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仁
我酷爱旅游。一次次旅游,让我获悉外面的世界多么丰富、多么新奇、多么精彩。当我摆脱日常单调、重复的生活,离开习惯、熟悉的环境,奔赴远方异地,总能获得平时不易得到的新知识、新体验、新感悟。各地的人、事、山、河、城、乡,使我耳目一新,激活我麻木、迟钝的神经,让我的眼耳鼻舌身敏锐起来,兴奋起来,好奇起来,所见所闻,感受新鲜,印象深刻,铭记在怀。近三十多年,先后环游了数十个国家、地区,获益甚多。我感受过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的浩茫与深邃,欣赏过日本富士山雪顶的朝霞与夜月,目睹过罗马斗兽场 的宏伟和苍凉,领略过彼得堡夏宫的华丽和普希金林的诗意,俯视过埃菲尔铁塔下的塞纳河和巴黎圣母院,谛听过维也纳萨尔茨堡莫扎特故居美妙的旋律,拜访过大不列颠最高学府牛津、剑桥,攀登过世上第一高楼、一百六十多层的迪拜塔……旅游使我打开眼界,增长见闻,丰富阅历,滋养灵魂。何况如今有那么多的旅行社,帮助旅游者解决食、宿、交通等麻烦问题,我们何乐而不为?
古人旅游就艰难多了。路途不便,竹杖芒鞋,跋山涉水,风霜雨雪,饥餐渴饮,晓行暮宿。晓行,则催生了“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千古名句;暮宿,便看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旷野奇景。大诗人李白漫游名山大川,“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古代散文大师们,在艰苦游历中见到了山川胜景、旖旎风光,情不自禁写下了具有经典意义的名文。柳宗元的《永州八记》、苏轼的《石钟山记》、陆游的《入蜀记》、张岱的《湖心亭看雪》,莫不都是名垂青史的美文绝品。
我研究过中外旅游史,发现那些跋涉在万水千山上的著名人物,都是人类毅力、勇气、胆识的典范:唐代高僧玄泥多佛大奘,于公元629年离开长安,经武威,出敦煌,越新疆,过中亚,奔赴印度佛教中心,徒步五万里,历时十多年,“所闻所履百有三十八国”,才写出12卷《大唐西域记》。明末旅行家徐霞客一心向往外出旅游。他母亲支持儿子出游,说:“孩子不能是养在篱笆里的小鸡。”他21岁(1608年)离开江阴,一连三十多年,孤身独人,跋涉险途,不避风雨,不惮虎狼,饥餐野果,渴饮溪水,南下腾冲,北上蓟县,西抵华山,东达雁荡,才完成极具地理、文学价值的世间奇文《徐霞客游记》。意大利马可·波罗1271年从威尼斯出发,经黑海、波斯东来,在华旅游十多载,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1295年回国之后,因战事被俘于热那亚狱中,口述东游见闻,才出现第一部向西方介绍中国的名著《马可·波罗游记》。航海家哥伦布,青年时代熟读了《马可·波罗游记》,向往着东方古国。1485年,他远航东来,原希望经印度抵达中国。由于航向错误,一直西行,竟意外发现了美洲新大陆,促进世界史发生重大转折。可见旅行之功,至巨至伟。
远方总是吸引着、诱惑着文学艺术家们前去探险。捷克作曲家德沃夏克离开布拉格,远赴北美洲,才谱写出《自新大陆交响曲》。法国后印象派画家高更辞别巴黎,来到南太平洋法属荒岛,绘出极具原始魅力的《塔希堤妇女》、狄更斯从伦敦渡过大西洋抵达加拿大,方书写出气势磅礴的雄文《尼亚加拉大瀑布》。台湾宝岛的三毛独自流浪到北非撒哈拉大沙漠,终于贡献出抒情的《橄榄树》和《哭泣的骆驼》。
古往今来的旅途上曾发生过多少爱恨情仇的故事,有过不少旅伴成佳丽的艳遇,演绎成一部部动人的小说、一出出情深的戏剧。一场风花雪月的邂逅,一次怦然心动的凝视,一路翠堤春晓的同行,便收藏了一段相守终身的记忆。日本川端康成的中篇小说《伊豆的舞女》不就是描写伊豆风景区旅游途中,一个刚进大学的年轻人,山路上遇到了乡村歌舞团一群少女,与她们结伴同行,并对其中一个14岁的舞女产生了爱慕之心的故事吗?他们眉目传情,心心相印。一种初恋的美好感情,像山泉一样清澈明净,荡涤着读者的心灵。
笔者也受惠于到云南西双版纳热带雨林的旅游,曾站在林边峡谷高地,俯瞰茫茫原始森林,细察万类生物繁茂葳蕤地、密得化不开地齐聚、纠结在一起,灵感袭来,闪电般冒出独特哲思,急忙坐在身边潮湿的树墩上飞快记下那篇现已编入各地教育出版社初中、高中、师范语文教科书的千字文《林中速写》。我在文中写道:“万千物种在这里多层次、高密度地孳生、繁衍、更新、斗争……相克相生,相辅相成。相互依赖,相互补充。如果上帝偏爱某一物种,要求纯粹、划一,这无异于毁灭某一物种自身。在这里,同一就是同灭,差异才能互补,共生方能共荣。如果它们分离,许多物种将因失去相互制约、转化、补偿、交换等条件而死亡。它们只有集结、混生在一起,才能生机蓬勃,旺盛葱茏,荒蛮野性……”感悟到这点,意识到这是我身处浩茫林海之中对“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最科学、深刻的理解,顿时神采飞扬,兴奋莫名。
我到国外旅游时,曾在美国洛杉矶机场候机楼里,看见一个金发青年背着双肩包购买比萨饼。他那背包上印着一行英文字:“如果你待在家里不出去旅游,那只是阅读了生活这本大书的一页。”读万卷书的同时,行万里路,到处旅游,就是博览生活这部大厚书,让你欣然拥有意想不到的、珍贵无比的收获……
责任编辑 贾秀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