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前夕在美中国史家归国原因探析

2014-03-29 08:01
东方论坛 2014年2期
关键词:史家汉学回国

吴 原 元

(华东师范大学 社会科学部,上海 200062)

新中国成立前夕在美中国史家归国原因探析

吴 原 元

(华东师范大学 社会科学部,上海 200062)

自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中国学人赴美渐成潮流。在这股赴美洪流之中,不乏从事中国文史研究之人。值得注意的是,大多数赴美中国史家都在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后相继归国。促使大多数赴美的中国史家最终选择归国之原因主要有美国汉学的边缘性及其薄弱、美国对华人学者的歧视、中国史家强烈高亢的民族意识、新中国的吸引与积极召唤等。

新中国成立前夕;中国史家;美国汉学

自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中国学人赴美渐成潮流,以至形成了一股强大的赴美洪流。据华美协进社统计,1948年在美的中国学生达2710人; 1949年中国留美学生比上年增长了40%,达3797人。[1](P434)与此同时,不少中国学人或应美国大学之聘,或应美国国务院之邀,赴美讲学或研究。1945年应约出国讲学或研究的学人为130人,1946年为270人,1947年为450人。[2](P518)在这股赴美洪流之中,不乏从事中国文史研究之人。例如,房兆楹、王毓铨、冯家升、周一良、杨联陞、邓嗣禹、洪煨莲、王伊同、何炳棣、梁方仲、张仲礼、何兹全、瞿同祖、全汉升、朱士嘉、蒙思明、乔明顺、孙毓棠等一批中国史家都曾先后赴美。值得注意的是,大多数赴美中国史家都在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后相继归国。正如杨联陞在一首诗中所写,“买舟归客正连翩,佣笔无须论孰贤。强慰闺人夸远志,应知异国误华年。”[3](P94)1947年,王重民、冯家升、韩寿萱分别辞去在美国国会图书馆、哥伦比亚大学中国历史研究室研究员、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工作回国;1948年,孙毓棠辞去美国哈佛大学客座研究员之职回国;于1946年赴美国哈佛大学进修的王钟翰两年后选择回国;1950年,回国的中国史家有于1949年获哈佛大学博士学位的蒙思明、于1947年赴美访学的何兹全、辞去美洲古钱学会博物馆远东部主任之职的王毓铨和胡先晋夫妇、辞去华盛顿大学远东系副教授之职的朱士嘉等。此后相继回国的还有乔明顺、张仲礼、瞿同祖等人。余英时曾就中国史家选择归国之原因分析道,“在正常情况下,人文学者在出国深造之后,总是愿意回到自己本土的学术环境中去工作,一方面可以更新本土的研究传统,另一方面也可以使个人的长处发挥得更充分。在抗日战争之前,中国文史学界虽然承认西方的‘汉学’有它的重要性,但同时终不免把‘汉学’看作边缘性的东西。因此,第一流中国文史学者都宁可在国内发展自己的研究传统,而不肯长期留居西方做汉学家。”[4](P145)新中国成立前夕,正是国内局势动荡之际,且这些在美的中国史家对于对新中国所要建设的社会主义不免有些隔膜。但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却仍然选择归国。那么,究竟是哪些因素促使大多数赴美的中国史家最终选择归国?本文拟就此问题作一初浅的探讨,不当之处,还请方家批评指正。

一、美国汉学的边缘性及其薄弱使然

自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基于了解中国的社会历史和文化之需,美国不少院校相继开设有关中国的课程和教学。据1928年中国驻美使馆的报告,设立有关中国研究专系者为哈佛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加利福尼亚大学等9校;已设有汉文专修科者为起伦大学、南加利福尼亚大学两校;筹备设立者,为伊伦诺斯大学、密执安大学等十七校。[5]然而,据卡梅伦(Meribeth E.Cameron) 和普理查特(Earl H. Pritchard)调查,截止到1947年,全美开展有关远东教学的院校大约有近60所;[6](P133-135)1948年,纽约华美协进社应美国国务院之请,调查全美各大学及独立学院设有中国文化之课程者计有七十六个校院,设有语言80,美术34,历史文化150,政治26,其他课程37,所设课程总数为327。[7](P2685)为适应美国“建立世界战略”以及“目前及未来这个国家在中国及其周围地区将要面临的问题”[8](P225),美国亦开始加强对中国的研究。“战后美国学术界到处都是发展远东研究的计划。……哈佛大学、哥伦比亚大学、耶鲁大学、斯坦福大学、华盛顿大学、加利福尼亚大学等在洛克菲勒基金会资助下,正大力开展远东区域研究。”[6](P128)

