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智义 倪传斌
(南京师范大学,南京,210097)
英汉中动结构的语义、结构及类别研究
张智义 倪传斌
(南京师范大学,南京,210097)
既往的中动结构研究并未形成一致观点。本研究从被动、中动的结构差异出发,论证中动结构不存在显性和隐形外论元,而动词的概念性事件语义特征决定了中动结构不含外论元。本研究继而论证,中动结构中必须包含性状附加语成分,而可能存在的介词成分也是附加语。研究还界定了汉英中动结构的真伪并依据结构划分了不同中动类型。
中动结构,外论元,附加语,概念性事件
英汉语中的中动结构属于具有特殊句法语义特征的结构类型,长期以来受到语法研究界的关注。Ackema和Schoorlemmer(2006)对中动结构的界定、分类、构成限制等相关问题作了系统的论述,但是并未形成明确的共识性结论。我国学者何元建(2010)结合英语中动结构分析了汉语中动结构的句法特征;严辰松(2011)则通过对汉语“起来”结构的分析,明确汉语无中动结构;熊仲儒(2011)的研究认为汉语“NP+好+V”结构同英语中动结构存在很多共性,但不完全对应;何晓炜(2012)近期结合语段理论分析了英汉中动结构的生成。结合这些现有研究成果看,句法学界在中动结构的界定和汉语是否存在中动结构等方面仍存在很多分歧。本文试图从中动的语义和结构属性出发,尝试重新界定中动结构,并对汉英中动结构进行划分。
如果对日耳曼语如英语的中动结构进行溯源,则可追溯于古希腊语中的反身语素。反身语素的相关语义属性奠定了日后日耳曼语中动结构语义和结构属性基础。古希腊语中的反身语素在结构中提示动词非主动或被动的语义内涵。如在eklegomai中,eklego表达“选择”语义,mai则为一个反身语素。这一反身语素的语义内涵“选择”这一行为既不指向行为主体自身,也不表达行为主体自身“被选择”,而指向行为主体以外的客体或表达“选择”这一行为使行为主体获益。若与英语对应,即eklegomai既不能表达choose oneself这一语义,也不能表达be chosen这一语义,而类似于指示choose for oneself的语义。古希腊语中的反身语素在实质上体现了动词行为介于主动和被动之间的语义属性,中动是以得名(Lekakou 2002:416)。
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中动结构之所为中动,在于动词所揭示的语义介于主动和被动之间。对中动介于主动和被动之间这一语义属性,很多学者,如Fagan(1988)、Yoshimura(1998)、Steinbach(2002)、杨佑文(2011)等均有系统的论述。综合他们的研究看来,中动结构的动词语义之所以介于主动和被动之间,在于这些动词语义具有通指和泛时性,即具备“非事件性”(non-eventiveness)特征。这一特征在句法上具体体现为中动结构只能用一般现在时。具体而言,中动动词的“非事件性”又可具体体现为两类,即事物易发性或便捷性,如:
(1) Watch carefully because nuts burn easily.
(2) A good tent puts up in less than 10 minutes.
或事物适意性,如:
(3) The pack handles comfortably.
Ackema和Schoorlemmer(2006)、Lekakou(2002)、戴曼纯(2001)等在分析中动结构动词语义属性的基础上,归纳了中动结构的相关结构属性:(1)中动动词非中动对应结构的外论元在中动结构中一定不体现为DP论元;(2)中动动词非中动对应结构如有直接的内论元角色,由中动结构的主语承担。
上述有关中动结构语义和结构属性的成果在一定意义上揭示了中动结构的本质属性,但仍存在一些不足,主要体现为:首先,就中动结构的语义属性而言,若以“非事件性”作为中动的总体语义属性不尽准确;而如果以具体的易发性、便捷性和适宜性来界定中动动词的语义属性则又不够全面。如:
(4) This dress buttons in the back.
