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开
(复旦大学,上海,200433)
经典与当代的融合:中国文学作品英译的通俗形态
王建开
(复旦大学,上海,200433)
采用通俗形态的原文本进行英译,是中国文化和文学对外传播的一个新策略。此举以漫画等绘画形式展现中国古典及古代作品,再配以简练的中英双语文字和图画,更有提供声频和视频者。这一创新既提高了阅读趣味性,也深入浅出地解析了原文,有利于赢得海外大众及儿童读者。这也表明国内出版者的读者定位清晰,根据读者的阅读特点和喜好推出适合的产品,具有服务市场的意识。事实证明此策略取得了明显效果,也是今后继续努力的方向。
通俗形态英译本,图画音像英译本,大众及儿童读者,中国经典趣味阅读
20世纪下半叶起,我国开始把文学外译当作对外文化交流和宣传的媒介,有计划地组织译介、输出了一大批各个历史时期的文学精品,英译居多(李朝全2010)①。最早是《中国文学》(ChineseLiterature)英文期刊(1951~2001)(何琳、赵新宇2003),随后有“熊猫丛书”(Panda Books,1981~2007),所收作品以现当代为主(徐慎贵2005;耿强2010)。由于政治色彩、销售渠道有限以及西方阵营封锁等多种原因,这些作品的输出对象多是亚非国家和地区(1980年代前),欧美不多(徐慎贵2007;马士奎2007)。从宣传角度看,取得了一定成果(何明星2010),友好国家及人士通过这些作品了解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各个方面,达到了外宣目的。
与此同时,国外汉学家(包括华裔学者)也编译了一系列中国文学选集和丛书。出于学术研究和教学需要并按照文学价值(而非政治标准),他们的选材多是具有很高艺术价值的古典作品及一部分现代作品,主要由各大学出版社推出。这在情理之中,毕竟古典作品最先进入西方,有的名著英译已有上百年历史(郑锦怀2011;曹广涛2011)。这些英译本在海外产生了较大影响,有些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中国代表作品丛书目录”(The UNESCO Collection of Representative Works:Chinese Series)(裘克安1991)以及“企鹅现代经典丛书”(Penguin Modern Classics,2011)。后者迄今收入15部中国文学作品的英译本②,包括麦家的《解密》(Decoded:ANovel,2014)这部唯一入选的中国当代作品(陈香、闻亦2014:06)。出自汉学家的这些中国文学典籍及古典作品已成为西方学术界研究中国传统和经典的文献,韦利的《论语》英译本甚至进入了多种英美文学选集(程章灿2007:31-45)。其反响胜过同样是古典作品汉英对照版的“大中华文库”(The Chinese-English Library of Chinese Classics),尽管后者由学者型译者精心打磨(刘重德2001)并由国家机构大力向外推广(王坤宁2007;陈香2011)。汉学家编译中国文学的选择自成体系,并非来自国内的推介,其中有些篇目与“大中华文库”相同,这是因为对经典的认同标准(文学的艺术价值)中西相近,属于中西审美的共性。不过,其阅读限于学术圈内的专业读者,例如各大学的中国文学教学研究机构(刘洪涛、黄承元2012),圈外的普通读者不多(何明星2014)。
以上关于英译作品在国内和海外出版的两条平行线对比,显示中国文学作品的海外接受取决于读者的不同需要,而非出版者的意图。
进入21世纪,随着中国经济崛起和影响力增大,情况又发生了变化。就近十年来海外大众读者的兴趣来说,他们想阅读的中国文学既不是政治宣传一类,也不是与眼前实际脱节的古典作品。这些读者希望阅读反映当前中国社会现实及当下普通中国人生活现状的当代作品,或是阅读形式有趣、融知识和娱乐为一体的有关中国的书籍。对此,国内出版社及时应对,加大了当代作品英译的出版力度,其版权输出亦逐年增加。2012伦敦书展上,中国展团输出版权1859项,引进版权1411项,出现了局部贸易顺差(冯文礼2012:1)。
