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远
天津商务职业学院,天津 300221;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天津 300387
萧红《生死场》中女性主义体现
王 远
天津商务职业学院,天津 300221;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天津 300387
萧红的《生死场》由于特殊的发表背景,对其抗日主题的解读在阅读史上始终占据着主要位置。80年代末,受西方女性主义理论的影响,不断有评论者重新以女性视角对该作进行解读。作者通过身为女性的特殊情感体验,在民族、国家遭受前所未有的灾难时,使女性意识、民族意识交织在一起,不但萌发出强烈地民族意识,更实现了女性意识的重建。
萧红;生死场;女性意识
《生死场》大致创作于1934年。彼时,“九一八”事变刚刚爆发不久,尽管日本侵略者尚未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但积蓄已久的抗日情绪一触即发。独特的发表背景,为年轻的萧红带来了极大的声誉。鲁迅先生甚至亲自为其作序:一部《生死场》表现了“北方人民的对于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生死场》都被作为抗日文学的代表,而其他的艺术体现则被人们所忽视。
80年代末,西方女性主义的理论开始得到中国学者的关注。部分评论家认为作家萧红透过自己独特的女性视角,依托其特殊的女性经历,把广大农村女性在男权社会和日寇淫威下的双重压力描写得淋漓尽致,通过几个主要女性角色寻求生存与自我的历程和唤醒民族意识的进程紧密相连,形成交互交织的发展趋势。孟悦、戴锦华的专著《浮出历史地表》中将《生死场》视为女性主义和启蒙主义的结合,她们认为作品的主题是“对国民灵魂的批判”,而女性视角只处于附属的地位,不过,这也已经是一个认识上的重大突破。刘禾在论文《女性身体与民族主义话语:<生死场>》中认为启蒙和女性意识是同样并置的两个主题。刘禾对作品女性主义方面的解读比孟悦和戴锦华显得更全面,这在《生死场》的批评史上是一块里程碑。时至今日,很多从女性主义角度方面来分析《生死场》的文章都是在刘禾的研究基础上的延展。但是刘禾对《生死场》的阐释并不是没有漏洞的,她在《生死场》在过去被遮蔽的意义的表现上出现了偏差。第一,她以二元论的判断方式将民族主义和女性主义对立。强调女性的“身体经验”,却忽视了小说产生的时代背景和历史文化语境,否认了小说的主旨:抗日。第二,鲁迅并没有忽视《生死场》中女性生活内容的描写。他没有在这方面详细叙述,从而造成了人们对“女性细致的观察”的误解,可这也恰恰成了刘禾的“阅读盲点”。第三,对于萧红个人而言,生命也并不是要进入国家、民族和人类的圈子才能获得其真正的价值。在女人的世界里,生命意义的起点和归宿也许就是身体。这一结论简单化了女性、民族和国家三者之间的复杂关系,好像民族的兴亡和女性以及身体经验毫无关系。笔者认为这是又一次的误导了读者。
在中国封建传统的意识形态中,除了对人性的压抑之外,对女性的压迫更是双重的。女性,在封建传统意识里从来不是作为独立、平等的人而存在,而是作为男性的附属品,男人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随意处置女人。她们不但要承受来自生活的压力,还要承受来自男权社会的压迫。而作为女性的萧红,对此的感受则更加深切。
萧红就曾公开地控诉:“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都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从童年家庭中极度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到身怀六甲却遭恋人的抛弃,萧红可谓尝够了身为那个时代的女人的悲惨境遇。她似乎没有一次为自己的女儿身而骄傲过。因此,在她的众多作品中都充满了对女性命运的同情与关注。
最为明显的是在她作品中,我们随处可见男人们对女人的打骂,仿佛女人天生就是愚蠢的累赘,无论在体能上、还是在思想上都是低人一等的。即便是在甜蜜的恋爱期,男人也从未真正的爱过他的女人,而仅仅是把她们作为泄欲的工具。而女人也渐渐地丧失了对男人的爱,而表现出畏惧和依赖,正如福发嫂形容的那样,“我怕男人,男人和石块一般硬,叫我不敢触一触他。”这完全是一种奴隶的心态。萧红在《生死场》中重点描写了一对处于正常恋爱期的青年男女的爱情。但我们从中并没有读到男人对女人的爱,更多的只是欲望。“发育完强的青年的汉子,带着姑娘,像猎犬带着捕捉物似的,又走下高粱地去。”
婚后不久,成业就显出他的本性,对新婚并怀孕的妻子粗暴地发脾气,结婚不到四个月,金枝就“渐渐感到男人是炎凉的人类”。在面对沉重的生活压力时,成业不去抗争也不去思考,而是把责任一味地推卸到妻子和孩子的身上,认为是她们拖累了自己,“你们累得我,使我做强盗都没有机会。”更为了与金枝的口角,亲手摔死了新出生不久的孩子——简直失掉了最后的人性。
而疾病对于女性更是难忍的折磨。打鱼村最美丽的姑娘——月英“生就一对多情的眼睛,每个人接触她的眼光,好比落到棉绒中那样愉快和温暖”,而她不但有美丽的外表,还有着美好的性格“她如此温和,从不听她高声笑过……”而她的命运竟是最为悲惨的。在她患上瘫病后,她的丈夫只知道去庙里请神、烧香、索药,之后便觉得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义务。在病情不见好转的情况下,月英不但得不到丈夫应有的照料,甚至还要遭受其殴打,致使她体内生蛆,牙都变成绿色,完全变成鬼的模样,令她最后的死都得不到一点儿尊严。
