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素英
(衡阳师范学院外语系,湖南衡阳421002)
李振中新著《高师汉语语言学课程设置及其教学实践新探索》,已由湘潭大学出版社于2014年6月出版。这是李先生主持的省级教改课题结项成果。该书始终贯穿一个基本理念:基于汉语运用的汉语教学和汉语研究。其主要特点有:两点“突出印象”;四个“紧密联系”;三大“理论价值”。
第一,论题实在。该书所讨论的是在中小学语文教师国家级培训计划(“国培计划”)的实施加速推进、中小学语文新课程标准(“新课标”)的实施有序开展的两大背景下语言学界和语言教学界都普遍关心的、很重要的或者有争议的课题,决非几缕空对空式的浮云。目前国培计划的实施,对中小学语文教师提出了更高更新的要求,给高师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教师教育赋予新的内涵。高师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培养目标和课程设置及其教学实践面临严峻挑战和难得机遇。为此,作者在“国培计划”视阈中、在中小学语文新课标进一步实施的背景下对高师汉语语言学课程设置及其教学实践进行新的探索。毫无疑问,其研究成果对当前汉语教学和汉语研究都将具有应用价值和指导意义[1]。
第二,结论新颖。该书致力运用新的材料、方法和理论,以新的切入点分析一些虽有争议但却相当重要的课题,从而得出一些见解独到、立意新颖的结论[1]。说实话,要是一两章给我们这种印象,或许并不奇怪。关键是,这种特色能在全书16 章中一以贯之,这就充分表明:作者心中自始自终有一座衡量的天平,自始自终有自己极为明确的目标。这就使得作者的研究风格与众不同、独树一帜[1]。这天平和目标便是作者在字里行间始终贯穿的“基于汉语运用的汉语教学和汉语研究”的基本理念。该书的研究结论之所以立意新颖、见解独到,还归功于作者始终坚守“有教无研则浅,有研无教则空”的信条,始终坚持“教学与科研并重,结合教学从事科研,又将科研成果用于教学实践,尽力做到教学与科研相得益彰”的路子。
第一,紧密联系中小学语文教学实际来研究汉语和汉语教学。全书16 章,每一章标题的设计极具特色:既语言生动,又观点鲜明;既醒目明朗,又彰显主旨。这16 章可总归为3 部分。这3 部分的内容都是在中小学语文教师“国培计划”视阈中、在中小学语文新课标进一步实施的背景下进行的。第一部分(第1~2 章)是绪论和总论篇,从总体上对高师汉语言文学专业汉语语言学课程设置及内容更新问题进行宏观新探索。第二部分(第3~15章)是分论篇,从局部上分别用13个专题对高师汉语言文学专业汉语语言学课程教学实践问题进行微观新探索。第三部分(第16 章)是落脚点篇,从全局上对高师汉语言文学专业汉语语言学教师网络环境教改问题进行宏观新探索。全书采用总(宏观)—分(微观)—总(宏观)的结构模式,将这3 部分内容置于中小学语文教师国培计划视阈中进行研究和论述,同时注重中小学语文新课标实施与高师汉语言文学专业汉语语言学课程设置及其教学实践改革的结合。这使该书贴近中小学语文教学和高师汉语教学实际,既具有理论性、现实性,又具有很强的内在逻辑性。在宏观上,对高师汉语语言学课程设置、内容更新及教师网络环境教改问题,作者提出来的建议之所以明显地具有可操作性,是因为作者长期从事高师汉语教学,从而累积了丰富的汉语教学经验[1];而同时,作者提出来的建议之所以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是因为作者对有关汉语教学理论的长期不懈追求[1]。在微观上,对高师汉语语言学课程教学实践问题,由于作者在对具体的汉语言事实的研究中,处处着眼于中小学语文教学和高师汉语教学的需要,所以发现一些难得的、平时不太为人注意和重视的规律。
