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摄新
一
不知是上苍的特意安排,还是不经意的随手一挥,便把奇峰异岭、碧水曲径和浓浓绿色搁置在陇南武都之南。还把善良朴实的人们东一家、西几户地散落在大山绿色的皱褶中。
于是,就有了这云雾缭绕的裕河,茶园飘香的裕河,绿色醉人的裕河,溪水惹人的裕河,百鸟婉转的裕河,金丝猴吊在树枝上荡秋千的裕河······
因此,也便有了裕河这样美丽而富于诗意的名字,让人心念的名字。
二
山外的人到裕河,看裕河,描绘裕河,赞叹裕河,渴望在裕河住上一阵子,与山为伴,与水为邻,与鸟对语。
来过裕河的人走了,带着眷恋,带着念想,带着无数的感叹。
没来过裕河的人又来了,怀着憧憬,怀着欣悦,怀着无尽的向往。
山外人千方百计地想读透裕河,裕河却始终犹抱琵琶半遮面,让人读不透、读不懂。
是啊,读懂了还能叫裕河吗?
慢慢用心感受吧。这是裕河给人们的答案。
三
裕河的山是绿的,水是绿的,茶园是绿的。石头也绿绿的横卧在溪中或河畔。就连空气也绿绿的,绿得一伸手就能染上绿色,双手会拧出一串串绿珠子来。
这绿是叠起来的,一层层,一浪浪,横过天际,你无法用语言去描述,满眼的绿只能用心去读,用呼吸去品味。
难怪,裕河的姑娘们这样的美丽,小伙子们这般的精灵。
四
清晨,喝上一杯清香四溢的裕河茶,然后踩着泥土的芳香,沿着山间小道,听百鸟唱歌,赏百花争艳,看云雾深恋着山头,似龙、似凤、似玉带、似棉纱,一会儿万马奔腾,云卷云舒,一会儿轻纱漫舞,缠绵如梦,把个山峦、村舍、树木装饰得若隐若现。雾浓时,十几米不见人影,令人遐思无限,向往之中生出许多奇妙之想。
此时,漫步在山间小道的我,可谓如临仙境、飘飘欲仙了。人间的烦心事早已荡然无存。
不知不觉中,露水打湿了裤脚。太阳冉冉升起,穿破云雾,先是照在高高的山头,慢慢的,云雾便不断地下沉,逐渐地变薄、变淡。
太阳向大山涂着光辉,云雾渐渐地散开,似乎在给阳光让路。
山头露出来了,山腰露出来了,大片大片的茶园露出来了,树木、房舍也随着映入眼帘。如诗、如画、如梦,激动得让人想喊却不敢喊,怕这一喊会惊散这如幻般的美妙之境。
转弯,小路上过来一位老人。
我问老人:“雾是山的精灵吧?”
老人告诉我:“雾是这里的仙气,每天早上都来这里。”
老人又补充说:“这里气候温润,雾气重,适合茶树生长。”
是啊,我想,也只有这样云雾缭绕的气候才产生香气四溢的裕河茶。
我不禁感慨道:茶又该是云雾酿出的精灵吧?要不,裕河茶咋这般的清香呢?
和老人打完招呼,我沿着山路行走,耳畔不时有鸟鸣之音,或高或底,时隐时现,悦耳动听。
山风弥漫着清香,浓浓的,淡淡的。
五
我不止一次地来到河边。
石头仄仄斜斜,相挤相压,横在河滩、水中,似想留住这清淳无比的河水,挽住这山中的幽灵。
河水有河水的想法和追求,依然朝着自己的方向行走着,一会儿绕过石头,一会吞没石头,一会儿击撞石头。水和石头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幻着颜色,五光十色,变幻无穷,让人生出许多联想。
光影、石头、流动的水合成了一首首优美的诗篇,绘成了一幅幅美丽的画卷,奏响了一曲曲动人的乐章。
此时,我是不敢把手伸进水里的,我怕我伸进去的手会打破这美的旋律。
忽然,几个采茶姑娘从对面山坡上走了下来,要过河,发现河边的我傻傻地瞅着水发呆,竟嗤嗤地笑了起来。
她们弯下腰,脱掉鞋,挽起裤脚,手里提着茶笼,笼里装满刚采摘的新鲜茶叶。隔着河,茶香就飘了过来。
水清澈见底,她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石头过河,互相嬉笑着,扭动着身子。这时,山活了,水活了,树枝也轻轻地摇曳着舞动起来。
看着她们过河,看着她们互相撩水的顽皮样子,我不禁想起了童年,想起那难以留住的青春,便连忙举起相机,拍下一个个鲜活而富有生活情趣的画面。
姑娘们趟过清清的小河,蹲在河边穿好鞋,去另一片茶园里采茶去了。她们苗条的身影,嬉笑的声音,渐渐隐没在绿树丛中,那淳朴可爱的样子让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我想到河对面的茶园走走,便脱了鞋,挽起裤子。我看水浅,水底石头个个可数,浅得似乎一伸手就能拣拾。可一脚踩进去,水已淹没到大腿,下了我一跳,差点摔倒。
水打湿了衣裤。但我乐了。我想:这水咋清得让人不知道深浅呢?
