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建武
(1.西安理工大学思政部,陕西 西安 710048;2.西安科技大学思政部,陕西西安 710054)
中国思想史中蕴含着丰富的教育思想。春秋战国是中国思想史的重要繁荣期,诸子著书立说,教导弟子,大多既是思想家,又是教育家。他们的教育观多属广义的教育,不局限于纯粹的学校教育,而是出于对人及其社会生活的关心,以群体发展为教育目的,将“人生的全部过程,自幼儿以至老死,以及人生的各种活动,包括家庭与社会中人与人的一切交往”[1]等包括政治经济活动、知识文化、社会生活、人生修养等各个领域的内容都纳入到教育的范畴,视品德教育与知识教育为一个整体;强调品德教育比知识教育更重要;主张教育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战国时期学属黄老的楚国隐士鹖冠子也是其中之一。
据《汉书·艺文志》记载,鹖冠子“居深山,以鹖为冠”,作《鹖冠子》以阐述思想学说、描绘政治理想、宣扬教育主张。关于《鹖冠子》一书,历来争议很多。唐人柳宗元在《辩鹖冠子》中认为“禁闭浅言也,吾意好事者伪为其书”,后世多视此书为伪书。同时,历代对其篇、卷的数目记载差别很大,《汉书·艺文志》记载有一篇,随后的《隋书·经籍志》《唐书》《宋书》均记载为三篇。唐人韩愈在《读〈鹖冠子〉》中称有十六篇。宋《四库书目》记载有三十六篇。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说:“今书乃八卷,前三卷十三篇,与今所传《墨子》书同;中三卷十九篇,愈所称两篇皆在,宗元非之者,篇名《也兵》,亦在;后两卷有十九篇,多称引汉以后事,皆后人杂乱附益之。今删去前后五卷,止存十九篇,庶得其真”。现存的陆佃注本《鹖冠子》正是十九篇。张岱年在《中国哲学史科学》中指出今本可能由《汉书·艺文志》中道家和兵家的《鹖冠子》合编而成。吕思勉在《先秦学术概论》中也富有预见地指出:“盖庞子赵将,而《鹖冠子》则庞子之师,此其所以误合也。此书义精文古,决非后世所能伪为。”[2](P14-17)1973年,马王堆汉墓大量帛书出土,学者研究发现,《鹖冠子》与帛书相合,可证此书并非伪作,从而使《鹖冠子》的关注逐渐由文本真伪争辩转入思想体系研究。
本文拟从解读最能代表《鹖冠子》思想的《近迭》《度万》《王铁》《兵政》《学问》等五篇入手,对其教育思想特别是品德育化主张略作管窥。
《鹖冠子》把“道”作为最高哲学范畴,认为道是世界万物之“所以然者”(《鹖冠子·夜行》①本文所引均出自黄怀信《鹖冠子汇校集注》,中华书局,2004年版。。下引该书只注篇名),是“万物取业”(《环流》)之法,凡事遵循而成功,却不知道它的形状,“随而不见其后,迎而不见其首”(《夜行》),图画不能描绘,评议无法讲清,所以只能勉强解释说:“芴乎芒乎,中有象乎;芒乎芴乎,中有物乎;窅乎冥乎,中有精乎。”(《夜行》)。这与老子“天地之母”“万物之宗”之道同,这也是《鹖冠子》被列为道家著作的原因。《鹖冠子》指出“道凡四稽,一曰天,二曰地,三曰人,四曰命”(《博选》),用天道、地道、人道来描述自然领域、社会领域和人自身存在的规律。在自然领域,《泰鸿》《王铁》《天则》中多次说明道是独立于人的意识之外的客观存在,可以通过“度”和“数”来考查。在社会领域,指出是否按道的规律办事会影响到国家兴亡、人事好坏。《鹖冠子》用天道、地道、人道分别说明各种具体事物的运行变化规律,克服了把“道”理解为脱离具体物质载体的抽象规律的不足,强化了道作为规律的客观实在性,这是老子之后关于“道”即规律思想的一次重大拓展。
《鹖冠子》除将“道”作为最高哲学范畴外,还提出了“天”“天地”等概念,并视其为具有本体价值的自然实体[3](P9-12)。“所谓天者,物理情者也”(《博选》),是包括日月星辰、风雨寒暑、昼夜四时等实体的自然世界。《备知》进一步指出“天高而可知也,地大而可宰也”,认为人可以把握作为自然实体的天地。《鹖冠子》视天为世界产生的根源,但又强调天不能背离“道”,指出“天之不违,以不离一;天若离一,反还为物”(《天则》),“其得道以生者,天能生之。其得道以死者,天弗能生也。其得道以存者,天能存之。其得道以亡者,天弗能存也”(《能天》)。
