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红玲 杨 剑
[哈尔滨工程大学 哈尔滨 150001]
D.H.劳伦斯(1885~1930)是20世纪英国文学史上一位多产的作家,也是最有争议、最有影响力的作家之一。在其短暂的一生中,劳伦斯共完成了12部长篇小说,70余部中短篇小说,8部戏剧以及大量的随笔、散文、书信等。我国的劳伦斯研究起步于建国之前,20世纪80年代才开始蓬勃发展。但是,纵观以往的劳氏研究,大多集中在劳伦斯的几部长篇小说上,对中短篇小说的研究不够充分,大都集中在个别篇章上,有分量的成果更是不多。本文拟通过对劳伦斯中短篇小说中的复杂错乱的两性关系进行梳理,从而向读者展示劳伦斯复杂的性属观,以期待弥补国内劳氏中短篇小说综合研究的不足。
两性关系一直以来都是D.H.劳伦斯小说关注的一个焦点,“所有生命和感知的源泉都在于男人和女人,所有生活的源泉都在于两者之间的交换、相聚和混合。”[1]劳伦斯认为人类最重要的关系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其次才是男人和男人的关系、女人和女人的关系。这些关系在劳伦斯的中短篇小说里都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同时也深入地展示了劳氏的复杂性属观。
D.H.劳伦斯在中短篇小说中对畸形的两性关系进行了深入探索。“畸形的两性关系主要表现为社会化婚姻、无性之爱、精神占有。”[2]同时,劳伦斯的中短篇小说也涉及了畸形的同性恋关系。
社会化婚姻指的是婚姻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社会安排”(social arrangement)。在这样的婚姻模式下,夫妻双方迫于社会生活的种种压力,没有心灵的默契,甚至形同路人。因此,社会化婚姻必然导致两性之间的战争。性战争是劳伦斯中短篇小说的一个主题。“几乎在每个故事中,男女主人公由于不同的原因在不同的背景下都存在着各种显现的或隐蔽的矛盾。而男人最后都会成为受害者。”[3]Draper概述了劳伦斯中短篇小说中的重要主题,但是难免有些偏颇。我们需要指出的是,女人也和男人一样,最终都将成为社会化婚姻的受害者。她们生活在没有爱情的婚姻中,成为社会化婚姻的牺 牲品。
《菊香》(1911)中,伊丽莎白·贝茨与丈夫瓦特的婚姻纯粹是一场“社会化安排”。在听到丈夫在矿井下被憋死的消息之后,她并没有感到痛苦,而是想到抚恤金、孩子等等一系列以后的事情。在工友们抬着丈夫的尸体进屋的时候,有人无意碰翻了一只插着菊花的花瓶。然而,“伊丽莎白并不注意她的丈夫,她进屋后头一件事就是捡碎花瓶和散乱在地上的菊花。”[4]16在为丈夫擦拭尸体的时候,她感觉与这具尸体如同陌生人。“他们之间什么也不存在,可他们又确实曾融为一体,赤裸裸的肉体曾一再相交。每次他占有她时,他们两人其实都像现在这样是两个互不相干的孤独之人。”[4]20这句话道出了两人的实质性婚姻:没有爱情,只有社会责任。
《玫瑰园中的影子》(1914)中的女主人公有过一段失败的恋情,她从来没有爱过现在的身份卑微的丈夫,她不愿意丈夫了解她的过去,她不理会丈夫的感受,甚至对他充满了敌意。“她根本不理睬 他,就好似他不存在一样。”[5]34他也没法去靠近她。两人就这样在社会化婚姻的笼罩下格格不入地生活着。同样,《两只蓝鸟》讲述了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妇与丈夫的女秘书之间的故事。两人名为夫妻,但是却无法共居一室。夫妻俩“是那种夫妻一场过后彼此熟悉到心照不宣的朋友”。妻子经常到南方寻欢作乐,而丈夫则一心扑在工作上,除了工作什么也不干,他有一个离不开的秘书。妻子不喜欢丈夫,也同样不喜欢崇拜他的秘书。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有两只蓝鸟在他的脚边跳来跳去,相互啄着对方的羽毛。”妻子和丈夫在这场婚姻里只具有社会名分,他们没有实质上的婚姻生活。
精神型两性关系指的是在恋爱或者是婚姻的过程中崇尚纯精神而非肉体的爱。这是一种异性间的精神恋爱,追求心灵沟通,排斥肉欲。理性、道德把他们异化为双重人格,既想得到爱情,又耻于肉体欲求,其结果大多是悲剧性的了。但是,劳伦斯终身倡导“血性意识”。在劳伦斯的世界里,人类男女只有尊重血性意识或血肉之躯才能互相解救。在劳伦斯的小说里,凡是被理性左右的爱情、家庭都是不幸的,甚至是悲剧性的。
