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7+2登山日记(节选)

2014-03-11 17:27骆英
诗歌月刊 2014年1期
关键词:顶峰登顶营地

骆英,原名黄怒波,1956年6月生于兰州,长在宁夏银川。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现任北京中坤投资集团董事长。中国诗歌学会理事、北京大学诗歌研究中心研究员、中国新诗研究所副所长、同济大学兼职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多部诗集和小说。

喜欢运动,曾参加“7+2”探险活动,攀登了七大洲最高峰,且到达南北两极点,是中国登山协会副主席、中国网球协会副主席、中国航空运动协会副主席的身份。2011年6月黄怒波向北京大学捐赠价值9亿元人民币的资产,这笔资产将注入“北京大学中坤教育基金”,以进一步推动北京大学人才培养和教学科研的发展。2007年他以1.87亿元捐款位居胡润慈善家榜第9位。

7+2登山日记(节选) 骆英

乞力屿扎岁的记忆

树上的猴子

树上的世界也许归上帝管

因而它的猴子上蹿下跳

他们往地面扔果子时还发出笑声

森林里因而显得有点诡秘

我宁愿相信枝叶中飘下的雨滴是猴子的尿

有点酸有点成有点异国情调

我猜想它们其实是海明威的后代

是它们杀死了那只高山的豹子

它们以树果击中了豹子的眼睛

豹子仰天长啸伤心而死

从此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豹子了

就像我们再也没有海明威

忧伤的猴子从此天天往地上撒尿扔果子

并且对任何伤天害理的结果不承担责任

它们今天叽叽喳喳对我说着

猴子小心靠近顶峰的那只豹子

晚餐的女孩

在木头房子木头桌子前大家像木头人一样排列

烛光下脸色不同像最后的晚餐

一个女孩静静地喝着豆汤

她以金发来遮住美丽的脸

看样子她刚刚见过了海明威的豹子

她眼神一扫餐桌上就一片肃然

她把登山杖放在身旁像刚拔出的剑

杀害者从来都是美丽动人

长长的山路上一定有人失踪了

因为她的身旁空着座位

乞力马扎罗的山峦已经没有雪了

风一吹行走者就无影无踪

日出时阳光一下子就布满荒原

一个女孩极可能是一个传奇猎豹者

吃完面包我悄然离去

夜晚我像一只豹子在黑暗中观察

乞力马扎罗的雪

下雪了这应该是海明威的雪

从顶峰到远山都像在倾泻

那天死去的豹子一定被深深掩埋

站在云霄中我倾听雪那边的动静

只有我的心跳与远方呼应

其实我并不想寻找海明威的足迹

我想他一定屠杀过狒狒

一个屠杀者在高原上杀害

结局只能是再杀死自己

当杀害者与被杀害者变成石头或枯骨时

这高高的山峦就再也不下雪了

2010-02-19 17:00

乞力马扎罗5号营地(4700米木板房)

黑狗

一只黑狗在顶峰等待

寒风中它卧在雪地上向山下眺望

它信任每一个登顶者任由抚摸

在狭小的顶峰与人们合影留念

但不说,在6100米的高度它为谁守候

也许它藏起了会飞翔的翅膀

在黑黑的长夜它与山灵对话

也许雪峰下它的爱人在为它烹茶

再一个考虑它前世是一个登顶者

滑坠下山谷后就长住那里

重复登顶是它永生永世的任务

它黑亮的眼光因此有一些忧郁

它并不拒绝与我久久的对视

厚厚的毛发冰冷而潮湿

允许我的手掌紧紧地贴在上面

在5000米回望它像小小的黑石子

我向它仰视并深深的鞠躬

在石头上我放下粗粗的一段肉肠

转眼乌鸦们纷至一抢而光

2010-04-13 13:17

登顶岛峰之后大本营

拉哈巴与甘米

拉哈巴与甘米是我的夏尔巴向导

他们像牦牛总是驮着许多东西

拉哈巴前面开路时像公牦牛无视一切

甘米押后总是喘着粗气

在7300米甘米一夜无眠

雪坡太陡他无法躺下睡觉

拉哈巴把我的睡袋背上了8000米

他说我可以因此好好睡上几个小时

甘米的肚子又大又圆

可并不妨碍他在陡坡下降时替我系好8字环

拉哈巴总是哈哈大笑像牦牛在叫

在我绝望时他总会掏出一听红牛

风雪夜他们围着我的帐篷打转

把每一根固定栓深深打进雪地

登顶时我盯着拉哈巴的脚印上升

甘米用头灯把我的脚下照亮

我想这就是穿越这个世界的最佳方式

2010-05-09 09:37

珠峰大本营

一个干瘦的夏尔巴男孩下山了

一个干瘦的夏尔巴男孩下山了

他必须行走7天到卢克兰

我的旧氧气瓶和煤气罐都在他的背上

我要的是废品他要的是美元

在北京我可以展示我的珍奇收藏

在加德满都他可以把美元交给父母

这可是一个世界上的两种态度

收藏一个旧物与收藏一个世界谁可以决定?