此种情形之下,是否意味着古典作品不被大众读者接受而无用武之地了呢?当然不,假如细分读者群体的趣味并采用适当的形式,古典作品仍能走向大众。所以问题是,如何在21世纪的新形势下有效地向学术圈之外的大众读者推广古典作品。这是一个值得应对的挑战,因为大众读者数量庞大,理应积极争取,扩大对外传播的效果。可喜的是,近十年来,国内出版机构积极寻找对策,针对普通读者的阅读兴趣实施创新,采用通俗化的中国经典原本进行英译。曾经阳春白雪的经典作品以通俗本(图画和有声文本)的面貌出现,再译为英文,成为一种倾向,应当引起学术界的关注。
本文以近年来国内出版机构的中国文学通俗化原本英译为例,考察当前中国文学和文化走出去强劲势头中出现的此一醒目现象,分析这一举措的原因、意图,从中引出对文学对外传播有益的经验。
近年来国内出版的中国文学经典作品英译本,其原本在传统文字版本之外,又开拓出多种通俗文本,且形态多样生动,不再只是文字符号。本文所说的通俗文本是指中文原著的漫画、绘画、动画等图画文本,在此基础上译为英语,供海外一般读者(而非研究者)平时阅读。
2.1 图画文本:助力“悦”读
在各种图画文本的英译作品中,漫画是采用较多的形式,《诗经》、《论语》、《中庸》等经典也在其中。这些汉文化典籍早已被译为多国语言,蜚声海外(崔玉军2010:587-600),但长期停留在学术界圈子。如今,图文并茂的英译本有助于打动并赢得更多普通读者的青睐,他们人数众多,对扩大中国文学对外传播具有决定性的影响。
此类形态的典型者要数“蔡志忠漫画中英文版(中国传统文化系列)”(The Wisdom of the Classic in Comics),共24种28卷(北京现代出版社,2005~2007)③。此系列以中文漫画原著为蓝本进行英译,出版者借助漫画家“独特而富有吸引力的画风,将中国古代经典著作中博大精深的思想深入浅出地呈现给读者。儒家构建和谐社会的智慧、道家崇尚自由与自然的智慧、兵家不战而胜的智慧……通过蔡志忠画笔下一个个鲜活、有趣、生动的形象得到简明、精确的阐释”④。该系列后由CPG International-Sydney购得版权,于2008年在澳洲重新出版⑤;2013年再次由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出版,更名为“中英文对照版蔡志忠漫画·中国传统文化经典(漫画中国思想系列)”(Classic Comic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in Bilingual·Comic Chinese Thought Series)。其中的《庄子说:自然的箫声》(ZhuangziSpeaks:TheMusicofNature,1992)中英文对照版和《禅语》(ZenSpeaks:ShoutsofNothingness,1994)之前已在美国出版。前者的出版方介绍说:“通过蔡志忠的热情和技巧,庄子学说的最早及核心部分可供千百万华语圈的人们阅读,否则他们没有机会欣赏道家的重要著作。这本连环漫画书经由布莱恩·布雅的英译如今西方读者可以阅读了。全书每页的边际附有庄子选段的文言中文。英译文及有趣的卡通画面使人想起了庄子崇尚的自然状态,即他所提倡的一种对生活的态度:放弃欲念、雄辩和壮志,倾听自然界/本性的音乐”。
