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现代办公空间设计中的中国古典园林生态美学思想

谢雅婷

(湖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湖南长沙410012)

进入21世纪，人类面临着严峻的生态环境问题，使得生态设计理念成为了研究焦点。更具人性化、融合自然韵味和绿色生态理念的现代办公空间生态设计随之成为当今设计领域的主流。中国古典园林作为人类文明的重要遗产，是举世公认的世界园林之母和世界艺术奇观，其造园艺术蕴含着深刻的生态美学思想，给现代办公空间生态设计带来了许多启迪。本文试图分析中国古典园林的生态美学思想，并从空间形式、界面材料、花木配置等方面探讨中国古典园林生态美学思想在现代办公空间设计中的具体运用。

一 中国古典园林的生态美学思想

(一)“自然”之美

“自然”一词始见于老子《道德经》:“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此处“自然”意为“自己如此”，即自然的随意性。而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存在着两种解释，其一是对自然事物性质的总结，其二是对自然事物范围的概括。儒家思想的核心是“仁”。孟子曰:“君子之于物也，爱之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亲。亲亲仁民，仁民而爱物。”“爱物”之意基本理解为对自然之物取之有时、用之有节。道家思想核心是“道”:“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以俗观之，贵贱不在己。”“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可见老子和庄子都反对人为的干涉自然，主张听任万物顺其天性自由发展。佛教则重视对“境”的感悟，在自然山水的“色”中感悟佛性的“空”。中国古典园林作为一个成熟的园林体系，“其精髓就是崇尚自然、师法自然，它追求一种本与自然、高于自然的艺术境界，追求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审美旨趣”［1］。山水、树木、花草，这些自然景物，都是中国园林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几乎所有的园中都有水池，有假山，有花草，有树木，创造出一种小桥流水、花香怡人的自然风光。这种创造，不是对自然的机械模仿，也不是被动地顺应自然，而是经过园林艺术家匠心独运的构思立意，因地制宜，将古典园林建造成一个妙趣横生的大自然缩影。

(二)“天人合一”之美

“天人合一”是中国古典哲学的根本观念之一，其思想概念最早是由庄子阐述，后被汉代思想家、阴阳家董仲舒发展为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体系，并由此构建了中华传统文化的主体。天，即大自然;人，即人类。“天人合一”有两层意思:一是指天人一致;二是指天人相应，意为人和自然在本质上是相通的，故一切人事均应顺乎自然规律，达到人与自然和谐。“天人合一”思想既是中国古人看待人与自然关系的基本态度，也是指导中国传统园林建筑建设的中坚思想。中国古典园林布局自由，以表现山水景色的天然之美为主，少见人工雕琢的迹象。园林中的假山造景，并不是对附近任何名山大川的具体模仿，而是集中了天下名山圣景，加以自然界高度的概括和提炼，意在力求神似，进而以合乎逻辑的思维求得“师法自然”、“融于自然”、“顺应自然”、“表现自然”，这也是中国古典园林体现“天人合一”哲学思想之所在。中国古典园林将自然美景浓缩在有限的空间环境中，让身处其中的人们能感受到自然、拥抱自然，呼吸着来自大自然的新鲜空气，聆听鸟语花香、叶上雨声，使人性返璞归真，让人融于情景之中，景融于人的生活之中。其园林设计既体现了对大自然的无限热爱和尊重，又不曾忽略人对自然的感悟，真可谓是“景无情不发，情无景不生”，人景相融合一［2］。中国古典园林作为一种独特的文化载体，生动地阐释了“天人合一”这一中坚思想。

(三)“无为”之美

“无为”是道家最基本的精神之一。无为的本质就是顺应自然的变化，使事物保持其天然的本性，不人为造作，达到“无为而无不为”。“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老子奉行的作为一种治术存在的“无为”思想，被庄子演化成为一种无为适性的隐逸思想，从而衍生出影响后世的无为美学思想。庄子认为“天地有大美而无不言”、“淡然无极而众美从之”，天地之所以有“大美”是因为它不假任何造作之力而依“道”自然而然的显现。“道”的本质特征在于自然无为，因此美的本质特征也在于自然无为。“无为”哲学思想一直根植于中国古代文人内心，因而这一理念也反映到了由文人创造的古典园林中。“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强调无为是一种为，无味是一种味。在园林造景和建筑设计上崇尚自然情趣，钟爱自然本身的肌理、纹路与色彩，追求一种清静无为、自然而然、不作雕饰的艺术之美。“粉墙乌瓦的建筑外观、林木掩映的山石、苔痕密布的曲径和不加漆饰的木柱等在园林中常常见到。”如白居易的草堂，“木斫而已，不加丹;墙圬而已，不加白;砌阶用石，幂窗用纸，竹帘纻帏，率称是焉”，就是一种不加人为修饰、追求自然无为之境界的体现。