例4中的button在语义上介于主动和被动之间。显然其不能归在易发便捷和适宜性中,而指涉事物的设计特征。
其次,就中动的结构属性而言,虽然前期的研究已经明确界定非中动对应结构的外论元在中动结构中一定不体现为DP论元,但问题依然存在。如:一定不体现为DP论元到底理解为缺失还是存在,若存在,其到底归为传统转换生成语法的pro、PRO还是implicit argument。
第三,既往的研究并没涉及中动结构语义和句法属性之间的映射关系,即没有探讨中动的相关语义属性如何通过结构属性体现。
本文将尝试从被动和中动的差异出发来重新界定中动的语义和结构属性,并在此基础上探讨中动结构的界定,并对中动结构进行类别分析。
为了理清中动的语义和结构,可以先从被动和中动的结构差异入手,在两者的结构差异中反观中动的语义和结构属性。以一组典型的被动、中动结构为例:
(5) The clothes were washed by him.
(6) The clothes wash well.
按照传统转换生成语法的分析,例5中的被动结构是由主动语态的对应句例经过宾语的移位提升实现的。在其主动语态句He washed the clothes中,若从句子的深层结构看,存在标示时体一致的成分T以及轻动词成分v。依据句内论元指派的统一假说,句子的外论元,即主语he着落在T的内标示语位置并接受T的论元指派(Radford 2008)。句子的内论元,即宾语clothes着落在v的内标示语位置并接受v的论元指派。就主动句而言,因为外论元在树形图中的位置高于内论元,因此外论元优先移出,着落在T的外标示语位置形成句子的主语。就相应的被动语态而言,在深层结构层面,句子的内外论元初始时仍然分别着落在v和T的内标示语位置上。但是,由于句子的主动词在添加了be动词后转变为过去分词,因此失去了给内论元赋予宾格的能力。此时,内论元不能在原来v的内标示语位置受格,先行移位至T的外标示语位置受格。句子的外论元因为在T的内标示语位置也无法正常受格,因此降格为由by连接的斜论元。
例6中的中动结构在结构上与例5有差异。在中动结构中,若从句子的深层结构看,仍然存在T和v成分。但是T成分后没有外论元(树形图上记为φ),而v后有一个内论元clothes。这样一来,尽管由v和其内论元构成的vP在树形图的低层,但是由于T的内标示语位上没有外论元,因此v的内论元优先移位至T的外标示语位置形成句子的主语。从这个意义上看,由于T的内标示语位置不存在外论元,中动结构必定没有对应的主动结构。同时,v后的内论元出于填补主语空缺的需要,直接占据T的外标示语位置形成主语,中动结构必定没有对应的被动形态。其非主非被的地位得以确立。
图1 被动结构生成图
图2 中动结构生成图
从上述的分析可以看出,被动、中动结构在结构上的差异体现为被动结构必定有外论元(尽管有时不体现,但也必定为一个内隐论元,implicit argument),而中动结构必定没有外论元。由此我们可以反观中动结构的语义和结构属性。
中动结构的语义属性体现为概念性事件语义(Grimshaw 1990)。概念性事件并不等同于非事件,而是从具体事件中总括出的抽象和一般。以The clothes wash well为例,wash在此句中的语义特征是从具体“洗”的行为中抽象出概念。概念性事件这一语义特征能够很好涵盖易发、便捷和适宜等既往对中动语义属性的分析。因为易发、便捷和适宜性都是概念性的体现。对于事物设计属性类中动结构,其在本质上也体现为概念性。如This dress buttons in the back并不强调扣扣子的具体行为,而是从具体行为中提炼出来的表示“在后面扣的”抽象概念。结合上述对不同语义类型中动的分析,动词所体现的语义不是“非事件”,而是从具体事件抽象出的一般概念事件。概念事件性能更好地总括中动结构的语义属性。