第二,紧密联系汉语教学中有争议的重大问题来研究汉语和汉语教学。毫无疑问,在汉语教学中,一些具有争议的问题确实长期存在。对这些问题,学界可谓见仁见智,莫衷一是。由于这些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往往容易令人生发出一种莫名的逆反心理:反正一时解决不了,不如干脆回避省事[1]。可作者不然,偏偏要去触摸它。这需要有一种敢于硬碰硬的大无畏精神[1]。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第7 章。汉语音译外来词语素的认定问题,语言学界的探索起步较晚,至今仍未充分展开。即使之前有学者稍加涉及,也意见各异[2]。在汉语教学实践中,用传统的替换法进行常规性认定,往往尴尬多于从容,因此教学中总是尽量绕道走,乃至避而不谈[2]。为此作者在对外来词界定的前提下将外来词归为5 类:半音译半意译的、音译加义标的、音译字形意化的、谐音音译的、单纯音译的[2]。继而确定语素认定的一条原则和两个标准。一条原则:语素是最小的语音语义结合体。两个标准:语素的两大基本属性,即非自由性和两极性[2]。非自由性,指语素在使用上不能直接用来造句,以及所表示的意义是模糊而不确定的;两极性,指语素的音和义[2]。作者尊重语言事实,依据一条原则、两个标准,用5 种操作模式分别对5 类音译外来词语素进行一一认定。考察结果是:音译外来词或属于单纯词,或归于合成词。很明显作者积累了比较丰富的汉语研究和汉语教学的实践经验。这得益于作者一直长期从事汉语研究和汉语教学工作[1]。所以在这类研究中作者能够做到:既一语中的、言之有物,又切中时弊、令人信服。
第三,紧密联系汉民族的文化和汉族人的思维特点来研究汉语和汉语教学。作者之所以在涉及有关语言文化理论的研究中多有创获,是因为作者自己对于汉民族文化对汉语影响的了解相当全面而深刻[1]。其中最为精彩的是第15 章。象形、会意是造字法,早为学界公认。但是在古汉语教学实践中尤其是在汉字学教学实践中,教师讲授六书、学生学习六书时,对象形、会意的构形特征还是有点模糊、甚至纠缠。为此作者首先用符号学理论考察象形、会意。考察结果是:象形和会意属于同一层面的不同层级。同一层面决定两者的符号构形特征有着内在联系,不同层级决定两者的符号构形特征具有本质区别。然后作者用语言文化理论,着重从结构、思维、文化三方面的特征考察两者的联系和区别。(1)在结构特征上,两者都具图画性、表意性,但两者的结构繁简、构成机制、组合关系不同。(2)在思维特征上,两者都追求主观和客观相统一的构形思维方式,以及理性和修辞相统一的逻辑思维方式;但两者的体验型思维特征、内在思维形式、外在思维形式不同。(3)在文化特征上,两者都具整体性、具象性、平衡性,但象形的封闭性与会意的开放性、象形的任意性与会意的逻辑性、象形的静态性与会意的动态性不同。从语言文化视角研究汉字早已成为汉字研究领域中出现的一种新取向。在此背景下作者进一步运用语言文化理论,观照六书中的象形和会意,进而考察象形与会意的构形特征。这对于高师有关象形、会意构形特征问题的有效教学来说,必然有其现实意义和方法论启示作用。
第四,紧密联系句法结构的语义分析来研究汉语和汉语教学。20世纪80年代后期,汉语语法研究表现出一种新的趋势,即:语义在句法结构中的作用和地位开始引起重视[1]。这正如著名语言学家邵敬敏先生所指出的:汉语研究要更好地服务于汉语教学,最为关键的一条是:汉语研究必须结合汉语教学注重句法的语义分析。综观全书,很显然作者在这方面是颇下功夫的。其中最有成就的当推第13 章。作者从三方面分析框式结构。(1)框架和空位。框架对框式结构的语义具有决定性;框架对自由成分性质具有语义规约性。空位的数量常常影响着框式结构的同一性;自由成分的性质常常影响框式结构的语义倾向性[3]。(2)种类和层级。如果把所有框式结构的可变成分x、固定成分A 类聚到一起,那么,x 集合几乎是清一色的实词,A 集合几乎是清一色的虚词[3]。框式结构F 集合,究其实是实词与虚词的组合体[3]。虚词由于数量和位置的不同,组成不同的框架,而实词则按照框架的规约嵌入空位[3]。这样便组成种类各异的框式结构[3]。框式结构具有层级性:有短语层级的,有句子层级的[3]。同一层级的框式结构有不同的种类,同一种类的框式结构有不同的层级[3]。(3)特点和性质。一是固定性。即框式结构有固定的形式标记、准入要求、语义特征。二是独立性。即框式结构不仅在语义上有相对完整性、固有性、融合性,而且作为整体在语言中独立运用,可以充当句法中的某个直接成分。因此在作语法结构的分析时可以不必割裂其内部结构再去细分[3]。三是生成性。框式结构在内部蕴含一种能生成许许多多可接受的具体语言单位的可能性。所有这些结论,都具有普适性意义。作者这种细致而全面的研究,势必有助于对构式语法理论的深入探索,势必有助于在对内对外汉语教学方面由简单的词典式释义提升为规律性的探讨[4]。
