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与异化——论《变形记》的悖谬艺术

2014-03-28 15:20郝晓艳
重庆三峡学院学报 2014年2期
关键词:高尔变形记格里

郝晓艳



变形与异化——论《变形记》的悖谬艺术

郝晓艳

(陕西理工学院文学院,陕西汉中 723000)

在20世纪作家中,把悖谬艺术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作家首推卡夫卡,他的诸多作品大都充满了悖谬色彩。《变形记》中主人公的变形把悖谬艺术推向了极致,变形是悖谬的艺术写照,而异化的主题则是悖谬的哲学意蕴。小说通过主人公变形前后的所思所想以及和家人的先后关系,淋漓尽致地为我们揭露了资本主义温情脉脉面纱下的人情冷暖和金钱利益。

卡夫卡;变形记;悖谬;变形;异化

卡夫卡的作品充满了悖谬,这种悖谬艺术增加了作品的可读性以及阅读上的难解性。“悖谬”是一种看似矛盾实则蕴含真理的表述,在卡夫卡的小说中发挥着独到的作用,它不单单是一种修辞手段,也是一种艺术手法,更是卡夫卡谋篇布局的基本思维方式,是卡夫卡生存体验的艺术升华。《变形记》是描写悖谬的杰作,变形是悖谬的艺术写照,而异化则是悖谬的哲学意蕴。小说讲述了主人公格里高尔一觉醒来后变成了一只大甲虫的遭遇,以及他在变形后的所见所闻和所思所想。变形后,他不仅面临职业生涯的终结,而且生活方式和起居习惯也将彻底改变。变形前后的他经历了人情的冷暖和世态的炎凉,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沟通是困难的,每个人都已异化为非人。最终他选择以死的方式告别了人世,以此换来了家人的新生。卡夫卡用变形和异化的悖谬方式,为我们展现了现代人的生存困境,同时也使作品在真假、虚实之间形成一股艺术张力。

一、悖谬:卡夫卡生存体验的艺术升华

在实际生活中,卡夫卡是个充满悖谬的人。他无法摆脱这种悖谬,其痛苦在于人格分裂,他始终在以双重身份、双重心理来面对这个双重的世界。他痛恨保险公司的职业,可为了尽孝道尽长子的义务又必须对这个职业恪尽职守;他对父亲既敬畏又恐惧,敬畏父亲身体的强健和做人的聪慧,同时又恐惧父亲家长式的专制;在爱情上,卡夫卡一生都是极其渴望的,他订过三次婚但都以失败告终,因为他怕家庭生活耽误他的创作;他视创作为生命,但临终时又让好友勃罗德将他所有的作品“付之一炬”。卡夫卡的一生就是在这种矛盾中挣扎着和反抗着。德国文艺批评家安德尔•龚特尔曾这样概括卡夫卡:“作为犹太人,他在基督徒中不是自己人。作为不入帮会的犹太人,他在犹太人中也不是自己人。作为说德语的犹太人,他在捷克人当中不是自己人。作为说德语的犹太人,他在德国人当中也不是自己人。作为波希米亚人,他不完全是奥地利人。作为替工人保险的雇员,他不完全是资产阶级。作为中产阶级的儿子,他又不完全是工人。但是在职务上面他也不是全心全意的,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作家。但是就作家来说,他也不是,因为他全部精力都是用在家庭方面。而‘在自己的家庭里,我比陌生人还要陌生’。”[1]471可见,卡夫卡的命运是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的,他是一个精神上的漂泊者,始终没有归属感。这些使卡夫卡形成了悲观厌世的阴郁气质,在作品里就体现为死亡、荒诞、分裂、孤独、虚无等意识,折射到艺术上就表现为变形、异化和悖谬。

“悖谬”取自“滑动反论”,也称“佯谬”、“悖论”,是指荒谬,不合道理,是对事物正常逻辑的倒转。悖谬是二律背反的一种两难选择,其最大的特点是逻辑上的自我抵触或不断消解。在20世纪的作家里,把悖谬艺术运用得恰到好处的首推卡夫卡,甚至可以说这是卡夫卡的独创。“悖谬”是卡夫卡思考人类困惑和迷茫的一种独特的艺术手法和思维方式,也是贯穿卡夫卡艺术世界的美学模式。无论是在他的文学著作里还是在他的日记、书信里都充满了悖谬的生存体验和思维方式。