二 中国古典园林的生态美学思想在现代办公空间设计中的具体表现

现代办公环境是人们创造财富、凝聚智慧的场所，高效率的工作为社会经济的提高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而这却无形地减少了人与自然的联系，每天至少三分之一的时间生活在与自然隔绝的办公空间中，这极大地违背了人类崇尚自然的本性。于是人们对办公环境提出了回归自然的新要求，现代设计师则需更多地注重空间环境中的生态因素。中国古典园林展现的生态美和古人造园艺术的伟大智慧，这无疑成为现代办公空间生态化设计的艺术借鉴。中国古典园林的生态美学思想在现代办公空间设计中的具体表现可以从以下3个方面进行探讨解读:

(一)空间形式——造自然之境

现代办公空间根据工作形式对工作空间的划分有特殊的要求，功能需求的不同使得空间有大小之分，工作人员级别和工作性质的不同使空间有敞隐之分。而为满足空间内自然光、色、风、景的介入，则需考虑空间形式的变化，做到大小层次、虚实变化。“空间亦能运用大自然朴拙而不失生动的色彩，捕捉扑朔迷离的自然光影。”［3］中国古典园林对整体空间的把握讲究“因势利导”，由此我们可知空间本身的存在并不是完全符合人们对空间的需求的，而是需要运用各种方法和手段丰富空间意趣。我们可以从线、面、体三个方面分析中国古典园林给现代办公空间设计带来的启示与借鉴。

就“线”而言，其所表现的盘旋与往复能充分的展示生命的活力和灵动，中国古典园林中有曲桥、小径、汀步。这些线要素增添了空间的情感，丰富了空间的层次［4］。现代办公空间若能把握“线”要素的特质，利用其连贯性贯穿空间的顶面、地面和立面，就既能连贯统一，又能区分空间。例如，苏州美缀时装饰工程有限公司的办公空间中运用植物的枝干造型的延展性，连接上下层的空间界面，展现一种健康积极的空间语言，给人以空间视觉延伸感。在公共办公区域中我们常常需要设计屏风或隔断，这除了可用面来完成，同样可以使用线来表达，例如可利用竹子挺拔简洁的特质，组合排列成线形隔断，既能分割空间又不完全封闭。

就“面”而言，有直、曲、斜面和虚实之分。在古典园林中有云墙、花墙、竹林等面要素。现代办公空间可以在面的形式上多做变化，既要体现面的分隔作用，又要使空间透气不闭塞。

就“体”而言，从其体量大小来在空间中是独立存在的空间元素。古典园林中表现为亭台、楼阁、小榭的穿插，这些设置既独立于空间中，又与之融为一体。在现代办公空间中，体的存在可以是多种形式。例如一信投资福建公司的办公空间设计上借由具有强烈造型感的前台与折现式的中庭楼梯巧妙的结合，在视觉上形成多维几何空间，让整个空间充满了几何造型的美感。除此之外，LOFT空间也是一种常见的现代办公空间形式，用钢骨架支撑的体独立于空间中，亦有亭台楼阁之趣味。

