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
(天津商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 300134)
民国精神的形成与中国共产党的继承超越
杨东
(天津商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 300134)
辛亥革命以其磅礴的气势和高昂的斗志,铸就了广为赞颂的辛亥精神。而时代的发展与历史的演进,又在新的社会历史条件下凝铸成更具时代内涵的民国精神。正是这一时代精神,不仅拓展了辛亥革命更为深远的历史价值和深层意蕴,而且也为中国共产党的不断发展与壮大提供了强大精神动力。与此同时,中国共产党又紧握时代脉搏,将凸显时代内涵的民国精神继续拓展提升,进而实现了近代以来中国社会更为巨大的历史跨越。
辛亥革命;三民主义;辛亥精神;民国精神;中国共产党
在辛亥革命的历史进程中,革命党人曾以磅礴的气势和高昂的爱国情感,铸就了被后人广为赞颂的辛亥革命精神。与此同时,在辛亥革命的历史进程中孕育而成的三民主义,又铸就而成一种顺应发展潮流、凸显时代内涵、彰显进步理念的民国精神。然而,与人们竞相解构辛亥精神不同的是,目前学界对民国精神的阐释,却多少显得有些孤寂。事实上,作为凸显时代内涵的民国精神,尽管在此后的历史演进中曾被多次阉割甚或篡改,但在长期革命斗争中所形成的精神理念却被人们继承下来,并在民族危机的紧急关头,彰显着它的精神动力和价值张力,成为中华民族在面临严峻危机的紧急关头,激励民族情绪、唤醒民族意识、彰扬民族精神的巨大文化力量,从而在社会变动与时代助推中实现着中国近代社会更深层次的新陈代谢。
众所周知,在纷繁复杂的社会意识形态中,总有一些反映时代潮流、代表历史发展趋势、对社会发展产生积极影响的时代精神,以体现这个时代的精神气质与精神风貌。1904年,革命健将宋教仁因祖国遭受到的悲惨命运而悲愤长歌:“嗟神州之久沦兮,尽天荆与地棘。展支那图以大索兮,无一寸完全干净汉族自由之土地。披发长啸而四顾兮,怅怅乎如何逝。”[1]这种压抑悲愤的心情,正是历史时代的客观本质及其发展趋势在社会精神生活领域的反映,同时也意味着一种新的价值取向和时代精神即将出现。随后不久,历史的发展终于获得了一个机遇和突破口。
1905年8月20日,中国同盟会在东京赤坂区正式成立,并以“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作为同盟会的宗旨。这年11月,孙中山在《民报》发刊词中第一次将同盟会的纲领概括为民族、民权、民生“三大主义”,随后很快便以“三民主义”的措辞流传于世。可以说1905年中国同盟会的成立以及三民主义的出现,意味着体现民国精神的时代特征和精神理念已初步形成。多年之后,孙中山指出:“及乙巳之秋,集合全国之英俊而成立革命同盟会于东京之日,吾始信革命大业可及身而成矣。于是乃敢定立‘中华民国’之名称而公布于党员,使之各回本省,鼓吹革命主义,而传布中华民国之思想焉。不期年而加盟者已逾万人,支部则亦先后成立于各省。从此革命风潮一日千丈,其进步之速,有出人意表者矣!”[2]237
孙中山以“振起既死之人心,昭苏将尽之国魂”为宗旨,并在此基础上掀起的革命风潮,的确为“开一新纪元”。因为在革命风潮的激荡下,反映历史发展趋势的时代精神,正在成为一股巨大的离异于传统文化的精神力量,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升腾。其中以中国同盟会为组织基础孕育而成的三民主义,就成为民国精神的内核和精髓。之所以作如是判断,原因有二。
其一,作为一种时代精神,它必须是反映历史发展趋势的,是被人们所广泛认可的社会意识。而三民主义的出现,可谓是“最博大最适合的原则。现在的时代,就可以说是需要三民主义革命的时代”[3]。孙中山后来也指出:“发刊《民报》鼓吹三民主义,遂使革命思潮弥漫全国,自有杂志以来可谓成功最著者。其时慕义之士,闻风兴起,当仁不让,独树一帜以建义者,踵相接也。”[2]238社会对三民主义的认可清楚地表明:民众和革命精英在意识形态上已然有着相当的契合点和认同基础。
