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通识教育与中医的创造性思维

2014-01-26 07:58殷平善张国华
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 2014年6期
关键词:通识国学中医药

殷平善,张国华

(南方医科大学中医药学院,广州 510515)

通识教育的内容是人才知识结构中的一个重要板块,在中医药院校开展通识教育,是中医药人才创新教育的需要,是中医药学科进一步发展的需要,也是时代发展的需要。

1 医学生的通识教育不容忽视

自1990年代以来,中国大学的人文素质教育就受到密切关注,人们进行了持续而热烈的讨论。进入21世纪,通识教育在高教改革的进程中有了较为明确的位置,人们逐渐认识到大学过分专业化的种种弊端。近些年来,许多大学就通识教育进行了一定规模的改革,如修订教学计划、拓宽口径培养、增设通选课、推迟专业划分的小规模实验等。

德国思想家卡西尔早就指出,科学与人文分裂会产生可怕的现象。我国著名教育家都十分强调通识教育的重要性。蔡元培积极倡导大学教育要“融通文理两科之界限”;卢嘉锡曾呼吁要花大力气进行文理兼容的教育,消除人文与科技的隔阂。

通识教育也称博雅教育,2011年美国《福布斯》杂志“全美最佳本科大学排行榜”有55所院校属于博雅学院(Liberal Arts Colleges,也被称为文理学院)。美国科学史家乔治·萨顿曾忧心忡忡地说:“但愿上帝保佑,不要让那些技术专家统治我们!如果不经过人性的改造和平衡,技术激进主义将埋葬文明,并使文明反过来反对自己。[1]”医学的专业性和技术性很强,但医学始终伴随着对人生命的终极关怀,从某种意义上讲,医学更是人学。因此,医科大学的教育除了专业技术教育之外,更应关注人的问题。吴阶平指出,医学现代化的一个必要的标志就是看医学活动本身是否具有对生命的终极关怀的精神体现。陈可冀对从事医学职业的人员讲过:中国传统的医学人文精神早退了,西方的医学人文传统又迟到了,形成了一个空白。因此,他提倡广大医务工作者要进行“非职业阅读”,读哲学、历史、文学的名著,这是一个很好的途径[2]。他在这里指出的医学人文的一个空白,不能不引起医学教育的高度重视,医科大学的通识教育再也不容忽视。

通识教育要帮助学生理解人生和社会问题,学会拒绝功利、利己、拜金和机会主义,树立诚信、爱心、公平和服务精神,学会热爱生活、坚持真理和承受压力,尊重他人、善于与人沟通,懂得民族利益、国家命运和百姓疾苦。教育必须引导积极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铸造完整的人格。爱因斯坦说:“用专业知识教育人是不够的。通过专业教育,他可以成为有用的机器,但是不能成为一个和谐发展的人。[3]”

人文精神对民族精神的维系至关重要,许多国家都在采取有力措施整合科学教育和人文教育,特别强调人文素质的培养。国外大学包括医科大学对通识教育课程的设置,对我们的中医药教育改革是一个启迪。改革需要借鉴,借鉴需要正确的切入点,通识教育核心课程的规划和设置应是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

2 通识教育与创造性思维

通识教育不仅具有培养良好的集体意识、社会责任和关心社会、适应社会、正确把握人生方向的功能,同时还在激活专业知识,触发人的创造性思维方面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一个科学工作者的价值观、人生观、情感世界和审美能力、哲学方法以及艺术想象力都必然具体影响着他的研究思路和成果。爱因斯坦说,如果只有科学的对象而没有一个气象万千的人文世界,宇宙不过是一堆垃圾。乔治·萨顿指出,理解科学需要艺术,而理解艺术也需要科学。著名科学家钱学森在讲到科学创新时指出,只有严密的逻辑思维不行,创新往往发端于大跨度联想的形象思维,然后再用严密的逻辑加以验证。他说:“难道搞科学的人只需要数据和公式吗?搞科学的人同样需要灵感而我的灵感,许多就是从艺术中悟出来的。[4]”科学与人文精神的融通,是现代认知活动的主要特征,两者的融合可以启发新的联想,引动奇异的创造灵感,进而产生独特的创见,这在人们的人生体验中可以构成巨大的张力。联想是思维的基本形式之一,联想越活跃,经验的联系就越丰富和牢固。博闻与强记两者之间相辅相成,许多科学灵感和标新立异的创见都是在丰富联想过程中迸发出来的,创新即自由的思想加上开放的创造。诚然,没有科学的理性法则,没有对大自然客观规律的认识和遵从,我们将一事无成;而没有人文精神对人性伟大和崇高境界与自由情感的抒发,人的真实力量必定会受到很大的限制,人的积极能动性和主体气概就不可能勃兴和伸张。所谓“观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精鹜八极,心游万仞”。文学艺术家需要这种纵横驰骋汹涌澎湃的诗的激情,然而这种灵动的形象思维和“寂然凝虑”、“神与物游”的情怀在科学家进行科学创造时也是不可或缺的。科学研究固然要依赖冷静而严谨的逻辑思维,需要经历一丝不苟认真细致实验观察的检验,但通过人文修养和审美意识的培养来提升想象力,从而开阔胸襟拓展视野,也是科学家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爱因斯坦说:“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想象、幻想是科学研究的一个起点,科学家越是富有想象和幻想,其发明创造的起点就会越高,所获得的成就就可能会越大。许多著名的科学家和医学家都有崇高的人文精神和非凡的审美想象力,这在科学史和医学史上的例子比比皆是。

