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疾(组诗)

胡知秋

音 讯

徘徊路旁，裂口在枯涸询问

嘴唇失去生机。都摇着头

不愿意浪费一丝，口水和表情

悲伤地为所见袒露的，伤口

掉泪。冷得一阵颤抖

一株绿芽刺激了我

久远的饥饿感

打探粮食的不明下落

山坳有一只狼，虎视眈眈

猎人也带来了出战的音讯，步履蹒跚

所有的祥和面前，一阵狂风认真地

舔舐伤口，大地虚弱地喊疼

喊得天空都掉了泪，砸得谎言

落花流水，支支吾吾

文字疾

一只鸟扑打翅膀，飞过

浮动的碧空和麦浪。几片羽毛

从肌肤的神经末梢忍痛撕扯，然后跌落

沉入季节死穴的。包括一些伤感辞藻

感染了整个文段，病毒出没于拼凑的字句

纠结的眉心。被一个震天的喷嚏收得更紧，伤风大作

栀子花捎来口信，一把刺刀嵌进时光

划伤了小女人光滑的额角，以及高跟鞋尖俏的弧度

斟酒一盅，祭奠某场未知战役里牺牲的时光

揉碎。所有来自于爪哇国的谣言

捂住一只青蛙多话的嘴，憋出句子两行

喝醉了的莲叶，浮不起一枝瘦蕾

六月，从一摞书籍里盈着泪水

出逃流亡

抽 离

喘着，最后一口奔波的粗气

抖动长途的劳顿，抱怨

用一句并不纯正的乡音

记忆里的小城，陡然

又老瘦了一圈。披着

一身的灰尘，等待归乡

所有涌动的车流，与思绪

倒行逆施。冲撞、奔突、交锋

败下阵来的诱因，是街角一个

衣衫褴褛的男人，踱着蹒跚的脚步

结束乞讨。寒碜和风霜

把秋风都吓怕，绕了道而走

影子铺在身后

耀武扬威，佯装

失 语

拥堵不堪的日子 ，灾难迭起

灵感屡屡晚点，节奏迟钝

来不及抓住枝头

一朵即将凋谢的花。

秋风就跃跃欲试

隔了一年的古街

与怎样的形容词艳遇

勾搭高矮胖瘦

苏轼“以诗为词”的词学理论是建立在“诗词同源”基础之上的，“清诗绝俗，甚典而丽。搜研物情，刮发幽翳，微词宛转，盖诗之裔”［3］。词为诗之苗裔，苏轼重点强调的是词如诗的主观抒情性、个性化的色彩，用以淡化词之媚俗，展现文人士大夫刚健清雅的精神境界，这就打破了词为艳科的藩篱，摆脱了音律对词的束缚，从而改革词风，扩大词境，促进词之雅化，提高词之品格。古往今来的论者，对“以诗为词”的褒扬者，其在自己所处时代的历史境遇内，皆是以诗词的相通之处——诗词均出自于《诗》、《骚》、古乐府，都能吟咏性情，皆可作为察政观俗的工具，词可寓诗人的句法［4］50为基点，进而对苏轼“以诗为词”理论的进行发扬。