除了老少皆宜、中外意趣契合的漫画,对于处于识字阶段的儿童而言,绘图本连环画更加适合,因而将绘图文本用于解读童话一类故事便顺理成章了。以少儿读物外宣为主的五洲传播出版社在这方面成绩斐然,推出了一系列丛书(均特别注明所适合的小读者年龄段),仅2014一年便出版了三种儿童绘本英译丛书(汉英对照兼配汉语拼音):水墨幼儿故事(8册)、绘本童话故事(10册)、绘本寓言故事(10册),其水墨和彩绘的图画是儿童喜欢的视觉形态。出版者介绍说,中国水墨画的表现方式充满童趣,墨韵十足,画面优美,有助于中外儿童通过生动有趣的故事了解中国传统文化。首先是选取有意义的故事,然后利用有趣又富有解释力的图画形式,力图在满足中外儿童独特的阅读趣味之时也传播具有普世价值的中国文化理念。海豚社另有中英对照“中国经典故事”丛书(2009),编者自陈:“这套书就是一个小舞台,让古老的故事活起来,在纸上表演一出精彩的图画剧,这就是作者设计这套书的用意,吸引孩子主动阅读下去”。
中国古代故事《花木兰》因其普世价值已成为世界性的文化资源(Dong 2011),受到海内外文化机构的竞相开发利用(王建开2013),由此产生了多种绘画译本。先有汉英对照图画书《木兰传奇》(China’sBravestGirl:TheLegendofHuaMuLan,1993),之后是英国古尔德(Janet Hardy-gould)主编的绘本Mulan(2004)。此书后由外研社引进改编成双语版《花木兰》(Mulan,2010),入编“书虫·牛津英汉双语读物”。国内出版社落后一步,但在引进时改为双语版(个别已是双语的除外),使其兼具语言学习功能,此一创新意在拓展读者群。另有五洲传播出版社的《花木兰的故事》(TheStoryofMulan:TheDaughterandtheWarrior,2007),也采用绘本和英汉对照(列入“古代神话绘本系列”)形式。12卷本中英文双语版“中国传统故事美绘本”包括《花木兰》(HuaMulan,2012),其图片是动画形象,目的在于延伸想象,寓教于乐。动画比漫画更生动,经此诠释的古代故事易为当代(尤其是少儿)读者接受。罗布·赫梅尔根据迪斯尼动画电影Mulan(1998)改编的卡通故事《花木兰》(Mulan,2012)被收入外研社“迪士尼双语电影故事·经典珍藏”丛书,编者言明:“我们以双语故事的形式呈现这些迪士尼动画电影,加入学习主题和配套的英语小游戏,并且提供免费的双语音频,供读者收听”。动画电影被改编为读本,是一个反向创新(通常是将故事改编成动画电影)。迪斯尼动画片曾使各国文学精品得以闻名世界,这一点提醒我们,采用适合大众的表达方式,可以成功地将我们的文化遗产(文艺产品)推广出去。
2.2 有声及视觉文本:全方位的动感阅读体验
漫画、动画等文学作品以其视觉享受而生动吸人,然而还不是全方位的。近年来国内出版机构不断创新,给图画本配备声频和视频,朗读、倾听、观看融为一体,进一步突破纸质印刷品的感官局限,创造出更富立体感的动态文本。
《漫画〈论语〉全译本》列入北京语言文化大学版英汉对照“中国国学经典学习丛书”,编者坦陈:“《论语》表达方式言简意赅,很多都是孔子触景生情、有感而发的议论,读起来很亲切,适合利用漫画形式阅读”,并且“将《论语》原文、现代汉语译文、英语译文及漫画融为一体,并将原文加注汉语拼音,原文全部配有朗读录音,方便读者理解、背诵”(于健等2011:“前言”)。“英语漫话中国文化系列”(2007-2009)共五册,书中的插图增强了可读性,另配MP3光盘,读者可选听有声朗读,适应了听书读图时代的需求。
童书英译本是针对中外儿童的共同特需开发的产品,更是图文、朗诵并举。“小海豚双语童话”5册系列(侯冠滨绘画,海豚出版社2006年版)本来已有卡通图画和汉语拼音,之后又继续推出“小海豚双语有声童话”3册系列(2011年版),在绘图、双语文字之外增加了中、英文朗读,图、文、音并茂(光盘附带益智小游戏),乐趣横生。
有声文本的最新创意是多(跨)媒体形态,图画、朗读之外再加视频。典型例子要数深圳高德创新科技公司制作的“东学西渐”大型文化系列产品,分为儒家经典、道家经典、佛典等多个中国文化典籍系列,均以双语阅读文本、图画、中英文朗读、视频的形态呈现。该公司“锐意在中华经典双语推广方面建立卓越地位。以开放灵活的现代科技模式,让中国传统文化进入全球的各个角落”。该产品2011年以来已完成1.2万个视频节目(李海若2014),在广东电视台现代教育频道特设的“东学西渐”栏目播出了46集,并且出版了汉赋、千家诗、元曲、宋词、唐诗等专题双语视频,每部收入百篇短文⑥。