在《春天的阴影》中,阿迪·赛森八年之后功成名就回到了故土,见到了自己昔日的恋人希尔达·米勒希普。虽然八年里他们一直有书信来往,他不断地给希尔达寄诗集和其他一些东西,但是,昔日的恋人已成为了护林人的未婚妻。“对于他,她已经变成了一个不一样的人。”[5]40希尔达认为自己的爱情需要环境,这也正是护林人所能为她提供的。在护林人的天地里,她很爱他。而赛森却本以为她纯粹是个“精神气质型”的女人,他的“修女”,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希尔达真实的自我,他们之间的关系比任何两个陌生人还要疏远。无性之爱成为两人感情之间最大的障碍。
《太阳》(1926)中,朱丽叶在纽约的家里的时候,面色苍白,烦躁不安,感情扭曲,对丈夫充满敌意。“她的情感甚至扭曲到与她的自我作对的地步。”[4]197她的敌意与冷酷让丈夫感到无比压抑,她甚至折磨自己和孩子。而西西里岛上的日光浴使朱丽叶逐渐恢复了生命深处的性欲与躁动。在这个过程中,她爱上了岛上的一个农夫:宽厚结实的三十多岁的男人。朱丽叶对这个农夫有着强烈的感知,她被农夫强壮的体魄、宽大的脸膛所吸引,“她感到她的子宫向他绽开了”,甚至无法离开他了。在朱丽叶的心里,“他(农夫)同我是一代人,而他女人则是莫利斯那一代的人。”[4]64然而,她却不敢去找农夫,因为阻止她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虽然与阿迪·赛森相比,朱丽叶意识到了性在生命中的重要性,但是由于无法摆脱生活和社会的羁绊,她注定要过这种没有幸福的婚姻生活。两人都压抑了自己生命的本能欲望,他们的精神与本能构成了尖锐的冲突,最终将虚耗自己的生命。
虽然男人和女人的关系一直是劳伦斯关注的主题,但是在劳伦斯的笔下,男人和男人的关系、女人和女人的关系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主题。虽然这两种关系不是劳伦斯作品中的主流思想,都具有悲剧性结局,但是,这两种关系也是劳氏复杂性属观中极为重要的一个方面。
在《普鲁士军官》(1914)中,上尉和勤务兵之间的存在着一种单向同性恋关系。上尉对他那个“四肢粗壮,皮肤黝黑,唇上生着嫩嫩的黑髭,身上散发着热腾腾的青春气息”[4]65的勤务兵情有独钟。而勤务兵因为经常遭到痛打而痛恨他的上司,但同时又对其钦佩不已。“他身材漂亮,结实,是西部最出色的骑手之一。他的勤务兵给他擦身时,对他那骑马练出来的肌肉发达的腰身惊羡不已。”[4]172但是,小说中的勤务兵和上校总是处于极度紧张的对峙关系:勤务兵虽然出身卑微却超然物外,不卑不亢,将时刻欺辱他的上校排斥在自己存在的意义之外;而上尉身为一个骄傲蛮横的普鲁士贵族,由于情感上受到了触犯,从而变得更加粗暴而荒诞,单向的同性恋情节愈演愈烈,甚至对女人都失去了兴趣。上尉的同性恋情节已经毋庸置疑。
在《狐》(1920)中,与其说是劳伦斯探讨了两性关系,莫不如说是劳氏探讨了复杂的三角关系,即玛奇与班福德的同性恋关系,玛奇与亨利的异性恋关系,以及亨利与班福德的情敌关系。玛奇与班福德本来一起经营着一个农庄。由于班福德身体瘦小单薄,而玛奇又比较壮实,所以她就充当了农庄上的“男子汉”。玛奇把绝大部分户外的劳动活儿都包了下来。“她到外面去总是穿着条马裤,打着绑腿,上身穿一件束身外套,头上戴一顶宽松的便帽,她肩背挺直,动作灵活而自信,还带着那么点不在乎的嘲弄人的神气,所以看起来简直像个身材俊美而又随随便便的小伙子。”[5]122
两个人似乎过着同性夫妻的生活。而亨利的出现使两人暧昧的关系发生了动摇。值得一提的是,玛奇的女性气质在亨利到来之后也渐渐显露了出来。她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对亨利的情感。在亨利向她求婚的时候,她虽然在努力地拒绝,但是,“他的声音对她起到了奇妙的作用,使她觉得浑身松弛,懒散无力。她在内心里某个地方挣扎着想恢复自制力。”[5]10从此以后,三人的关系剑拔弩张:玛奇纠结于班福德与亨利之间,她无法确定自己的身份。一方面她与班福德形同夫妻,另一方面她感受到了亨利的吸引,夹在两人中间进退两难。班福德厌恶亨利,亨利努力地接近玛奇,同时对班福德充满了怒气。但是,玛奇在改变,穿女裙、丝袜和女式小皮鞋,开始展现她的女性的脚和腿。三人的三角关系在亨利“杀死”班福德之后彻底地结束了。但是,在与亨利结婚之后,她与班福德之间的“旧日的爱情方式”又困扰着玛奇,“她还没有适应新的爱情方式”。[5]193她又陷入了一种新的困境。
