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比里亚英语的形成、特征与功能

扈启亮

(长沙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长沙410114)

一、引言

利比里亚是非洲大陆非常独特的一个国家，作为非洲最为古老的一个黑人共和国，是由美国遣返的自由黑人在19世纪20年代开始逐步建立的。利比里亚有16个部族(Ethnic Group)，全国总人口约为360万，官方语言为英语［1］。但在利比里亚境内，真正讲英语的人主要为占利比里亚全国人口2.5%左右的美裔利比里亚人［2］。由英语变种而来的利比里亚英语则在利比里亚全国通用。利比里亚英语的语音、词汇和语法等在全国范围内具有很大的同一性，在各个民族杂居的地区已成了不同民族间沟通的重要工具，并有取代民族语言的趋势。利比里亚的文学大师们也使用利比里亚英语创作作品，如“利比里亚当代文学之父”拜·T·穆尔的多部作品就是用利比里亚英语写成，具有浓郁的利比里亚地域特色与民族气息。探索研究利比里亚英语，对于了解非洲语言文化，促进中非文化交流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二、利比里亚英语的形成

万物皆流，万物皆变，语言也一样，它不是一个封闭的系统，而是一个发展变化的过程，利比里亚英语的形成也是如此。近几百年来，由于社会历史原因，西非地区人口迁徙与流动屡次发生，人口迁徙与流动带来不同民族的交往、不同文化的交流，直接导致了不同语言的接触。语言接触(Language Contact)是“指不同民族、不同社群由于社会生活中的相互接触而引起的语言接触关系，是语言间普遍存在的一种语言关系”［3］。语言接触是一种行为或事实，接触各方语言所产生的影响是“语言影响”(Language Influence)，语言接触与语言影响导致语言产生的变化是“语言变化”(Language Change)［4］。利比里亚英语其实就是长时间来西非地区“语言接触”与“语言影响”所产生的“语言变化”。西非沿海地区混杂语、美国英语以及利比里亚当地部族语言是促成它形成的几种主要力量。

(一)西非沿海混杂语

1461年，葡萄牙人作为第一批欧洲人到达利比里亚沿海。从这以后，葡萄牙人开始和利比里亚沿海居民进行贸易往来，以葡萄牙语为基础的混杂语在当时被广泛应用。1553年，第一艘英国船只到达利比里亚沿海，随着英国势力在利比里亚沿海的日益增强，当时以葡萄牙语为基础的混杂语逐渐被以英语为基础的混杂语所替代。这种以英语为基础的混杂语经过长时间的使用，发音、词汇、语法结构相对固定了下来，形成了西非洋泾浜英语。这种洋泾浜英语中有90%的词是英语源的词。与其他洋泾浜语一样，它有着简化的语法，缺少词语的曲折变化［5］。18世纪末，欧洲和美国的船只开始在今天的利比里亚沿海停泊，随着时间的推移，英语的影响逐渐加强，西非洋泾浜英语越来越具有英语的特征，逐渐演变为克里奥尔语言(Creole Language)。利比里亚英语就是由这种西非沿海克里奥尔语言逐渐变化而来。由此过程可见，语言接触如同一种“催化剂”，诱发并加快了利比里亚英语自身的演化形成过程。

(二)美国英语

在人类语言演变的历史长河中，几乎任何一种语言都会阶段性或连续性地受到他族语言的影响，这就要求我们要探索研究语言接触带来的影响因素，只有这样才可能对语言有一个比较完整的认识。1822年，美国黑人开始返回利比里亚沿岸，100多年来，利比里亚同美国有着长期特殊的联系，她的政治、经济、文化以及语言等都深受美国的控制和影响，方方面面都打着美国的烙印。在利比里亚，美国口音就意味着特权与威望［6］。

具体来说，美国英语对利比里亚英语的影响与作用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是美国标准英语的影响。自1822年至今，利比里亚的政治、教育、宗教等与西方连接的主要渠道是美国，从美国来的政府官员、教师、传教士的数量远远大于其他国家。这些人讲的都是美国英语，很多情况下都是美国标准英语。最重要的一点是利比里亚长期以来所用教科书均来自美国，这是美国标准英语从历史到现在对利比里亚英语影响与作用体现最为明显的一点。第二方面的影响来自美国黑人英语。美国黑人流行音乐在利比里亚非常受欢迎。许多美国黑人俚语借着黑人音乐进入利比里亚英语，如早期的zoot和dig，近期的rap和bad［7］。毋庸置疑，美国黑人音乐在利比里亚的流行一定程度上加速了美国黑人英语向利比里亚英语的渗透。