其二,作为一种时代精神,它必须是主导阶级的精神信仰,是引领时代发展的巨大力量。孙中山曾在不同场合多次讲演阐释三民主义。他指出:“主义就是一种思想、一种信仰和一种力量。大凡人类对于一件事,研究当中的道理,最先发生思想;思想贯通以后,便起信仰;有了信仰,就生出力量。所以主义是先由思想再到信仰,次由信仰生出力量,然后完全成立。”在此基础上,孙中山进一步指出,三民主义就是救国主义,“试问我们今日中国是不是应该要救呢?如果是认定应该要救,那么便应信仰三民主义;信仰三民主义便能发生出极大势力;这种极大势力,便可以救中国”[4]。
孙中山经过长期的思考探索,于1921年在桂林军政学七十六团体欢迎会的演讲中,明确地将三民主义概括为民国精神。他指出:
中国革命的道理,就是革命党平日主张的三民主义。革命党同志从前主张三民主义,从事革命,十多年才把满清推翻,创造民国。本大总统便是主张三民主义的发起人。诸君今天来欢迎本大总统,还要希望诸君来欢迎本大总统所主张的三民主义。三民主义能够实行,民国才可以建设得好。如果人民不了解三民主义,民国前途,还是毫无希望。三民主义便是民国的精神。诸君欢迎民国的精神,那才算是真正的欢迎。[2]2-3
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时代精神的精华。由孙中山创立的旨在为建立崭新国家的三民主义学说,历经理论和实践的多次凝练,最终内化为民国精神的内核和精髓。与此同时,一些社会贤达也在革命风潮的激励与鼓舞下,并在中华民国这一亘古未有的现代国家体制的框架内,扩充了其更具时代意蕴的内涵。综观民国精神的时代内涵,大概可从以下几个方面总结涵括。
首先,民国精神体现为民族一体的共和精神。随着中华民族观念在近代以来的不断发掘与张扬,以孙中山为首的革命党人开始关注于将国家认同与各民族多元一体认同相结合,以构建新的精神理念。1912年,孙中山在《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宣言书》中郑重宣告:“国家之本,在于人民。合汉、满、蒙、回、藏诸地为一国,即合汉、满、蒙、回、藏诸族为一人——是曰民族之统一。”[5]在《中华民国临时约法》中,还用法律形式将民族平等规定下来:“中华民国人民一律平等,无种族、阶级、宗教之区别”,由此形成了“五族共和”的思想。1921年,孙中山又进一步指出:“吾国今日既曰五族共和矣,然曰五族,固显然犹有一界限在也。欲泯此界限,以发扬光大之,使成为世界上有能力、有声誉之民族,则莫如举汉、满等名称尽废之,努力于文化及精神的调洽,建设一大中华民族。”[6]实际上这种高扬中华民族理念,以民族精神来建设新的国家,无疑是构成民国精神新的时代内涵的重要思想养料。
其次,民国精神体现为新的作风与精神面貌。中华民国建立之后,伴随着一系列新的制度法令的颁布,整个社会面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由此促使人们对这种新的精神面貌产生了强烈的希望与认同。如陶行知先生就指出,民国精神体现的新面貌当有“四端”:“第一,希望民国文官,不贪财,不因循,不争门户,戮力以襄国事。第二,希望民国武臣,严纪律,重人道,不矜功,不嚣张,为义战,不为暴戾。第三,希望内乱永平,寇贼绝迹,使农工商贾,各安其业,共乐太平。而学子亦不为残贼影响所耽误,俾得从容新其体健,新其学问,新其道德,早日蔚为国家栋梁材。第四,希望人人洗心革面,一刷污俗。种种恶念、恶言、恶行,譬如昨日死;种种善念、善言、善行,譬如今日生。与日俱新,与月俱新,更与年俱新。”如果能有上述四端,则“民国精神形式,同从兹更始,永永留存,渐渐发育,直至万万载”[7]。1915年,中华实业团赴美考察,由于受到华盛顿民众和政府的热烈欢迎,特别是入白宫见到大总统之后,“其仪从之简略,风度之和蔼,令人想见民国精神”[8]。这样的比对,体现出国人对彰显新的作风与精神面貌的民国精神有着强烈的认同。
再次,民国精神也是国民人格健全的体现。关于此,民国时期著名教育家陆费逵指出:“欲民国精神之发展,不可不求国民人格之增进。故培养国民人格以发展民国精神,实今日我国教育之唯一主义也。培养国民人格而不用以发展民国精神,则民国之基础不立。发展民国精神而不先之以培养国民人格,则乌合之众,民国精神终未由发展也。”[9]应该说这样的认知也是革命党人的基本共识。就在中华民国成立之后,为了培养符合新时代要求的健全的人格品性,临时政府就规定高等以上学校在新规程尚未颁布前,准“暂照旧章办理,惟《大清会典》、《大清律例》、《皇朝掌故》、《国朝事实》及其他有碍民国精神……科目,宜一律废止;……关于前清御批等书,一律禁止滥用。”关于私立学校立案,2月27日起刊登通告,声明在学校令颁布前“从缓批准”;至于已经批准的,“必以登载[临时政府]公报有准予立案字样为凭”[10]426。
