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分裂句的句法结构分析

王旭

（周口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河南周口 466001）

汉语分裂句的句法结构分析

王旭

（周口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河南周口 466001）

汉语是注重话题的语言，依据CP分裂假说，汉语分裂句“是……的”结构的句法生成经历了话题化与焦点化两种语法过程，是体词性成分话题化与“是”字聚焦功能先后作用的结果。

焦点标记词“是”；“是……的”分裂句；CP分裂假说；焦点化；话题化

一、汉语分裂句的句法生成

Jespersen[1]最早提出分裂的概念，指出分裂是由句式“It be…that”为突出句子的某一成分，把句子分裂成两部分，以达到强调或使人特别注意该成分的目的。英语分裂句分为it分裂句、wh-分裂句和倒装的wh-分裂句，后两种也被称为准分裂句。

汉语分裂句的概念借自英语，“是……的”句式在功能上与英语分裂句类似，因此，“是……的”句式也被认为是汉语分裂句，其中“的”字有时可以省略，即“是……（的）”句式，“是”字被当成焦点标记词[2]。“是”字作为焦点标记词，标记紧随其后的句子成分，强调NP、VP或AdvP，但“是”标记焦点成分受一定条件限制，不能把“是”字放在动宾短语之间。

（1）a.我是昨天买的票。

b.是我昨天买的票。

c.我昨天是在代售点买的票。

d.*小红是去年结婚的。

针对汉语分裂句的生成，赵元任[3]提出了“宾语挪后说”。朱德熙[4]提出了“后置主语说”，但二者均未对其具体生成动因做过多解释。袁毓林[5]从“VP的”的“自指”与“转指”语义功能的角度，来讨论句尾“的”在焦点结构中的句法和语义功能，以证明“S+是+Ad+V+的+O”是由结构“S+是+Ad+V+ O+的”派生出来的。Simpson&Wu[6]从“的”字功能语类的转变出发，提出“的”字移动到谓词中心语V之后，作为粘着词缀附于动词后，由功能语类D转变为T；“是”由中心语V转变为直接管辖TP（以“的”为中心语的最大投射）的ShiP，体词性成分占据话题标志语位置，充当话题。谓词性成分由VP移动到[Spec,TP]的位置，且VP中包含一个空主语pro。虽然Simpson&Wu提出了在“是……的”句式中存在焦点与预设的信息结构，但对于“是”的聚焦功能却没有作过多分析，只是将其记作ShiP。因此，“是……的”句式的句法生成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

二、“是”字的词性及语法功能

一般认为，“是”经历了三种语法功能的演变：指示代词→系动词→焦点标记词。作为指示代词的“是”主要出现在文言文中，如“是乃狼也”；作为系动词的“是”连接两个部分，显示这两部分或处于“等同”关系，即“A是B”，或处于“个体—集合”的关系。

关于“是”的词性、句法功能的探讨，有复杂句分析法和简单句分析法两种观点。前者认为“是”是一个主要动词，分裂句里包含一个以上的动词，因此分裂句是一个复杂句；后者认为“是”是一个焦点标记词，在功能上相当于一个副词，并不影响句子原来的结构，整个句子被看成一个简单句。

汉语分裂句“是……的”句式中的“是”字是一个焦点标记词，标记紧随其后的句子成分，而该焦点成分在LF层面上经历“是”的特征核查。

三、CP分裂假说和汉语分裂句

(一)CP分裂假说

依据乔姆斯基的生成语法对句子结构的分析，句子一般由CP、IP和VP三个投射构成。标句词C是一个重要的功能语类，引导补语分句。标句短语CP是子句与主句之间的接口。由于CP位于IP的左边，又被称为句子的左边缘（left periphery）。