(三)利比里亚部族语言

利比里亚全国有16个部族，各个部族都有自己的语言。众多的部族语言在利比里亚英语的形成过程中产生了一定的作用，最明显的在于它们对利比里亚英语发音规则的影响。如利比里亚英语中词尾音节辅音发音时的省略现象与利比里亚当地部族语言——克佩尔语、瓦伊语、贝尔语、戈拉语在音节末尾运用鼻辅音非常相近。当然，部族语言对利比里亚英语的影响并不仅仅限于发音方面，利比里亚英语中一些词汇直接来自于当地部族语言。此外，利比里亚英语在语法方面的某些特征也和当地部族语言有一定联系，如部族语言克鲁语与洛马语中都用自己语言的come来标注将来时，尤其是不远的将来，利比里亚英语中也用coming来表将来，如“I coming eat”。

三、利比里亚英语的特征

作为非洲英语的一种，利比里亚英语在许多方面与标准英语极其相似。但是由于它与多种语言的接触与相互影响，在表面的相似之下，利比里亚英语又内含着与标准英语的种种差异，主要体现在语音、词汇与语法方面。

(一)语音特征

1.词尾辅音不发音

利比里亚英语语音方面最明显的特征在于词尾辅音不发音，一般认为这是语言懒惰所导致，其实这完全是一种误解［8］。之所以出现这种语言现象，是因为利比里亚英语发音受当地尼日尔-康国语系(Niger-Congo)语言发音模式的影响，如利比里亚英语中，dog被发音为［dɔ］，good被发音为［gu］。

2.音节简化

利比里亚英语中的音节有一定程度的简化，尤其是在末尾音节的辅音串(Consonant Clusters)。如词尾辅音为［pt］，那么只有［p］会发音;辅音串中以齿擦音［ks］结尾，爆破音［k］将被省去，只有［s］音保留。标准英语fix一词在利比里亚英语中则发音为［fis］。利比里亚英语中，当辅音串中同时出现爆破音(［p］、［t］、［k］、［b］、［d］、［g］)与塞擦音(［f］、［s］、［∫］、［v］、［z］、［ʒ］)时，爆破音被省去。

3.元音延长

利比里亚英语中辅音的省略不发音导致其元音发音时相对延长，其中流音［r］与［l］前的元音发音变化最为明显，例如单词car发音为［ka∶］。

4.双元音弱化

利比里亚英语中，双元音的第二个音比标准英语中的发音弱很多，有时甚至完全被省去不发音。例如tie发音为［tai］/［ta］;boy 发音为［bɔi］/［bɔ］。

5.浊辅音变清辅音

利比里亚英语在语音方面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位于元音间或词尾的浊辅音在发音时往往变为清辅音，例如单词flog发音为［flɔk］，［g］被［k］所替代。

(二)词汇特征

1.借用他国语言

除英美外，西非地区在历史上还受到过葡萄牙人、法国人等其他欧洲人的入侵，成为过他们的殖民地。利比里亚英语由西非沿海混杂语发展而来，所以利比里亚英语中也借用了葡萄牙语词、法语词等。例如:pekin(small child)、palaver(discussion，argument，trouble)、sabi(to know)等词就来自于葡萄牙语，buku(plenty，much)来自法语。

2.本地部族语言词汇

在长期的历史过程中，利比里亚本地部族语言的词汇慢慢进入利比里亚英语中。如gbasa jamba(cassava leaf)、jajen(money)、manjaa(chief)、musu(woman)等词汇来自于本地部族语言瓦伊语，ba(friend，brother)来自于克鲁语。

3.词义改变

利比里亚英语中的一些词汇虽然来自标准英语，但意义却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如利比里亚英语中的so一词有“there，that”之意。例如:“He go so.”(He went that way.)“He so.”(He is over there.)“Be so.”(Let it be like that.)“Be so?”(Is that so?)再如利比里亚英语中bossman一词词义扩大，可以表达标准英语中 employer、supervisor、foreman、boss等词的意思。

4.通过重复、复合等构成新词

通过重复、复合等手段构成新词是利比里亚英语词汇的一大特征。如small-small(a little，somewhat)、so-so(nothing but)、fine-fine(excellent，wonderful，magnificent)、pawpaw(papaya)、stink-mouth(abusive，badtalk)、pass water(urinate)等。

(三)语法特征

1.复数

利比里亚英语中的名词大多数是以单数形式出现，为了表达复数，要么是通过名词词组中其他词来构成复数形式，如“three bus”;要么是通过上下文来表达复数概念，如“Saye can sell chicken egg”，“Cut the meat in piece”。不过，如同尼日尔-康国语系语言中名词构成复数一样，利比里亚英语中往往通过在名词后加them一词构成名词复数形式，如“the boy them”。此外，them也用来构成联系复数(Associative Plural)，如“The Minister them coming tomorrow”(The Minister and his or her entourage are coming tomorrow.)。

2.限定词

利比里亚英语中，定冠词the的用法与标准英语中的用法相同。标准英语中使用不定冠词a与an的地方，在利比里亚英语中往往被省略而用one或some表限定，如“He sold the meat to one man”，“He sold the meat to some men them”。