妄图猜疑耕耘的春日

如何给多事之秋一个交代

路 遇

庄稼汉流着干涸的老泪

石头路已铺到脚下，却无法迈开脚步

尽头在热浪里摇晃得失真

烈日教它瘫软成一张人造皮

轰隆隆的大车，又驮走

务工的青年，不愿回头

碾过的路，两条泪痕拉得冗长

生怕枯萎的庄稼，干涸的地

再也，生不出

生活的希望

出 走

从来都是昭示企图

暴露行踪

有一天累了

你便带上自己出逃

故作高深怕人询问

卸下了情节和词语

轻装上阵

隧道一口一口地

生吞你来时装载的时光

车厢木讷排着队

你木讷地排在车厢里

偶尔一刻思绪走神

你伸头感受窗外

迎头撞上玻璃和一堵斑驳的石墙

疼得视线

无端败下阵来

黑暗见闻

炎热围剿惬意，风声扼住喉咙，发不出一句低语和呼啸

此起彼伏，蛐蛐在为黑暗的袭来助威

一叫就是几个世纪，因而

黑暗，总是如约穿透

每个燥热和宁静的夜晚

鼾声雷动，抑或是呼吸均匀

都穿越了时光般，隔得久远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翻弄

一本字典，刻录的字符

爬满肥大的蛀虫，咬坏了

锋利的牙齿。捆缚多年的禁锢

轰然倒塌在黎明到来之前

一场急雨，冲刷得酣睡一夜的大地

呻吟，以及分娩光明

乡 思

夜里的风骚动，筹划一场私奔

却被暮雨后的一抹花香勾引

而我这场不经意的背叛里

溺死于宏大如绸的夜

故乡的花都开了

泥泞两端的草裹满了露珠

年迈的祖屋在竹林掩映里，不为所动

它早已看惯了这场年年岁岁的花祭

我携着沉重的乡思漂泊

在物欲的城市里

一个人急促看朝霞升起，霓虹苏醒

看异乡繁华缱绻。这一切

终究也抵不过一场梦里故乡野草香

而麦田开始油绿，井水逐渐回涨

鸿 沟

秋天横亘在毫无起伏的事故里

尘埃抓不住一丝夹缝的光束

眼泪决堤之前，为春天埋下一颗种子

疼痛时就记得灌溉

不刻意去奢求，一株玫瑰吐露芬芳

北方转冷，无端地

南国小城，也随着气流

微微颤抖：

错过还是过错都交给时间去判断

鸿沟，宽过一句冰冷的言语

隔岸观火

思绪干枯，舞池怀抱你胆怯的心事

咆哮一个古老的故事，追究

落幕的时长，那么多人影

你成了最黯淡的耀眼

是否，假戏，真做？

局外人隔岸观火

空壳的，满血的。都开始抽离

你忘了萨特——他人，地狱

忘了矜持和放浪

摇曳着眸子，风生水起

异乡，迥异陷落

一瓣桃花如何多情，肆意

揣摩，盛放落寞的街道

没有灯火，一股冷风打过

无端地，满天的星光背了黑锅

罹 难

栽种一个理由，等不到收割就秃顶

一只鸟惊慌回巢，挤得空穴而来的风无家可归。路人讪笑，一株玫瑰营养不良

而你说，换一朵百合或者丁香吧

和衣服匹配。那耀眼的红终于

激怒了沉默的风

打包送信的纸飞机，无辜坠毁。

角落的女孩，揪着心，陪它把残骸安葬

追悼会上

只有你一人

以梦为马

假想和你一起，以梦为马

长堤以外的小路，文字患了风寒

断断续续。一个未完的故事

断了思路，接也接不上

蛙声起处，荷花战栗分娩暗香

一个念头插足，四面楚歌

思绪凝成死结，憋得思路潸然泪下

故事的主角，在一场破碎的剧情里伤痛

如果不是口齿残忍，怎教这一池星光

都湿透了心，托不动微风

沉入了湖底

各怀鬼胎

雷雨霹雳作响

闪电作威作福

裸露在外的手臂

隔三岔五的感染蚊虫

看着红肿的创点

膨胀自我，沾沾自喜

你偶尔想起远方和故乡

把思念当成习惯

失眠成为影子爱人

你猛然想起白天的风

以及暮色里，你们看着一池星光

语塞和各怀鬼胎

蓄谋失眠

一切都是借口，找值得信服的

清醒，携卷意识暴力开砸

分针秒针碎得七零八落，发抖的

时针目瞪口呆，妄图

控制场面，借力的夜风

窘迫得羞涩，一首歌的时间

万马蹦窜，从天南地北开始助跑

冲进时间的陷阱，重重地惨叫

撕开沉寂和一记账本，铺成

抵赖和放鸽子，竟以此为乐

直到，两抹黑圈上门讨债

理直气壮，狠狠一记耳光

哐当——

撕也撕不下来

送 别

时间妄图用一缸水

照应心境和世事变迁

慢慢的你成了为数不多

总是把一个叫闺蜜的词语说错

却总能悉心照顾彼此

各自心疼和保持个性

有时言语不多

时常犯犯小错

今晨送走最后一个你

一点点好你就感动

山重水远，回顾来路无须纠正

收藏记忆，明天我将一个人离开

宿命，各执一词

咸涩的风裹着沉重的水汽

让我想到一些辽远的辞藻

譬如 空旷 无垠或是望眼欲穿

披着些迷幻 ，笼着宿命的迷烟

茁壮成长的少年，坚毅写满眉间

雅典娜的微笑，裹挟着

智慧、历练、终结

少年想带上决心 出海

拉动父亲代表力量和魄力的弓弦

母亲的慈爱、涩笑，妻子的坚贞和淳守

消瘦的老妇人，终于忍受不住思子的蚀骨煎熬

浩大的辽远，和着海浪咸腥的风

如同一场庄严的葬礼，消失在浪峰的锯齿里

撕扯，终于让她的思念七零八落

从此随海水漂泊四方

奥德修斯漂泊归来

宿命败下了阵，妻子的泪花

权威的复归 ，仇恨的终结

宿命，各执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