此外,民国精神作为时代精神,在一定程度上也体现为对民主法治精神的向往与追求。正所谓“民国之国是,即为民权,民权之发展,即民国精神之表现也。一切政治上,法律上之问题,其解决皆应以此为标准”[11]。“民国精神,重在约法”[12]。这些论述,表明时人已然对民主法治精神有着明确的认知与追求,同时也是包括孙中山在内的资产阶级革命派所向往与追求的重要理念。在《同盟会宣言》中就有这样的描述:“今者由平民革命以建国民政府,凡为国民皆平等以有参政权。大总统由国民共举。议会以国民公举之议员构成之,制定中华民国宪法,人人共守,敢有帝制自为者,天下共击之。”[13]关于法治理念,孙中山指出:“约法为民国命脉,国会为法治本源,国会存则民国存,国会止则民国亡。”在此基础上,孙中山明确指出:“民主主义,为世界自觉国民信奉之正义,议院政治,为近代国家共由之正轨。民国精神既在于斯。”[10]491-492即便如吴佩孚这样的军阀,也在护法战争期间通电指出:“窃察我国由专制而改造共和,于兹七载,干戈扰攘,无岁无之,推求其故,多发生于法律问题。”因此“民国精神,全在法律,立法不善,必召大乱”[14]。
质言之,民国精神即为“革去帝国造民国”的精神,是在推翻帝制的过程中形成的新的时代精神。这种新的时代精神,是当少数统治者已经无力进行领导,只能依靠加强压迫,而革命者们对这种挑战的应战办法便是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量,而决心使他们的“精神觉醒”。“当它从开始变化到结束的时候,我们能够看见一种精神上的因为遭遇而引起的戏剧性的变化,把宇宙的生命从秋天的停滞状态,引过冬天的痛苦,重新达到春天的生命沸腾,这正是创造的再现。”[15]民国精神,正是这种“创造”的结果。
孕育于三民主义之中,经“中华民国”这一现代国家理念熏染而形成的民国精神,在随后跌宕起伏的历史演进中,也发生了折转衍化。其中袁世凯就任中华民国大总统之后所实施的一系列企图颠覆民国的制度法令,首先对民国精神发起了挑战。
1912年3月10日,袁世凯如愿以偿在北京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随后便处心积虑利用儒学中的三纲五常等封建道德,企图通过尊孔复古为复辟帝制制造舆论,从而达到取代民国精神的目的。1914年10月,严复在参政院会议上提出《导扬中华民国立国精神建议案》,指出忠孝节义为中华民国的立国精神。并附有办法六条。以“忠孝节义”四者为立国之精神,不仅有悖于民国精神所内涵的民主精神的自觉,更使得象征民国精神的三民主义在此失去了应有地位。“无量金钱无量血,可怜购得假共和”。此中坎坷,正是中国现代化进程中复杂性的表征,同时也表明作为一种新的时代精神理念,要想深深植入民族文化心理实属艰难。
1925年6月,戴季陶推出了《孙文主义之哲学基础》和《国民革命与中国国民党》,将三民主义变成了继承孔孟的中国传统伦理道德。戴季陶的理论,又为随后蒋介石的伦理建设提供了依据。蒋介石首先将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和传统孔孟伦理粘合起来。为了更好地实施伦理建设,蒋介石在南昌开展新生活运动,以期从衣食住行方面达到“规规矩矩的态度,正正当当的行为,清清白白的辨别,切切实实的觉悟”。抗日战争期间,蒋介石再次利用儒家政治思想和道德观念,发起了“国民精神总动员”,要求以中国传统的伦理哲学“为国民精神教育之总纲”,救国之道德即“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共同之信仰是“完成建设三民主义的国家”。同时规定省(市)县都设立国民精神总动员会,国民以同业公会、学校、机关等为单位,每月集会一次,讲解纲领内容、宣读《公约》及《誓词》。
无论是袁世凯“忠孝节义”的立国精神,还是戴季陶、蒋介石等人的伦理建设思想,尽管形态各异,但都是奉儒家伦理道德为圭臬,以传统伦理道德理念来取代民国精神理念,以达施行专制统治之目的。这种背离民国精神的做法,说明在近代中国这一特殊环境之下,的确还没有完全形成适宜民国精神生长的沃土。更何况作为绵延已久的传统意识形态,儒学早已形成一种巨大的历史惰性力量。“在一切意识形态内传统都是一种巨大的保守力量。”[16]新生的民国精神能够在近代中国社会占据主导地位,依然需要一个历史过程。但是必须指出的是,尽管在一定时候一定阶段,占统治地位的并不是先进的思想意识和精神理念,但这并不意味着人们面对这种既有事实无动于衷,而只是表明在历史前进道路上不可避免地有一些迂回曲折。对于那些“亟拯斯民于水火,切扶大厦之将倾”的忧国忧民之士而言,“自有一个公道,一到人民有了进一步的觉悟,在坚强的领导下组织起来的时候,就会要把那些污秽恶浊的东西彻底消灭的”[17]。