我知道他必须走到世界的另一个尽头

可是我还知道他必须走回来重头再走

迷路时他会向天上的乌鸦询问

口渴时他会像牦牛饮尽冰河的水

一个干瘦的夏尔巴男孩下山了

从此我的收藏又多了一些物品

在一个世界的都市我炫耀我的富有时

一个干瘦的夏尔巴男孩正在山路上行走

2010-05-09 10:08

珠峰大本营

登顶之夜

雪夜我走向世界之巅

在世纪的黑暗中一步步上升

冰川在远山中被怪鸟撕裂

我慢慢地走背着沉重的灵魂

仰望黑色坚硬的巨影

我不断地报出我的名字

然后我的名字被我踩在脚下

每踩一次就上升一步

这就是踏上人类顶峰的过程

走一万步就有一万种痛苦

雪夜所有的痛苦又被冻硬

后来在灵魂失踪时我依然行进

也许它向冰下的难友带去了什么口信

在我登上顶峰时它不听我的呼唤

我想它已在难友的睡袋里睡着了

2010-05-09 18:37

珠峰大本营

昆布冰川

穿越昆布冰川是一个白天的恶梦

它阴森森的在每一个冰岩后藏着长矛

踏着金属梯子跨过冰裂缝时心惊胆颤

因为裂缝的底部在三百里之深

风吹过冰川里响起无数口哨

雪块变成了印第安人的毒箭

坐下来乌鸦立即成群在头顶盘旋

它们等待你死去时啄食你的眼珠和舌头

它们会叫着你的名字将你催眠

昆布冰川从来都是它们行凶的现场

在雪崩惊天动地地擦身而过时

你就如世界的孤儿在雪雾中听天由命

你看到你的腿在空中粉碎

你听见你的哭泣像冰块一样僵硬

在你最终站在了昆布冰川顶部时

你喃喃自语说了声“恐怖”