第一,语言理论研究如何跟汉语教学研究有机结合。中小学语文教师国培计划和中小学语文新课标的实施,对中小学语文教师尤其对高师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教师教育提出更高更新的要求。而相应地,有关语言理论研究,尤其是语言教学理论研究,却远远赶不上这一更高更新要求的需要。这包括汉语文化理论、汉语基础理论、汉语应用理论、汉语学习理论等[1]。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汉语教学实践的发展已经大大受制于语言理论尤其是语言教学理论的慢拍跟进。在这一方面,该书作者的研究取得了可喜成果[1]。比如,作者运用社会心理感知理论成功分析高师现代汉语课程的课堂教学环境;运用词汇教学核心理论构建高师普通话教学和普通话测评之间的双向互动机制;运用汉字学理论讨论高师汉字学教学与小学识字教学之间的双向互动关系;运用语音表达理论探索现代汉语语音表达单位及其体现出来的表达效果,这有利于高师现代汉语课程语音表达篇的有效教学;运用语义标记理论考察现代汉语表时标记“的”,这对高师现代汉语表时标记“的”的有效教学很有帮助;运用语义认知理论解释双音节偏正式“裸X”组合的义变及其动因,这对高师现代汉语相关内容的语言教学很有启发。诸如此类的研究,既较好地解决一些具体的实际问题,又丰富一些相关的指导理论[1]。
第二,语义分析如何跟句法结构的分析有机结合。语法研究必须在多层面、多角度得到价值的实现。这些层面和角度主要包括语音的、认知的、语用的、句法的、语义的[5]。对“五性”的揭示,应该是汉语语法研究的最终目的。这“五性”是语音的提取性、认知的解释性、语用的选择性、句法的强制性、语义的先决性[5]。其中汉语语法研究的出发点和重点是对语义先决性的揭示。对认知解释性的揭示,则是汉语语法研究需进一步追求的更高目标[5]。长期以来,句法结构中的语义研究没有得到足够重视。现在随着语法研究的深入,汉语句法结构中的语义研究已越来越引起语法学界的热切关注。目前句法分析离不开语义分析,已成为语法学界共识[1]。追求语义解释、搭建语义框架、建立语义结构、确定语义指向、揭示语义特征、分配语义角色、梳理语义关系、重建语义范畴等,已成为汉语语法研究的最新突破口[1]。事实证明,该书作者在这些方面的探索也卓有成效[1]。比如,第10 章从逻辑语义出发分析现代汉语复句类型划分的标准问题,提出逻辑语义才是复句类型划分的原则依据;第11章从语义出发对现代汉语表时标记“的”进行比较精彩的多角度语义考察;第12 章从语义出发揭示现代汉语新词语“裸X”组合的义变及其动因;第13 章从语义出发论证现代汉语框式结构的共性。这些研究,无一不是揭示语义先决性的结果。很明显今后汉语语法研究要想取得比较显著的进展,进一步加强语义分析定然是必经之途[1]。
第三,语言文化研究如何跟汉语研究有机结合。近20 多年来,语言文化研究可谓方兴未艾,成果可谓层出不穷。但是纵观其研究现状,在理论和实践上,仍然存在诸多有待解决的问题。比如,有些成果只是在语言现象上贴上文化标签,有些文章更是把文化看作一种万能胶水,动辄用文化进行随心所欲的解释,乃至把文化庸俗化。幸喜的是,该书作者在这方面做出了艰苦努力,并且在理论上有更高层次的热切追求[1]。这方面最为典型的是第15 章,作者密切联系汉民族的文化和汉族人的思维特点来研究象形、会意构形特征。针对象形、会意符号构形上的文化共性之一“平衡性”(即外观方圆、均匀有序、配置对称),作者首次提出一个大胆新颖的观点:这种平衡性,使字符本身具有整齐、稳定、坚固、不易变化的感觉;这既是汉民族建筑文化意识的反映,也与汉民族天圆地方的自然观念相联系[6]。这些研究,既给人以启迪,又值得进一步探索。
综上,该书取得的成绩充分说明:高师汉语教学领域中的汉语研究和汉语教学研究,为我们提出许多崭新的课题,也为我们打开许多崭新的思路。换言之,基于汉语运用的汉语教学和汉语研究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必将大有可为[1]。
[1]邵敬敏.简评梅立崇《汉语和汉语教学探究》[J].世界汉语教学,1995(3):94-96.
[2]李振中.论音译外来词语素的认定[J].暨南大学华文学院学报,2001(4):47-53.
[3]李振中.试论现代汉语框式结构[J].甘肃社会科学,2008(5):186-189.
[4]邵敬敏.汉语框式结构说略[J].中国语文,2011(3):218-227.
[5]邵敬敏.“语义语法”说略[J].暨南学报(人文科学与社会科学版),2004(1):100-106.
[6]李振中.《说文解字》研究[M].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