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霖
无处不在的摄像头不仅是构成我们这个时代的物象特征之一,而且也成为当代混杂的精神特质的隐喻,偷窥、监控、欲望、秩序、权力、反抗、游戏、隔离、亲密、扭曲……无不隐藏在摄像头这个现代科技产品及其使用机制里。总的来讲,摄像头隐喻的这些精神特质毫无诗意可言,甚至只有反诗意涌动。
在最表层的意义上看,周亚平将摄像头写入诗中,构成了对当代精神生活的直接反应。这种反应将个人感受、情绪、思考、观察用语言编制起来,从而在毫无诗意的地方激发和升腾起诗意。它们可谓大时代里的小插曲,所谓的主旋律在这里被切碎,肢解,凸显了精神的贫乏、思想的枯竭、情趣的无聊、品格的无耻。这些经由诗人主体优雅的愤怒、无情的调笑、充满智慧的变形,所形成的诗意力量就在于消解和抵抗摄像头象征的世界作用于人的精神暴力。诗意就在以诗觀照毫无诗意的东西中产生,就像偈语一股,最深刻的隐喻在最浅白的表达里藏匿着。
我还注意到,周亚平的这组小诗注重细节,像小说家一样描绘一个场景,一个动作甚至一串对话。不同的是,它是诗人的作品,它操纵的是语言的高清机制,因此,粗糙甚至丑陋的汗毛孔十分扎眼地逼着我们面对。它也是语言的比基尼,竭尽可能地赤裸,诱惑,暴露。这时候,所谓美感也许是一个不那么有力的遁词,一个不怎么可信的借口,但见强烈的精神焦虑和内心挣扎如块块暴凸的肌肉,扭曲着,颤抖着,震撼观者,引起共鸣。
这样的诗作也有抗议的力量,但不是振臂高呼,而是尖利地捅入,是将堂皇的玻璃橱窗砸碎,挑一块玻璃,顺手做成利刃,直接捅入隐形的敌手。于是,一种疯狂守护着游戏的精神,欢快而压抑的尖叫声里,深埋着一丝叹息,一丝优越,一丝超然其上的不屑。这是我眼中的周亚平诗歌,一种精神存在的证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