2010-05-10 17:06

珠峰大本营

顶峰突击

今夜我将突击顶峰

就让上面的天堂耐心等待着我

那陡峭的山岩像上帝的面孔

我要爬上来做最幸福的人

在强风吹袭时我一定不能双脚踩空

在坚石坠落时我一定要百般警惕

系在一根绳子上是世上最孤单的人

向上是人间最痛苦的事情

在你握不住上升器时你会突然绝望

你吊在空中想到将粉身碎骨

对中途放弃的山友应该视而不见

也许一个眼神会让你随之而去

活着下来可是个艰巨任务

要细心得像只猫蹑手蹑脚

在顶峰我一定要朗诵珠峰颂

其实只有我自己听得清楚

2010-05-17 15:47

尼泊尔珠峰4号突击营地帐篷

登顶之后

终于回来了

大本营就像我千年的家

顶峰是我永生不再想回攀的地方

看来去敲天堂的门与敲地狱的门一样艰难

有人在哭泣绝望

有人滑坠下岩石

有人因缺氧到处寻找废氧气瓶

有人在山上突然疯狂

然而登山者依然向上行进

我们把生命拴在了岩石上深扎在雪坡中

死亡与否其实都已经与我们毫无关系

在阳光冷冷地把呼吸冻成冰柱时

我想起一只麻雀在冬日僵死的程度

今天在山下突然想念北京

好吧今后我要好好搭个窝

2010-05-19 10:30

珠峰大本营

重返定日登珠峰

夜晚在狗们的叫声中我侧耳倾听外面的山峰

其实 山在此刻只是让它的石头一粒粒在风中抖或者滚动

我静静地默记去顶峰的路径以及那些人们

实际上我害怕死亡而且从心底有所畏惧

我从未记住过任何一只

从我头上或是脚下飞过的鹰的模样

我想它们也肯定不在乎我是一个登顶者或者是一个失败者

每天我都是情悄地走在山路上从一个帐篷到另一个帐篷

此时我知道其实全世界都与我毫无关联

山上的星星从来没有温暖过以至于我不敢抬头仰望

我会尽量在风中不飘起来像绝不愿离开树的一片叶子

再回珠峰 我有些枯黄有些伤感

我听见窗外的喘息声 说明夜已经很黑很冷

再回珠峰 我在深夜坐起来向顶峰挥手

2011-04-26 00:56

西藏日喀则定日县珠峰宾馆203房

念经日

阿坚活佛说必须有人为我诵卓玛经

获得祝福后 我定能顺利登顶

今日的天很蓝 顶峰也有点温情的俯视我

绒布寺派来两个喇嘛在我的帐篷打坐唱诵

他们的低音和佛语 让外面的风也静了下来

乌鸦们蹲在山石上纹丝不动

我想象着山神在我高挂的五彩经幡上写下“放行”

双手合十 我向着顶峰深深鞠躬

登顶者被挑选过 因而是幸运者

灵魂在石头上 在冰雪中 在一个坚强的心灵中

诵经者合十拍掌时 我看到我的灵魂翻了一下身

这是一个卓玛经的日子 正好让灵魂把阴暗处晒干

登顶 我将以一个干净人的身份

此后 我想我不必再怕狂风和暴雪了

帐篷外牦牛们齐齐摇响了铃铛以示庆祝

念经日 我清理完灵魂又开始清点装备

2011-04-28 13:35

珠峰大本营诵经帐篷

泪别珠峰

我又一次站在了人类的顶峰 但还是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我注目群峰时 群峰仰视我但我知道那不是敬仰

我从芸芸众生而来 并不能因此而脱胎换骨

即便是我超越了死亡孤独和濒临绝境的痛苦

我向一切都问好 因而从此我会热爱一切

我不再预测未来 因而从此对未来无比敬畏

我将从此告别一切巅峰 甘愿做一个凡夫俗子

我想我从此会在这个世界上慢慢走 让我的灵魂自由干净

当风雪和恐惧终从记忆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 我将归于平淡

珠峰 今天请允许我因为告别而在顶峰为你献上一条

金色的哈达

2011-05-11 19:25

珠峰5800米过渡营地帐篷

悼7790营地韩国死亡山友

死亡 如7790的石头从不改变颜色

风吹上来时 也从未改变过路线和方向

你也从未改变过一直长眠着望着远方

你的祖国你的亲人也从未离开过你的视线

雪无法覆盖你 因为你过于骄傲

你像上帝的孩子躺在7790 以至于山鹰从不飞过你

在我献上一条哈达时 我也单膝下跪

因为 山友 我们从不分生死以及国籍

2011-05-15 13:17

6500米营地帐篷

雪景与死亡

在霞光万丈的顶峰上一个美国青年得了雪盲

太阳温暖着他 然而他知道他已接近死亡

他想念他的祖国 但他已无法辨清方向

他向着地狱下降 因为氧气即将耗光他努力地伸出脚 一步步想回到人间他爱亲人 爱生活 他才刚刚25岁山鹰仰望他 哀鸣响彻了山谷雪花飘起来 渐渐厚积在他的身上他无法看清世界了 所以每一步都摔倒在坚石上他慢慢地坐下来 在8600米的高度倾听风声其实 他已经听不见亲人的呼唤与山友的鼓励他在快速的僵硬变成山的一种石头在阳光划过时 他摘下手套向世界挥挥手之后他艰难而又坚定的从路绳上摘下了安全锁他向着悬崖缓慢的飞出或是倒下去像一朵红色的花苞一开放就消失在阴沉而又厚重的雪雾之中

2011-05-16 17:11

6500米营地帐篷

死亡回忆

多年登山,几次与死神擦肩,然而,却从未想起把这种经历记录于诗中。近日恶梦渐多,突想起是心底恐惧,不敢回忆。由此,夜半提笔,一一回忆,以此描述惊险时刻。希望是结束一切关于山的记忆的作品。

