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浩
老史头一次进这种地方,40多岁的人了,还有一点别别扭扭的。这个地方就坐落在这个小城最繁华的地段。从远处看,这个地方的店名几个被艺术处理过的字体变幻跳跃凸显着,一看就给人一种很时尚很新潮流水般的动感。两扇茶色玻璃推拉门将店内外很好地隔绝开。店门被人不时地拉开、拢合,顾客也游鱼一样进进出出。老史犹犹豫豫终还是进了门。
一进门,老史才发现一楼大厅里坐满了人。一个穿着酱黄色工作服,戴着小红帽子的服务生将老史引上了楼。好不容易在二楼逼仄的空间拐角里找到一处座位坐下来。老史开始漫不经心地打量这个休闲餐馆的内部格局。餐馆一共上下两层,除去楼梯和走道,整座楼层都被设计成了一处处有着大理石黑色桌面,两旁各一个双人座的人造革沙发组合而成的小格子房。小格子房中间是过道,门脸对着门脸。一楼与二楼的显眼位置是两处大吧台,剩下的全部都是一处处的小格子房。每个房间里都吊有一盏吊灯,那灯盏艺术得如一个细长脖子的酒瓶子,灯盏散发出一束束柔柔的橘黄色的光,让人在这个空间里会产生一种朦朦胧胧的遐想。过道很窄,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烟味,各种声音嘈杂其间。服务生时不时从吧台走出,给格子间里客人端送不同的吃食饮品。
这里年轻人居多,明显是一个休闲的地方。顾客三五成群聚首一处,黑色大理石长条桌面上摆满了啤酒或是几道中西式的快餐食品。他们不是大声欢笑着就是一口一杯地喝着啤酒或是站起来朗声说着话。也有操着外地口音的人正跟客户高声拉语说着生意场上的事。餐厅里还有很多两两相对像是恋人模样的人,要了两杯苹果汁或是鲜牛奶,头碰着头小鱼吐泡般的小声私语着只有彼此才能听得到的情话。老史一个人落落寡合地坐在其间,总感觉自己和这里的人群有点格格不入。要等的人还没有如约而至,百无聊赖,老史不由得燃起一根烟,一个人在幽暗的角落里,忽明忽暗地想着心事。
老史是一个乡镇干部。去年周末的一天,老史从乡镇回到城里家中。晚上,老史跟往常一样又和老伴恩爱了一回。也许是常不在家,40多岁的人了,老史做那事还如饥似渴的。终于停了下来,老伴半嗔不怪地说:在单位拼了命地工作,到家不要命地折腾人!老史知道老伴说这话充满着快意与满足。老伴说话的时候,老史双手在老伴双乳上轻轻地爱抚游走着。老史老伴的双乳特别丰满诱人,每次老史做完那事之后,双手都爱停留在老伴的那一双丰满的双乳上爱抚不已。可是今晚,老伴却推开了老史的手,轻声说,老史,最近我老感觉自己的乳房不对劲,老是有一种鼓胀胀的感觉。老伴的话并没有引起老史的注意,老史反而再次从被窝里伸出手去碰了碰老伴的乳房,坏坏地说,有啥不对劲的,这么美的一对大奶子,天天没人碰才不对劲呢。私下里老史喜欢称老伴的乳房为奶子,老史感觉这样叫刺激,特能激起自己的欲望。
人家跟你说正事呢,老没正经的!老伴终于生气了,背转过身不再搭理老史。
是右边不舒服吗?老伴这么一说,老史也感觉刚才自己爱抚的时候里面好像有一个硬硬的疙瘩。要不,明天到医院看看去!老史不无怜惜道。
第二天,老史带着老伴到医院一检查:乳腺癌晚期!这个要人命的结果对老史,对老史宝贝女儿曼丽还有老史老伴都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有病乱投医。接下来,老史什么都不干就带着老伴到合肥,去南京,下上海,全国各地大医院到处跑。可是诊断结果都惊人的一致。天灾人祸,生老病死这些事情摊到谁家,落在哪一个人头上都是一件倒霉透顶的事情,但你又不得不去面对。
终于捱过了半年。
最后弥留的日子里,老史老伴躺在病床上,左手拉着女儿曼丽的手,右手牵着老史的手,整个人虚脱得好像就剩下一堆骨头和褶皮。老史老伴鼻孔里插着输氧管,一脸的安静与从容。她微微地抬起眼睑,好像想对老史说点什么。老史呢,俯下身把头低下,一字一句地听。终于,老史大着声音对老伴说:放心吧,曼丽是你女儿,也是我女儿,你就尽管放心好了!老史说这话的时候,身旁女儿整个人木木的,早已哭成一个泪人,两只眼睛也红肿得似两个烂桃子。