但不可否认,美国的中国研究在20世纪40年代仍处边缘地带。德国汉学家佛尔克(Alfred Forke)在给劳费尔的信中写道,“这里其实没什么人对汉学感兴趣。学生们只想学一些口语方面的东西,听一些泛泛而谈的讲座课,课上要尽量少出现中文表达方式。”[9](P407-408)俄籍汉学家叶理绥(Serge Elisseeff)赴美前对美国汉学有一形象比喻,欧洲尤其法国是汉学的“罗马”,而美国则是汉学的“荒村”。他为某些美国汉学家缺乏应有学术训练而感到遗憾。他无奈感叹道,“他们这里完全不了解真正的语文学方法,随意翻译汉文文献。你若给他们讲解,他们经常会问why,叫你无言作答。”[10](P525-526)美国本土汉学家亦不讳言其汉学的边缘性和薄弱。富路特(L.C. Goodrich) 曾指出,“近期美国人做了一次有关中国的西方重要著作调查,我发现,145位作者中只有23位美国人,且其中一半不熟悉中文。”[11](P75)赖德烈亦就中国留美学生之英美导师的中国历史文化水准言道,“他们的英美导师或者不熟悉中国的语言、制度、历史,或者是一知半解,根本不能对其进行指导。”[12](P706)哈佛大学文理研究生院院长蔡斯(George H Chase)致函燕京大学洪煨莲,由于“柯立芝(A.C.Coolidge)教授的逝世和明年将去华盛顿国务院的亨培克(Stanley K.Hornbeck)博士的退出,使我们实际上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地胜任指导远东历史研究的工作。”[13](P24)1936年,费正清对全美高校远东研究进行调查,结果显示“以远东为专业的专职者大概不到50人。”[8](P68)美国汉学家卜德更是尖锐指出,“有关中国的教学和研究少得可怜;如果有,那就是很少的几位传教士学者如赖德烈、恒慕义(Arthur W. Hummel)以及一些像亨培克这样不懂汉语也没有接触过中国文献的专家和两三个像马温(N.Wing Ma)那样的中国人提供的。”[14](P7-9)

在美的中国史家对此有着切身体会。杨联陞在1943年10月26日给胡适的信中这样写道,“这个礼拜Wittfogel在这儿讲几点钟,我还没去听,昨天下午碰见他,一块儿在校园里绕了两个湾儿,他说讲中国上古史不可不念王国维、郭沫若的文章,不可不用金文、甲骨文,如司徒即是司土之类不可不知。我说这些知识,对于中人以上的史学系大学生,不过是家常便饭,无甚希罕。他似乎觉得奇怪。”[3](P2)王伊同曾面告何炳棣,20世纪40年代后半期在哈佛东亚语文系博士论文口试时,日本史资深教授而又与费正清合撰东亚史的雷晓尔(Edwin Reischauer)不时做笔记,足见哈佛教授中国史知识有限。[15](P124)对于人文学者来说,显然是不愿意在这种学术环境中从事中国文史研究。邓嗣禹在给胡适的信中写道,“在密尔思大学讲学,亦不过欲对祖国文化略加宣扬而已。多一番接触,多一分经验,多一分认识,知道教授美国人,如何取材,如何立言,如何应付。然雅不愿长留异邦。”[16](P507-508)陈受颐在给胡适的信中,多次表达“急想回国,尽力读书”的愿望。[17](P393-394)

