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坚 卢小溪
下小馆,对老舍来说,是意味深长的一件事,起码有两层含义:一是会友。在小饭馆一坐,要上几样可口的菜,谈话叙旧,无拘无束,越谈越热乎。下小馆比正式摆宴席要舒畅得多,因为它随便,并不专为吃。二是品尝风俗。
老舍26岁在英国当教师时,写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老张的哲学》中有句格言:“美满的交际立于健全的胃口之上。”老舍的肠胃不甚健壮,在英国的时候,因为常常不能按时吃饭,得了胃下垂,并患有神经性肠炎,碰见油腻、牛奶、生冷,都很难招架,甚至,东西还没进嘴,光是想一想,就有饱肚的感觉。在他眼里,最好吃的是:早饭——豆浆油条,午饭——炸酱面,晚饭——酱肘子夹烧饼,还有小米粥。一日三餐,他很能将就,只要能按时吃饭就成。
如此看来,下小馆,更多的是为了别人。这一点,在老舍许多朋友的回忆中,都能找到根据。像巴金、曹禺、臧克家、吴祖光、新凤霞、碧野、萧涤非诸先生,都曾在文章中提到老舍下小馆的事。
老舍被朋友请吃饭,也是常事。
一次是1941年他到云南,遇到杨今甫、闻一多、沈从文、卞之琳、陈梦家、朱自清、罗膺中、魏建功、章川岛等文坛老将,到吃饭的时候,都是大家一同出去吃价钱最便宜的小馆。这些教授当时极穷,即使是最便宜的小馆常吃也请不起,便轮流把老舍请到家中,或包饺子,或炒几样菜,或烤几罐土茶,一谈就是几个钟头。
另一次是1942年11月16日,郭沫若在重庆天官府举办五十寿辰宴会,实为文化名人大聚餐,参加者需缴10元钱。每次菜刚落桌,盘底已空空如也。文人无行,筷子已不足为武器了,而愉快胜任的莫过于两只“五爪金龙”。老舍的食鸭滑稽表演,让前贤刘伶自愧弗如。此种吃法戏称“闪击”,对付闪击的办法就是“游击战”。老舍到处游击,但不能白食,故每桌去猜拳,而猜拳又妨了吃菜,等到老舍伸出手去吃鸭子时,只剩骨架了。
有个文友捉弄他:“舒先生请吃鸭吧。”老舍近视眼在鸭架上漩涡般打转,接着一本正经地说:“怎么,今天厨子的火功太好了,我在研究解剖学呢。”次日清晨,《快报》载道:老舍先生以其对鸭骨头的解剖,表演了老舍式的豪放与幽默,胜刘伶、赛李白。
1946年2月,老舍到上海。根据叶圣陶先生的记载,15天之内,有叶先生本人参加的为老舍、曹禺接风的宴会就有九次之多,出席者还有郑振铎、许广平、夏衍、胡风、吴祖光、赵家壁、叶以群、莲子等。老舍的人缘极好,出门大家争着约他吃饭,连开车的司机也掏出钱请老舍喝酒。
解放后,老舍常在家办聚会,一年之中有好几次,而且,食品总不会重样。即使常来的人,也回回要發出惊讶的赞叹,都要刨根问底,打听老舍是由哪儿把它们“变”出来的。
(摘自《名人吃喝那些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