长夜 我静听见城市的一百种呼吸

我不愿入睡 实际上是我又一次不敢入睡

我害怕山峰在梦中一座座崩裂而下

我不敢相信我并不是冰冻在顶峰的那个人

我坐起来仔细检查我是不是还挂在路绳上

我抚摸床确信下面并没有万丈冰缝

山的记忆变成负担时眼睛就会紧闭

死亡的危险时刻像一簇恶花让人想吐

2011-7-25 25:01

长河湾

梯子翻了

朝阳升起来了 然而谁也无法看见

它在雪山的另一边只是把寒冷的光线照耀过来

站在梯子前我感到了一阵静默的恐惧

它细长 摇晃 闪烁着白色金属的无情光芒

冰缝对岸的雪地似乎温暖起来

是的 跨过去就是舒适的一号营地

一步步踩着梯子时我的冰爪在呻吟

它疼痛疲惫刚刚穿越了一山恐怖的冰塔林

在想象的顶端我爬下来以四肢爬行

此刻我对一切都已彻底丧失了信任

在阳光一闪时我翻身向冰缝深处坠落

我看见太阳终于刚刚在雪山顶上露出一抹红晕

像一条蛇蜥我揪住梯子时世界像死了过去

挂在梯子上晃动像是一种童年恶梦的讲述方式

惊讶的叫出来我听见那只是一句咒骂

我不想死也不能死因为我还未登顶

太阳笑了然而只是冷冷的不动声色

冰缝的底部白色的黑暗张开了巨咙

脚在对岸着地时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跪下来我久久地把头埋进怀里

这不是母亲的怀抱可是我也感到温馨

我想听听我的心跳也想安慰我的灵魂

甘米拍拍我祝贺我还活着

我冷冷地瞪了瞪太阳向一号营地走去

2010-5-13开始冲顶 早上6时左右

珠峰南坡昆布冰川接近顶部时

滑坠时刻

雪雾中我知道这是个全世界迷茫的时刻

一寸寸下降路绳上的冰屑刺手而冰凉

雪莲花一样开放的脚印都突然谢了

再也无法辨清哪一脚踩向地狱或是天堂

无声无影的雪雾后似乎有魅影有厉眼

我悄悄地迈步像穿越地狱的厅堂

突然踩在浮雪上我像一只海鸟从高空滑翔

在雪坡上翻滚我感到了困意想睡一个世纪

柔软的雪粒像无垠的云托住我轻盈而又无力

我突然明白这个世界真的无我立足之处

在我将双手深深扎入雪中时我揪住了世界的脊梁

听不见有谁喊疼时我像一朵死亡之花停止了绽放

慢慢地站起来我看见天空渐渐发亮

一切都温暖了营地的帐篷艳黄梦幻

摘下上升器我庄重举起挂在路绳上

一步步上升回到雪道心仍像战鼓在敲响

甘米等候在帐篷前微笑时我也微笑

是的一个没有死去的人有权利笑容满面

2010-5-17 早晨珠峰南坡登顶后

九时左右下撤至8000米突击营地途中

氧气罩坏在8000米时

爬过第二台阶时我以为跨过了天堂的门槛

然而我呼吸艰难像到了地狱的边缘

一切都模糊时我感到了无限的黑暗

我想到“坏了 这一次我可能下不去了”时我只想睡一会

其实还未得及看看星星在远下方一闪一闪的眨

也看得清顶峰在面前像威严的爹盯着我看

一切都慢下来我的人生无法快速的回闪

无所谓痛苦无所谓恐惧也无所谓呼喊

山风在吹 然而我知道那只是死亡的气息

第三台阶高悬我知道那只是一道鬼门关

坐下来等待死亡时我想起了绿色的俄罗斯面罩

它简陋 粗糙 忠诚的待在我的背包里

在来得及换上它时我心中流了泪涌动了救命的呼唤

它送来清新的氧气让我从游梦中惊醒回到人间

50秒我以一个死亡者的身份获得新生

我看见星星亮起来每一颗都湿红了眼

谢谢死亡 也谢谢星星

在8844米我因此多看了世界几遍

2011-5-20 峰北坡登顶途中

凌晨4时左右从第二台阶至第三台阶间

恐怖的顶峰

启明星最后闪烁时我从顶峰而下

天空昏亮了 山风渐渐吹起来

脚下的山谷飞翔着鹰或是乌鸦或是山神的八哥

路绳 如一根被恶鬼抖动的跳绳在碎岩及冰雪中摇曳

上升的路陌生了 天一亮就变成了地狱的独木桥

归程必须在下降时不停止呼唤自己的名字

此刻 死去的山友还在路线旁或仰或卧的熟睡着

俯视他们 他们像一群委屈的孩子等待抚慰与唤醒

冰块雪粒飞溅而下像他们弹玩的珠子