D.H.劳伦斯的中短篇小说除了畸形的两性关系,还深入探索了理想的两性关系。劳伦斯的理想两性关系是建立在健康、奔放的性觉醒和性体验上的。虽然劳伦斯的性描写备受争议,但是,他的性态度是严肃的。“在性和真正温柔的爱情之间建立起牢固的联系,使性爱表现为他探索两性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以此来探索困扰现代人的紧迫时代问题。”[6]劳伦斯认为,性是一种本能,是男女之间最直接、最实际与最自然的交流。“性与美是同一的,就如同火焰与火一样。如果你恨性,你就是恨美。如果你爱活生生的美,那么你会对性报以尊 重。”[7]另外,在《托马斯·哈代研究》中,劳伦斯强调,性快感以及在性行为中的自我实现远远要比传统意义上的生育和传宗接代重要得多。在这里,劳伦斯赋予了性以伟大而神秘的力量:拯救人类,包括男性和女性——这一点超越了女权主义者的追求。他深信:“只有重新调节男女之间的关系,让性自由地、健康地发展,英国才能摆脱她目前的衰败状况。”[8]劳伦斯的这一性拯救思想在他的中短篇小说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你摸过我》(1919)讲述的是战争前后的英国小镇上,一家制陶作坊主人家罗克里两姐妹由于不甘心平庸,成了老姑娘。但是,父亲台德·罗克里从救济院里领回来的养子哈德里安的出现打破了两位姑娘平静的生活。在父亲临死之前,哈德里安回来探望他。姐妹二人以为哈德里安是为了分得父亲的财产,所以她们对他严加防范并冷嘲热讽。然而,一次意外,马蒂尔德错把睡在父亲床上的哈德里安当成了父亲抚摸,结果却唤醒哈德里安的激情。“他是个救济院出来的孩子,孤傲,而且多多少少算是穷途末路。可是她那轻柔美妙的抚摸却让他深受触动,茅塞顿开。”“他的心昨晚被蛰痛了,生出了全新的感觉来,身心里有新的东西在耸动。”[4]125他的内心深处自发地产生了对马蒂尔德的情感。最终,在父亲的帮助和强迫下,玛蒂尔达终于嫁给了哈德里安。
在《干草垛里的爱》(1930)中,23岁姑娘莉蒂娅在过去四年的生活中遭遇了十个月孩子的夭折和对不负责任的丈夫的绝望。在她万念俱灰、变得麻木和迟钝的时候,乔弗里·伍基的出现让她感觉到了生命春天的美丽。同时,莉蒂娅也送给了乔弗里第一个爱情之吻。“有她来完善自己,他就有了主心骨儿,从而变得坚强、健全。他是那么需要她,爱她爱得发狂。”[4]121
《马贩子的女儿》中,梅布尔在马贩子父亲去世后又遭到了三个兄弟的遗弃。万念俱灰之时,孤立无援的梅布尔在对已故母亲的思念中,精神恍惚地走入了湖底,却被路过的医生弗格森救了上来。虽然弗格森救他原本是出于职业道德,但是在梅布尔发现是他为自己脱下了湿衣服并裹上毯子的时候,梅布尔的感激与温存之心点燃了性欲之火,当然也触动了医生木然的心。在这里,读者可以感受到弗格森救了梅布尔的生命,而梅布尔却拯救了弗格森枯竭的灵魂。虽然弗格森茫然胡乱地说着“我爱你”,但是故事的结尾还是给读者以不确定性。尽管这样,《马贩子的女儿》还是被批评家称为“觉醒的诗篇”。
劳伦斯热衷于两性关系的描写与他的生活经历息息相关,即劳伦斯复杂的性属观是劳氏生活的真是写照。
劳伦斯的家庭对其私人生活以及后来的写作生活都有着深深的影响,尤其是他的母亲。劳伦斯的母亲是中产阶级,受过较好的教育,所以喜欢比较文雅的生活方式;而他的父亲是个举止粗俗的矿工。两人由于精神上格格不入、无法交流而使生活陷入僵局。劳伦斯的父母在很大程度上是《菊香》、《玫瑰园的影子》和《两只蓝鸟》中的原型。
劳伦斯年轻时的生活经历对其文学创作也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劳伦斯年轻时对男同性恋和男人之间的友情有极大的兴趣。“我(劳伦斯)一辈子中唯一次近乎完美的爱是16岁时与一位矿工之间发生的性爱。”[9]尽管劳伦斯的这种同性恋情节在他的生命中只是短暂的瞬间,但是他的这种情节在《普鲁士军官》和《狐》中还是有所体现。
劳伦斯相信血和肉比智力更聪明。“我最大的信仰是对血性和肉体的信仰,因为它们比理智更聪慧。我们的理智有可能犯错误,但是我们的血性所感、所信、所说永远正确。理智只不过是一个束缚。知识与我何关?我所需要的一切就是与我的血性相呼应,而不需要理智、精神或别的东西来干扰。”[10]人类男女只有尊重血性意识或血肉之躯才能互相解救。不同的情境引发了《干草垛里的爱》、《马贩子的女儿》和《你摸过我》中的主人公不同程度的性觉醒,使哈德里安克服了自卑孤傲的心理,拯救了对生活绝望的莉蒂娅、梅布尔和弗格森医生,这些主人公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自我觉醒。
