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 琴
(福州大学 外国语学院,福州 350116)
政治外宣材料往往是国家或各级政府对外发布的、旨在阐明政府立场和态度的文件,具有内容政治性强、政策敏感度高的特点,翻译时稍有差错,就可能会对国家形象造成负面影响。因此,政治外宣材料的翻译必须强调忠实性,外宣翻译应格外重视语境和政治文化的影响。本文拟结合德国功能目的论及西方修辞学的受众思想,通过具体实例,探讨政治外宣翻译时应注意的事项。
功能派翻译理论最早可追溯至1971年凯瑟琳娜·莱斯(Katharina Reiss)出版的《翻译批评的可能性与限制》。莱斯认为在翻译过程中,应首先考虑译文的功能特征,而不只是遵循对等原则。随后,其学生汉斯·弗米尔(Hans Vermeer)在与莱斯合著的《普通翻译理论原理》中对目的论(skopos theory)进行了详细阐述。该理论认为翻译是以原文为基础的、有目的、有结果的行为,这一行为必须经过协商来完成;翻译必须遵循一系列法则,其中目的法则居于首位,即是说译文取决于翻译的目的。[1]136因此,翻译时,译者应在分析原文的基础上,以译文预期功能为目的,选择最佳的处理方法。[2]
从古希腊开始至今,西方修辞学一直十分重视对修辞受众的研究。修辞受众在英语里叫“audience”,最初指听众,后来逐步扩展到也指读者,现在含义越来越广,被统称为“受众”。伯克认为“成功的劝说在于使用被劝说者的言语方式,它包括话语、姿态、声调、规范、意象、态度、思想等方面”[3]55。劝说过程其实是修辞者与受众发展共同立场(common ground),达成同一(identification)的过程。在新修辞的语境中,受众既是受修辞话语影响的一方,同时又能对改变现实的过程进行干预[4]133。由此可知,在修辞过程中,受众对修辞者的修辞策略影响是极大的。是否能达成同一,取决于修辞者能否与受众充分接触、交流、了解受众,以使受众接受某种观点,或采取某种行为。受众是修辞实践的核心关注对象;作为旨在让译文受众准确掌握信息,以期获得受众认同的外宣翻译,是一种修辞话语实践。译者应带着修辞意识进行翻译实践,应以译语受众为中心,建立认同,根据受众需求在内容和形式上进行必要的调适;用受众熟悉的方式有效说服、诱导,使受众至少在愿意倾听的基础上,信奉、认同译者欲加以影响的内容。
对受众的关注常常被翻译研究者认为是功能目的论的特点之一。确实,功能目的论中常常提到受众。例如,弗米尔对翻译的经典定义就是,“任何一个翻译作品都是面向预期受众的,因为翻译就是在译语语境中围绕译文目的为译语受众创作语篇的过程”[5]。但是,由于这一理论把译文功能视为翻译“产品规格”的核心,着眼点在译文的预期目的,过分突出了功能、目的的中心地位,因此,无形中反而把受众理应得到的深层次关注和具体关注弱化消解掉了[6]。功能目的论很多时候只是将受众作为一个附属于目的的因素,没有对受众本身、受众与译者的互动及如何通过翻译来有效影响受众等进行深入研究,这直接导致受众偏离了目的论的关注中心。在现实中,翻译的根本目的在于影响受众,使受众认同译者和翻译话语,诱使受众改变态度或采取行动。因此,不将受众作为翻译的关注焦点则显然成为了目的论的缺陷之一。
而西方修辞对受众的关注,对如何设计话语、发挥话语的象征力量来有效影响受众等相关思想正好可以弥补上述功能目的论的缺陷,成为两者的契合点,使目的论重新回归到“受众”这个翻译的中心。在实际翻译中,译者不仅要注重译文的预期功能,而且要关注预期功能是否成功影响受众,使受众达到同一并信奉译文话语。
作为正式的、代表政府观点的政治外宣材料,其政治内涵必须准确地传达给外国受众,避免受众产生政治理解上的错误。因此,在翻译中,不仅要关注整个篇章、句子的翻译,同时也要关注各个词汇可能具有的政治内涵。
例如,有些外宣刊物将“……把上海建设成为一个繁荣的国际性大都市”翻译为“……build Shanghai into a prosperous international city”。殊不知,这里犯了一个严重的政治性错误。根据柯林斯高阶英汉双解学习词典对“international”的释义——“International means between or involving different countries.”,“international city”的潜在意思就是这个城市是国际的,各国都对其有使用权。换句话说,中国不对其行使主权。可想而知,这样的译文不仅没有达到良好政治宣传的目的,反而弄巧成拙,使受众产生误解。其实,“国际大都市”最开始来源于英语“cosmopolis”,表示“由来自许多不同国家的人居住的大城市”,没有任何政治指向。因此,此处应采取“回译”的方法,将“……把上海建设成为一个繁荣的国际性大都市”译为“……turn Shanghai into a prosperous cosmopolis”。这样不但避免了政治性错误,而且是以西方人熟悉的形式来进行表达,其传播效果就不言而喻了。
政治外宣翻译必须充分考虑源语与目的语的文化。译者应根据原文的预期功能谋篇布局,考虑翻译中的某些词汇、语句是否在目的语文化中有特定含义,避免翻译失误,同时,也要善于利用外国受众的文化风俗,拉近与读者的距离,尽量与读者“同一”,充分发挥译文的修辞效果。