以朗读的方式推广文学作品契合中外诗歌传统。中国诗歌最早是供吟唱的,此习沿袭至今。英国汉学家库珀在《李杜诗选》英译本里特意提醒读者:他翻译的中国诗歌要大声朗读,就像中文原诗一样(Cooper 1973:101)。现代诗人朱湘曾登报预告举办收费的个人诗歌朗诵会并提及狄更斯朗诵作品的例子⑦。的确如此,英国十九世纪小说家狄更斯曾在苏格兰作朗诵旅行,后来第二次访美期间也举办有偿作品朗诵会。因此英国文化协会于2012年2月7日举行持续24小时的“朗诵马拉松”,中国、澳大利亚等多个国家和地区参加朗诵接力,纪念狄更斯200周年诞辰(钱恋水2012)。
有声及视觉文本可读文字、可听朗读、可看视频,契合当代人的阅读习惯,在提高趣味性的同时也有助于记忆,极大地促进了文化传播的实效。
各种图画、朗读文本以听觉和视觉享受增强了阅读趣味,更有益于简化繁复的原本,使其深意浅显化,消除与当代人的隔阂。
上文提及漫画版《庄子说》英译本被美国印第安纳大学高中课程暑期研讨班用作教材,其中漫画作者蔡志忠解释道,“漫画可以让他们[读者]轻松越过哲学的门槛,好像是给了他们一颗糖果,让他们感觉到哲学不是生涩的、苦的东西”;又说“就像我看一本希伯来文的图书,不知道里面讲的是什么,但是通过漫画就可以知道里面的内容。这就是漫画的威力”(章红雨2013:08)。以新加坡出版的漫画本《论语》英译(Sia 1997)为例,该书满篇皆是富有现代气息的生动画面。书中的建筑是古代式样,人物亦穿古装,但同时出现了大量当代社会的场景及普通人生活中的常见现象:小轿车、现代警察持枪抓坏人、吉他手街头演奏、众人喝啤酒、排队等公交车、歌厅演唱等。这些有现实感的画面使圣人的说教从远古穿越到当下(有孔子手捧报纸的画面),不再遥远,孔子的智慧也由此贴近、抵达了当代读者。尽管此种手法或可商榷,但无疑会受到普通读者的喜欢。
的确有读者表达出相同的感受。上述普林斯顿大学版漫画本《庄子说》的英译本被美国教师评述为“最喜爱的大学教材”:“当初我买此书是用作圣地亚哥加州大学的上课教材——很棒!书中的漫画使得多少有点难以理解的概念变得容易把握。这些漫画富有奇趣、有启发、激发思考、变化多端。我一直保留在身边的书籍不多,这本书即在其中。我的的确确喜爱它”。诚如论者所言,“漫画的形式在向当代的海外大众读者重新诠释这一儒家经典方面具有相当的潜质,对于推行《论语》在全球范围的传播具有现实意义”(强晓2014:49)。
绘画本编译者的另一考虑是儿童读者。海豚出版社双语版儿童图画丛书“中国经典故事”5册(2009)精选适合中外儿童阅读的故事进行文字改编,“配以高水准的图画,生动展现并重新赋予这些故事以鲜活的生命。用绘画的表现手法,将中国传统文化中“人文、快乐、智慧”等有国际通用性的主题,用中国传统艺术特色和西方现代绘画手法相结合的方式,使中国传统文化同时具备容易被现当代中外儿童接受的幽默风格”。卡通版英汉对照“中国经典故事丛书”共8册8个专题(五洲传播出版社,2011版),其介绍说,“有趣的故事、简练通俗的文字以及生动的卡通画面,增强了丛书的可读性和趣味性,读者朋友可在愉快的阅读过程中品味到中国人的智慧和风格”。
古代经典难懂,有必要运用通俗手段加以解读。漫画和视频等手段有利于突破中外文化隔阂,消除障碍,深入浅出地传递深奥的中国文化精髓,拉近经典与当代的距离。此外,民间故事、神话传说、寓言、童话等涉及想象力,文字不足以调动读者的参与,唯有图文并茂、声像并茂的读物能以视觉效果来复原和展现故事的内涵和本质,寓教于乐,一举两得,是成功的策略。图画及有声文本增添了视觉诠释及趣味性,这一举措也体现出出版者对儿童读者特殊需求的格外考虑。
配有图画、朗读和视频的英译本之目的在于方便大众及儿童读者,也确实受到他们的认可,直接的反映来自市场,体现在销售量和版权输出。