3.所有格

标准英语中用后缀“’s”来表示所有格，而利比里亚英语中则用词序来表示所有格，所有物紧接所有者之后，如“the baby arm”，“my brother wife”。有时part of或own of被加在所有物之前，如“Mary part of bad luck”，“My own of rice”。除用词序表示所有格外，利比里亚英语中也用带for的句子来表所有格，如“The book is for me”，“The cow for the chief”。

4.强调

利比里亚英语中有多种方式用来表示强调。如同当地部族语言在句尾加叹词表强调一样，利比里亚英语中也在句尾加叹词“o”表强调，如“That not me o!”。此外，利比里亚英语中还通过形容词或副词的重复以及在句中加self表强调。如“He ain't know it too good good”(He doesn't know it very well.)，“The Minister self can be afraid of that woman”(Even the Minister is afraid of that woman.)。

5.时态

用动词原形表一般过去式，如“I tell him three time not to put his hand there”。用“was+动词ing”表示一般过去式，如“He was needing to go to the doctor”(He was needed to go to the doctor.)。用finish或 now表动作的完成，如“He finish go in town”(He has gone to town.)，“Papa now come”(Papa has come.)。用“动词ing”表示表动作的正在进行，如“He going in town”。

四、利比里亚英语的功能

(一)教育用语

利比里亚各类学校虽然使用来自美国的教科书，但由于只有少数留学美国的当地人学成归国后在大学任教，中小学教师都是利比里亚本地人，利比里亚英语也成为教师们在课堂上的教学语言。“利比里亚当代文学之父”拜·T·穆尔用利比里亚英语创作的小说《木薯地里的凶杀案》和《变钱者》以及诗集《乌木屑》等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和民族文化内涵，成为利比里亚政府规定的全国高中生的必读书目而被广泛阅读［9］。由于许多人不懂标准英语，利比里亚政府就用利比里亚英语播发新闻和公益服务信息。例如利比里亚首都蒙罗维亚比较有影响力的电台“Star Radio”全天候用利比里亚英语播送所有节目;利比里亚大学广播电台“Lux 106.6”的广播节目也用利比里亚英语播送。此外，利比里亚各类报纸上的广告启事等往往也是用利比里亚英语写成;联合国驻利比里亚各类机构的海报宣传用语也是利比里亚英语。利比里亚有85.6%的人信仰基督教，越来越被认为是一个基督教国家，牧师们在教堂中的宣教活动使用的也是利比里亚英语。

(二)日常用语

虽然英语是利比里亚的官方语言，利比里亚人也使用多种当地部族语言，但当两个不同部族的人结婚组成家庭后，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往往使用利比里亚英语来交流，导致利比里亚英语成为很多利比里亚人的母语。今天在利比里亚的部族中，尤其是靠近沿海的部族中，利比里亚英语大有取代当地部族语言的趋势。利比里亚人对待利比里亚英语的态度因人而异:美国留学回来的受过正统西式教育的人觉得讲利比里亚英语很尴尬;广大草根阶层意识到在利比里亚使用标准英语多有局限性，更倾向于使用利比里亚英语，使得利比里亚英语成为一种使用最广、最为普遍的日常用语。

五、结语

语言接触是语言演变的动力，也是自然法则。我们将利比里亚英语的形成、特征以及功能置于语言接触的大背景中做讨论，试图勾画出利比里亚英语完整的演变轮廓。现在人们可以通过电台、电视听到，通过报纸书刊阅读到利比里亚英语，足见它是一门非常有生命力的语言。近年来中利双边交流逐渐加深，我国每年向利比里亚派遣人数不少的维和部队、维和警察、援利医疗队、中资机构人员以及孔子学院中方教师等，了解一定的利比里亚英语非常有助于他们在利比里亚工作的成功开展［10］。笔者近几年一直在利比里亚大学孔子学院工作，有机会触及并探索研究这种非常独特的非洲语言——利比里亚英语，其特征与功能等远非本文所能囊括。利比里亚研究在国内尚属空白，本文是一个尝试，希望能够抛砖引玉，吸引更多国内学者对利比里亚的关注。

［1］Joseph Saye Guannu.Liberian History up to 1847［M］.Star Books，Sedco Longman Liberia，2010.

［2］李文刚.利比里亚［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

［3］戴庆厦.语言学基础教程［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

［4］薛才德.语言接触与语言比较［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7.

［5］John Victor Singler.An Introduction to Liberian English［D］.East Lansing: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1981.

［6］李起陵.利比里亚和美国关系的历史演变［J］.西亚非洲，1982(12).

［7］John-Mark Sheppard.Cracking the Code:The Confused Traveler's Guide to Liberian English［M］.Published by Sheppard's Books，USA，2012.

［8］John Victor Singler.The configuration of Liberia's Englishes［J］.World Englishes，1997，16(2):205-231.

［9］Robert H Brown.A short analysis of Bai T Moore's poetry and prose writings［J］.Liberian Studies Journal，1992，17(1):94-104.

［10］扈启亮.利比里亚大学孔子学院可持续性发展初探［J］.长春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9):153-1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