劳伦斯从小体弱多病,患过支气管炎、肺结核,后来身体也一直不佳,另外由于母亲的过度宠爱而变得没有男子气概。由于自身男性气质的缺失,他一直对男性健康的阳刚之美表现出极大的嫉妒与渴望。在他的中短篇小说中,几乎每个篇章中都有一位健壮男人或者“看林人”形象的出现。他们都拥有健康的体魄并充满活力。“杰西不无讽刺地说他(劳伦斯)‘有猎场看守人情节’。”[11]《春天的影子》中的护林人“胸膛有力地挺出,体魄健壮”[5]240;《你摸过我》中的哈德良“充满了活力”[4]55;《太阳》中的农夫是个强壮有力的男人,“年轻而又有激情”[4]55;《公主》中的墨西哥导游体格健壮,“身材颀长而又结实”[4]55。这些“看林人”不仅是劳伦斯嫉妒与渴望的对象,更是故事中女主人公所青睐的人物,是劳氏理想的两性关系中至关重要的角色。
劳伦斯生活和创作的年代处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一战结束之后的10来年。此时的英国乃至整个欧洲的资产阶级革命已经完成,资本主义工业迅速发展,同时,资本主义社会的弊端也充分暴露。资本主义工业文明不但破坏了优美的大自然,而且极大地压抑和扭曲了人性,使人从肉体到精神都受到极大地残害,《普鲁士军官》和《狐》在很大程度上是这一时期真实的社会写照。同时,劳伦斯反对理性、道德对于人性的干预,主张崇尚自然,回归自然,他的这一观点在《太阳》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D.H.劳伦斯的性属观是复杂的,既有对于畸形两性关系的批判,又有对于理想和谐两性关系的追求。同时,劳伦斯一方面支持女性的觉醒,另一方面又宣扬男权思想(在《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体现最为明显)。劳氏矛盾复杂的两性观既有时代的烙印,又是个人经历真实的写照。从性属观角度入手,为我们重新解读劳伦斯的中短篇小说提供了新的角度和阐释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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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刘洪涛,姜天翔.新中国60年劳伦斯研究之考察与分析[J].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7):78-80.
[3]DRAPER R P.D.H.Lawrence:The Critical Heritage[M].London:Routledge & Krgan Paul,1970: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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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D.H.劳伦斯.劳伦斯中短篇小说选[M].冯季庆,选编.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7.
[6]刘洪涛.荒原与拯救:现代语境中的劳伦斯小说[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202.
[7]D.H.劳伦斯.劳伦斯作品精粹·散文卷[M].黑马,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07:171.
[8]SIMPSON H.D.H.Lawrence and Feminism[M].London:Croom Helm Ltd,1982: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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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LAWRENCE D H.Letter to Ernest Collings from The Portable D.H.Lawrence[M].Trilling:Penguin Books Ltd,1977:563.
[11]理查德·奥尔丁盾.劳伦斯传[M].黄勇民,俞宝发,译.上海:东方出版中心,1999: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