二、深感美国对华人学者的歧视

太平洋战争爆发前,中国留美学人在学成之后多回国,“往昔中国留学生因非美国公民,无权居留,不易谋职,毕业后便束装归国,盖前途在祖国,海外芸窗生活,不过以羁旅视之。华侨土生,虽生长于斯,因受种族歧视,此丙种公民,亦无出路。其家境许可而有志入大学者,多习医科牙科或预备接办移民案之法律系,此外无为焉。如习其他学科者,不过预备返回祖国,另寻生活之计耳。”[1](P427)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美国出于共同抗击日本的现实需要等原因,于1943年废除臭名昭著的《排华法案》。但废除排华法案,并不意味着美国对华人的歧视就此终结。事实上,歧视仍无处不在。周一良先生曾回忆:“谈到住房,不能不揭露美国那时的种族歧视。房东太太往往对东方人偏见很深,不肯把房间租给中国学生。有时外边贴着‘出租’,开门看见黄皮肤,立即说已租出,甚至更恶劣到一言不发,享以闭门羹。租公寓尤其如此,我碰到多次”。[18](P34-35)许倬云也曾提到,“早期华人在美国饱受岐视,50年代我在美国芝加哥大学当学生时,华人连住家都受到歧视,根本不可能在某些白人社区买到房子。1972年我在美国买房子还听说过那一段历史,买屋还得左邻右舍签字同意,才能成交。”[19](P205)

这种歧视不仅仅体现在日常生活中,还广泛存在于美国学术界。在洪煨莲到美国后,只能在哈佛大学挂个研究员的名。[20](P161)任以都女士在她的回忆录中提到,在哈佛女校求学时曾因是中国学生而被拒绝选修某位美国教授的美国社会史讨论课,其拒绝之理由是“因为中国学生念不好我这门课”。其在宾州州立大学任教初期也遭到较为严重的歧视,如只给Visting Lecturer(访问讲师)的名义,经争取也只给了Lecturer(讲师)的职衔。[21](P50-51)冯家升、瞿同祖、王毓铨、房兆楹等中国史家曾参与魏特夫主持的“中国历史资料编译计划”,让何炳棣愤愤不平的是“所有搜译的各朝代的资料原则上仅供魏氏一人之用。”[15](P264)杨联陞在日记中曾如是描述他感受到的华人学者群体在美国学界所受排挤与歧视,“费所谓integration非奸人盗窃即愚人盲从,决非大学者气象,原定22开会,提前一天,似乎故意不等广京,亦属可恶。” “李田意来信,云crump(自名迂儒)不肯在AAS年会文学史节目中加入李文(讲三言二拍)亦因crump自己要讨论此题,怕相形见绌。毛子可恨如此。”[22](P84)美国对华人学者的歧视,使得赴美中国史家多将海外芸窗生活以羁旅视之,所思是回国以图强本国学术。正如王重民在给胡适的信中所言,“重民在欧美流落了十几年,受了不少的洋气,也算看了一点洋玩意儿(在东方学一方面),所以图强之心非常迫切。”[23](P484)

三、中国史家强烈的民族意识

近代以来的中国倍受外来侵略和欺凌,这种现实处境激发了中国学者强烈的民族情怀。1929年傅斯年在给陈垣的信中曾言道,“斯年留旅欧州之时,睹异国之典型,惭中土之摇落,并汉地之历史言语材料亦为西方旅行者窃之夺之,而汉学正统有在巴黎之势。是若可忍,孰不可忍?”[24](P236-237)陈寅恪在《北大学院己已级史学系毕业生赠言》诗中,开首两句便是“群趋东邻受国史,神州士夫羞欲死”[25](P18)。辅仁大学的陈垣、北京大学的顾颉刚和燕京大学的洪业等先生均有同感。郑天挺曾回忆说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有一次在龙树院集会,援庵慷慨陈词说:“现在中外学者谈汉学,不是说巴黎如何,就是说东京如何,没有提中国的。我们应当把汉学中心夺到中国,夺回北京。”[26](P378)陈垣在北平师范大学时的学生柴德赓回忆说,陈老师“深以中国史学不发达为憾,常说:‘日本史学家寄一部新著作来,无异一炮打在我的书桌上。’”[27](P436)他20世纪30年代中期在北京大学的学生朱文长回忆当时他就时局发表的看法:“一个国家是从多方面发展起来的;一个国家的地位,是从各方面的成就累积的。我们必须从各方面就着各个所干的,努力和人家比。我们的军人要比人家的军人好,我们的商人要比人家的商人好,我们的学生要比人家的学生好,我们是干史学的,就当处心积虑,在史学上压倒人家。”[28]朱士嘉回忆道,九一八事变前夕日本不仅在军事上加紧筹划对中国的大规模军事进攻,而且在政治、经济、文化诸领域予以广泛渗透,就连当时使用的教学地图也为日本所绘制。面对此种情形,顾颉刚在给学生上课时疾呼,“外国人正在研究我国边疆史。方志这块领土如果我们不去研究,外国人就会去侵占………。”[29](P27)王钟翰也曾回忆道,“1935年12月平津高等院校学生反对当时中国政府与日本帝国主义政府签订《何梅协定》,反对华北独立的一二九爱国学生运动停课两个月以后,史学方法课复课后第一堂课,洪业缓步走进课堂,这次没有口含烟斗,挺身站立在讲桌前,久久未发一言,同学位为之愕然,猛不提防地洪师激于对日寇的满腔愤恨,大声慷慨激昂地对我们说,现在你们知道了吧,我们中国人在军事上打不过日本人,但在做学问上我们不能不跟他们比一个高低!洪师又说,日本人很骄傲,他们说汉学中心根本不在中国。他们很想把汉学中心抢到日本东京去,我们要争一口气,汉学本来就在中国,我们一定要把汉学中心从东京抢回北京来!”[30](P4)洪业之所以大声疾呼“把世界汉学中心抢回北京来”,就是因中华民族的尊严和爱国思想而发。