自20世纪80年代，一些句法学家主张对CP、IP和VP这三个投射进行分裂。Larson提出VP分裂假说，将单一VP分裂为VP和vP；Rizzi[7]提出CP分裂假说（Split CP Hypothesis），将CP分解为语势短语（Force Phrase），话题短语（Topic Phrase），焦点短语（Focus Phrase）和限定短语（Finite Phrase）四类，这四类映射处于一定的顺序中，即ForceP…（TopP*）…（FocP）…（TopP*）…FinP，且话题短语的个数不限，可递归生成。

移入句子左边缘的话题短语和焦点短语是导致CP分裂的直接原因，C的边缘性特征触发原位生成于IP内的话题成分和焦点成分移位。Rizzi根据Kayne提出的线性对应公理，提出了替换移位分析法，即话题短语必须移入句子左边缘。

针对边缘性特征，Rizzi提出了话题准则和焦点准则。话题准则和焦点准则指的是：含有话题、焦点语素特征的中心语迫使话题化、焦点化成分移位至话题短语及焦点短语的标志语上，即[Spec,TopP] 和[[Spec,FocP]]位置上，与中心语形成“标志语-中心语”的关系，以便核查语素特征，约去逻辑式不能解释的部分，从而满足充分解读原则。而这些触发移位的话题特征、焦点特征及wh-特征统称为边缘性特征。他提出句子左边缘的详细结构为：

依据CP分裂假说，若句子中存在具有话题语素特征[+Top]和焦点语素特征[+Foc]的中心语，那么遵循话题原则和焦点原则，该类中心语将迫使某些满足条件的句子成分经历话题化、焦点化语法过程，即与话题中心词或焦点中心词处于“标志语—中心语”的句法分布中，以便核查语素特征。

（二）焦点标记词“是”，话题化与焦点化

张伯江、方梅[8]指出，汉语常见的焦点有自然焦点和对比焦点两种，在汉语中，自然焦点通常是句子末尾的成分，而对比焦点则需要借助一些特定手段来表示，如重音手段、句法手段。句法手段又有焦点标记和焦点化操作两种，而汉语分裂句“是……的”结构的焦点化操作就与焦点标记词“是”字有关。

一般认为，汉语是注重话题的语言，英语是注重主语的语言。从功能上看，“话题—说明”结构中，话题指的是旧信息或已知信息，“说明”指的是新信息，话题不同于主语，它最初是语用学中的概念，后来被论证其在形式语法体系中具有[+Top]语法特征；且当话题处于句首时，同时话题移出的原位置为空，该句是一个话题化结构。如“小王i，我不喜欢ti。”就是一个话题化结构，“小王”是话题，具有[+ Top]特征。

结合CP分裂假说、汉语的焦点化特点和话题化结构，以及前文对“是”字词性及语法功能的讨论得知，“是”字作为焦点标记词，具有焦点语素特征[+Foc]，标记紧随其后的句子成分成为焦点，被标记的句子成分要在LF层面经历特征核查，以完成其焦点化过程，该移位是一种隐性移位，即焦点逻辑式移位；而体词性成分NP，天生具有话题语素特征[+Top]，在满足话题原则的前提下，可由底层结构[Spec,IP]或[Spec,VP]位置移位至[Spec,TopP]，从而生成汉语分裂句“是……的”结构，即“NP1+是+ XP+V+的+NP2”。

（三）“是……的”分裂结构的句法生成分析

汉语分裂句“是……的”结构是由焦点标记词“是”的聚焦功能与体词性成分NP话题化共同作用的结果。在句法生成过程中，首先，NP经历话题化，由底层结构[Spec,IP]或[Spec,VP]移位到[Spec, TopP]的位置，成为前置话题；再由“是”焦点标记紧随其后的句子成分，使该焦点化成分在LF上得到特征核查，由[Spec,VP]或[Spec,IP]隐性移位至[Spec,FocP]，约去逻辑式中不能解释的部分，以满足充分解释原则。这也符合生成语法中关于句法生成的三个表征系统（S结构、PF和LF）的属性要求。

