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斌,唐伟锋
(1.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100000;2.南开大学马克思主义教育学院,天津300071)
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不是一般抽象的历史观,而是辩证解构人类历史活动、客观反映世界历史发展进程以及如何构建科学历史观的根本方法。马克思主义认为,世界历史活动是世界历史形成的前提和基础。世界历史活动的主体是人民群众,离开了人类的具体活动,任何历史都不会形成,世界历史更无从谈起。正是在人类具体的历史活动中,社会生产力得到了持续性的发展,社会分工不断扩大,从而促进了世界历史的形成与发展。基于这一点,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认为,科学的解构历史必须尊重既有的现实历史,从现实的物质实践出发,对于人们认识和改造世界,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不断推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具有重要的理论与现实意义。
“世界历史”一词作为概念的提出早已有之,马克思继承与发展了此前的世界历史理论,创造性提出了具有辩证发展特质的科学理论体系。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以“客观世界”为理论基础,明确提出了“世界历史”这一概念。马克思指出,“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国家,社会。这个国家、这个社会产生了宗教,一种颠倒的世界意识,因为它们就是颠倒的世界。”[1]1不难看出,世界历史的存在,是离不开国家和社会这个现实基础的,离不开民族的范畴。马克思否定了黑格尔在《历史哲学》绪论中从“精神”、“理性”的角度诠释世界历史概念的做法,批判了黑格尔把世界历史当成“哲学的世界历史”,以及其所提出的“理性是世界的主宰,世界历史因此是一种合理的过程。”[2]马克思指出,世界历史的存在是有条件的,不是抽象的,有其自身形成和演变的内在规律,具体来讲,是18世纪工业革命以来生产力发展的必然结果。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一文中,马克思科学阐释了世界历史产生的社会性根源及其深远影响。马克思认为,“各个相互影响的活动范围在这个发展过程中越是扩大,各民族的原始封闭状态由于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间的分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1]80
综合来看,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提出主要来源三个方面的因素:
第一,人类交往的不断扩大。随着社会生产力的不断发展,原有的各民族各地区之间的封闭状态被打破,人类交往空间不断扩大,继而带来了生产力、技术的持续更新和人类交往方式、深度的不断拓展,人们需要进一步互通资源、技术、人员等生产资料。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创造性地提出了“交往”概念,并以此作为唯物史观的一个基本范畴。根据马克思的观点,交往是指人类为了实现变革世界、改善生存环境形成主体间互相作用、往来、联系的各种活动与关系的有机统一。伴随着交往范围的日益扩大,交往内容也不断深化,并遍及世界,进而形成了世界交往。马克思认为,“整个历史发展过程中构成一个有联系的交往形式的序列,交往形式的联系就在于:已成为桎梏的旧交往形式被适应于比较发达的生产力,因而也适应于进步的个人自主活动方式的新交往形式所代替;新的交往形式又会成为桎梏,然后又为别的交往形式所代替。”[1]124
第二,世界历史自身所具有的动态发展特质。世界历史归根结底属于历史范畴,是一个不断发展的状态,是一个趋势和过程。马克思认为,整个世界历史过程本质上“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来说的生产过程。”[3]131经济全球化是世界历史发展的高级阶段,是当今世界历史发展的本质特征。经济全球化主要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世纪中期,经济全球化开始启动,这一阶段的全球化程度比较低。第二阶段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新科技革命使经济全球化程度不断提高,但由于受冷战的影响,完全意义的经济全球化还未出现。第三阶段是20世纪70年代之后,新科技革命进入信息革命时代,信息技术高度发展,全球化程度空前提高,世界历史进入了瞬息万变的新时期。
第三,世界历史面临着的问题日益增多。当今世界历史形势更为复杂,内容更为深化,而日益增多的理论与实践问题亟待新的理论创新。究其根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取代封建主义生产方式之后,世界历史产生了诸多问题,其根源在于资产阶级生产方式,正如马克思所说,“现代的资产阶级私有制是建立在阶级对立上面、建立在一些人对另一些人的剥削上面的产品生产和占有的最后而又最完备的表现。”[1]286世界历史的发展,推动了世界市场和世界交往进一步扩大,导致了阶级对抗和冲突的世界化,任何一个国家的人民都难置身事外。国际政治经济秩序的不平等,导致国际无产阶级受到剥削的状况越来越严重,虽然资本主义国家也通过提高福利等方式缓解阶级之间的冲突,但这只是一种表面意义的缓和,而实质上二者之间的对抗正日益加深,“单个人随着自己的活动扩大为世界历史性活动,越来越受到对他们来说是异己的力量的支配,受到日益扩大的、归根结底表现为世界市场的力量的支配。”[1]89世界历史正是在自我推进发展的过程中跨越了资本主义,从而真正实现个人的彻底解放和全面发展,并最终走向共产主义。