受耳闻目睹及其导师之影响,赴美的中国史家都抱有学成之后回国致力于发展中国学术的信念。1946年,邓嗣禹以诙谐的语言自我调侃道,“在芝加哥大学教了六年书,例当休假一年。胡适之先生约去北大讲学,将书籍带回国,想一去不复返。过去数年,为美国作育人才,总有‘老妈子抱孩子,是人家的’的感想”。[26](P132)杨联陞刚到哈佛时,曾与周一良相约,在美他们当尽力提升汉学研究,然后再回到清华、北大开创事业,贡献一生;[31](P13)1946年即将由美返国的王重民则在给胡适的信中如是言道,“ (陈援庵)老先生曾说:世界汉学中心,一在巴黎,一在西京。我想复他一信,说巴黎已衰,西京亦将不振,将来中心,厥只有北平。将来在他老先生和胡适之先生领导之下,我们要精纯,要为史学而作史学。要结束巴黎,并希望西京能和我们来合作,以建设这个永久中心点。”[16](P292)

四、新中国的吸引与积极召唤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所展现出来的新气象和新变化,给饱受战乱之痛的中国学人以极大的促动。杨树达在观看了长沙市举办的1952年国庆游行后,情不自禁赋诗一首,“热泪纵横不自休,暮年喜见此年头。夜门兀自无人闭,谷粒都归种者收。淮水安澜歌禹德,夷人授着洗前羞。平生梦想今都现,笑口频开待首丘。”[32](P76)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同样也对游学在海外的中国知识分子带来了无限希望。“在全国解放前后,从国内传来了很多消息,正反面的都有。但多数在美国的留学生对中国真实的政治形势并不很清楚,只是知道国内在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家对国民党政府的腐败和无能,早有失望以致痛恨的心情,认为什么变革也不能比国民党更坏。”[33](P193)另外,新中国对滞留海外的学人高度重视,采取各种措施以争取海外学人回国。1949年12月6日,政务院文化教育委员会召开有关单位联席会议,成立直属于文化教育委员会的“办理留学生回国事务委员会”(简称“办委会”),统一领导和处理留学生回国事宜。其主要任务是:调查尚在国外的留学生,动员其早日回国;对留学生回国前后的宣传了解及教育;留学生回国后的招待;统筹解决回国留学生的工作。办委会成立后,向海外学人发出欢迎函电,进行宣传和动员,采取了一系列具体措施争取并协助留学生回国。为争取留学生回国,教育部专门发出通知,要求各高校应普遍发动各方面有关人员,特别是同国外有关系的教授、学者、已回国的留学生、尚未回的留学生家属亲朋等给尚在国外的留学生以动员争取其回国。[34](P5、24)

