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翠
(1.吉林大学 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2.北华大学 外语学院,吉林 吉林 132013)
戴维·洛奇《小说的艺术》批评理论之探究
王 翠1,2
(1.吉林大学 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2.北华大学 外语学院,吉林 吉林 132013)
1991到1992年期间,洛奇在《星期日独立报》上发表了50篇短文,并于1992年结集出版,取名为《小说的艺术》(TheArtofFiction)。本文试图通过对《小说的艺术》的解读,来了解英国批评家戴维·洛奇分析小说文本时所采用的批评方法,并探讨文学史知识对文学创作的潜在影响,以及批评理论与创作实践的关系等问题,以欣赏这部独特的小说诗学。
戴维·洛奇;小说的艺术;批评理论;批评方法;文学史;批评与创作
在学术界,戴维·洛奇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既是一位享誉世界的小说家,也是一位别具一格的文学批评家。自从其第一本批评著作《小说的语言》(LanguageofFiction,1966)问世之后,洛奇相继出版了十几本批评论著或文集。1991年初,洛奇应邀在《星期日独立报》的文学专栏上,每周撰写一篇关于散文小说内容的文章。洛奇共在这个专栏上发表了50篇文章,由于受报纸版面的限制,篇幅较短。后来,在1992年结集出版前夕,洛奇将这些文章进行了修改和完善,基本将原篇幅的长度都增加了1/3左右。
虽然《小说的艺术》第一篇名为“开头”,最后一篇名为“结束”,但正如洛奇自己所述:“自从1987年提早在大学退休以后,我发现我不再打算专为学术界写作;但仍然感到对小说的艺术和小说的历史意犹未尽,而这两点对于更加广阔的读者大众而言,可能他们会更感兴趣”[1]9,本书的假想读者并非学术圈的教授学者们,而是普通读者大众。因此,洛奇并没有赋予《小说的艺术》一个系统、循序渐进的理论体系。此外,由于洛奇在伯明翰大学任教时曾教授过《小说的形式》这门课,使洛奇在《小说的艺术》中,对文本的驾驭和分析能力,得到了极好的发挥。通过详尽的阐释和细致的分析,使读者了解作家的写作特色及修辞技巧。
纵观全书,可以看出一些标题存在着彼此紧密的联系,如:“开头”、“书名”、“章节”、“叙事结构”、“结尾”;而另一些标题则联系得不够紧密或没有联系,如:“神秘”、“构想未来”、“电话”、“清单”。此外,读者也可以发现,还有一些题目是可以写成一篇学术论文的,例如:“象征”、“动机”、“视角”、“讽喻”、“互文性”等。然而,洛奇并没有这样做。既然这些文章是为了使读者大众能饶有兴趣地进行阅读,以“提高读者对散文小说的理解和欣赏能力,向他们表明新的阅读的可能”[1]11,自然就不用写得像学术论文一样深奥。但如同“要是没有恰当的工具,就无法拆开发动机”[1]10一样,洛奇在谈到很多问题时,也会用到一些概念或术语,并追溯词源或进行前后梳理,引入相关文学史知识,进而展开讨论。
不可忽视的是,洛奇在论述某些问题时,会时而引述自己的作品片段或自身的写作体验,把批评理论与文学创作结合起来,说明写作技巧该如何运用等问题。洛奇这样做,理由很充分,因为他“一向将小说的本质视为一种修辞的艺术。即:在阅读体验中,小说家或短篇小说的作者劝慰我们去分享某一种世界观。如果成功了,就使读者沉醉在想象的现实之中。正如梵·高在他的油画‘小说读者’中让人着迷那样。甚至那些故意打破这一魅力的小说家,也会为了他们的艺术目的,而不得不首先运用它。”[1]10
自古以来,文学的艺术价值与魅力,就在于不断地对作品进行重新解读和评估,在这一过程中,会提高同时代人对自我的认知能力,也会满足人类不断变化的精神需求。早在古希腊,亚里斯多德在《诗学》中,就曾将悲剧艺术分为6个要素——形象、性格、情节、言词、歌曲与思想来加以讨论[2]。而自小说成为一种独立的文学体裁以来,谈论小说的艺术的著作相继问世。E·M·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中将小说从以下6个方面进行了细致分析:故事、人物、情节、幻想、预言和结构与模式[3]。此外,亨利·詹姆斯的《小说的艺术》、卢卡奇的《小说理论》、伊恩·瓦特的《小说的兴起》、米兰·昆德拉的《小说的艺术》等,也都是小说诗学中的重要著作。