首先,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体现了实践性与理论性的有机统一。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是建立在人的实践基础之上的理论形态,是实践性和理论性的有机统一。马克思认为,历史活动构成了世界历史,没有历史活动,便没有世界历史的存在。历史活动的主体是人,因为只有人才具有实践的主观能动性,才能够进行物质生产活动,才能创造生产力,推动历史的发展。马克思认为,“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1]67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因此,人类首要的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其生活需要的物质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反之,如果没有为历史提供现实基础,那么也就无法形成科学的世界历史观,科学的世界历史观的形成是建立在物质和现实基础之上的,是实践的。有的学者将其归纳为两个方面:一是实践的观点是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认识论基础;二是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为无产阶级革命实践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依据[4]。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吸收了以往哲学家思想中的合理内核,其中包括17世纪意大利哲学家维柯的哲学思想以及19世纪圣西门、傅立叶等法国空想社会主义学派的世界历史思想,扬弃了康德和黑格尔的德国古典哲学思想,提出了自己的世界历史理论,完成了从思辨的哲学思维方式向唯物的世界历史观转变。从理论层面,马克思通过深入分析世界历史发展的过程及其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关系,进而发现了生产力高度发展必然导致资本主义社会化大工业产生的一般历史规律。社会化大工业创造的便利交通工具和世界市场控制了资本主义商业,进而“把所有的资本都变成了工业资本”,促进了资本流通和资本集中[1]114。正是生产力的高度发展打破了原有的闭关自守和自给自足的生产方式,促进了世界各民族的相互交往和相互依赖,实现了实践性和理论性的有机统一。
其次,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体现了科学性与人文性的有机统一。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坚持唯物主义的一元论,体现了鲜明的科学性。马克思曾明确指出,人们的世界历史性不是地域性的存在,而是经验性的存在[1]86。这表明马克思的世界历史观与黑格尔等人的观点有着根本性的区别。黑格尔用绝对精神来界定世界历史,即认为绝对精神是人类历史全部现象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一部世界历史无非就是绝对精神的运动史。而马克思强调,世界历史正是“在思辨终止的地方,在现实生活面前”描述了人们的实践活动和实际发展过程,是“真正的实证科学开始的地方”[1]73。这是世界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和一般规律。只有确立了这种科学的唯物史观,才能从世界历史发展的整体过程客观考察人类历史的本来面貌。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关注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彰显了人文性的理论特质。个人是创造历史的主体,个人的价值尺度是在创造历史的活动中得以确立的。马克思论述了个人在生产、分工、家庭中的转变,以及个人开展历史实践活动、创造世界历史的重要作用。马克思认为,“随着生产力的这种发展,······地域性的个人为世界历史性的、经验上普遍的个人所代替。”[1]86也就是说,正是生产力的普遍发展造就了个人特征由地域性向世界历史性的根本转变。随着社会分工的进一步发展,作为彼此有明确分工的单个人间相互关系存在于现实之中,从而导致与所有交往的共同利益相矛盾的单个人利益或单个家庭利益产生了。家庭在历史中也起着重要作用。马克思认为,从历史的最初期开始,第一批人出现时,就在历史上起着重要作用。因此,马克思把人的主观能动性和人的自由、解放放在崇高的位置,人可以自由能动地选择自身历史的发展道路,从而促进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使人获得完全自由和解放,体现出科学性与人文性的统一。
再次,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体现了世界性和民族性的有机统一。马克思认为,人类社会在世界性的普遍交往和联系的基础上最终发展到共产主义社会。在马克思看来,世界历史是通过一定逻辑路径实现的一个发展过程。有些学者认为,世界市场和世界交往是人类社会的历史活动实现世界性转变的中介,即历史通过世界市场和世界交往这两个中介环节转变为世界历史,其关系为历史——世界市场——世界交往——世界历史[5]。马克思指出,由于受到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往方式及与此相联系的社会分工等诸因素的影响,各民族原始的闭关自守状态会随着世界性交往和联系的发展而日益得到彻底的解放,“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1]88。正是蒸汽机的发明和运用引起近代工业革命,并造成了分工和交往的世界性,从而使民族国家日益摆脱以往地域性的存在而转变为世界历史性的存在。鲜明的民族性是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又一个特征。马克思指出,“各民族之间的相互关系取决于每一个民族的生产力、分工和内部交往的发展程度”[1]68。体现各民族自身的重要历史作用,并不会因为世界市场的扩大而淡化了民族的概念,更不能因为世界历史的发展而忽略了本民族的自我发展,体现出世界性和民族性的统一。
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是正确指导人们科学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根本方法和世界观,是指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建设的根本理论原则。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不仅提供了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科学视角,而且把关注民生等现实问题有机融入“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的历史主题,拓展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的新范畴。