根源于“天”而具有“道”性的万物由什么构成?《鹖冠子》借鉴文子等前人思想,认为“气”是构物之始基,“精微者,天地之始也……故天地乘于元气,万物乘于天地”(《泰录》)。又指出“气”有阴阳之分,“阴阳不同气”(《环流》),它们共同作用化生了万物,在这个过程中,“气”和“道”是相通的:“有一而有气……万物相加而为胜败,莫不发于气,通于道。”(《环流》)之所以要区分“道”与“气”,是因为它们在化生万物的过程中呈现的状态和作用不同。《鹖冠子》认为宇宙未分化的前对象世界是一个混沌的整体存在,即“一”,这为天地万物产生提供了可能,可称之为“道”,“气”使“道”产生分化并与道相通形成了世界万物,“故物无非类者,动静无非气者”(《环流》),不仅强调了“气”的重要性,而且说明“气”不再是存在于世界的具体物质形态,而是已经被超越升华为一个能够概括现实世界一切物质实体共性的哲学范畴,这是《鹖冠子》对道家思想发展的另一个重大贡献。虽然老子说过“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老子·四十二章》),庄子说过“阴阳者,气之大者也”(《庄子·则阳》),但他们始终没有指出“气”对于宇宙的本体作用,其哲学立足点是道论而不是气论。而《鹖冠子》纳气入道,使无形无名的道可以借助“气”落实到现象世界或形下之物,使道家思想更具理性光彩。
和同期许多思想家一样,立足人性以论教育是《鹖冠子》的显著特点。《王铁》中以不同动物都嗜死尸充饥为例,推断人和其他动物本性相同,都“恶死乐生”(《博选》)、趋利避害,都有求治图安的追求和生活在安逸盛世的渴望。但与动物不同的是,人的本性会因外部环境的作用而改变,有向善发展的可能。在乱世暴君统治下,人性经常被扭曲,“父子相图,兄弟相疑”(《备知》),所以要通过教育将自然人培养成社会人,“使百姓释己而以上为心者”,这既是“教之所期”(《天则》),也是治国救世的基本要求,更是为政者的首要任务。《鹖冠子》强调“教苦利远”(《度万》),谓教育虽然辛苦艰难,但收益很大,可以穷天道之至理,扬人性之至善,对个人和社会发展产生重要而积极的影响[4](P1-37)。
教育是为了培养治国理政的人才,核心是培养明君。作为社会管理的决策者和社会秩序的维护者,明君的心神修养与阴阳两气密切相关,“神备于心,道备于形”“气由神生,道由神成”(《度万》)。神是天地、阴阳两气之间最重要的枢纽,阴阳两气若能与神相配,心则能摄神,进而就能把握阴阳神道,参贯天地人三才。所以明君要通过提高自己的心神修养来“神化”臣民。明君的心神修养程度不同,其治理天下的境界亦不同[5](P60-65),心神修养越高,政治就越清明,百姓就越拥护。为此,《鹖冠子》提出了既是政治理论,又是教育实践论五正论。
五正论以心神境界为标准,依次描绘了神化、官治、教治、因治、事治五种治理形态(《度万》),这是《鹖冠子》思想中最具特色的部分[5](P60-65)。其中,神化是最高境界。“神化者于未有”,在这一境界,明君司职气皇,能得元气之本、定天地之位、序四时之次、拔阴阳之变、解自然之道。无须开展礼乐刑罚教化,能够参与天地万物造化,灵活按照自然规律而实现天下自治自化。官治是圣人之治,比神化低一级。“官治者道于本”,“师阴阳,应捋然,地宁天澄,众美归焉,名尸神明”。君主司职神明,效法阴阳变化之道治理天下。官治以下是教治,这是贤圣之治。“教治者修诸己”,“置四时,事功顺道,名尸贤圣”。君主顺从四时,使臣民循时行事。第四层是因治。“因治者不变俗”,“招贤圣而道心术,敬事生和,名尸后王”。君主(后王)重视文教,招徕贤圣因应心术。贤圣注重内在之德,不断修身进德,顺道立功,佐治天下。置贤圣于后王之上,说明《鹖冠子》重视文化甚于政治。最低的是事治。“事治者矫之于末”,这一层次已是天下失道之时,难以招揽贤圣,只有通过建立制度、招徕仁者等“末”端来治理国家。