慢慢地走的我在死亡游戏里要找出回到人间的路

太阳急急地升起着让一座座冰峰反射冷冷的光令人胆寒

渺小和微不足道的恐惧感让我一次次想飞身而下

粉身碎骨的诱惑在8844的高度竟然超越进入天堂的愿望

我紧握住路绳决不允许自己像阴暗的乌鸦展翅而起

想象着8300突击营地的温暖我努力让自己微笑起来

很好 从第二台阶向下我终于看见了桔黄色的帐篷

回首仰望顶峰我默默地示以敬意

从顶峰而下 我诅咒一切高度和破碎的石头

2011-5-20 凌晨05:10

北坡登顶珠峰后下撤途中

塔肯纳的鲸骨

一位印第安长者卖给我一种鲸骨

就像珍藏灵魂或者魂魄的那种器皿

印第安长者收下我的美元喃喃自语

我看见我飞进了器皿之中

印第安长者大声说这是两千年前的手工

他们的祖先杀死一头巨鲸

巨鲸吞没了他们三百族人

他们天天对着脑骨做成的器皿愤恨

他们预言两千年后将被人收买

他们可以从此忘记苦恼和仇恨

于是我看见我在器皿中挣扎

因为三百个鬼魂诉说三百种悲痛

但是巨鲸用巨大的脑骨紧扣着我和他们

我想也许这就是今天的宇宙和世界的象征

好吧我要带着我和三百个灵魂回到北京

2009-06-30

3号营地

上帝的屎

清晨 我爬出雪坑中的帐篷

雪山中我忘记了戴上雪镜

雪光中我看见登山的人像上帝的屎

在雪坡上纹丝不动

雪山像一个个上帝的大奶房

冰冷圣洁你休想亲近

我呢 应该是上帝的一个跳蚤

等待着上帝一巴掌拍得粉身碎骨

渺小的恐惧让我失魂落魄

我是谁 居然爬上了上帝的胸膛

于是 我赤身裸体小心叩拜

祈求上帝让我平安还乡

2009-06-30

5号营地

白色恐怖

永远的白让我恐怖

无尽的白让我吃惊

黑夜像被上帝放进了抽屉

谁也不能拉开放它出来

于是 我只有无尽的白昼

照耀着无尽的冰雪和恐惧

谁曾料到无限的光明之后

黑夜也是一种福气

你可以隐藏自己有两个面孔

在这里你只是永远的你

白昼让你无处躲避和厌倦

于是我想念黑夜和黑色了

即便那是邪恶和罪行

2009-06-30

3号营地

感冒者匹克

匹克又高又大有些瘦

鼻音沉重却必须协助我登山

他弯腰驼背在雪地上行走

总是回头担心我是否滑下雪坡

他示意我大口喘气以减轻疲劳

清晨他端来咖啡笑容满面

他的双眼海水般碧蓝

山上的美女总是缠住他聊天

因为感冒他语音深沉

好象一头公熊把雄性展现

在麦金利山上他像在咖啡馆

与每一个人握手致意嘘寒问暖

今天他给我做了一顿土豆条炒蛋

我的心中减少了许多不满

尽管他的芝士放得太多

我还是吃得十分香甜

2009-06-3O

3号营地

酒店的大妈

塔肯纳酒店面对麦金利山

酒店的大妈是前台主管

我想她应该有一半印第安血统

她是要和我久久地聊天

当然 必须小心细菌

因为这里已经靠近人群

靠近人群就会很脏

靠近人群心灵就开始饥渴万分

我打开睡袋在雪地上小憩

我想 这可是我的母亲的子宫

当我刚好梦到回到北京

飞机来了 睁着明亮的眼睛

它擦着雪地飞来

它擦着我的心飞近

它将送我回到温暖人间

它将送我回到喧闹人生

好啊

又一次重新做人

我想还是应该紧握冰镐

随时防止滑坠在人群之中

飞机来了

2009-07-09

CA984航班4C座位

关于导游丽莎

丽莎总是抹满防晒霜

可是她的脸也总是发红发亮

她的手粗壮而又坚强

可是她的身材曲线优美健康

她说她行军时爱听古典音乐

她的呼吸就会与步伐一致通畅

她的丈夫萨沙总是避开人们目光

她说男人们都被伏特加毁坏了心肠

我喜欢丽莎带我登顶

她像一朵美妙的秋菊在山上飘扬

她的快乐让我闻到俄罗斯的芳香

俄罗斯 你的丽莎是你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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