然而,集作家和批评家于一身的戴维·洛奇,在《小说的艺术》中向读者展示了50个小说诗学的话题。洛奇不但引领读者赏玩小说的艺术之美,向读者展示了不同类型的小说,如“少年侃”、“书信体小说”、“意识流”、“实验小说”、“喜剧小说”、“魔幻现实主义”、“超现实主义”、“非虚构小说”和“元小说”等。同时,洛奇还在分析文本时,谈及了许多小说的写作手法和技巧,如:“悬念”、“陌生化”、“止于表面”、“展示与讲述”、“以不同的口吻讲述”、“顿悟”、“巧合”、“讽喻”、“暗示”、“天气”等等。
洛奇在所论述的每个话题的开端,首先援引一两段英美作家的小说片段。在这些作品中,有一些是我们所熟知的,如简·奥斯丁的《爱玛》、查尔斯·狄更斯的《荒凉山庄》、亨利·詹姆斯的《梅西知道什么》、弗吉尼亚·伍尔芙的《达洛维夫人》等;也有一些是我们完全陌生的作品,如保罗·奥斯特尔的《玻璃城》、R·吉卜林的《巴瑟斯特太太》、克里斯托夫·艾什伍德的《告别柏林》、蕾奥诺拉·卡灵顿的《助听器》等。洛奇借助这些作品文本来分析问题,循序渐进地展开讨论。此外,洛奇有时故意避开伟大作家的经典之作,而是引述他的一部不知名的作品,来分析一个问题。比如,《苔丝》一直被国内学术界认为是哈代的经典之作,而洛奇偏偏援引哈代的另一部小说《一双蓝眼睛》作为讨论“悬念”的文本,使读者更加了解了这一写作技巧对情节推动的重要意义。可以说,洛奇所举例子如此恰到好处,让人不得不折服。
洛奇援引作品范围如此之广,并没有影响其作为一个批评家有序、深入的分析。以“概念小说”为例,首先,洛奇指出这种小说有时也被称为“主题小说”,即有论点的小说。同时,洛奇给出了“概念小说”的定义:一般指叙事性不强的作品,小说中的人物反复商讨哲学问题,而吃、喝、调情等则异常简短。这个词源自法国,而这类小说在欧洲大陆的发展比英国更兴旺。洛奇指出,柏拉图的《对话集》就是概念小说中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在英国的历史上,只有D·H·劳伦斯的《恋爱中的女人》接近“概念小说”,但这里的概念是非常个人的、怪异的,不同于欧洲大陆的思想。洛奇分析,这可能与英国自17世纪以来没有经过任何形式的革命有关,产生不出像陀思妥耶夫斯基、托马斯·曼、罗伯特·穆齐尔、让-保罗·萨特等那样伟大的作家。接着,为了更加明确这一问题,洛奇指出任何小说都有概念,产生概念并用概念来讨论。但“概念小说”是指作品的能量来源是概念,产生、形成和维持叙事动力,而不是感情、道德选择、个人关系或人类命运的辗转等因素[1]198。通过这样的分析,洛奇使读者明白了何为“概念小说”,也清楚了其前因后果。
洛奇既是他所援引的片段精辟的分析者,也在分析的同时,涉及和谈论了很多写作技巧。例如,互文性是一个很古老的写作技巧,一个文本可以用多种方式来指涉另一个文本:戏仿、拼贴、呼应、引用典故、直接引语及结构平行。洛奇与许多文论家有相同的看法,认为互文性是文学的存在形式,所有的文本都是用另一些文本的素材编织而成,不管作者是否意识到这一点[1]98-99。读过柯勒律治《古舟子咏》的人不难看出,约瑟夫·康拉德的《影线》与其有互文性;读过《奥德赛》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詹姆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便取材于此。而洛奇的小说《大英博物馆的倒塌》的灵感则来自于《尤利西斯》,所有的行动都发生在一天之内。另一部小说《小世界》则取材于亚瑟王与他的圆桌骑士及他们寻找圣杯的故事,来突出小说中的学术界人物飞来飞去,在国际会议上职业和性爱的竞争。
在谈到“视角”的时候,洛奇援引的例子是亨利·詹姆斯的《梅西知道什么》,来说明一部小说在同一问题上可以提供不同的视角,但一次只能采用一种视角。即使采用“全知”的叙述方法,从上帝的角度来报道一切行为,也只能限于一到两种可能的视角[1]26。限制叙述的视角,只用一个人称来叙述,可以获得一种强烈和直接的效果,这点同亨利·詹姆斯的看法不谋而合。洛奇指出,一个懒惰的或者是没有经验的作家的最常见的一个标志,就是在把握视角时的不一致性。虽然在视角的转换上没有规定,但洛奇认为,我们要根据一些审美计划和原则,如果不这样做,读者投入故事的程度和对文本意义的“解读”,将都会被打乱[1]28。