明君神化只是理想,在现实中各级官员的作用也非常重要。《鹖冠子》用成鸠氏以“制邑理都”之法治理天下一万八千年为例,就强化各级官员的教化职责提出了一套为政策略(《王铁》)。成鸠氏以家为最基础的单位,将五家设为一伍,设置伍长;将十伍设为一里,设置有司;将四里设为一扁,设置扁长;将十扁设为一乡,设置乡师;将五乡设为一县,设置啬夫;将十县设为一郡,设置大夫。从伍长到大夫都是治理所属官吏和百姓的地方官员,其中扁长、乡师、啬夫、大夫的具体职责之一就是对所辖百姓“以时循行教诲”,而且明确规定对履职措施不力、效果不佳的官员予以相应处罚,比如对扁长、乡师处以“贰其家”而割分家财,对啬夫、大夫处以更加严厉的处罚——诛无赦。与此同时,还要求官员必须不断提高自己的修养,实现“化立而世无邪,化立俗行”的效果。对于普通百姓,提出要把生活习惯相同的百姓编在同一组织里一起生活的设计,“使矔习者五家为伍”。在“一伍”中,“父与父言义,子与子言孝。长者言善,少者言敬。旦夕相熏芗以此慈孝之务”,“少则同侪,长则同友,游敖同品,祭祀同福,死生同爱,福灾同忧,居处同乐,行作同和,吊贺同杂,哭泣同哀,欢欣足以相劝”。这样人与人之间不仅能融洽相处,而且还会互相鼓励帮助、熏陶影响,形成良好风气,平时“莫敢道一旦之善,皆以终身为期”,发生战争时则能互相关照保护,这样便会“入以禁暴,出正无道,是以其兵能横行诛伐,而莫之敢御”,“车甲不陈,而天下无敌矣”。
《鹖冠子》充分肯定人的能力,认为人类完全可以把握和改造世界。天地不是控制和摆布人的异己力量,人可以识天道而执一以应万物。“凡可无学而能者,唯息与食也,故先王传道以相效属也”(《道端》)。《鹖冠子》以德行出类拔萃的伊尹、管仲、百里奚等人为例,指出除了吃、睡的本能,任何人的任何才能都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习得,强调“冥材乃健,弗学孰能,此天下至道”(《学问》),告诉人们硕学鸿才并非天生,而是长期学习积累、求知问道的结果,只有通过学习才能识道、悟道、体道、行道。
学什么、怎么学是教育思想的核心,《鹖冠子》在《学问》篇中进行了论述。先秦诸子著作中如此专门论述学问或知识的并不多见,这也是《鹖冠子》的又一特别之处。《鹖冠子》指出学问是反映现实活动的知识和道理,具有正确性、实践性、实用性、时效性、系统性等特点。真正的学问不是单纯的观念存在,而是在实践活动中发现并经过实践验证的正确道理。“贱生于无用。中河失船,一壶千金。贵贱无常,时使物然”。一切学问都是有用、有价值的,学问的价值和其他物品的价值一样,不是一成不变的,而会随时间、地点等外部环境的影响而改变。物以稀为贵,现实中最需要的学问就是价值最大的学问。学问有本有用,是系统的“终始之学”,“始于初问,终于九道”。面对“战道不绝,国创不息”的局势,《鹖冠子》坚信“九道”是“天下至道”,是当时天下分崩离析状态下最有用、最有价值的学问。
“九道”的内容非常丰富广泛,包括“操行所以为素”的道德、“分数所以观气变”的阴阳、“主道治乱国之”的法令、“表仪祥兆下之应”的天官、“风采光景所以序怪”的神徵、“无独异”的技艺、“小大愚知、豪杰相万”的人情、“世用国备”的械器、“威柄所持立不败之地”的处兵等,涉及品德操行、天文地理、为政治国、气候风光、工艺技巧、日用器械、军事作战等许多方面。“九道”之中,道德是操行之本,只能由神化者等圣人明君拥有,他们掌握了天地万物和自然社会的运行规律,与天地正道相辅相成,正所谓“圣人之道与神明相得,故曰道德”(《泰鸿》)。阴阳是“参政”“知命”之术,明君通过观察历数之分、天象凶吉来把握阴阳变化,并据此处理军国大事。法令是明君治国的重要手段,“化万物者,令也……制万物者,法也”(《度万》),均事关国家存亡。法和令是有严格区别的,令只能由拥有最高权力的君主掌握,以杜绝政出多门;法必须依道而定,超越政治、权力而永远存在。法一旦制定,包括君主在内都必须严格遵守,依法办事。《学问》还指出“道德已明而阴阳次之,阴阳已明而法令次之,三者备矣,然后可以言治矣”,特别强调明君治国理政最重要的方式是利用好道德、阴阳、法令三个主要手段。在重视其他内容的同时,《鹖冠子》还特别关注用兵和军事教育,把它列为八道、九道,告诫君主只要牢牢地掌握好军权和兵器,就不要害怕反对自己的人作乱,既能保持国内安定,又能在对外用兵时战无不胜。所以,重视“九道”,不断学习,是提高心神境界的必然要求和必要途径。