老史老伴这时好像使出了浑身的劲将头微微摇了摇,老史仿佛猜出老伴的心思,就转过身不再看着她,只轻轻把她头底下的枕头捋了捋。老史清楚,老伴心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晓得。
母女连心。女儿嘛,曼丽看出母亲还有未了的心事,就赶紧将耳朵贴在了母亲的嘴边。过了好一会,曼丽站起身,用她少有的平静神色对老史说,爸,妈刚才叮嘱我,今后她走了,让我支持你再成个家,你就答应妈吧!曼丽说完忍不住趴在老史的肩头又痛哭了一场。老史只好再次蹲下身,两只手紧紧地握住老伴的那只如柴般的瘦手,深情地注视着,狠狠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老史老伴很安然地闭上了眼。
老伴走了。从此,老史这个家就老史和女儿在一起。其实这样说也对,也不对。毕竟女儿在外面正念大学,过年过节才能回家一趟。以前老伴在的时候,老史三口之家过得温馨温暖而又温情。现在不同了。十一长假女儿再回家看到老史,或者说老史看到女儿,父女二人的脸上不免都流露出彼此都能感觉得到的凄凉。接下来,女儿就帮孤独的老父亲收拾凌乱不堪的家。老史呢,也脚底生风买菜做饭,拿住功夫为女儿做像模像样好吃的饭菜。家收拾好还会再乱。菜,老史烧得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可一端上桌,爷俩面对着墙上的那张照片,怎么吃都没了滋味。
爸,妈生前你答应过她,还是再找个阿姨来照看这个家吧!女儿终于憋不住了,盈声戚戚道。
怎么说呢,女儿是真心实意心疼老史。老史也不是一个一条道走到黑认死理的人。他也不是没想过再找个人,可眼看着过两年女儿就要毕业了,自己呢,也还没有过五十,以后日子还稠着呢。女儿这么一说,老史没啥大表情,只是夹了一道女儿平日最爱吃的红烧鲫鱼肉片放到女儿的碗里,说,先吃饭,这事等以后再说吧。
老史在镇计生办上班。老史虽然早就将家安在了城里,可严格意义上讲,他还是个乡下人。平日里不是和其他同事进村入户蹲点摸底排查育龄妇女情况,就是一个村一个村给全乡育龄妇女开展妇检。老史他们这帮人真辛苦,要说他们工作有多么神圣,那纯粹是扯淡。但计生工作对乡镇一把手提拔升迁那可是具有一票否决权,所以每个乡镇都不敢怠慢。头头们一重视,老史他们这帮计生干部们就成天忙得脚不沾地,屁颠屁颠的。
平日里工作,小刘的插科打诨让大家伙在枯燥的工作中也充满了乐趣。以前,老史老伴在的时候,大家一说玩笑话,老史就只是用耳朵听,也笑,但不关他的事。毕竟老史大几岁,在那种场合下,也不便说啥。再说了,老史也是打年轻过来的,几天不沾家,信口雌黄调侃调侃,也是一种很好的放松。老史感觉这也没啥,能理解的。可自打老伴过世之后,他们那帮小青年只要再蹲点驻村,调侃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也都老爱拿他说事了。在今年春季乡里计划生育大会战中,全乡干部齐出动。有一回进村,老史就和小刘,还有乡农经站的小韩,水利站的小马几个分在了同一个组。坐在车上,小韩没话找话:
老史现在没老伴了,孩子也不在身边,自己都快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了。
老史跟往常一样,笑笑没言语。老史这个人就这样,脾气好,对人总是一副很宽容的样子。也正因为这种性格,老史在副主任的位置上都干八年了,还没有扶正。
人家老史现如今正当时呢,撒豆都能成兵,只是暂时让种子生根发芽的土地没了。还是那个爱说玩笑话的一笑就眯缝着一双小眼睛的同事小刘。
我看人家老史现在最适合抓计生工作了,我们大家虽说是一起进的村,可人家老史说不定就被村里谁家的留守妇女给相中了呢。晚上正好打酒买菜给请去家种他们家里的那片荒芜的自留地。为了活跃活跃气氛,小马也插了句嘴。
一车的人都笑了,老史也笑了。
