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斗的冒险史:豹猫入侵
那一刻,我正在离此数十米处写生,想在画纸上挽留一片行将逝去的晚霞。橘红向深紫过渡的霞色,反衬着大山主峰铁青的剪影,美得那么雄峻、威严……我整个儿给迷住了。
树丛中不寻常的骚动分散了我的注意。一大群蓝翅鸟惊叫着飞离高耸的梓树,从我的头顶掠过。朝那边望去,只见落日余晖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风中摇曳不定的樹梢闪现。
——嗬!我高声发喊,想吓跑那胆大包天的入侵者。可是晚风朝这边吹着,我的声音出口即被刮向脑后。
被高空强风拗作弓状的梓树末梢上,那野东西离阿斗更近了!
我撇下水彩和画笔朝那边飞跑。
逆着强光看不太清楚,我只能凭外轮廓估计那是一只豹猫。它是企图捕食,还是仅仅因为瞧着不顺眼要侵犯阿斗呢?说不清楚。但我敢断定,那小恶鬼只要够着了阿斗,一定会往死里咬。
阿斗也明白这一点。它不顾一切地往上攀爬,脚下的细枝快要承受不住它的体重,在向一边低垂了。
比它重得多的豹猫停了下来。那野兽也害怕细枝折断……不,它张大了嘴巴,就等着阿斗赖以容身的细枝一荡一荡地向它靠拢……
又是一阵大风吹过。眼看要被对方咬上的阿斗突然松开前爪,借着风荡树枝的刹那攀上了头顶更高处的枝桠,于是它与豹猫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一点儿。
小恶棍火了,也纵身爬了上去;那脆弱的梓树嫩枝眼看着被两个身子压得横卧下来……
嘎呀一声尖叫,嫩枝断了,阿斗与豹猫先后从二十多米的高空摔下。
我心头一紧——这次准定难逃一劫啦……
噗!有件东西落地了,这是先行坠落的豹猫。接着……没有,我没有听到第二声坠落。难道……
我气急败坏地钻过一丛荆棘来到大梓树下,入侵者不知去向;阿斗——它没事!
平平稳稳地立定在树底草坡上,那猫儿痴痴地盯住坡下的紫竹丛,大约豹猫刚刚从那儿溜掉。我抱起阿斗仔细检查了一遍。
太令人惊讶了!从那么高摔下,它竟然毫发无损。早听说“猫有九条命”,从高处坠落时它们会将身体扩展成降落伞状,好降低下坠速度,而以弹性极强的四肢作为起落架,保护身体不被撞伤——果然如此!我的阿斗用事实证明了它不愧为兽中豪杰、不愧为一只拥有“九条命”的猫。
我揽着阿斗坐下,替它整理零乱的皮毛。它眯缝着眼,喵呜喵呜地撒娇。只有这种时刻,变得很野性的猫儿才流露出残留的宠物痕迹。
自卫和生存能力日益增强,阿斗有资格领取常住山村的“绿卡”,在此间快快乐乐地生活了。
但它究竟是否捉到过老鼠,对我仍然是一个谜。有洁癖的阿斗不会在猎杀耗子后于唇吻爪甲间留下血污,再说,捕鼠总是在夜间进行,倘若它有意保密,那些凶残的杀戮是很容易瞒过我的。
要侦察猫的夜猎,除非用红外线夜视镜头武装我的相机。暂时弄不到那些,我只能寄希望于白天——位于两座农舍之间的柴房白天也有鼠辈活动。大热天的中午,阿斗常去那儿溜达。谁能断定白天就一定没有战事发生呢!
我牺牲了午睡盯上了它。
阿斗轻盈地跳上柴房那半截子门,坐在门顶上聚精会神地观察什么。隔着墙,我也听到了里面窸窸窣窣的响动。我轻轻走到阿斗身后。
呵,一只小耗子在追咬一只长着硬角的甲虫!耗子只有我的大拇指那么长,动作却凶狠迅猛。几次突袭,便将那急步逃窜的甲壳虫卸下了几条腿。大甲虫歪趔着身子原地地打转儿,只剩下挨宰的份儿啦。
阿斗干坐着不动。这是怎么啦,它不是一直在搜索鼠踪么——该不是临阵害怕了吧?
不行,我得帮助这宠物出身的猫儿闯过这一关!我双手捧起它朝那边抛去。
阿斗轻巧地落下。小耗子大惊,撇下猎物冲向门边的窄缝。就在它从我眼前闪过的刹那,我看清了小东西尖削的嘴脸——哪是什么耗子啊,这是一只乡下常见的鼩鼱(qūjīng),一种以虫子为食的啮齿类小动物。这东西对人类无害,但长得太像老鼠,屡屡被家猫和捕鼠器误伤;又因为有毒性有异味,没有一种食鼠动物愿意吃它。
幸好阿斗及时辨识,避免了一场“冤案”!
放跑了鼩鼱的阿斗并不离去,它蹦上柴垛,走到昏暗的墙角,大瞪着绿莹莹的双眼,耳廓还跟雷达天线似的不停转。我知道它在搜集情报。为了不干扰它的侦察,我悄悄走开了。
(选自《孤猫的战歌》,接力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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