我们都知道,当中央领导同志检阅部队时,领导要向部队官兵问候,官兵也要还礼,那么:“同志们好!”“首长好!”“同志们辛苦了!”“为人民服务!”这些话总共才18个字。看起来似乎很好翻译,其实不然。因为在西方国家,检阅部队时,首长只敬礼,不讲话,官兵们也不会喊口号。因此,虽然同样是检阅部队,但由于程序、礼仪的不同,翻译时应根据西方文化,采用模糊翻译法,将这几句话用间接引语的方式转述为“军委主席向部队官兵问候,官兵向他们的首长致礼。”这样一来,既没有与中国的实际情况相违背,也不会使外国受众困惑不解。如果机械地将这些话直译为“Hello, comrades!”“Hello, leader!”“Comrades, you have worked hard!”“Serve the people!”,那将是不尽人意的。因为这些话在外国受众理解而来无异于“伙计们,干得不错”和“头儿,您受累了!”因此,在实际政治外宣翻译中,译者不仅要翻译,而且要核查译文是否在目的语语境中得当,是否能被受众准确地接受,否则译文的预期目的是无法达到的。
汉语和英语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它们有着各自的语言规范,在词法、句法和修辞等方面差异较大。从用词方面讲,汉语通常含过多华丽词藻,喜用同义反复、四字词语及冗余修饰语。在英译时,全面(completely)、彻底(thoroughly)这样的修饰语就不宜翻译出来了。汉语喜欢用大词,如十分重要、真抓实干等。而英语则比较注重客观事实,平铺直叙。因此,翻译这类词时,应作降调处理。汉语中不少惯用的词藻有些往往并无多大实际意义,如果将汉语原文逐字逐句地译成英文,就会使译文琐碎啰嗦,不合英文的语言特点和思维方式,让读者失去读下去的兴趣,产生负面效果,直接影响对外宣传形象。
中国政府发布的《2010年中国的国防》白皮书中有这样一句话“中国政府制定并实施新形势下推动两岸关系和平发展的方针政策,促进台海局势保持和平稳定,两岸关系取得重大积极进展。”其原译文为“The Chinese government has formulated and implemented principles and policies for advancing peaceful development of cross-Strait relations in the new situation, promoted and maintained peace and stability in the area. Significant and positive progress has been achieved in cross-Strait relations”。由于这句话选自《2010年中国的国防》,“Chinese government”中的“Chinese”已经是读者默认的、都知道的信息。因此,这里的“Chinese”可以省去不译,如果译出来了反而是多余的。此外,“制定并实施”这个汉语的习惯用语可以只翻成实施(implement),因为在实施之前必须得制定。这两个词汇是冗余的。再者,“方针政策”在译文中被译为了“principles and policies”。根据朗文当代英语词典,“policy”的释义为“a course or principle of action adopted or proposed by a government,party,business,or individual”。由此可以看出,“policy”已经包含了“principle”。因此,对于不喜重复的英语来说,这里的“方针政策”只用“policy”表达就已足够。另外,“积极进展”译成“positive progress”也欠妥。根据柯林斯英汉双解大词典对“progress的”释义——“ To progress means to move over a period of time to a stronger, more advanced, or more desirable state”可知,“progress”本身就蕴含了“positive”的概念。因此原译文可改为以下译文:“The government has implemented policies for advancing peaceful development of cross-Strait relations in the new situation, and significant progress has been achieved.”改后的译文省译了原文冗余词汇,使译文更加简洁,符合目的语表达方式,更易被外国读者所接受。
通过上述实例分析,政治外宣翻译不仅需明确译文预期目的,而且需要关注译文受众,利用翻译话语的修辞力量充分影响受众。具体而言,政治外宣翻译应谨慎遣词造句,注重句子、词汇的政治意识、源文文化与受众文化之间的差异,以及英汉两种语言的不同表达习惯,以译文目的及受众为中心,努力增强话语的修辞力量,达到提升国家、城市形象,让外国受众更好地了解中国的目的。
[1] 谢天振.当代国外翻译理论导读[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8.
[2] 张锦兰.目的论与翻译方法[J].中国科技翻译,2004,(1):35-37.
[3] Burke,K.ARhetoricofMotives[M].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69.
[4] 陈小慰.翻译与修辞新论[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3.
[5] Nord,Christiane.TranslatingasaPurposefulActivity;FunctionalistApproachesExplained[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
[6] 陈小慰.对德国翻译功能目的论的修辞反思[J].外语研究,2012,(1):91-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