前述“蔡志忠漫画中英文版”首批8种10卷(2005年版)印行10万册,其中1万册通过新加坡现代大众图书有限公司发往新加坡、马来西亚以及中国台湾、香港、澳门,同时通过新加坡大众书局(Popular Bookmall)的海外100家连锁店、中国出版对外贸易总公司在全球销售网络及十多家现代书店海外连锁店销售到澳洲、北美洲和欧洲,全球同步上市(张弘2005)。丛书的《庄子说:自然的箫声》中英文对照版1992年率先在美国出版,在亚马逊图书销售排名126,547位;而没有漫画的双语版“大中华文库”《庄子》(Zhuangzi,1999)排名为2,035,011,落后前者甚远⑧。
版权输出是文学走出去效果评估的另一个关键标志。近年来国家有关部门设立了专门基金扶持文学对外传播,要求受资助的翻译项目须在海外出版,相当数量的中国文学作品英译本以版权贸易的方式输出(如“经典中国国际出版工程”的资助项目)。
2009年10月的法兰克福书展期间,《绘本中国故事》6种12册(浙江少儿出版社)英文版权输出美国(陈香2009:6)。“幼童文库”(改编自1934年版商务印书馆绘画书“幼童文库”)2011年8月在第十八届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上引起注意,出版方认为其重要原因之一是有图画:“选择文字较少的书,更容易被今天的读者接受”(朱侠2011:05)。百卷绘本“经典少年游丛书”(海豚出版社)分为诗词曲、历史与传记和小说等七个主题,每部书包括绘本和读本两个部分:绘本以图画来描述故事,“读本则通过对原典的分析与说明,辅助低年龄的孩子理解中国文化的经典作品,更可以体会跨界阅读的乐趣”。在2012年春季的伦敦书展以及同年秋季的法兰克福书展上,该丛书的英文版权分两次输出美国LOCUS公司。曾有调查显示中国四大古典名著不受国内部分读者待见,而以漫画形式呈现的四大名著英译本却在海外颇受欢迎(周健森2013)。2014年第51届博洛尼亚童书展上,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与美国OVERDRIVE公司就13册简体中文版电子图书签订海外销售合同,包含《漫画三国》4册、《漫画西游》4册、《好玩的历史》4册、《十二生肖与动物故事》1册(刘海颖2014)。天津神界漫画公司“四大名著”系列漫画史无前例地经由安徽文艺出版社首先向海外授权,2005~2011年间共计输出韩、日、泰、英、法等语种及中文繁体版权,在二十个不同国家和台湾地区出版,然后才“海归”回国(王坤宁2011;陈建强、朱斌2014)。“东学西渐”的文化系列产品(双语、朗读、视频),据报道已由英国剑桥、牛津等大学引进为学生辅导读物,印度、印尼的大学也有意引进(李伟辉2014;张永恒2014)。
海外商业出版机构(非大学出版社)有着很强的职业敏感,以市场为导向,熟悉读者的兴趣,他们愿意引进的图书说明受读者欢迎。版权输出的书籍一般已在国内畅销,又经海外出版商预判符合海外读者的阅读习惯,足见有些题材的书籍具有中西共性,应当成为对外传播的一个着重点。
通俗文本英译在国内外走红有诸多原因,但归根结底是顺应了读者群体的阅读习性。漫画、绘画、卡通与双语对照、拼音、音频和视频的结合实现了“悦”读(寓教于读、听、看),达到了读者的期待。各种动态手段的综合利用提供了全方位的感官体验,大众读者(不同于专业读者)即使趣味各异,也能得到满足(总有一款适合他),实践证明是成功的。
儿童群体尤其如此,他们在中国文学英译对外传播过程中一度不太受关注,如今受到格外重视,缘于中外童书市场日益繁荣(2013年度图书选题分析小组2013;理查森2013)。绘画本适合解读神话传说一类想象力丰富的文学作品,适合儿童阅读。现在,童书外译正成为中国文学对外传播的新生力量,国家也对“走出去”战略有所调整,开始重视和扶持儿童文学“走出去”(潘启雯2014:09)。