“我能够像其他人一样游泳,只不过我的记忆力比其他人都好,没有忘记当初不会游泳。然而,由于我没有忘记这个,所以学会游泳对我毫无裨益,我还是不能游泳。”[2]541在《马太福音》里,马太在山顶祈祷时曾说:“谁去寻找,就有所发现”,而卡夫卡却将之演化为:“谁去寻找,却发现不了,而谁不去寻求,却会被发现。”[2]543“一个笼子去寻找一只鸟。”[2]544

以上例子可以看出,卡夫卡全部思维的基点就是不和谐和不协调,他的悖论思维几乎无处不在。但是卡夫卡并不是简单地对事物的正常逻辑进行倒转,而是在这个倒转的基础上又有若干个来回的倒转,每个转折词的出现都是对前句的一个倒转,以此类推,给人一种似有似无、亦真亦幻、扑朔迷离之感。这样做出的推断就不是惟一的,而是有多种可能性,有的肯定,有的否定,有的否定之否定。德国评论家诺伊曼把它叫做“倒转”或“滑动悖论”,他曾这样论述过:“卡夫卡的悖论不是靠正常事物的颠倒而成立,而是本身就建立在矛盾的基础上。这种反论不是像传统的反论那样把人们引向矛盾的综合,而是从所期望的任何逻辑推理转移开;任何解释都只能归结到更加难以解释的东西上去。”[2]545-546复杂的社会情绪、孤独的内心感受和真切的生存体验蕴含在卡夫卡的作品里就表现为悖谬法。卡夫卡的悖谬艺术如同一座迷宫,而且是一座走不出去的迷宫,人们在迷宫里越是努力越找不到出路。类似于“笼子寻鸟”的悖论思维几乎贯穿于卡夫卡的全部作品。《城堡》中土地测量员K想获得当地的居住权,却无论付出怎样的努力也走不进城堡,可在他弥留之际,城堡却通知他可以在村子里住下。《诉讼》中约瑟夫•K死心塌地地等着进“法的大厦”,在等待中却发现无人问津,只有他一个人想着要进去,在他快要归西时,门警又告诉他“这大门是为你而开的”。《饥饿艺术家》中的艺术家只有饿死才到达到艺术上的最高境界。

《变形记》是卡夫卡描写悖谬的杰作,是卡夫卡生存体验在艺术上的升华。对于变形为虫,卡夫卡在自己的潜意识里也曾幻想过:“当我躺在床上时,我相信自己具有一只大甲虫(a big beetle),一只鹿角虫或者金龟子的形态。”[3]311《变形记》可以说是卡夫卡的自况性小说,“《变形记》的基本思想是父亲的一份‘赠礼’:要求把自己当做小虫看待。”[4]221小说主要从主人公的视角出发,描写了主人公格里高尔在家庭和社会的双重压迫下发生变形并最终导致异化的事实。小说用写实的手法为我们描绘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人变甲虫,从生理学角度分析是荒诞的、不现实的、不可能的;但从社会学角度分析却又是入情入理的。卡夫卡用离奇的想象、真实的细节和冷静的口吻给我们勾勒了《变形记》的悖谬艺术。“变形是卡夫卡逃避现实生活潜入创作生活、逃避外在生活进入内心生活的一种方式,一种策略,卡夫卡在变形的想象中将现实生活转换成了他的艺术世界。”[5]格力高尔变形为虫不仅是人格分裂,更是自我的异化。他的家人虽然在形体上没有发生任何变形,但他们对格里高尔的冷漠绝情是一种更大程度上的变形和异化。变形后的格里高尔拼命想要回归家庭,面对父亲的苹果轰炸,他忍气吞声;为了不再吓晕母亲,他选择淡出母亲的视线;对于自己“吓跑”客房的错误,他勇敢承担,而他每次的行动都以伤痕累累告终,无形中他已经成为了家庭的负担。家人嫌弃他,一心想要除掉他。他越是努力回归家庭,越是离家庭更远,最后只能以死的方式为家庭做出最后也是最大的贡献。