中国古典园林中这些独具特色的线、面、体的空间形式在现代办公空间中的巧妙运用，充分体现了人文与自然相融的和谐之美，营造出舒适随意的自然之境。

(二)界面材料——展自然之美

中国古典园林中的建筑物在材质和色彩上都崇尚自然情趣，例如地板的材质，不论内外，多用泥土、石头、黏土、砂砾铺设，展现这些自然材质所带来的自然风韵。天花板的颜色通常是自然朴素的淡蓝色、灰色和白色。墙面的颜色则多用棕色、土黄色和深灰色等大地色系的材料，这些源自于自然的灵感给现代人带来了无限的启迪。现代办公空间设计在材料选用方面，已越来越少地受材料自身性能的限制，开始转向对材料内在的美感和生态性的关注，材质色彩的选用也越来越偏向于自然的纯粹雅朴。如办公空间顶面材料的选择除了常用的石膏板和矿棉板之外，还用到性能温润、富有生命的木材来装饰天花板。木材纹理自然随意，展现了生态环境的自由之大美。现代办公空间的地面材料要求整体清新自然、朴素大方，常使用仿石材玻化砖和清水泥。天然石材有一定的辐射，因而使用仿石材的玻化砖既能展现天然石材的自然纹理又环保。清水泥经过处理之后再刷上清漆，使之光亮、平滑且不起尘土，既简单大方又显得十分古朴。现代办公空间的墙面装饰设计则更简化处理，有留白或用纯色肌理来表现，似乎展示一种别样的意趣。例如，万科地产(重庆)办公楼的设计在选材和施工工艺上都尽量选择生态环保及可再生的主材料，比如麦秸板、软木、竹饰面等速成材料，通过独特的工艺手法在空间上展现出意蕴无穷的自然生态效果。现代办公空间界面材料设计中能亲近自然，合理地选用清新、雅朴的自然材质，运用从土和植物等自然物象中获取的基础色调，展示大自然的本色之美、和谐之美，这对中国古典园林生态美学思想的一种典型借鉴和表现。

(三)花木配置——享自然之趣

环境心理学的研究表明:室内自然景观可以满足人类向往自然的天性，具有缓解工作压力和获得理想视觉景观的作用。同时，由于植物能够吸收二氧化碳，清除甲醛、苯和空气中的细菌，形成健康的室内环境，具有生态美方面的作用。因此扩大绿化，把绿化庭院引进室内环境是现代办公空间设计追求绿色思想的重要内容。在这个方面，中国古典园林生态美学思想可以给予很好的引导和借鉴。现代办公空间设计越来越关注对绿色植物引入和对工作生态环境的营造，这不仅能较好地符合人们返璞归真的心理需求，也能改善空气质量，给人们创造良好的工作环境［5］。例如，在办公空间的楼梯、墙角、窗台或家具、沙发转角等位置都可以置放一些自然形态美好的盆栽或小花池，使人在工作疲惫之时感受到自然带来的生机和愉悦。这种花木配置方法与中国古典园林绿植设计的“点植”手法很吻合，点植的花木需挑选有独特风格的，或挺拔苍劲，或婀娜多姿，或规整精巧，或盘根错节，疏密相间，大小有别，给严肃的办公环境带来自然生趣［6］。中国古典园林设计对植物的气节和意蕴很是讲究，如《幽梦影·卷下》中所说:“梅令人高，兰令人幽，菊令人野，莲令人淡，春梅令人艳，牡丹令人豪，蕉与竹令人韵，秋海棠令人媚，松令人逸，桐令人清，柳令人感。”因此，现代办公空间设计中对花木配置的选取也应考虑到植物本身的气质以及植物与企业文化精神的关联。例如，Duddell’s香港创意中心是园林花木配置的经典之作，室内有各种小盆栽，室外则是生机盎然的绿植相呼应，透过玻璃窗和露台，人们即可将那随处流淌的平静与魅力的绿收入眼底，得以缓解、释放和安抚如今繁华都市给人的无形压力，从而让人们更多地亲近自然，感受自然，与自然和谐共生，其实就是对中国古代园林生态美学思想的一种诠释。

综上所述，中国古典园林的艺术表现形式满足了人们崇尚自然，渴望在办公环境中再现自然的需求，其天人合一、自然至上的生态美学思想为现代办公空间设计融入自然元素、营造生态和谐之境带来了启示和借鉴。

［1］彭一刚．中国古典园林分析［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86．

［2］姚亦锋．探寻中国风景园林起源及生态特性［J］．首都师范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2001，22(4):81 －87，95．

［3］廖昂．办公空间设计的人性化特征［J］．建筑知识，2005(6):53－56．

［4］吴宗安．论中国园林曲线与直线的美感寓意［J］．中国园林，1992，8(1):33 －35．

［5］俞坚．理想的办公空间［J］．建筑与文化，2004(9):76－81．

［6］周维权．中国古典园林史［M］．2版．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1999:159－1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