这几年,村里的计划生育工作不好抓。有些村民一家两口子为了生二胎,孩子往家中老人手里一丢,夫妻双双南下打工去了。一边抓经济一边搞生产,赚钱生娃两不误。而那些男人外出务工,女人留守在家的人家就更多了。隔三差五的,男人们回家种种自家女人的那块自留地。所以每年乡里一统计,计划生育的任务就是轻松不下来。有一次老史他们在龙王庙村开展工作,晚上在村主任韩贤光家喝酒吃饭。酒桌上,就听喝得差不多的韩贤光站起来代表村干部向他们敬诉苦酒说,我们现在村干部可不是过去了,过去村干部管着全村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几千号人。现在村里稍微有点劳力的男人都外出挣钱去了,就剩下了老人孩子和一帮妇女老娘们了。我们别的能耐没有,只能想睡谁家睡谁家了。
走进广东新华印刷展厅,我们看到橱窗里摆放着熟悉的初中历史教科书,一种亲切感顿时油然而生,此后的车间参观,更让我们亲眼目睹了课本印制的全过程。在厂房外的通道上,整齐码放着一队队打好包、整装待发的教科书,它们将从这里出发,最终到达广东省内每一位中小学生的手中。
这当然只是村干部们酒桌上信口开河说出的玩笑话,但也多多少少说出了村子里如今的现状。老史的女人没有出去打工,但老史的女人却再也回不来了。老史有时感觉自己也真有点像一个留守在家的男人,孤家寡人一个,日子也过得清汤寡水。想想女儿对他说过的话,再想想几个乡里同事拿他开的玩笑话,有时候老史情不自禁自己也就有了再找一个老伴的念头。
这个时候,进入这个复式中西休闲餐馆的顾客愈来愈多起来。老史站起身,从二楼的隔窗口向一楼逡巡了一眼,还是没有见到自己要等的人的身影。老史的心怦怦直跳,有一丝焦灼,更有一点紧张。老史只好再坐下来,又点一支烟,如坐针毡般地继续等待。
今年8月,老史那一届高中班同学搞毕业30年聚会。同学会是由原先他们班上成绩最差,现在在上海混得最不错的马坤发起的,还有一个同学秦明,在城管局当副局长。当年,老史农家子弟一个,进城读高中只知道奔命地书念。高中毕业后就考上了市里的一所农校,毕业后就被分配到了乡镇工作,一直在基层忙活着。于是老史这一辈子就和农业农村农民结下了缘。依老史现在这个状况打心眼里是不想去参加这个聚会的,可电话里,马坤不依不饶,非让老史参加不可:
那天就是下刀子,你史主任也得来,就是将来你史主任当乡长了,局长了,县长了,也不能不给我们这些同念书共患难的老同学的面子是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史也不好再找什么托词了。
聚会地点就选在小城最好的世纪纵豪大酒店。老史一到才知道全班60多人,能来的也就二十来人。这也难怪,一晃30年过去了,人世沧桑,物是人非。除却经常走动的几个,其他人只能靠曾经大致的面孔与轮廓,彼此按图索骥相互辨认,握手,叙说旧忆。
还好,当年的班花赵莉莉也来了。30年前的一个青春少女,粉嫩清秀亭亭玉立的一个大姑娘,如今早已被岁月之手雕刻、淘洗成了一块土面疙瘩。现在的赵莉莉已经做奶奶了,只能留给一帮高中老同学俊美少女模样的美好回忆。只见马坤和秦明几个异常活跃分子聚拢在赵莉莉的左右,把当年不敢说的话,全抖落在了众人面前。人一到这个年纪,什么样的纯情话语从口中说出来,都如白开水一般淡而无味。只能给聚会现场的人群增添不少热闹与欢笑。
一番述说衷肠之后,酒店里早已摆上了丰盛的两大桌子的酒水宴席。大家互相礼让一番,最终落座入席。酒桌之上,大家自然少不了人人见面轮番杯盏交错,唏嘘慨叹岁月的无情与同窗友情的弥足珍贵。
老史和当年自己的同桌杨晟还有其他几个说话不多的同学坐在了一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的话题终还是说到了老史中年丧妻上了。沉默了数秒钟之后,大家再次对人生岁月生发了一番感触。为了打破这种场合不应有的沉闷空气,杨晟率先端起酒杯起身说道,过去的事情毕竟都过去了,让我们共同举杯,预祝老同学能有一个新的明天!