二、变形:悖谬的艺术写照

卡夫卡悖谬逻辑的构成要素是复杂的,首先要有主人公,主人公要有行动目标并为之付出实际行动,而在行动过程中会遇到各种障碍,从而使主人公逐渐偏离目标甚至朝反方向发展,最终导致行动失败、目标消失。“终极立场、反抗本能与生存的荒诞性的矛盾造就了卡夫卡作品的鲜明特色——悖谬性。”[6]作为卡夫卡的成名作和代表作,《变形记》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范本。小说通过把人变形为动物的故事情节,将悖谬艺术推向了极致。加缪认为:“主人公的遭遇越是不寻常,故事便越显得自然而然;它正符合人生的庞杂性与此人借以承担此种生活的质朴性之间的明显差距。”[7]104加缪的这种看法正好吻合了《变形记》,小说开篇就开门见山地道出格里高尔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大甲虫,遭遇形体上的巨大变化,这是多么的不寻常甚至是可怕的,但作者却以客观冷静的口吻描述这一反常事实,从而在艺术上形成一种悖谬张力。

格里高尔是充满悖谬的,他最大的特点是人格分裂。《变形记》可以说是卡夫卡的自传性作品,主人公在很多地方和卡夫卡是相似的。格里高尔不喜欢旅行推销员的职业,却不得不做;不喜欢公司的协理和老板,却不得不对他们阿谀奉承;嘴上说着辞职,心里却挣扎着起来赶早班的火车。这一切都是为了帮父母还清欠下的债,为了养家糊口,他不得不默默忍受公司施加给他的任何压力。对此,他也挣扎过,曾说:“假如不考虑我父母的态度,我早就辞职了,那样我就会走到我的头头面前,把所有想法都一股脑儿倒出来,他不从高高的桌子上掉下来才怪!”可见,格里高尔的潜意识里是多么痛恨他的工作和老板,也是多么希望看到他的领导出丑,看到他们因失去他这样的得力助手而发狂,而他真正的用意应该是希望老板不要过分地压榨他们这些劳动力,因为他们也是人,也需要休息,也需要呵护。类似这样的想法在小说里还是有的,比如格里高尔在发现自己变形后,也曾幻想协理本人会不会某天也发生变形,他设想:“类似他今天发生的事,是否有一天也会发生在这位协理身上。说实在话,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当然,格里高尔是一心想着家人的,为了不把母亲吓着,每次他都把自己裹在令人窒息的毯子里,可结果还是把母亲吓晕了;为了求得父亲的谅解,他勇敢地站在父亲的身旁,而招来的却是父亲狠命的打击;为了好好欣赏妹妹的小提琴演奏,他甚至把房客吓跑了;他的离世,按常理一家人该非常伤心,可家人反而去郊游了。他越是努力,就越是失败,格里高尔以自身的实际行动为悖谬做了最好的注脚。

如果说格里高尔由人变虫的变形是有形的,看得见摸得着的;那么他的家人的变形则是无形的,他们虽有着人的外形却一副虫的特性。格里高尔的家人也是充满矛盾的。在格里高尔没有变形前,家庭的重任就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父亲虽然健康但已年迈,母亲患有两天犯一次的哮喘病,妹妹还是个十七岁的孩子。所以长久以来父母形成了这样一种信念:格里高尔就是家庭的顶梁柱。他们从没有想过有天这个顶梁柱也会倒下。在格里高尔发生变形后,面对家庭的生计问题,他心里在默默流泪,伤心难受却又是那么的无助。可有天格里高尔惊讶地发现父亲彻底变了,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他的父亲总是躺着,很少站起来,一年里很少外出,且走路缓慢;现在的他身板笔挺,穿戴整齐,容光焕发。但这个看上去让人敬畏的人模人样的父亲,却让他心寒。在格里高尔还有价值、可以为家庭做贡献时,他对儿子多少还是有点关照和爱护的;但在儿子变形后,他曾不止一次地重伤他的儿子,多次猛推致使他遍体鳞伤,多次用苹果轰炸使他流血不止。母亲对于格里高尔的变形,最大的也几乎是唯一的反应就是连续晕倒。每次看见她的儿子,她都会大喊:“救命!上帝,救命哪!”起初母亲还帮助儿子,在儿子遭受他父亲狠命打击时,她出来劝住父亲;在妹妹懒得帮哥哥打扫卫生时,母亲给儿子打扫干净。可后来母亲也对儿子不理不睬了。