无论如何,中华民国的成立,并由此体现的新的民国精神,已成为一种民主自觉的象征。“民国者,今之国名而表现其国体者也,与‘德谟克拉西’之意义吻合,一而二、二而一者也。”[18]这种认识,已是不少人的先知先觉。民国初年如雨后春笋而起的报刊,无不在为民国精神鼓与呼。就在中华民国成立一年之后的1913年1月1日,《民国日报》在武汉创刊,创刊宗旨即为“发扬民国之精神,延长民国之寿算,祓除民国之恶魔”。特别是针对袁世凯的复辟活动,该报响亮地提出“破除人治迷梦,建立法治国家”的口号,并鲜明地指出:“帝制独夫暴露之春,海内义师起义之日,吾民国日报谨为全国同胞发最初之辞曰:专制无不乱之国,篡逆无不诛之罪;苟安非自卫之计,姑息非行义之道。”[19]《开封民立报》在发刊旨趣中同样指出:“民国精神与专制殊。专制者,有一英雄即可操纵宇内,鞭笞天下,彼氓氓者安于田亩足矣。民国建设,非合群策群力不足以建强大之国家。”[20]
声势最为浩大者,莫过于陈独秀创办的《新青年》。面对袁世凯以孔教取代民国精神的主张,陈独秀质问道:“民国教育精神果为何物,孔子之道又果为何物,二者是否可以相容是也。”对此,陈独秀从反面给予了回答:“吾人倘以中国之法,孔子之道,足以组织吾之国家,支配吾之社会,使适于今日竞争世界之生存,则不徒共和宪法为可废,凡十余年来之变法维新,流血革命,设国会,改法律,及一切新政治,新教育,无一非多事,且无一非谬误,应悉废罢,仍守旧法,以免滥费吾人之财力。”[21]围绕在《新青年》周围的新型知识分子群体,不仅有力地维护了民国精神,而且又在很大程度上发扬了民国精神,特别是对民主的阐发大大地超越了此前的认知。
应该说在辛亥革命前后,人们对民主的认识,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将其看作是一种政治制度和理想,经过这些报刊杂志的深刻阐发和大力宣扬,民主精神已成为人们社会生活中普遍存在的价值理念。正如李大钊所说:“现代生活的种种方面,都带着Democracy的颜色,都沿着Democracy的轨辙。政治上有他,经济上也有他;社会上有他,伦理上也有他;教育上有他,宗教上也有他;乃至文学上、艺术上,凡在人类生活中占一部位的东西,靡有不受他支配的。简单一句话,Democracy就是现代唯一的权威,现在的时代就是Democracy的时代。”[22]291由此可见,民国精神经过新文化运动和“五四”运动的洗礼之后,愈发凸显出它的巨大张力。在南京国民政府时期,蒋介石为了实现自己的独裁统治,尽管有过任意阉割甚或篡改体现民国精神主旨的一些条款,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合法地位,他仍需一再标榜是总理的忠实信徒,发誓“毕生服膺三民主义”。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心态,充分说明民国精神在近代中国政治发展过程中的强有力的整合作用。而这种整合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又为近代中国政治发展提供了法理性依据。因而一旦人们操起这一武器,就能形成一股强大潮流,促成近代以来民主化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地发展。
与此同时,民国精神也大大促进了国人通过振兴实业实现富强之梦想。中华民国成立之后,出于对新生民国的敬仰和信任,一些实业家认为:“今之共和政体成立,喁喁望治之民,可共此运会,建设我新社会,以竞胜争存,而所谓产业革命者,今也其时矣!”[23]尤其是一些民族工商业者面对西方国家的垄断竞争,更是提出“如何设法抑制,期夺锦标,方不负民国之精神”[24]的对策。在这种精神的激励之下,人们以巨大的热情投入到振兴实业的浪潮中,原立宪派人物也积极从事兴办实业的活动。梁启超1912年从日本回国后不久就提出组织金融机关、培养实业人才等措施以振兴实业的方案。张謇更被推为南京临时政府实业部总长。他后来又担任北京政府农商部总长兼全国水利局总裁,成为兴办实业的热心人物。另外,广大爱国华侨也积极回国投资办厂,加入了振兴实业的行列。应该说民国初年实业的振兴和发展,尽管是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进行的,但是民国精神对其的激励与影响,无疑是个重要因素。