基于新中国成立所带来的无限希望以及新中国的积极招唤,一批在美的中国学人选择归国。王赣宇即在欣闻新中国即将成立之后辞去在美国华盛顿大学远东系的教职归国;丁则良在写给何炳棣的信中非常激动地说,英国费边式社会主义福利国家无光无热,就要建国的中共有光有热,他已急不能待,放弃论文,马上就要回国报效;罗应荣在朝鲜战争爆发后,立即买了船票赶回“有光有热”的新祖国,毫不可惜放弃他完成加州大学博士论文机会之不能再来。[15](P188)韩寿萱、王毓铨夫妇、朱士嘉等人则辞去在美工作,选择归国。据统计,1949年8月至1954年12月自美回国的学人总计为937人;[34](P59)败退到台湾的国民党政府虽也于1950年出台《辅导国外留学生及学人回国服务各项办法》,采取补助旅费、分发工作等措施积极争取留学生归台,然而自美归台的海外学人寥寥无几。据台湾国民政府统计,1950年至1954年归台服务的海外留学生及学人共76人,其中自美国归台服务者约占半数以上。[2](P581)新中国所焕发出来的活力及其热情,无疑是吸引王毓铨、朱士嘉、罗应荣、何兹全等中国史家归国的重要原因。

不可否认,面对抗日战结束后中国国内动荡的局势以及对新中国所要建设的社会主义的隔膜,担心国内已不复具有他们原来的生活方式及学术研究条件等原因,部分赴美中国史家选择留居在他们心目中的“自由社会”。李方桂曾回忆道,“1949年,我曾希望回到中国,于是我们驾车直抵西雅图;但到西雅图后,中国局势发生彻底变化。民国政府已经毫无能力,共产党接管了整个国家,所以1949年我回不了中国。”[35](P57)但是,最终选择留居在美国的毕竟是少数。1948年9月陈荣捷在岭南大学作《美国人对中国文化之新认识》的演讲时曾提到,在美国担任中国历史文化课程的有五六十个中国人。[36]据1961年台湾驻美国文化参事处报告,中国学者在美国43州之大学与学院186所当教职者1124名,其中只有62位教授中国语文历史,其余1062名教授科学、医学、工程、商业、社会科学。[1](P427)当洪业、邓嗣禹、杨联陞、陈受颐、王伊同、房兆楹等这些人选择留居在其心目中的“自由社会”时,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完全意识到天涯羁旅之痛。留美之路,不但不能使他们继续本土研究的传统,研究特长亦难以充分展现,还需面临普遍的歧视与学术观念的冲突;更有对故土和文化的思念。萧公权旅居美国西雅图时所填的“少年游”四阙,最能道出“花果飘零”后中国知识分子的心情,其一曰:游人未擬滞天涯,银汉待回槎,莺燕飞时,烟尘定后,重谱洛阳花。高歌何处无明月,何处不宜家,试问从来,可容词客,头白住京华。[37](P366)

[1] 刘伯骥.美国华侨史续编[M].台北:黎明文化事业公司印行,1981.

[2] 林子勋.中国留学教育史:1847-1975[M].台北:华冈出版有限公司印行,1976.

[3] 胡适纪念馆.论学谈诗二十年——胡适杨联升往来书札[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1.

[4] 余英时.中国文化的海外媒介[A].余英时.钱穆与现代中国学术[C].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5] 美国各大学竞设汉学讲座[N].申报,1928-04-05.

[6] Meribeth E. Cameron.Far Eastern Studies in the United States.The Far Eastern Quarterly, Vol. 7, No. 2(Feb., 1948).

[7] 王焕琛编.留学教育——中国留学教育史料[M].台北:国立编译馆出版,1980.

[8] (加)保罗·埃文斯.费正清看中国[M].陈同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

[9] (德)马汉茂、汉雅娜;(中)张西平、李雪涛主编.德国汉学:历史、发展、人物与视角[M].郑州:大象出版社,2005.

[10] 阎国栋.俄国流亡学者与哈佛燕京学社——读叶理绥俄文日记与书信[A].朱政惠,崔丕主编.北美中国学的历史与现状[C].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3.

[11] L.C.Goodrich.Chinese Studies in the United States.The Chinese Social and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1931,(1).