虽为学院派学者,但洛奇能深入浅出,不苟于深奥的学术术语,以实例为基础进行细致有序的分析,使得洛奇的批评文章既能迎合大众读者的阅读趣味,又不缺乏深度。虽然必须承认,不论什么作品,一旦产生,某一部分或某些部分都会超出作家原初的意识,正如“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每一篇文本放在自己的面前,读者都会有不同的反应和思考。作品意义的构建,有赖于读者对作家的理解和自己的意识如何投射到作品上,进而获得一种审美活动,获得一种享受或快感。然而,戴维·洛奇带领我们进入的是更专业、更有序、更深刻的一种思考。我们不能满足于浅尝辄止,只停留在故事的情节。我们要变被动的读者为主动的参与者,与洛奇一起,对作品进行分析、理解和批评,这样才能深刻理解作品想要表达的意义,避免浮泛地阅读作品。难怪戴维·洛奇有如此的美誉,《小说的艺术》被称为是“自福斯特的《小说面面观》以来,最出色的面向大众的小说研究作品。”[4]6
韦勒克曾经说过,文学史对于文学批评是极其重要的,“因为文学批评必须超越单凭个人好恶的最主观的判断。一个批评家倘若满足于无视所有文学史上的关系,便会常常发生判断的错误。他将会搞不清楚哪些作品是创新的,哪些是师承前人的;而且,由于不了解历史上的情况,他将常常误解许多具体的文学艺术作品。”如果一个批评家缺乏或全然不懂文学史,那很可能马马虎虎、胡乱推测、或沾沾自喜于描述自己“在名著中的历险记”了[5]。与许多其他文学理论著作相比,洛奇并没有直接强调作为一个读者或作家,应该掌握更多的文学史知识。然而,我们阅读《小说的艺术》时会发现,在这50个章节之内,很多都涉及了相关的文学史知识。洛奇对西方文学史精准的把握,使读者在阅读《小说的艺术》时,对该论题的发展脉络有了详尽的了解。此外,在谈及一些术语时,洛奇往往会追根溯源,将其演变发展的历程,向读者交代。
例如:在谈及“超现实主义”时,洛奇首先进行了追溯,指出超现实主义在视觉艺术中比在文学中更加被人知晓,也更容易定义。达利、杜尚、马格利特和恩斯特都是现代艺术史上的杰出人物。接下来,为了进一步澄清什么是“超现实主义”,洛奇用了对比的方法,对“超现实主义”和“魔幻现实主义”进行了区分。首先,它们有明显的亲缘性。然而,在魔幻现实主义中,在现实和幻想之间总是有一种紧密的联系:不可能的事件是对现代历史的极其自相矛盾的一种隐喻。而在“超现实主义”中,隐喻变成了真实的,擦去了这个世界的理性和常识。超现实主义者喜欢把他们的艺术用梦来类比。举例来说,第一部在英语语言中的超现实主义小说是一个梦境中的故事:《爱丽斯漫游仙境》。在这样的叙述之后,洛奇再来详细分析其所举的例子——莉欧诺拉·卡林顿的《助听器》,来说明这个老人的种种幻觉与现实相混淆的情景,也许就十分容易理解,并使人感到极为轻松愉快了。通过这样的写作手法,洛奇不但使读者了解了“超现实主义”这一写作技巧,更让读者了解其渊源,并明晰了“超现实主义”和“魔幻现实主义”的差异,使所讨论问题更加清楚明白。这一切,都离不开洛奇扎实的文学史功底。
在谈到标题时,洛奇认为标题是文本的一部分,因此对读者有相当大的吸引力和影响。最早期的英语小说的标题都是中心人物的名字,如《摩尔·弗兰德斯》、《汤姆·琼斯》、《克拉丽莎》等,而有时小说会以自传的形式出现,来掩盖自己的虚构身份。之后,小说家意识到标题也能暗示主题,如《理智与情感》;标题也可以暗示神秘,如《白衣女人》;有时标题也能提供一种场景和氛围,如《呼啸山庄》。到了19世纪的某个时期,小说家开始引经据典,这一传统一直沿袭到20世纪,如《天使不敢涉足的地方》、《一捧尘土》、《丧钟为谁而鸣》等。最伟大的现代主义小说家开始用象征和隐喻为标题,如《黑暗的中心》、《尤利西斯》、《虹》等。而近期的小说家更喜欢用怪诞的、谜似的、不合拍的标题,如《麦田里的守望者》、《献给因彩虹足以慰藉而意图自杀的非白人女孩》。除了上述翔实的介绍,使读者对这一论题了解极为透彻之外,洛奇强调不能忽视一个问题:小说既是一件艺术品,更是一件商品,商业的考虑会影响标题,或者使标题改变。例如,福特·马道克斯·福特的《好兵》原初的题目是《最悲惨的故事》,但由于它是在大战期间产生的,出版商劝作者把题目改成一个不太伤感并爱国的标题。
在《小说的艺术》中,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章节”、“时间跨度”、“结尾”、“非虚构小说”、“暗示”、“异域风情”、“顿悟”、“讽喻”、“历史感”、“实验小说”、“华丽散文体”、“天气”等等问题的论述,都涉及了相关的文学史知识。正如洛奇所述,在众多的文学作品中,文学史一直在寻找他们共同的传统、策略、和技巧,因而把这些文学作品分成“时期”、“流派”或“运动”用以来概括或对文学作品进行分类[6]。只有懂得了什么是传统,才能明白如何应对非传统。洛奇的批评实践告诉我们,只有深入了解文学史,才能知道如何更好地运用写作技巧,创造出更加优秀的作品。从《小说的艺术》中,我们看到洛奇对西方文学史及其发展脉络掌握得如此娴熟,不仅为文学批评开辟了宽阔的道路,更为他的小说创作打下了良好的根基。