可见,尽管民国精神在中国近代的前进与倒退、落后与保守的历史进程中此消彼长地演进着,但是作为一种时代精神,民国精神始终都是在民族危机的最紧急关头,成为民族凝聚力和向心力的精神支柱,由此凸显的精神动力和价值张力,不仅成为民族危亡的紧急关头激励民族情绪、唤醒民族意识、彰扬民族精神的巨大文化力量,更是中华民族最终屹立在民族之林的人文因素。更为重要的是,伴随着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及发展壮大,中国共产党始终高举革命的三民主义旗帜,追求着“民族独立、民权自由、民生幸福”的目的,并在这一框架之内拓展着民国精神的新内涵。
如果说时代的发展铸就了民国精神,那么作为在时代浪潮推动下诞生的中国共产党,如何拓展民国精神,以实现民国精神的进一步升华,同样也是中国共产党人的一项重要任务。
从1924年第一次国共合作以来,中国共产党就在为象征民国精神的三民主义而努力着,即便是“一九二七年两党合作不幸破裂之后,我们的一切做法,也没有违背三民主义。”[25]尤其是抗日战争时期,更是民国精神的大弘扬、大发展时期。国共两党摒弃前嫌实行第二次国共合作,中国共产党为此郑重宣言:“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为中国今日之必需,本党愿为其彻底的实现而奋斗。”[26]在此时期,中华民族以空前一致的团结精神投入到抗日战争中。在抗日根据地,中国共产党在继续秉持孙中山“天下为公”的理念的基础上,将其发展为“三三制”精神。对此,谢觉哉曾给予专门论述。他指出:“中山先生,反对几千年来家天下的制度而主张‘建立共和’,同样也反对少数人垄断政权,则主张‘国民党之民权主义,为一般平民所共有’。”而在抗日根据地,“共产党本着‘天下为公’的意旨,约束其党员在民意机关中不得超过三分之一”。这样,“几十年前中山先生‘念兹在兹’的‘天下为公’,现在陕甘宁边区得到具体的实现了”[27]。可以说在整个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始终高举“革命的三民主主义”旗帜,追求着“民族独立、民权自由、民生幸福的目的”[28],并在这一框架之内拓展着民国精神的时代内涵和新的特征。
在民族精神方面,中国共产党赋予其更具时代内涵的新的内容,将民族主义与反帝反封建的斗争、将民族解放与民族复兴的伟大事业更加自觉地结合起来,从而使民族主义焕发出更为巨大的精神力量。就在1924~1927年间,国共两党在革命统一战线的指引下,将原有的中华民族革命范畴大大扩展,指出:“中国民族要求政治经济独立的革命,在世界革命的进程中,不期而与世界无产阶级的战线相联合。故中国无产阶级参加此种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军阀反对宗法社会的国民革命,其意义实在就是中国无产阶级反对世界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22]73这样就把中国的民族革命斗争放到了全世界被压迫民族的角度,使其成为世界民族革命的一部分。显然这里的民族主义已是将反帝反封建的斗争、将民族解放与民族复兴的伟大事业更加自觉地结合起来,从而使民族主义焕发出更为巨大的精神力量。
在民主精神方面,中国共产党将追求民主斗争作为立足点和出发点,从争取个人的个性解放上升到争取广大民众的社会解放的高度,从而代表了当时最为进步和深刻的民主潮流,并使得革命根据地成为当初条件下最为民主的“三民主义地盘”[29]。
