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溪
美人记(二章)
林 溪
浣纱的溪水,流转千年的时空。
在这个三月的江南,桃花的羽瓣染红了整个山村,而绿水荡漾,鱼翔潜底,你柔指纤巧,洗练一样的白纱。
清晨的马蹄,叩响了苎罗村的宁静。
那清脆的蹄音,踏着露珠的澄澈朝你而来,那飘逸潇洒的幻影,最耀眼的一匹朝你而来。
是他,是他—目光与目光交汇的瞬间,他就是你的范郎。
流水声里,鸣禽嬉水,琴声悠扬,那光芒一样的身影隔着青青藤蔓,隔着初春泥土的气息停下脚步。
他的马打着响鼻,低头饮水,浣纱溪两岸的青草,在晨光中轻轻地晃动着。
也许,这只是越王设下的陷阱与迷津,只是一场色彩迷离的泡沫。
不然范郎怎会赠你嘶鸣的战马、釜钺和刀枪;赠你生死离别、寸断肝肠的悲伤?
爱和被爱在互相吞噬,多少次梦境依旧,令你红泪轻洒,多少次恐惧与孤独让你在最初的幻影中惊醒?
我宁愿相信,待到卸去粉妆,洗尽铅华之后,范郎自草叶深处款款而来。
江湖浩渺,小舟轻逝,你和你的爱人消失在太湖的云烟深处。那个为你划桨的人,甜蜜地望着你,眼中溢满深情。
姐姐,我仿佛看见多年之前你的蝼蚁之命,胸怀天下之心。
在命运之神的支配下,你的肉身缩成一团。
没有人能理解你的孤寂,更没有人能理解,那在孤寂之上燃起的冰火之焰。
只是那一次的偶遇,你的将军便用这啼血的焰火,点燃了草木之心。
互生的怜惜,点亮了英雄和美人的孤独。
你爱上了他的正直勇敢,他爱上了你的飒爽英姿;你爱上了他的耿直不阿,他爱上了你的不落俗媚;你爱上了他的一身是胆,他爱上了你的澄澈如水。
姐姐,你看帐外的阳光,照在我们辽阔的河山之上。那金属般的光芒,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宝剑,在黄天荡的上空轻而易举地划破了金军的胆魄。
箭矢如雨,大将军韩世宗正在江面上与金兀术激战,他挥斥方遒,欲让金兵樯橹灰飞烟灭。
你亲操战鼓,那雨点一样的疼痛,深一下浅一下地砸在敌军的骨头上。
姐姐,转眼又将是一个千年。
我走在你宁静的墓园,想起你的前世与今生、想起你的悲怆与幸运、想起你苍茫而激烈的鼓声、想起你怀揣幼子飞身上马,奔驰而去。
不禁有些悲伤,其实那河山都只是帝王的,没有一寸属于我们。
我多想你是一朵缓缓开放的莲花,只与你的将军在诗酒画里相遇,只有月色在江河上流淌,烟波上升起你们爱的霞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