学习必须注重方法。《鹖冠子》指出“九道形心,谓之有灵”,“若心无灵辞,虽搏捆,不知所之”,学习一定要“形于心”才会“有灵”,不能局限于“拾诵记辞”(《学问》)。如果学习仅局限于背诵记忆,不能灵活掌握运用,那么学到的就不是真学问,就失去了学习的意义。学习时一要善于“度变观本”(《度万》),从已经察觉到的感性知识中,通过理性思维深刻领会和把握事物的内在本质,从而总结出一般规律和普通原理,从而实现“欲近知而远见,以一度万也”(《度万》),这是学习之“要”。二要善于理解道的精义和内涵,“知宇故无不容也,知宙故无不足也,知德故无不安也,知道故无不听也,知物故无然也,知一而不知道未能裹也”,否则就会“蔽象鬲塞之人,未败而崩,未死而禽”(《天权》)。三要注重外部环境的影响,尤其是法令的重要作用,要制定合情理顺人心的行为处世准则,这些准则会发挥重要的外化作用,时间长了许多行为习惯就会变为自然行为。“法不败是,令不伤理,故君子得而尊,小人得而谨,胥靡得以全,神备于心,道备于形,人以成则,士以为绳”(《度万》)。
在注重外部环境教化熏陶的同时,《鹖冠子》还就个人道德修养提出了重精贵神的观点,指出精神是“物之贵大者”,神明是“积精微全粹之所成”(《泰铢》),认为精神不仅是人的支柱,而且是人认知和了解世界万物的神明,决不可以随意外流、过多耗费。重精贵神必须有远大目标和长远眼光,以深通道为终极目标,不求小善之名,不为小利、小财所动,告诫人们“至得无私,泛泛乎若不系之舟,能者以济,不能者以覆”(《世兵》),天道得来并非轻而易举,稍有不慎就会如不系之舟陷入汪洋。因此,每个人每时每刻都要以审慎的态度和高远的追求克服名利私心,聚精会神悟道体道,达到与道为一的境界。
人才选拔与任用是教育思想的题中应有之义。《鹖冠子》首先指出了贤才关系国家长治久安,“明主之治世也,急于求人,弗独为也”(《道端》),“贤人不用,弗能使国利”(《度万》),任人不良会导致国破家亡,“上不可以载,累其是也”(《王斧》)。并通过先王举贤任能而置士,使“仁人居左”“忠臣居前”“义臣居右”“圣人居后”(《道端》),不仅能保证政令顺利推行,而且能传道布德、感化百姓,潜移默化地引导老百姓从良行善,所以一定要保证仁人、忠臣、义臣、圣人位居国家要职。其次,从治者角度进行了人才分类。指出“权人有五至”:第一类是智德行超过自己百倍的“伯己”,第二类是超过自己十倍的的“什己”,第三类是和自己不相上下的“若己”,第四类是侍奉自己的“厮役”,第五类是可以被自己驱策的“徒隶“(《博选》),五种不同类型人的数量和质量及其比例会影响到事业的发展和成就的大小,要求“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亡主与徒处”。再次,提出人才任用要坚持功德兼备原则,“计功而赏,权德而言”,否则“不仕贤,无功必败”(《道端》)。最后,强调对待人才,一定要礼贤下士,“北面而事之,则伯己者至;先趋而后息,先问而后墨,则什己者至;人趋己趋,则若己者至;凭几据杖,指麾而使,则厮役者至;咄则徒隶之人至”(《博选》)。对于有识之士越尊重他越会努力,只有那些无耻之徒才会甘心受人颐指气使。
作为先秦黄老学派的主要代表之一,《鹖冠子》面对人们现实存在的“恶死乐生”、趋利避害、求治图安的渴望与追求,强调教育的首要任务在于将自然人培养成社会人,使百姓心存国家、释己为公而穷天道之至理,扬人性之至善。面对当时的混乱局势,《鹖冠子》主张教育的核心在于培养以天下为己任的明君,使明君逐步提升精神修养,经过因治、教治、官治三境界而到神化之境。特别提出,各级官吏和百姓要在明君的领导下勤学九道,修身向善,消灭战争,安居乐业,为建设理想的五正治世而努力。从这个意义上讲,《鹖冠子》尽管没有形成系统的教育理论,没有提出明确的教育方法和具体的教育措施,但在中国教育思想史特别是德育思想史上应占有一席之地而受到应有的重视。
[1]胡美琦.中国教育史[M].台北:三民书局,1995.引论2.
[2]商原李刚.《鹖冠子》的政治态度[J].长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2).
[3]史婷婷.《鹖冠子》宇宙观的哲学解读[J].安阳师范学院学报,2010,(4).
[4]陈德安.中国道家道教教育思想史(先秦至隋唐卷)[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
[5]杨兆贵,杨康哲.论鹖冠子的教育思想[J].管子学刊,20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