具体来说，在CP分裂假说的理论支撑下，天生具有话题语素特征[+Top]的体词性成分，在满足话题准则的基础上，由于受话题中心词的特征核查，触发其移位至[Spec,TopP]成为前置话题；“是”字具有焦点语素特征[+Foc]，占据焦点中心词[Foc0]的位置，标记紧随其后的句子成分使其经历焦点化，条件是“是”字满足焦点准则，只在LF层面上允许该句子成分经历焦点中心词“是”的特征核查，两种语法化过程都满足了充分解释原则。“XP”一般由描述动作行为发生的时间、地点、方式等副词短语充当，可记为“AdvP”，也可由体词性成分充当，记作“NP3”。

（四）“是……的”分裂结构的句法生成表征

汉语分裂句“是……的”结构包含以下两类句式：

（2）a.NP1+是+AdvP+V+的+NP2

b.NP1+是+NP3+V+的+NP2如例所示：

（3）a.我是昨天买的票。

b.我是妈妈给的苹果。

依据CP分裂假说，在满足话题准则和焦点准则的前提下，“是……的”分裂结构被分析为“TopP …FocP…IP”，即

（4）[TopP X[FocP shi[IP/vP Y[VP…V de [NP Z]]]]]

其中，X=NP1，Y=AdvP/NP3，Z=NP2，（4a）和（4b）句法生成表征为：

（5）a.[TopP NP1k[FocP shi[IP tk[VP TemP/ LocP[V'V de[NP NP2]]]]]]

b.[TopP NP1k[FocP shi[IP NP3j[vP tj[v'... V dem[VP tk[v'tm[NP NP2]]]]]]]]

（3a）、（3b）的句法生成分别为：

[TopP我k[FocP是[IP tk[VP昨天[V'买的[NP票]]]]]]

[TopP我k[FocP是[IP妈妈j[vP tj[v'...[给的]m[VP tk[v'tm[NP苹果]]]]]]]]

结语

汉语分裂句“是……的”结构的句法生成比较复杂，是体词性成分话题化与“是”字焦点标记句子成分使其焦点化的过程。在生成语法的理论框架下，CP分裂假说为该结构的句法生成提供了一个全新、规范、合理的句法阐释。而“是”字句法、语义功能的分析对有关汉语句法研究也有一定启发，如，焦点化与话题化的关系，“是”在分裂句中可能包含的“被动”解读等，都有待于进一步研究。

[1]Jespersen,O.A Modern English Grammar on Historical Principles VII[M].London:Allen and Unwin,1965.

[2]温锁林,贺桂兰.有关焦点问题的一些理论思考[J].语文研究，2006（2）:12-16.

[3]Chao,Y.-R.A Grammar of Spoken Chinese[M].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68.

[4]朱德熙.“的”字结构和判断句[J].中国语文,1978，(1，2)，1:23-27；2:104-109.

[5]袁毓林.从焦点理论看句尾“的”的句法语义功能[J].中国语文，2003（1）：3-16.

[6]Simpson,A.&Z.X.-Z.Wu.From D to T—determiner incorporation and the creation of tense[J].Journal of East Asian Linguistics,2002,11(2):169-209.

[7]Rizzi,L.The fine structure of the left periphery[C]//In L. Haegeman(ed.).Elements of Grammar.Dordrecht:Kluwer, 1997,281-337.

[8]张伯江，方梅.汉语功能语法研究[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6.

（责任编校：张广宇）

Study on Syntactic Construction of Chinese Clefts

WANG Xu
(Foreign Language Department,Zhoukou Normal University,Zhoukou,Henan,466001)

Chinese is a topic-prominent language.According to Split CP Hypothesis,Chinese"shi…de" clefts are assumed to be generated by undergoing two grammatical processes successively-the topicalization of nominal and then the focalization due to shi's focalizing function.

focus marker Shi;"Shi…de"clefts;split CP hypothesis;focalization;topicalization

H 146.3

A

1672-738X（2014）06-0092-03

2014-10-09

王旭（1986—），女，安徽亳州人，英语助教，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硕士。主要研究方向：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