在中动结构中,动词语义发生了从具体事件语义向概念事件语义的转变。而这种语义特征变化是语言中的普遍现象。例如,任鹰(2000)的研究指出,在汉语“洗了一天衣服”这一结构中存在语义属性的变化。该例中,“衣服”作为一个名词,其意义由具体物转意变为抽象物件。而名词语义转化源于动量补语“一天”使“洗”这一动词发生了“动作”到“状态”的变化。即“洗”在该结构中的语义被状态化了。而“洗”一词的状态化又引起名词语义属性的共变。名词由具体物件变为抽象物件。因此,“洗了一天衣服”中的“衣服”可以包括“非衣服”的纺织品,如床单等。在这一汉语句例中,不仅可以看到动词语义向状态的转化,也可以看到名词语义向抽象类别的转化。可见,此类语义特征变化具有普遍性。
中动结构中动词所具备的概念性事件语义,决定了其结构上没有外论元的特征。因为在典型的事件结构中,外论元是行为主体。句子包含外论元,则事件有行为主体。依据经典事件结构的认知语义分析(Grimshaw 1990),该事件必定不为概念性事件。
对于中动结构语义和结构的关系,有必要在词库层面进行深入分析。胡旭辉(2014)对非宾格动词的语义结构关系进行了深入阐述,其研究对我们探讨中动的语义结构有启发意义。胡的研究从最简句法词库理论出发,分析了非宾格动词如arrive等在事件结构中不含内论元的原因。他认为非宾格类动词在词库中含一个特征束[feature bundle],包含不完备的[φ]特征,该特征的存在意味着论元的存在,因此非宾格结构中不能再含内论元。虽然该研究是否在非宾格动词包含不完备[φ]特征尚待商榷,其特征束的研究思路却值得借鉴。本研究认为,“The clothes were washed by him”和“The clothes wash well”两句中的wash虽然有相同的表层形式,但是在词库和句法推导层面却存在差异。生成语法的近期理论——语段理论认为(Chomsky 2005),句法操作由词库选词和句法推导构成。词库选词不仅决定词义,也直接影响后续句法推导。中动结构不含外论元在词库层面的阐释为:该结构主动词在词库特征束中的语义特征直接决定了中动的结构特征。该类动词在词库的特征束中选择了语义层面的概念性事件特征[conceptual eventiveness]。该特征决定了在接下来的句法推导中,动词只能后接内论元,并在句法表层外化概念性事件意义。与之相反,“The clothes were washed by him”结构中的动词wash,在词库特征束中选择了语义层面的具体性事件特征[concrete eventiveness],该特征决定了在后续推导中,动词必须接或显或隐的内、外论元,用以在句法表达层面将明晰、具体的事件结构外化。
从结构看,中动结构没有外论元,但必定有内论元。这在一定程度上改写了早先研究中对中动结构的属性界定。前期研究认为,中动结构的外论元必定不体现为DP论元。其隐含意义是中动结构的外论元可能存在,只是没有外显形态,因此中动结构的外论元可能是pro、PRO或implicit argument。
Stroik(1992)曾经就中动结构的结构特征作出如下结论:(1)Stroik借助Roberts分析检验PRO和implicit argument的方法判定在中动结构的主动词之后存在具备PRO形态的空语类成分,提示中动结构的外论元。该空语类成分由于不能接受主动词的成分管辖而降格。(2)在此基础上,Stroik继而认为,中动结构和被动结构相同,两者将外论元降格,降格后的外论元可以是一个implicit argument(对于被动结构而言)或PRO(对于中动结构而言),也可以是由介词短语允准的显性DP(对于被动结构而言是by+DP,对于中动结构而言是for+DP)。(3)Stroik进而从外论元降格出发分析中动结构移位的动因,中动结构外论元PRO的降格,导致外论元不能着落在T的内标示语位置,也阻止了T将外论元投射到外标示语位置形成句子主语。
图3 Stroik被动外论元降格示意图
图4 Stroik中动外论元降格示意图
Stroik的上述研究思路,究其实质,是将中动结构和被动结构等同起来加以分析,只不过就外论元在深层结构的呈现形态而言,前者为PRO而后者为implicit argument。
问题的关键在于,两者并非对等,如:
(7) The book was read by him.
He read the book.
(8) The book read easily for him.
He read the book easily.