为了安全,只有沿着姑娘们过河的路线过河。
我不敢随便玩水了,真的,我不知道水的深浅。
六
八伏沟,原名八户沟,因只住了八户人家而得名。满山的茶园。
河水叮咚叮咚唱着自信的歌。废弃多年的木桥沉默着,用自己的无言向人们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大家都拥挤在河边照相,在桥畔留影,都孩童般地乐着、笑着、喊着、跳着,极力地把自己融进大自然的怀抱里。
我索性不再上车,沿河边的土路走了起来。茶园、山树、河流,美不胜收。来到村里,房前屋后都是大片茶园。村支书已把茶桌还有画桌摆在茶园边的草坪上,大家喝着新茶,谈笑着。书画家们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提起笔,画山画水画茶园;摄影家们也早已按动快门,摄下这美丽的景色;诗人、作家们已深入茶园,和茶农们拉起了家常。
中午,就在茶园边支起餐桌,吃当地农家人最有特色的豆花面,喝当地人自酿的酒。此情此景,让人感受到自然淳朴的生活美和大自然赋予人们的无限乐趣。
七
沟园坝,让人心动不已的地方。
一片茶园,一间“别致”的小木屋。用木头、椽子垒起来的小木屋,童话般的小木屋,屋子前面几块平面石头,石头上面放着水壶和茶缸,旁边一个小木凳上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溪水蜿蜒着从木屋前流过,小溪里有无数小鱼在欢快地游。
老人招呼我坐下,我答应着拣了块有平面的石头坐下。老人客气地要给我倒水,我说不渴,让了半天,老人还是依了我。我和老人聊了一阵闲话。无意间,听老人说他没有结过婚,已八十多岁了,一个人在茶山住了二十多年了……
我打量着这间简陋的木房子。这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木屋,只有几件简易的灶具和一张床铺,简单得让人不敢想象老人的生活。但老人却似乎习惯了。
是啊,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是该习惯了。
一片茶园,一面山,一间木屋,一位老人,这童话般的世界竟活在我的眼前。
我不敢多问老人,我怕我多余的询问会搅动老人心底的波澜。老人是个谜,茶山是个谜,老人与茶山的故事也是个谜。留给你去猜吧。
我在老人的指点下,穿过密林,翻过一道小山梁,走进了另一片茶园。
八
方家坝茶园,几间木屋,大片茶园,同行的人们兴奋不已,早已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进茶园。
我一个人在后面走着,情不自禁地掐下刚刚露出小尖的茶芽,生生地嚼在嘴里,有几分苦涩,几分清香。一个采茶的小姑娘告诉我:这茶要炒好了才能喝,生吃不行的,太凉了。可我还是生生地边采边吃,品着这源于自然的清香。
在一间四十余平米的木房子里,住着一家人,三代同堂,他们种茶,制茶,以茶为生。
大家都在茶园寻找采茶的感觉,体验茶农的生活去了。
我一个人走进这间房子。由于长年生火,房子里的柱子、椽子都熏得乌黑发亮,屋子中间有一个用砖头围起来的火塘,火塘里的火很旺,吊锅里的水已经冒出了热气。主人热情地招呼我坐下,拿出新茶招呼我。水开了,喝着沏好的新茶,我才打量这位男主人,大约四十岁,瘦瘦的有点黑,胡须也好多天没有刮了,黑茬茬,显得有点苍老。
我和主人拉起了一段家常。
主人说:“山里人少,大多数小伙子和姑娘们都出门打工去了。采茶的季节,缺少劳动力,好多茶叶不能及时采摘,荒废了。”
我说:“花钱找人啊!”
主人激动了:“一天五十元工价也找不到采茶的人。”
接着又叹息:“真急人!”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了半天。
这时大家也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拍照,聊天,咨询有关采茶的知识。
后来主人告诉我们:他在城里有个茶摊,我们需要茶叶时打个电话,他就送上门来。我们答应着,互相留下电话。
大家都渴望了解炒茶的工艺流程,于是请主人演示一下。主人开始不肯,说太忙,过会儿还要去采茶。在我们的再三请求下,才勉强答应了。
看着他烧火、洗锅、试温,然后把茶叶倒入锅中,两只手熟练地在锅里翻动着茶叶……
细嫩的茶叶在锅里散发着喷鼻的香气。
九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仍旧没停,泥泞的山路无法行走,去茶厂的活动取消了。
雨连续下了两天,好多地方都去不成了。
大家都呆在房子里,一边关心着天气预报,一边听着乡政府工作人员介绍裕河的风土人情以及和裕河有关的故事。
家在裕河的王老师特地从家里背来了火锨镆,有白面的、玉米面的。大家迫不及待地吃着还散着热气的香甜酥口的火锨镆,好奇地听着她介绍火锨馍的烧制过程……
十
连续的阴雨天气,山里路滑,车无法行走,许多采访活动都取消了。但也无法返回,只能等天晴了才能走。
我有了更多时间单独去欣赏雨中的裕河。
吃过午饭,我穿上乡政府工作人员的水鞋,独自出来,沿着泥泞山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树叶,草叶,到处都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那水珠子也透着绿,眨着眼。还有那缠绵的细雨、弥漫的云烟、轻歌的小鸟,雨中的裕河更显得美丽奇妙。
吃了火锨馍,尝了豆花面,品了裕河茶,趟过裕河的水,沐浴了裕河的阳光,领略了裕河的云雾,淋过了裕河的雨……
我忽然觉得,自己也快成裕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