本文的讨论还表明,国内出版者对于作品对外推广有了明确的读者定位,进而采用不同读者群体所喜闻乐见的方式有的放矢地开发英译产品,思路变得清晰。从以前“我想要读者知道的”为主转变为现在“读者想要知道的”为先,摆脱了单向的外宣观念,具有服务意识,是可喜的转变。根据读者的喜好来规划出版,让图书推广回归并服从市场规律(充分考虑消费者的习惯),这才是文化交流的有效方式。这是一种积极进取的姿态,即主动改进方式,面向读者,顾及了握有主动权的大众,而不是把自己认为好的文学作品推出了事。同时,转变战术,调整手段,为读者服务。事实说明,只要方法对路,贴近民众,即使经典也有人看。
在当前的互联网和多媒体时代,大众的阅读趣味因生活、娱乐及消费方式的变化而有所改变,听书读图及碎片式阅读成为许多人适应快节奏生活而不得已的选择,中外皆然。中国图书要想更好地对外普及,必须打破传统,顺应新型阅读模式,持续创新。通过通俗化的改造,让经典赢得大众市场,把中国文化传递给普通外国读者,这是今后的方向,需要更多的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附注
① 李朝全根据中国国家图书馆藏书整理的“中国当代文学外译作品图书目录”共873种(不完全),多数是英译本,大部分在1970年代至2004年之间出版。2010年7月18日该“目录”发布于中国作协主办的中国作家网。另参看李子木(2012:1)。
② 另请参见www.penguinclassics.co.uk。
③ 其中4种分上、下册,由[美]布莱恩·布雅(Brian Bruya)主译,另有Joyce Lim、Alan Chong、Wu Jingyu、EE Ho、EE Ho和W. L. Rathje等英译者。在亚马逊、当当、孔夫子旧书网等售书网站输入“蔡志忠漫画中英文版”,各分册的内容尽可悉知。
④ 该段评论可参见http:∥item.jd.com/10046384.html。本文所引对于相关书籍的评语均来自所涉相关出版社网站或相关售书网站,其中来自英文网站的引语皆由作者自译为中文。
⑤ CPG International-Sydney由中国出版集团公司(China Publishing Group Corporation)与澳洲多元文化出版社合资注册成立(2007),后者隶属于澳洲中国书店,主营介绍中国文化的英文版图书。
⑥ 影像资料由吉林音像出版社出版,参见http:∥edu.yous.tv/index.php/zh/system/textbooks。
⑦ 朱湘的公告《我的读诗会》(有徐志摩的“附识”)刊1926年4月24日《晨报副刊》第56页。
⑧ 两本书的排名均来自亚马逊网,2014-08-28上午11点23分同时查得。此排名实时变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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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玄 琰)
王建开,复旦大学外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翻译理论与实践、文学翻译、翻译史。电子邮箱:jkwang@fudan.edu.cn
*本文系2013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中国当代文学作品英译的出版与传播”(编号13YJA740055)的阶段性成果。
H3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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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8921-(2014)10-0049-05
10.3969/j.issn.1674-8921.2014.10.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