在构建更富于实际和时代的民生理念方面,中国共产党通过土地革命、减租减息和土地改革,不仅彻底实现了孙中山提出的“耕者有其田”的主张,践行了其所倡言的“20世纪不得不为民生主义之擅扬时代也”[30]的命题,更为重要的是,中国共产党在改善民生的同时,还积极改变广大农民群众的社会生活和思想观念,从争取个人的个性解放上升到争取广大民众的社会解放的高度,来建构更富于时代特点的精神风貌和国民人格,以实现民国精神的进一步升华。为此,中国共产党广泛开展乡村动员,通过深入激发乡村民众的自我认同,来达到社会认同的目的。随着这种认同感的不断增强,又大大促进了乡村民众的民族自信心、政治归属感,凝聚了民族向心力。于是广大农民开始走出家庭的小天地,摆脱狭隘的地域观念,积极参加各种政治活动,民主选举更是成为民众生活中的一项重要内容,可以说现代国家观念与民族意识开始逐渐在他们心底生根。这种新的精神风貌,无疑已大大拓展了民国精神的内涵,从而为民族国家的建构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正如孙中山所指出的那样:“国家的基础,是建筑在人民思想之上。……只有改造人心,除去人民的旧思想,另外换成一种新思想,这便是国家的基础革新。”[31]
当然,中国共产党对民国精神的拓展,更体现在建构新的理论形态方面。经过长期的革命实践,中国共产党最终在践行三民主义道路的基础上,形成了更具时代特征的新的理论形态——新民主主义理论,这一理论不仅实现了民国精神的思想跨越,更是民国精神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时代性升华。正如毛泽东所说:“我党的新民主主义纲领,比之孙先生的,当然要完备得多;特别是孙先生死后这二十年中中国革命的发展,使我党新民主主义的理论、纲领及其实践,有了一个极大的发展。”[32]至此之后,民国精神在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历史进程中,通过中国共产党的拓展提升,不仅实现了近代以来中国社会更深层次的新陈代谢,而且最终在现代国家体制这一接力赛道上,实现了新的历史跨越。
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共产党继续高举民国精神这面时代旗帜,并在祖国的独立和富强、人民的富裕和幸福、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的总体目标下,赋予了其更具时代特色的新的内涵。
首先,民国精神应成为振兴中华的精神激励与新时代象征。革命时代铸就的民国精神,历经锤炼,更加体现着其强大的精神力量。为了建设新生的人民共和国,中国共产党提出了继续接力孙中山“振兴中华”的历史任务。在筹备建立新中国的全国政协第一届全体会议的开幕词中,毛泽东说:“一百年以来,我们的先人以不屈不挠的斗争反对内外压迫者,从来没有停止过,其中包括伟大的中国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先生所领导的辛亥革命在内。我们的先人指示我们,叫我们完成他们的遗志。我们现在是这样做了。”[33]在纪念孙中山诞辰130周年的讲话中,江泽民指出:“我们要把祖国建设成为富强、民主、文明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同样需要继承和发扬孙中山先生这种不畏艰险、不屈不挠的革命精神。”[34]这些都表明,新中国成立以来,随着形势的变化和中国共产党面临新的历史任务,在振兴中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征程中,民国精神已然成为激励人们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强大力量。
其次,民国精神当是联系海峡两岸的强大精神纽带。民国精神曾以其强大的感召力,激发着中华儿女戮力同心、实现祖国的独立与统一。孙中山曾指出:统一是中国全体国民的希望。能够统一,全国人民便享福。不能统一,便要受害。这一阐释,正是凸显其维护国家主权和统一,反对一切分裂祖国行为的生动体现。新中国的成立,标志着中国共产党实现了近代以来中华民族追求独立统一的愿望,但是海峡两岸仍处于分裂状态。作为曾经凝聚民族力量的一种精神象征,民国精神在新的历史时期依然是联系海峡两岸的强大精神纽带。在纪念辛亥革命70周年之际,中国共产党就提出:“对于孙中山先生的崇敬和怀念,至今仍然是把中国大陆和台湾联系在一起的强大的精神纽带。”[35]正所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由孙中山揭开序幕而未完成的中国民主革命事业,已经由中国共产党领导全国人民彻底实现。孙中山所期盼的祖国统一大业,越来越成为全体中华儿女共同的奋斗目标。因此,结束两岸对立,抚平历史创伤,共同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努力,自然也就成为民国精神在新时期联系海峡两岸的重要精神纽带。