对于被动结构而言,介词短语允准的显性DP可以被视为该结构的外论元,因为其可以回归为对应主动语态的主语。两个结构在语义上完全对等。对于中动结构而言,介词短语允准的显性DP不能被视为该结构的外论元,也不能回归为对应结构的主语。因为He read the book easily在语义上同The book read easily for him并不对等,中动结构侧重抽象的事件,而被动结构侧重具体的事件。事实上,中动结构中介词短语允准的显性DP同被动结构的显性DP在性质上不同。被动结构的显性DP是结构降格后的外论元,而中动结构没有外论元,其由介词允准的DP是附加语成分,并不影响中动结构由外论元缺失所形成的实质上的概念性。
本研究将通过句法实例论证,从隐性层面分析中动结构不存在pro、PRO以及implicit argument形式的外论元。
按照传统转换生成语法的界定,pro是一类非常特殊的空语类类型。pro在句法上表现为主语移位后留下的语迹。与PRO不同,pro句法特征是与主语同构且不能体现为相异于主语的DP(Radford 2009)。例如,最典型的pro成分出现在英语中一种特殊的主语移位结构,即seem结构中。
(9) He seems to be a good boy.
在例9中,seem之后存在一个空语类pro,这是外论元DP移位提升后所留语迹。此处的pro只能和外论元DP同指。这和PRO有很大的不同。
(10) He wants to be a good boy.
在例10中,want之后存在空语类PRO,但此处的PRO不是外论元移位后的语迹,它既可以和外论元同构,也可以体现为相异于主语的DP。
从pro的句法特性出发,可以认定中动结构不存在pro外论元。因为pro是主语移位提升后的语迹,而中动结构的主语是内论元移位提升形成的,其语迹应为内论元。因此,若设定中动结构有pro外论元,就会产生pro既为隐形外论元又为隐形内论元的结果。这违背DP(无论是隐性还是显性)只能承担一个论元角色的规定(Chomsky 1998)。
论证中动结构不存在PRO型的外论元相对比较复杂。Stroik依据PRO的以下句法特征,即(1)PRO能约束照应语;(2)PRO能被先行成分控制;(3)PRO能够控制附加语内的PRO,从而判定中动结构可能存在PRO型外论元。以下列句子为例:
(11) Books about oneself never reads poorly ECi.
(12) John expects that the book heijust bought will read quickly ECi.
(13) Bureaucrats bribe best ECiafter PROidoing them a favor or two.
事实上,从PRO的句法特征出发来界定PRO的存在,这本身就违背了论证逻辑。本研究将从一般的句法理论分析和对上述引例的具体句法分析出发,论证中动结构也不存在PRO。我们以一个存在显性且与主语异构的PRO来作分析。
(14) I wanted (him) to do this job.
与I wanted to do this job能做如This job was wanted to be done by me的移位提升不同,例14不能将同主语异构的PRO后的成分做移位处理。这表明,这里的DP构成岛效应(张智义2013)。如果设定在中动结构中存在一个同主语异构的PRO成分,则构成句法岛。按照转换生成语法所界定的左向合并规则,中动结构的主语DP,即深层结构中的宾语DP应该首先进入结构推导。这时PRO将对该DP的移位构成障碍,中动结构不能建构。设定中动含PRO的外论元,却导致结构推导失败。可见,中动结构必不存在同主语异构的PRO成分。
再分析上述三例的情况,对于例11,根据Stroik的分析,此句在句末包含一个PRO成分,因为反身代词应该包含照应成分。对此,本研究并不认同。可以用一个类似反身代词结构作比对,如:
(15) A picture of himself was hanged on the wall.
在例15中,句末包含一个同反身代词himself照应的implicit argument成分,因此这一隐性论元若为显性,其只能和himself共标。而中动语例不包含同oneself共标的PRO成分。因为这一成分若存在会形成移位障碍,DP(books about oneself)移位只能生成类似被动句例的结构。实际上,oneself这一反身代词具备泛指性,无需特定照应成分。对于例12,若此句句末存在PRO,且照Stroik的分析,PRO受he成分统制,则“read quickly”的行为主体只能是he。恰恰相反,通过添加for引导的介词可以发现,“read quickly”的行为主体可以不是he,如:
(16) John expects that the book he just bought will read quickly for his daughter.
