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美超,苏天照
(山西医科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1)
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使得医疗新技术在诊疗、护理、预防、保健和康复等方面广泛应用于临床实践。如MRI、MRCP、PETCT现代影像学技术、器官移植、基因工程、遗传工程为代表的现代生物技术等诊断治疗新技术以及EMR(电子病历系统)、无线临床等临床服务新技术,为挽救患者生命、提高生命质量,促进医学的发展发挥着巨大作用。但医疗新技术也是一把“双刃剑”,与高新医疗技术相伴而来的一些医疗问题向医学哲学、医学人文提出了严峻的挑战。哲学家普罗斯特说:“真正的发现之旅,不在于寻找新世界,而是用新视野看世界”。故如何让医疗新技术“接地气”—蕴含“人文气息”地走进临床实践,是当下亟待考量和解决的问题。
现代医疗新技术朝着现代医学影像和医学检验等高、精、尖设备的临床应用方向发展,从而把病人的临床症状标准化、程序化细分为不同的检查部分,而后使用医疗技术进行测量,加之对高新医疗技术过度迷信,医生甚至单一根据检测结果进行定量定性分析做出诊断的结论。他们的兴趣集中在能客观测量到的疾病症状和体征上,把病人仅当成是疾病的载体和医疗技术施与对象[1]。使得“医生—患者”关系变成“医生—医疗诊断技术—患者”关系,医疗诊断技术成了医患之间的“第三者”,这种关系被医疗技术代替了。到医院就诊,首先就是一堆化验单、检查单。临床医务人员一旦对高新技术检查手段过度信任和依赖, 忽视或弱化了视、触、叩、听等直接诊疗手段,甚至以技术性辅助诊断代替必要且有同样价值信息来源的基本诊断手段,势必会严重影响其对患者临床症状的主观判断,导致医务人员思维僵化,甚至漏诊、误诊、误治,同时也将阻碍医患双方信息交流和情感沟通,淡化了医患之间的人情味。医者的理性思维和人文情感、患者的情感和尊严都将失去自己的空间。正如技术批判主义者所说的一样—本该为人所控制的技术却反过来控制了人,造成了人的平庸和人性的丧失。技术使现代人难以选择自己的命运,失去了作为人的自主性和主动性[2]。医疗新技术从一种技术手段异化为“冷冰冰”的医学主宰,医生成为医疗新技术的附属物。
爱因斯坦曾说过科学技术“究竟是给人带来幸福还是带来灾难,全取决于人自己,而不取决于工具。”意思就是说医药技术自己是很难登上主宰的地位,其异化完全是人类价值选择的结果。医疗新技术发展与医学人文的关系最终取决于医务人员的主观行为。因此临床医生首先要对医疗新技术有客观科学的认识,在借助高新医药技术为诊疗服务的同时,重视“交谈、抚摸”即病情询问、体格检查基本临床操作。作为行动主体的临床医生应更好地实现医学人文的理念引领医疗新技术发展,将新技术的发展作为实现更高层次医学人文的有力手段,致力于技术发展与医学人文提升的良性互动模式的形成。