妹妹身上也充满了悖谬。在格里高尔刚变形时,她对哥哥还像以前那样友好:给哥哥按时送饭菜;帮哥哥打扫卫生;和哥哥分享报上的内容;为了不影响哥哥的形象,总是把门关上。可之后呢?妹妹不再给哥哥规规矩矩地送饭,而是用脚把饭菜踢进去;一进门就去开窗户,仿佛哥哥的房间能让她窒息而亡;垫着抹布拿食盆;打扫房间也是草草了事;她还时不时地发出吓唬哥哥的响声。在格里高尔不小心“吓着”房客后,一家人对他恨之入骨,妹妹的反应尤为激烈,硬要把哥哥逼走。她甚至还吓唬父母亲道:“它还会让你们俩活不成的,我看到这个结局正在朝我们走来。”妹妹执意要让哥哥离开这个对于他而言唯一有安全感的大家庭,她喊道:“这是唯一的办法,父亲。你只需设法摆脱这是格里高尔的念头就行了。我们一直以为它是格里高尔,这实在是我们真正的不幸。可是它早就该明白,人和这样的动物是无法生活在一起的,早就自动跑掉了。那样我们固然没有了哥哥,但我们可以继续生活下去,我们怀念他,敬重他。可你看这头怪物,它紧随我们不放,它在害我们,赶走房客,显然想占据整套住宅,让我们到大街上过夜。”这段话是多么荒谬啊!妹妹因外表而把格里高尔想成一只动物,她也不想想如果它是动物,它怎么会被她美妙的音乐所吸引,以至于跑到客房呢?同时妹妹又希望它有人的意识,可以为了全家的安宁而离开。她居然还认为格里高尔在害他们,认为是哥哥的存在影响了他们的生存和幸福。而无辜的格里高尔从没有想过要吓唬任何人,更别提他心爱的妹妹了。

三、异化:悖谬的哲学意蕴

“异化”就是人变为非人的一种特定时代的产物。由于物的挤压和人类欲望的膨胀,人变得越来越不像人,而是沦为了物的奴隶。这个面纱下面折射了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冷漠无情和无法沟通,即形成了一个“异化”的世界。卡夫卡是描写“异化”主题的大师,“异化”是卡夫卡在形而上高度的总结和归纳,属于哲学范畴。他的《变形记》可谓是描写“人的异化”主题的名篇,主人公在经历了肉体的变形后,精神上又遭受了家人无情的摧残。小说也是描写灵与肉之间的冲突,主人公在肉体上变形为动物,即有着动物的躯壳;但却保留着人的意识和人的理性。卡夫卡用这种残忍的手段为我们展现了现代人身不由己的命运观和世界末日的灾难感。格里高尔为了帮家人还清债务,为了早日从繁重的工作中解脱,为了帮妹妹上音乐学校,他拼命工作、省吃俭用,最终却在忙碌中离家人越来越远,也远离了自我,即异化为一只大甲虫。在异化为虫类后,他还是以人的意识来对待一切,想着赶早班的火车,想着迟到后老板的谩骂。然而,格里高尔的自我认识和他人对他的认识是截然不同的,这就形成了明显的认同危机,别人都以他的外表判断其为动物,只有他还把自己当人。在变形后,当格里高尔慢慢发现他和人的交流变得越来越不可能时,即他在别人眼里已经异化为“非人”,他最终以死的方式求得永世的解脱。

在卡夫卡看来,“异化”的世界是实实在在的世界。卡夫卡认为异化是一种正常的自然的社会现象,是唯一的真实。尽管它看上去是那么的不正常,是荒谬的甚至是可怕的,但却几乎是合乎自然和社会规律的。卡夫卡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是陌生的、多余的。在给密伦娜•叶申斯卡的一封信中,卡夫卡写道:“你有你的祖国,因此你甚至可以抛弃它,而这大概是对待自己的祖国的最好的办法,尤其因为它那些不能抛弃的东西人们并不抛弃。可是他(指卡夫卡)没有祖国,因此他什么也不能抛弃,而必须常想着如何去找一个祖国,他必须经常想着,不管是从钉子上摘下帽子的时候,还是在游泳学校晒太阳的时候,还是写作你打算翻译的那本书的时候。”[1]472如果说卡夫卡是无家可归,那么格里高尔的命运就更为悲惨,他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是个被抛弃的没有明确身份的动物。卡夫卡不惜笔墨为我们详实地描述了格里高尔变形为甲虫后的各种饮食习惯和生活起居等细节。但是他无论付出什么样的努力和做出什么的挣扎都将导致失败,他再也不能变回为人了,他越是反抗,就越是滑向虫类。“如果格里高尔再回到我们中间……”这是一个悖谬的境遇,是家人暂时出现的一个短暂的幻想,预示着格里高尔再也无法回归人类。作为无法和家人正常沟通的有着人的意识的动物,格里高尔必将成为全家的累赘。这一切都让格里高尔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想要消失的念头比家人还要强烈。为了还家庭以幸福和安宁,最终他在对家人“怀着温情脉脉的回忆和爱意”中归天了,是父母和妹妹三人的联合把格里高尔赶出了家门,逼上了死路。在这个没有任何人情的异化的家庭里,格里高尔最终以人的意识而不是动物的意识离开了这个所谓的家庭,以此向世人证明他是人,是家里的一个成员。当格里高尔丧失工作能力,对家人没有任何价值时,他用结束生命来完成他对家人的最后一次用处,不仅毁灭了虫形,也粉碎了人性,从而实现了灵与肉的统一,反映了人与人之间异化的可怕后果,从而使作品达到了终极意义上的悖谬。