在西方文学批评史上,有一个很常见的现象:一个人既可以是创作中的能手,同时也可以是一位极有影响力的批评家。例如,华兹华斯、托尔斯泰、波德莱尔、歌德、爱伦·坡等,不仅其诗歌或小说让人奉为经典,他们的批评理论在西方文学批评史上也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任何研究西方文学批评史的人,都不能随意绕过他们。在当代英国学者中,戴维·洛奇的学术地位,十分显赫。随着2011年《有才能的人》的出版,洛奇所创作的长篇小说已达15部之多,其中以校园三部曲《换位》、《小世界》和《好工作》而享誉全球。而这些作品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并非光靠曲折的情节或细致的人物刻画,洛奇的批评实践,为他的小说创作提供了良好的构思,促使这些小说极具感染力。
在《小说的艺术》中,洛奇多次谈到了传统的叙事方式对自己创作的影响。比如,在《你能走多远》这部小说中,洛奇用了概括叙述的方法。因为概括的方法似乎十分适合现代人的节奏,及追求简洁和冷嘲热讽的口味。洛奇指出,概括的方法尤其对处理大量的人物和一个很长的故事十分有效,避免了传统古典小说中的慢节奏和细节过多的弊端。然而,不可忽视的是,在这一过程中一定要避免在概述时的词汇和句法的单一化。举例来说,费·威尔顿的很多小说,虽然大量地运用了概述,但其叙述的节奏和活泼的文笔反倒使作品十分著名[1]126。
谈到“巧合”时,洛奇认为它的使用频率因小说类型和时期不同而变化。同时,它也和作家本人认为适合与否有关。为了说明这一问题,洛奇援引了自己的写作经验,来说明这一问题。与《好工作》相比,洛奇感到《小世界》中运用巧合更加惬意,不受抑制,因为它的题目就表明了这一现象。洛奇指出,《小世界》是一部喜剧小说,而喜剧的读者由于喜剧所产生出来的愉悦,会接受一种看似不太可能的巧合[1]151-152。《小世界》刻意模仿中世纪骑士传奇里交错的情节,为了达到喜剧效果,故事中运用了多重巧合。洛奇承认,虽然在写作的过程中某种巧合有时似乎不太可能发生,但小说发展到了这一阶段,越是巧合,越会使人感到愉悦,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违反常规。此外,洛奇指出,有时巧合也受情节需要的制约。比如,在《好工作》中,也有喜剧和互文性元素,但它是一部更严肃、现实的小说。洛奇意识到在这部小说中,必须谨慎运用巧合。戴维·洛奇并没有肯定自己处理巧合的方法是否成功,但他的用意,就是向读者展示作者是如何处理巧合,并如何打消人们的质疑的。
洛奇在“结尾”中,以《换位》为例,指出小说的结尾要考虑多重因素,如视角、悬念、惊讶诧异、互文性、止于表面、书名题目和章节、元小说等。首先,因为《换位》这部小说高度对称,甚至读者可以预料到情节,所以在文本的层面上,洛奇提供了某种变化和意外,在写作时,洛奇刻意采用了不同的风格和形式。其次,在写作的过程中,洛奇已经意识到了结尾的处理很棘手。因为那不仅是“换妻”的问题,在这背后是文化的认同与背离等社会问题,洛奇不想做出选择,但他又不喜欢后现代的没有结尾或不确定的收场。最后,经过斟酌,洛奇把最后一章写成了电影脚本,解决了所有的问题。洛奇既不用在这“四人方块舞”中做出评判,也可以以“非正常”小说语体创造叙述高潮的构想。并且,洛奇为自己这样做找了一个更加合适的借口,那就是他在构思下一部小说《小世界》时,可以继续利用这些主人公,自由地编写他们的生活故事。洛奇最后指出,一部小说的各个细部考量都不是凭空、单独地决定出来的;小说创作的任何一个方面的考虑都会影响到其他方面,也受到它们的影响[1]229-230。单纯片面地只考虑一种因素,对作品的创作是不利的。
在写“章节”时,洛奇回顾了自己的创作过程。他意外地发现,在几十年的创作生涯中,自己的创作过程竟然有一些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明显变化。如果不是因为在《小说的艺术》中讨论“章节”,洛奇自己都忽略了这一点。
由此看来,由于批评理论研究的不断深入,使洛奇的文学创作在不经意间改变着。洛奇自己曾说:“因为我本人是个学院派批评家,……(所以)我是个自觉意识很强的小说家。在我创作时,我对自己文本的要求,与我在批评其他作家的文本时所提的要求完全相同。小说的每一部分,每一个事件、人物,甚至每个单词,都必须服从整个文本的同一构思。”[4]2