“科学技术万能论”是现代技术乐观主义者托夫勒、奈斯比特等人所持有的观点[2]。医疗新技术,特别是基因工程、干细胞工程等新技术使得医生能够更加迅速有效地诊断与治疗疾病,延长寿命,甚至能够起死回生。某些医疗新技术带给患者的福音使医护人员片面认为技术的万能性,但是医学高新技术的过度使用深化了“医学技术主义”的影响,增加了“不科学、无意义、不理性”的医疗需求,弱化了医学的人文关怀。技术的上限是哲学,是形而上学,是“形而上学谓之道,形而下学谓之器”的形而上学,这是无形意识形态领域的人文关怀[3],高新医疗技术亦是如此。关注高新技术的出现、对其进行充分的人文、伦理论证和价值评估;使高新技术和适用技术的开发利用保持应有的张力、不因盲目热衷于高新技术而舍弃适宜技术;恰当使用技术,最终实现技术造福于人的目的[1,4]。简而言之,医药新技术必须结合医学人文和社会等方面因素考虑对人体生命和健康的维护,将有关的人文内容融入自己的体系中,最终实现技术与医学人文的双动力发展。
世界卫生组织早已意识到:当代医学正在沿着一条越来越昂贵的,同时又愈来愈为少数人服务的方向发展[5]。医患双方也就是医疗服务的供需双方存在“信息不对称”现象。医院及医务人员即供方处于主导地位,片面强调医疗高新技术,在利益的驱动下,势必会分解服务项目,助推其提供更尖端的医疗技术,加大患者医疗费用的负担,间接导致医疗新技术走向贵族化。调查显示,“现在一次电子计算机断层扫描(CT)检查每人收费超过 300元,核磁共振成像(MRI)检查每次800多元;一些先进的治疗技术更是价格不菲,如用伽玛刀治疗每次收费近 2万元人民币, 胸腹主动脉瘤腔内隔绝术的支架导管每根近 10 万元,一例脏器移植更是从十几万元到几十万元不等”[6~8]。不同人群对医疗费用的承受能力不同,对于大额的治疗费用,普通患者能做的选择就是“默默离去”,而富裕人群却可以享受先进的医学诊疗技术,在无形中就分化了医疗的“贫民”和“贵族”,毋庸置疑这违背了医学的人文特征。
应对医疗新技术导致的“贵族化”问题就需要医疗新技术走进临床时遵循“最优化原则”,即技术的应用和选择上要将生命质量和社会价值相结合。从病情出发,适应症最佳、手术最恰当、疗效最理想、副损伤最小,在此前提下,有效的控制医疗费用的过快增长[9]。医疗器械开发人员应当根据实际情况,研发更多符合我国国情、更具“平民化”特质的医疗产品。临床医生也应当根据病人实际需求和意愿选择医疗技术,使医疗新技术真正发挥应有的作用。同时还可以借鉴国际上按病种定额收费的办法,政府部门应用相对数或者指数、系数的形式来表达其宏观调控的定价标准,将微观内容——具体的收费项目下放给医院,而自己集中精力发挥监督不合理收费的职能。总之“让绝大多数人看得上病、看得起病、看得好病,始终是中国医务人员使用医学新技术最重要的目标”[10]。
日新月异的医疗技术使得专业化分工越来越强,医患双方关注点和着眼点的差异改变了过去医生与患者之间点对点的医患关系。医生更多关注的是通过医疗新技术解决患者病变性损害问题,相对而言满足患者心理、情感等非技术性需求易被忽视。在医生的视角中,患者更多的是作为“生物个体”存在,而对于患者而言医疗过程中的内心感受、情感需求凸显的是作为“社会个体”存在。运用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也就很容易解释医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程序化”、“技术化”的介绍病情及治疗方案时会被患者打上“冷冰冰”标签了。有人称当今的医生患的是“失语症”、“安慰缺乏症”、“医学人文缺乏症”,难道真如“囿于术,疏于道”一样?