对!同学一场,让我们大家齐心合力为老史再寻一个老伴,为老史的第二春干杯!另一桌上坐在班花赵莉莉身旁的马坤喝得舌头硬硬的,这时也端起酒杯撕开嗓子似的大声说道。
为老同学老史第二春,干杯!
所有人齐了声地碰杯、喝酒。酒桌上终又恢复了同学聚会应有的喜庆氛围。老史也许是喝高了,别人这么一说,他红扑扑的脸上也看不出了伤感,只是喝酒,一杯一个底朝天地喝酒。
同学聚会没几天,老史就接到了同桌老同学杨晟打来的电话。
老史,我给你物色了一个挺适合你的女人,哪天抽空见见?
接电话时,老史正在乡计生办三楼会议室里给全乡妇女主任开会呢,整个会场乱哄哄的。老史拿着手机就往会场外面跑。
你小子怎么不咸不淡的,啊?杨晟好像嫌自己热屁股贴老史冷板凳似的,顿了顿又接着说,你小子别给我装蒜,要不是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我才懒得替你操这份闲心呢,还不都是为了你的第二春!
老史不由得在电话里憨憨地笑了:什么第二春不第二春的,就是你们这帮老同学重新给我介绍了个新老伴是喽,别说得这么难听。
对方叫李美荣,原先在地税局上班,比你小两岁,人也长得蛮有气质,内退职工,房子,钱,长相样样不缺。和你一样就缺一个老伴。但说不定人家还不稀罕你这个成天蹲在乡下的泥腿子呢。杨晟一边介绍女方背景一便还不忘拿老史开涮。
行,恭敬不如从命。我老史晚节不保,豁出去了,去见见你说的这个叫李美荣的女人。杨晟的话把老史也逗乐了,顺着老同学的话,老史也调侃着说道。
时间就定在这个星期的周六下午,地点在贝德森快餐馆,老同学,该我做的我可都给你做了,余下的戏可就看你自己怎么唱了!
老史如约而至,终于坐在这个休闲餐馆里等候一个叫李美荣的女人。老史正目光焦灼地等待着,这时手机终于响了。老史听出手机内外都是快餐店里嘈杂的声音。
我在二楼拐角处,你上来,我去迎你!
在二楼楼梯口,老史见到这个叫李美荣的女人。对方高挑身材,一身紫绸面料的连衣裙很是优雅地将其丰腴的身段凸显出来。相比较而言,老史这个成天滚爬在农村的乡镇干部就显得寒碜多了。老史将李美荣让进了包间,两人对面而坐。看着眼前这个很有气韵的女人,老史内心不免生出少有的一份尴尬出来。恰这时服务生将一份菜单送了上来,老史就很绅士地说,你看看,想吃点啥。
随便吧,中午吃得多,不饿。李美荣很优雅地坐在包间的沙发上,她将腰身下面褶角得体地理了理说道。
两人又客气了一番,最终还是老史点了菜。老史点了一份红烧排骨,一份水煮鲫鱼,两份咖喱牛肉炒饭和外加两杯橙汁。
你一直在乡镇工作?