洛奇曾经这样写道:“从某种意义上说,小说是一种游戏,一种至少需要两个人玩的游戏:一位读者,一位作者。作者企图在文本本身之外控制和指导读者的反应,就像一个玩牌者不时从他的座位上站起来,绕过桌子去看对家的牌,指点他该出哪一张。但愿我尚未因这样的错误而扫了读者的兴。”[4]3-4也许,正如洛奇所说,散文小说的黄金法则就是没有规则——除非每个作家为自己规定。重复和简洁通常是海明威的艺术目的;变化和装饰是纳博科夫的艺术宗旨(尤其在《洛丽塔》中)[1]94。如果每个读者或有志成为作家的人能从洛奇的解读和分析中获得智思,那将是最大的收获。
戴维·洛奇的一生都在从事文学创作和批评。对于文学创作而言,很少有作家能够或愿意用平白的语言来表述自己的写作过程,当他们谈论自己的作品时,往往非常迷茫;而另一些作家则不愿意透漏自己的写作秘密,防御心理非常强。洛奇轻松、实际地描述自己的写作经历,并结合理论来谈写作实践是本书最大的一个亮点。对于文学批评而言,洛奇善于发现艺术的长处。加之拥有深邃的文学史知识,透过精湛的解读和批评分析,戴维·洛奇使文学作品的生命远远超越了本书所举的实例,它拥有了另一种生生不息的生存空间。
[1] Lodge,D.TheArtofFiction[M].London:Penguin Books Ltd.,1992.
[2] 亚里斯多德.诗学[M].罗念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 21.
[3] E·M·福斯特.小说面面观[M].冯涛,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1.
[4] 戴维·洛奇.小说的艺术[M].王峻岩,等,译.北京:作家出版社,1997.
[5] 勒内·韦勒克,奥斯汀·沃伦.文学理论[M].刘象愚,邢培明,陈圣生,李哲明,译. 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 39.
[6] Lodge,D.AfterBaktin[M].London:Routledge,1990: 25.
[责任编辑:张树武]
On David Lodge’sTheArtofFictionCritical Theory
WANG Cui1,2
(1.College of Literature,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12,China; 2.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Beihua University,Jilin 132013,China)
From 1991—1992,David Lodge wrote 50 articles about prose fiction for a weekly column ofTheIndependentonSunday,which were collected and published in 1992,entitledTheArtofFiction. This paper tries to interpretTheArtofFictionand learn the critical method adopted by David Lodge when he analyses the fictional texts,and simultaneously,discusses the potential influence of the history of literature on literary creation as well a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critical theory and creative practice to enhance the understanding of this distinct fiction poetics.
David Lodge;TheArtofFiction;Critical Theory;Critical Method;History of Literature;Criticism and Creation
2014-03-22
吉林省教育厅“十二五”社会科学研究立项(吉教科文合字[2014]第 168 号)。
王翠(1978-),女,吉林农安人,吉林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北华大学外语学院讲师。
I106
A
1001-6201(2014)05-015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