希波拉底曾说过:“语言、药物和手术刀是医师的三大宝”。在医疗新技术日益充斥的今天,医患之间更需要情感沟通,沟通的质量会直接影响到患者的治疗进程和效果,正如“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医生要明白有时“话聊”比“化疗”更为重要。完整的医学包括语言、抚摸和辅助检查。对患者的安慰和精神上的抚慰,是医护人员的工作职责和日常内容。医生面对的是生病的人,而不是工程师面对的一部破损机器,做精神贵族——尊重他人的生命,尊重他人的精神需求。综合而言就是恰当地使用情感沟通技巧——礼貌性的语言、温馨的话语、富有耐心的解释乃至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留露出对患者的尊重与友善,散发出“医乃仁术”的人文气息。
医疗技术准入是指应用循证医学原理和方法,对医疗技术的安全性、有效性、经济性和社会伦理适应性等方面进行系统评估,决定其是否能进入临床试验阶段和从探索性医疗技术转变为应用。技术评价管理是对已准入医疗技术的应用情况进行定期评估,并根据评价结果决定该技术继续应用、中止或停止[11、12]。
而在对临床医疗技术进行管理方面,我国还存在着相关组织机构力量薄弱,以及伦理审查委员会运作不规范等问题。这就需要严格遵守医疗新技术的临床准入制度,规范医疗诊治行为;构建手术分级管理组织,细化规章制度。针对尚未开展的新技术、新项目,由相关部门进行科学性、可行性、伦理性论证,在确认其安全性、有效性的基础上,走进临床实践。同时不断努力完善医疗系统伦理委员会建设工作,充分发挥其审查与监督功能,致力维护和平衡医疗卫生各方利益,改善医患关系,促进医学人文与临床实践有机结合。
2007年1月11日起施行《涉及人的生物医学研究伦理审查办法(试行)》,该办法仅对医疗技术临床试验的伦理审查作了泛泛的规定。为加强医疗技术临床应用管理,建立医疗技术准入和管理制度,卫生部于2009年颁布《医疗技术临床应用管理办法》建立了分类分级管理制度,然而该办法只是规范性文件,法律位阶较低,且上位法缺乏对医疗新技术的准入监管[13]。因此建立和完善我国探索性医疗技术准入的相关法律、法规,已经成为非常紧迫的课题。
《黄帝内经》中说:“天覆地载,万物悉备,莫贵于人”;晋代阳泉说“夫医者,非仁爱之士,不可托也;非聪明理达,不可任也;非廉洁淳良,不可信也”;希波克拉底也曾论述道:“为病人谋利益”。这些论述无非是要告诉人们“医乃仁术”、“医学乃人学”,医疗新技术应用若忽视了医学的人文属性,医学就会面目全非。而当前我国医学人文教育中,医学生人文素质不尽人意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推动医疗新技术走进临床,促进其内涵式发展是时代的要求,也是医学人文的必然追求。
《医工论》也曾论道:“凡为医之道,必先正己,然后正人”。 针对医学生人文教育现实问题,建立医学生人文素质培养的 “A-B-C-D” 教育体系值得借鉴[14]。一方面临床医生参与医学人文教学活动,这是实现人性化的医疗的关键,提高医护人员及医学生人文素质;另一方面在医护人员培养一开始即渗入医学人文精神,使之成为医学面貌的本然,有利于医学人文精神的及早塑造。
增加医学人文教材,增设医学人文课程如医学心理学、医学伦理学、医患沟通学等,再根据社会心理医学模式适时调整人文课程设置[15]。另外在医学专业期刊中设置医学人文栏目,开设人文论坛,营造人文学术氛围,引领医学人文思潮百家争鸣等以提高医护人员及医学生的人文素质。
作为医疗新技术的直接实施者,相关的医护人员的人文素质的提高是十分必要和重要的。人文理念也需要走出书斋和“象牙塔”,面对错综复杂的临床现实。这就要求临床医护人员在临床实践中坚持“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的全新人文理念指导,既重视疾病又重视心理,既重视局部又重视整体,以“人本主义”理念为指导思想,坚持“以患者为中心”作为医疗服务的核心,从而实现临床实践与人文精神的完美统一。
医学人文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学问,不是空中楼阁,也不是“客厅里谈共产主义”。医疗新技术走进临床的“真正人文而不是一场炫技人文秀”。强调医学人文并不是否定医疗新技术,而是希望二者能够达到内在统一,优势互补。医疗新技术只有在这样精神境界下才具有“意义和价值”;生命只有在这样的氛围下才具有尊严;医疗新技术与临床实践只有在这样的前提下才能真正走出一条内涵式发展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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