最后,民国精神应是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人文因素。民国精神作为一种时代精神,不仅以“自由、平等、博爱”的精神理念昭示于天下,更以“天下为公”的胸怀阐释着的中华民族的人文底蕴与世界情怀。孙中山曾指出:“中国如果强盛起来,我们不但是要恢复民族的地位,还要对于世界负一个大责任。”所以“济弱扶倾”,是我们四万万人的大责任,也是“我们民族主义的真精神”[36]。中国共产党建国后,毛泽东在纪念孙中山诞辰90周年时也指出:“中国应当对于人类有较大的贡献。”改革开放以来,邓小平同志也强调,中国要“为全人类作出更大的贡献”。这种一脉相承的阐论,既充分体现了民国精神所蕴含的人文底蕴,而且也体现了中华民族的远大志向和博大胸怀。
总之,民国精神作为一种精神理念和时代象征,始终是与“振兴中华”这一激励中华民族奋起直追、唤起中华儿女为祖国繁荣富强而奋斗的伟大理想联系在一起的。一百年来,中华民族为着这一目标不懈地努力着。从孙中山时代开始奠定的这一精神理念,经由中国共产党人代代相继,正在接近着这一历史目标。中国共产党人继承和发扬的这面旗帜,不仅是中国共产党人薪火相传的内在基点,而且也必将释放更为耀眼的时代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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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田皓)
The Sprit of Republic of China:Its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YANG Dong
(The College of Marxism,Tianjin Universty of Commerce,Tianjin 300134,China)
The Xinhai Spirit,formed in the 1911 Revolution,developed into the Spirit of Republic of China with evolution of history,which not only enlarged the historical value of the 1911 Revolution,but also provided great spiritual power for the constant development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Moreover,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continued to develop the Spirit of Republic of China according to the historical development and achieved a historical crossover of the Chinese society.
the 1911 Revolution;Three People’s Principles of Sun Yat-sen;the spirit of 1911 revolution;the Spirit of Republic of China;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K201
A
1674-9014(2014)06-0078-07
2014-09-26
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后期资助项目“陕甘宁边区县政与县长研究”(13FDJ003)。
杨东,男,陕西府谷人,天津商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博士,社会史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