍书目[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7.

[6]（旧题）李杲.珍珠囊指掌补遗药性赋[M].刻本.李光明庄，清：1.

[7]龚廷贤.万病回春[M]//李世华，王育学.龚廷贤医学全书.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9：227.

[8]李时珍.本草纲目[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82.

[9]张秉成.本草便读·凡例[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58：1.

[10]陆以湉.冷庐医话[M].袖珍本.乌程：庞元澂，1897（清光绪二十三年）：43.

[11] 黄鹤鸣.序//朱钥.本草诗笺[M].刻本.明教堂，1829（清道光九年）：2-3.

[12]《神农本草经赞》提要[M]//裘庆元.珍本医书集成.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9：244.

（本文编辑 李路丹）

Discussion on the Value of Materia Medica Gough

JI Zhenghan,ZU Na
(Bei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Beijing 100029,China)

Ancient doctors had different viewpoints on the value of Chinese herb verses.Prevalent materia medica Gough could be listed according to times of being cited or numbers of extant editions,such as Yaoxing Fu,Materia Medica Companion and Easily Read to Materia Medica.There are three evaluation criterias,which are the easiness for beginners to remember,practicability of clinical use and freshness in knowledge of Chinese medic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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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289.4

A

10.3969/j.issn.1674－070X.2014.06.002.003.03

2013－12－23

纪征瀚，女，博士，讲师，主治医师，主要从事中医医史文献研究。

·基础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