就Stroik所举最后一个句例Bureaucrats bribe best after doing them a favor or two而言,其认为bribe best之后存在一个PRO,doing之前也有一个PRO,两者共标且前者成分统制后者。但试比较下列两句:
(17) Bureaucrats bribe best after Mary did them a favor or two.
(18) Bureaucrats bribe best for Mary after Mary did them a favor or two.
相较而言,例18比例17的句法可接受度更高,因为例17中Mary单独出现在从句中。这表明若在Stroik所举的句子中存在共标成分,应该是介词后的DP和从句作主语的DP。而Mary不可单独出现在例17的从句中,这表明中动结构之后不存在一个与其共标的外论元成分。
最后,中动结构也不存在类似implicit argument形式的外论元,如:
(19) He was beaten.
在这样一个简单的被动结构中存在implicit argument。正因为其存在,在句法推导的过程中,先进入句法推导的DP(此处指he,为内论元,在深层结构中做宾语)在句法岛内无法移位。按照常规,此时句子的内在逻辑结构已经确立,DP不能移位,被动结构难以生成。但是,由于动词被动化后生成的过去分词无法为DP授格,作为退而求其次的形式层面要求,DP被迫移位,转作主语接受例外授格。所以,如果句子中存在类似implicit argument要这样的外论元,会阻碍内论元DP的移位,如果确实需移位则一定是出于被动化的形式要求而生成被动。中动结构中不可能存在类似成分,否则,内论元DP难以直接移位。
5.1 介词短语的附加语性质和性状附加语的不可缺少
在中动结构中经常会出现由介词for引导的DP。Ackema和Schoorlemmer(2006)认为中动结构中for引导的DP是中动结构的逻辑主语,即外论元。但是前文已经指出,The book reads easily for him并不是He reads the book easily在语义和结构上的对应体,中动结构不存在任何显性或隐性的外论元。因此,从本质上看,for引导的介词短语是附加语。这一概念是在转换生成语法的架构内设定的,它是谓词性成分的修饰语。按照转换生成语法推导的要求,谓词成分后可跟论元DP或附加语,介词for引导的DP不是论元,而是附加语成分。
关于此处for的语义界定,本研究认为for所引导的介词短语类似用一个实例形式将中动结构的概念性具体化。以The book reads easily for him为例,句子前半部分的中动本体强调概念性,而for him用实例给予显现,其中for含有applicable to之意,即表达可将抽象概念施加于具体个例。
在前期的研究中,关于中动结构中的性状附加语成分曾经有过论争。但这种论争仅限于相关中动结构性状附加语的选择使用上,如国内学者杨晓军结合语料库分析指出,性状附加语的选择主要取决于动词的语义特征和主语的物性角色,而非中动结构本身(杨晓军2006)。但是,无可争议的是,中动结构必须包含性状附加语。从理论上看,中动结构必须包含性状附加语基于如下两个原因:
首先,性状附加语在语义上强化了动词行为的概念性事件特征。就性状附加语而言,无论是易发、便捷、适宜抑或是事物的设计特征,都进一步强化了行为概念抽象的含义。以This dress buttons in the back为例,后面这一设计特征实际显示“扣”这一行为不必具体付诸实施。
其次,从结构上看,性状附加语的添入使结构合法。仍以This dress buttons in the back为例,在添加附加语“in the back”以后,概念性事件意义得以凸显,动词按照概念性事件意义的结构推导模式进行句法推导。
中动结构必须具备性状附加语这一结构特征进一步显现了句法推导中语义因素和结构因素的统一,彰显了乔姆斯基对语言设计具备完美性的认定(Chomsky 1991)。
5.2 相关结构辨伪
判断结构是否为中动的基本依据仍然是看句子中是否存在外论元缺失现象,并由此导致内论元移位。结合前期Peter Ackema、杨佑文、严辰松、熊仲儒的相关例句,普遍认可的英汉语中动结构句法实例包括:
(20) The book reads easily.
(21) The book is easy to read.