除此之外,女人由于自身生理的特性还要遭受生育的痛苦。而有着痛苦的分娩经历的萧红,也对女人的生产产生着极大的恐惧,在她看来那样的场面几乎就是一种刑罚。因此,在《生死场》的第六章中,作者直接用“刑罚的日子”作为标题,来描写女性在本该享受新生命带来的喜悦时却因为生产而遭遇血淋淋的生死临界线。五姑姑的姐姐因为难产几度昏迷,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仅得不到来自丈夫的温暖与安慰,反而遭到毒打和虐待。小说中女人的命运还不如动物,在此,作者也多处用到人与动物的穿插对比。猪、狗都顺利地完成了分娩,而女人却遭受着巨大的痛苦,命运远比动物更加悲惨凄凉:“大肚子的女人,仍胀着肚皮,带着满身冰冷无言的坐在那里……一点声音也不许她呼叫,受罪的女人,身边若有洞,她将跳进去!身边若有毒药,她将吞下去……女人横在血光中,用肉体来浸着血。”萧红为我们展现了女人作为母亲在生育时所承受的痛苦与伟大,而相比之下的男人却残忍粗暴,在面对妻子难产的痛苦时非但不去安慰反而强加暴行,妻子的痛苦好像与他毫无关系,而女人“仿佛是在父权下的孩子一般怕着她的男人”。
她们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受尽摧残与折磨,再默默死去,在漫长的岁月中,完全丧失人格,沦为发泄和生育的工具,在几乎处于停滞的生命状态下重复着这种轮回。尽管是在如此可悲的状态中,却从来不曾觉醒过。对于男人的控制甘于服从、不去反抗,似乎是习惯了这种欺压,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悲剧。在女人们眼里,对于难产、衰老、疾病、瘟疫、饥饿似乎永远无奈,仿佛只有坟墓才是她们永久的归宿。在封建专制的文化体制下,对“父权、夫权”的绝对服从已经内化为女人自身的价值取向,规范着她们的一言一行,在这种长期的精神枷锁的束缚下使她们形成一种“集体无意识”,仿佛她们生下来就应该是被男人奴役的。这种封建传统道德对女性的毒化使她们成为了传统礼教的牺牲品和殉葬品。
而在日寇到来之后的日子里,女人们的日子就更加难过,整日处在恐怖的氛围当中。恰在此时,最需要受到保护的女人却开始了自身的觉醒。在外界巨大的压力下,女人作为个体的觉醒首先表现在放弃对男人的依赖。她们送自己的男人走向战场,同时她们“不需要男人回来,只需要好消息。”一直很有主见的王婆也不再寄希望于男人身上,“那老头子说不定和小孩子似的”,她没有在失去女儿的痛苦中倒下,而是勇敢地接过女儿生前为抗击日寇使用过的枪。通过这一象征性手段的表达,可以看出王婆在思想意识上的升华。
同时,为了活下去的希望,一向逆来顺受的金枝来到城里,却依然遭受来自男人的凌辱,精神上饱受摧残的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作为女性、作为中国人的觉醒,说出“从前恨男人,现在恨小日本子。”最后又说出“我恨中国人呢!”的带有悲愤和力量的话语。“从前恨男人”说明金枝作为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现在恨小日本子”是在民族对抗中民族自我意识的觉醒;而最后的“我恨中国人”,是终于寻到了造成这一切恶果的根源——国人自身本体上的缺陷才导致了这一切苦难的发生,并由此产生出强烈的民族自尊心。这种层层递进的民族意识通过金枝的切身体悟,经历了一个从朦胧到觉醒,从低级到高级的渐变过程。
[1]季红真.萧红传[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0.
[2]王桂青.《生死场》研究述评[J].德州学院学报,2006,(1).
[3]张正华.论萧红创作中的女性意识[D].硕士论文,郑州大学,2004.
[4]赵德鸿.萧红《生死场》的文化象征[J].绥化学院学报,2013,(6).
[5] 赵菲.80 年代以来《生死场》研究综述[J].山东省农业管理干部学院学报, 2012,(3).
[6]周鹏飞.萧红传[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5.
On the Feminine Consciousness Reflected in Xiao Hong’sField of Life and Death
WANG Yuan
(Tianjin College of Commerce, Tianjin 300221;Tianjin Normal University,Tianjin 300387)
Due to the special publishing background, most analysis of Xiao Hong’sField of Life and Deathhas been centering around the theme of anti-Japanese.But from the end of 1980s,influenced by the western feminism,some literary critics began to interpret Xiao Hong from a feminine perspective.Living in an era when China and Chinese were suffering from unprecedented disasters,from a female’s special emotional experience, Xiao Hong not only presents a stong sense of national awareness but also realizes a reconstruction of feminine consciousness,the two being interwoven in herField of Life and Death.
Xiao Hong;Field of Life and Death; feminine consciousness
I207.4
A
2095-5537(2014)02-00090-03
2014-01-19
王远(1980—),女,汉族,天津市人,天津商务职业学院讲师,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
责任编辑:王春艳 周晓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