[12] Kenneth.S.Lattourette.Chinese historical studies during the past seven years.The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 Vol.26,No.4(July 1921).

[13] 程焕文编.裘开明年谱[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14] (美)保罗·柯文,默尔·戈德曼主编.费正清的中国世界——同时代人的回忆[M].朱政惠,陈雁,张晓阳译.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00.

[15] 何炳棣.读史阅世六十年[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16] 杜春和,韩荣芳,耿来金编.胡适论学往来书信选[M].北京:中华书局,1979.

[17] 耿云志编.胡适遗稿及秘藏书信(第35卷)[M].合肥:黄山书社1994.

[18] 周一良.毕竟是书生[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8.

[19] 陈永发等访问,周维朋记录.家事、国事、天下事——许倬云先生一生回顾[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2.

[20] 陈毓贤.洪业传[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

[21] 张朋园等访问.任以都先生访问纪录[M].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3.

[22] 刘秀俊著,王学典指导.中国文化的海外媒介——杨联陞学术探要[D].济南:山东大学,2010.

[23] 北京大学信息管理系、台北胡适纪念馆编.胡适王重民先生往来书信集[M].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09.

[24] 陈智超.陈垣先生与中研院史语所[A].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新学术之路[C].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印,1998.

[25] 陈寅恪.陈寅恪诗存[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1993.

[26] 冯尔康,郑克晟编.郑天挺学记[M].北京:三联书店,1991.

[27] 柴德赓.我的老师陈垣先生[A].柴德赓.史学丛考[C].北京:中华书局,1982.

[28] 朱文长.北大与北大人[J].东方杂志,40卷7号,1944年1月.

[29] 朱士嘉.我研究方志的历史回顾[J].文史杂志,1987,(4).

[30] 王钟翰.我为什么专攻清史和满族史[J].文史知识,1996,(12).邓嗣禹.北大舌耕回忆录[A].冯尔康,郑克晟编.郑天挺学记[C].北京:三联书店,1991.

[31] 张凤.哈佛心影录[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0.

[32] 杨树达.积微翁回忆录积微居诗文钞[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33] 梅祖彦.由美回国经历记实[A].全国政协暨北京、上海、天津、福建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建国初留学生归国记事[C].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9.

[34] 李滔主编.中华留学教育史录:1949年以后[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

[35] 李方桂.李方桂先生口述史[M].王启龙、邓小咏译.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3.

[36] 陈荣捷.美国人对中国文化之新认识[N].岭南大学校报,1948年10月,第88期.

[37] 萧公权.萧公权全集[M].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印行,1983.

责任编辑:侯德彤

Analysis the Reason of Chinese Historians in the United States Returned to Their Own Countries On the Eve of The Founding of New China

WU Yuan-yuan
(Social Sciences Dept.,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 200062,China)

Since the outbreak of the Pacific War, Chinese scholars to the United States had gradually become a trend.In this tide of to the united states, there were many persons who engaged in cultural and historical study. Notably, most of Chinese historians in the United States has returned to their own countries before or after the founding of new China.There are the following reasons why most of Chinese historians in the United States fi nally chose to return to their own countries: Sinology in the united states was very weak and in the edge of academic,there had discrimination against Chinese scholars in the united states, Chinese historians had strongly national consciousness, New China's attraction and positive call on

on the eve of the founding of new China; Chinese historians; returned to their own countries;reason

K271

A

1005-7110(2014)02-0032-05

2014-03-06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民国史家与美国汉学:以1940年代移居美国的中国史家为考察中心》(项目批准号:12CZS004)的阶段性成果。

吴原元(1977-),男,江西东乡人,华东师范大学社会科学部副教授,历史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海外中国近现代史研究与美国中国学史。

猜你喜欢
史家汉学回国
粉末冶金航空刹车片:三万里回国路,二十年砺剑心
身边雷锋
“《明英宗实录》诽谤景帝说”考释——兼论明代史家史权意识的复苏
论杨衒之的生平仕履与史家意识
杨联陞《汉学书评》出版
汉学方法论值得关注
《国际汉学》增刊征稿启事
扭转人才流失:普罗夫迪夫如何吸引保加利亚年轻人回国
刘佳炎:回国创业让人生价值最大化
欧洲激辩“IS新娘能否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