(22) 这本书容易读。
(23) 这本书读起来容易。
表面上看,英汉语的语例都缺乏外论元,似乎是由内论元作主语构成的中动。但本研究认为,英汉语的前后两例存在差异。就英语而言,例20是真正的中动结构。其外论元缺失,内论元移位形成中动。而例21虽然在逻辑语义上the book可作不定式to read的内论元,但其本身后续述谓be成分,在语义和句法上够成了be的外论元。因此例21包含外论元,是伪中动结构。
例22中的外论元缺失,内论元从“读”的补语位置移位形成中动。但例23不是,因为该句中“读起来”是插入成分,形容词“容易”是谓词成分,句子主干为“这本书容易”,“这本书”就是句子的外论元。熊仲儒(2011)认为,例22中“容易读”和英语“reads easily”相比,更具形容词性,如果将“容易读”界定为形容词短语,则例22也可能不是中动。本研究认为,虽然句法上“容易读”具备形容词的相关生成能力,如可以说“很容易读”,但其包含动词,与完全意义的形容词仍有差异。因此将其界定为句法结构具备特殊性的中动结构更为妥当。
5.3 中动的结构分类
前文已经指出,在意义层面可以将中动分为易发义、便捷义、适宜义以及设计特征义等基本语义类型。但是,从结构和句法推导看,存在结构差异的不同中动结构主要包含以下两类。
(24) The book reads easily.
(25) The pen writes easily.
以上例子都是中动结构,因为两例都缺乏外论元,而由其他论元移位后成为主语。但两例在结构上存在差异。就例24而言,在结构深层,the book是reads的宾语内论元,由于该结构缺乏外论元,为了满足T成分的边缘特征核查,宾语内论元移位提升占据主语位置。
例25的情况相对复杂。The pen不能是writes的宾语内论元,因为writes the pen不能成立。它不能按照第一例的既有方式进行句法推导。本研究认为,从结构的深层看,the pen是斜格内论元。即writes with the pen中做with的介词宾语。由于深层结构中也缺乏外论元,斜格内论元因此先移位提升至writes的补足成分位置,继而进一步移位提升至主语位置,以满足T成分的边缘特征核查。
对于斜格论元移位提升至动词的补足成分位置,英语中存在类似的句法实例。如:
(26) Do a favor for me.
(27) Do me a favor.
在上述两例中,介词for后的斜格内论元移位提升至动词补足成分位置。
汉语中动也存在类似的结构差异,如:
(28) 这道题好答。
(29) 这支笔好写。
值得一提的是,何晓炜(2012)针对例25中动结构中斜格内论元移位提升至动词补足成分位置,借助Pylkkanen(2002)的高施用增元结构加以阐释。实际上,英语在本质上为低施用结构语言,因此不能因为斜格内论元移位提升,就认为英语也有高施用结构。斜格内论元提升型中动并没有增元。
图5 斜论元中动结构生成图
本文从被动和中动结构的差异出发,通过详细论证中动结构不存在显性和以pro、PRO、implicit argument形式存在的隐性外论元,验证了以下观点:在结构上,外论元的缺失是中动结构的本质属性;在语义上,动词在词库中的概念事件语义特征是中动结构不含外论元的原因。这就实现了中动结构在结构和语义阐释的统一。在此基础上,本文分析了中动结构for引领介宾短语结构的附加语性质以及性状附加语的不可缺少,并对汉英的相关结构是否为中动做了界定,进而在结构层面区分了两类不同性质的中动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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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甄凤超)
张智义,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南京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博士后流动站博士后。主要研究方向为句法学。电子邮箱:04359@njnu.edu.cn
倪传斌,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神经认知语言学会副会长。主要研究方向为句法的神经认知机制和二语习得。
*本文系江苏省优势学科资助项目(编号20110101)、教育部青年项目基本“句法操作的理论和实证研究”(编号13YJC740144)、江苏省教育厅项目“合并与移位的理论和实证研究”(编号2012SJB740019)的部分成果。
H043
A
1674-8921-(2014)10-0005-06
10.3969/j.issn.1674-8921.2014.10.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