格里高尔变成甲虫的状态,不仅是一种形体上的异化,同时也是一种彻底的反抗;不仅是开始认识自己的过程,同时也是一个醒悟的状态。如果说卡夫卡的残忍在于让格里高尔只是在形体上发生了变形却让他在意识里还留有人的思维,那么格里高尔的悲剧就在于他在遭受了身体上的巨大分裂后却又遭到家人的抛弃。人无论发生再大的变化也不会变为一只甲虫,这本是多么荒谬的事情!卡夫卡的高明之处在于对这件荒谬的事淋漓尽致地为我们进行了近乎真实的细节描写,使本身荒诞的事看上去很真实,使我们信以为真。卡夫卡通过《变形记》中主人公格里高尔变形前后的反差,把异化现象发挥得恰到好处。变形前格里高尔是家里的劳力,是挣钱的工具;变形后他是家里的负担,是吃白饭的寄生虫。如果说变形对于格里高尔而言已经是可怕的打击,那么家人对他的抛弃则是致命的一击。这就反映了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维系人和人之间关系的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血缘关系,而是赤裸裸的金钱利益。《变形记》为我们展现了人在失去使用价值后的恐怖遭遇,揭露了资本主义体制下的金钱面纱。

加缪认为:“基本的双重意义就是卡夫卡的秘密所在。自然性与非自然性之间、个别性与普遍性之间、悲剧性与日常性之间、荒诞性与逻辑性之间的这种持续不断的抵消作用,贯穿着他的全部作品,并赋予它们以反响和意义。要理解荒诞作品,必须清点一下这些悖谬手法,必须使这些矛盾粗略化。”[7]105可见,要想读懂卡夫卡的作品就要对悖谬手法有深入的了解。卡夫卡的悖谬艺术是复杂的,需要在这种复杂中发现综合之美,从而挖掘作品的艺术之美。《变形记》是描写悖谬的杰作,小说看似荒诞实则真实,通过人物前后的变化或者变形展现了资本主义制度下人与人的异化现象。

[1][苏联]德·扎东斯基.卡夫卡真貌[C]//叶廷芳.论卡夫卡.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

[2][德]诺伊曼.倒转与转移——论弗兰茨·卡夫卡的“滑动反论”[C]//叶廷芳.论卡夫卡[C].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

[3]罗纳德·海曼著.卡夫卡传[M].赵乾龙,等,译.北京:作家出版社,1988.

[4]叶廷芳.卡夫卡全集[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

[5]曾艳兵.为何变形?——卡夫卡《变形记》解析[J].名作欣赏,2006(4).

[6]吴金涛.卡夫卡小说荒诞美的系统生成[J].名作欣赏,2010(12).

[7][法]加缪.弗兰茨·卡夫卡作品中的希望和荒诞[C]//叶廷芳.论卡夫卡.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

(责任编辑:郑宗荣)

Deformation and Alienation: the Absurdity Artistry of Metamorphosis

HAO Xiaoyan

Of the writers in the 20th century, Kafka is the best writer to make full use of the absurdity artistry and many of his works are full of absurdity. The doformationof the protaganist ofMetamorphosis is the peak work of absurdity artistry. Deformation is the artistic reflection of absurditty and alienation the philosophical connoation of absurdity. Through the mental activities before and after the moment of deformation of the protaganist, and the relation with his family, this novel fully discloses the coldness of human relation and money-dominated social relation veiled under the warmth of capitalist society.

Kafka; Metamorphosis; absurdity; deformation; alienation

2014-02-08

郝晓艳(1988-),女,山西长治人,陕西理工学院2012级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外国文学与文化。

I106.4

A

1009-8135(2014)02-009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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