首先,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提供了人们认识和改造世界的科学视角。马克思在《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指出,“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如何改造世界。”[1]136在具体的生产实践中,人们不仅要掌握认识世界的科学方法,而且要具备改造世界的全面能力,即创造能够有利于促进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便利条件。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最大历史功绩就是指明了世界历史发展的总体趋势即全球化发展。全球化发展促使地球日益成为“地球村”,各民族逐渐连为一体。一个民族如果要获得更快更好地发展,就必须充分认识到“全球化”现实,即从世界历史的现状出发,把发展的舞台延伸至整个世界,而不仅仅局限于本国。鉴于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成功和中华民族的崛起,需要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化,需要全世界的资金、技术和资源的大力支持。需要以更积极地投入到世界市场和世界历史潮流中去。根据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共产主义主导的世界历史取代资本主义主导的世界历史是世界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而这一发展过程必须借助全世界无产阶级的联合才能够得以实现。作为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我们必须具有理论自信。世界历史发展进程中,全球化如一把双刃剑,要善于汲取资本主义国家的经验教训,正确研判世界格局,科学自主地抉择我们参与全球化的进程、深度和途径,既要着眼于当今,又要放眼未来。
其次,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敦促人们更加关注民生问题。马克思认为,社会成员间的全面依存关系及其自发形成世界历史性共同活动的最初形式终将作为异化劳动而约束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1]89−90。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基于阶级斗争视角深刻披露了资产阶级“公开的、无耻的、直接的、露骨的”剥削,指出至今的一切社会都是建立在压迫阶级和被压迫阶级之间的对立上面,资产阶级依靠手中的财富控制无产阶级,使无产阶级生活愈来愈艰难。因此,“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294基于此,马克思提出了消灭城乡对立,提倡社会和谐等一系列的主张,可以看出,改善民生问题,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是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题中之义。
再次,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要求我们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随着历史实践活动的深入发展,当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践所面临各种社会、经济、政治和自然条件发展了根本性的变化。因此,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根本观点和结论也要实现与中国具体国情的有效对接,即必须与中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正如毛泽东所指出的,“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理论,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论。不应当把他们的理论当作教条看待,而应该当作行动的指南”。“对于中国共产党说来,就是要学会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应用于中国的具体的环境······即是说,按照中国的特点去应用它,成为全党亟待了解并亟须解决的问题”[6],可见,处理好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关系、处理好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问题尤为重要。苏东剧变、社会主义发展遭遇重大挫折,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没有从实际出发,把马克思主义同本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或者结合地不够紧密,对世界历史的发展不够清晰,对本国的定位不够明确,才导致了社会主义在世界范围内的巨大损失。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持续成功必须进一步深化改革开放,不断地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处理好世界历史同本民族发展的辩证关系,努力提高本国的综合实力。
总之,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并未过时,对于认识当今世界仍具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同时,必须积极有效地推动理论创新,增强理论的实践性与科学指导作用,才能在新的社会历史时期更具实效,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那样,“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1]9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黑格尔.历史哲学[M].王造时,译.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6:8.
[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131.
[4]王学川.论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J].浙江社会科学,2009(1):79.
[5]张爱武.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机制的理论及方法论启示[J].毛泽东邓小平理论研究,2003(2):84.
[6]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5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