是的,一直在。做的都是女同志不喜欢的计生工作。为了打破两个人之间还有点陌生的氛围,老史用调侃的语气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听我同学说,你是地税系统内退下来的?内退好,能很好地安享生活。
嗯。长时间无事可做,也无聊透顶的。
老史很是理解地点了一下头,沉默,没有再接着说什么。
我们见面,你女儿同意吗?看着老史不再说话,李美荣轻启红唇,像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女儿同意的,她老早就劝我再给她找一位阿姨回家。老史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猛然间觉得自己刚才说出的话有点不太妥当,便只好佯装嗓子眼里有了一根鱼刺卡住了似的轻轻干咳了两声,又止住了话语。
说也无妨。我们这个年龄的人都是要直面现实的。李美荣这时也很有感触地拇指并拢,双手其他四指交叉轻握着。
听说你先生是一场车祸出的意外?
嗯,不是先生,是应该叫亡夫了。也许是老史的话题刺伤了李美荣刚才的好心情,一丝黯然的表情瞬间出现在她的眼神中。
对不起,我不应该提及你的伤心往事。老史内疚地连声道歉。
这时,服务生已将老史点的饭菜端了上来。两个人于是便边吃边聊了起来。
吃完饭两人又聊了会,便双双走出了快餐店。依老史,出于礼貌想送李美荣回家的,却被婉拒了。从李美荣歉疚的眼神中,老史看出了她的顾虑。老史也能理解的,毕竟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双双出现在人家的大门前不好。老史就拦了辆出租,让李美荣坐上去。临上车,李美荣冲老史微微一笑,这一笑让老史觉得李美荣就像这个季节里站在田野地里的一株玉米,雍容而华贵。老史不自觉地也冲对方笑笑。老史猜想,自己的笑一定很难看,很笨拙的那种。
送走了李美荣,老史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老史一个人迈步朝小城的护城河公园走去。每次从乡镇回家,没事的时候老史就爱到这个公园来漫步。以前老伴在的时候,老史常和老伴一起来走走。后来女儿慢慢长大了,一家三口也时常来转悠。现在就剩下老史一个人在家了,还常来。这已成为老史生活上的一种习惯。时令已近深秋。环城河公园一些落叶乔木早已是黄橙橙的一片秋色了,经凉风一吹,簌簌飘落。公园沿河边上的那一排枫树,也被秋霜浸染得绯红。
这个时候,杨晟的电话又来了。
老同学,恭喜你这个一身泥土味的乡镇干部终于又拥有了第二春!杨晟在电话里笑了,很舒心的那种,像是运筹帷幄指挥了一场大胜仗似的。你对人家李美荣啥印象,说说看。
还不错,处处看呗。
呦,你老史还玩起洋来了,都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处处看呗,你小子别再一肚子坏水啊!杨晟又是一阵嘿嘿嘿的坏笑便将电话挂了,说也给对方打个电话探探口风。
老史对李美荣印象真的很好,但杨晟说的不对,这毕竟是两个人之间感情上的事情,又不是上街买青菜萝卜,看了合适就买,不合适转身就走。再说了,就是他和李美荣双方都一百个满意,还有他的宝贝女儿曼丽呢,还有李美荣的两个儿子、儿媳妇呢,还有她的小孙子呢。这其中谁个不是一道坎?想到这些,老史的内心不免又增添了一缕沉重。整个人就宛若当下这个时令,除了凉爽舒适,还有一缕寒意袭来。不过这一切对老史而言都算不了什么,毕竟大半辈子都过来了。
在这个晚秋季节,老史抬眼远眺,看见小城近郊的一些农民们正在田地里忙着收获那最后一茬秋山芋。于是老史就想,在这样的季节里,我咋就不能收获属于我和另外一个女人之间的爱情生活呢?想至此,老史内心顿生出一丝少有的欣悦感。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奔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