翻阅历届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获得者的自传和人生履历,我们可以发现,不少人在大学念的是文科,而后转向医学,有些人终生爱好音乐、艺术、文学和哲学。发现传染病起源和传播机制的盖达赛克说:“阅读欧洲作家和哲学家的著作,大大改变了思考问题的方式。”发现反转录原癌基因细胞起源的毕晓普说:“如果让我再生一次,我会选择做一名音乐家。”中国古代的医家张仲景、皇甫谧、葛洪、孙思邈、朱丹溪、李时珍、傅青主、徐大椿以及现代中医大师萧龙友、施今墨、章次公、任应秋等都是十分博学的人,他们卓越的医学成就与其深厚的人文修养密不可分。

早在20世纪60年代,数学家陈省身就撰文说:中国没有自己训练成的第一流科学家,21世纪初,这位大学者仍然对我们讲这句话[5]。钱学森从2005年一直到他逝世还多次发出这样的感慨:“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训不出杰出的人才?”“钱学森之问”可谓振聋发聩,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深思,它是关于中国教育事业尤其是高教事业发展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命题。有效地开展通识教育,应当是破解这道艰深难题的重要途径之一。

3 中医通识教育中的文化课程设置

中医理论体系及其治病手段有着鲜明的民族特色,中医学是国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国学的基本意思就是本国的传统学术,由此看来,中医药院校的通识教育文化课程设置的重点应该立足于国学知识的教育。

国学既是一个知识系统,也是一个价值系统,同时还是一种学习方法与治学门径。中国的治学传统讲究融会贯通,文史哲不分,没有学科的壁垒。西方的学科分类进入中国,尤其是加入科学学科后,彻底打破了中国固有的“四部、四库”划分。现代社会强调学术的专科化,学科划分越来越细,研究越来越精深,确实促进了学术的发展,但在专业化的进程中,人的基本素质与精神的提升被忽略和弱化。与此同时,在中国学术领域,尤其是在中医药学的高等教育领域,由国学中那种培养医药大家的浑元之气,也在学科划分中渐渐被消解。因此,由现代中医药高等教育中培养出来的中医药人才,很难找出能够与此前有深厚国学底蕴的重量级医学大师相比肩的人物,这不能不引起我们深刻的反思。

数千年久蕴厚蓄的文化经验和文化资源,为现代中国学术包括中医药学术及其方法提供了丰富的创新开拓的可能性。西方思维重分析,东方思维重感悟,感悟与象思维是中国智慧和思维能力的传统优势所在。中医药学思维方式与国学中的感悟和象思维息息相关、血脉相连。东方的感悟和象思维与西方的逻辑分析思维在人类思维史上双峰并峙,互补互释。如何将这两座山峰沟通起来,在其间架设桥梁,并将其内在的潜力和奥秘挖掘发挥出来,是完善中国现代理论方法,包括现代中医药理论方法的一个很重要的工作。著名学者杨义指出:材料靠悟性来点醒,理论靠悟性而灵动。而进入化境,惟有悟性才能打通理论和材料之间的间隔,也惟有悟性才能打通西方理论与中国经验之间的间隔。中国学者要在东西方错位中锻炼悟性,从悟性中生长出我们可以与之对话的理论体系。把这种悟性思维的锻炼用之于中西医学的对话和沟通中也是完全合适的。科学与人文的双向互补是打破中西医之间壁垒的必要途径,现代医学也必将由此产生划时代的突破性进展。

在中医药人才培养中强调通识教育,在中医药院校通识教育中倡导国学知识的学习,旨在深刻认识中国文化传统的价值,丰富并提升精神境界,从而加强我们的“文化自觉,文化自信”意识,建设民族精神家园。与此同时,它的一个更为重要的目标在于打破人文与科技的畛域,让人文、社会、自然三大知识领域有效地沟通和整合,激发创造性思维。这应该是通识教育或博雅教育的精义所在。

综上所述,把国学知识纳入中医药高等教育课程体系,对中医药院校学生及时开展深入的中医药文化教育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国家十一五和十二五规划教材中设立了《医古文》、《中国医学史》、《中外医学史》、《中医药文化基础》、《中医文献学》、《大学语文》、《中国哲学史》等课程,但不少院校将这些课程列入选修范围。笔者认为,规划教材的文化课程作为中医药院校通识教育或博雅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应强调国学知识的培养,将其列入中医药院校的必修课程。入学之初,应当进行国学概论的一般性知识学习,大二时开展《中国哲学史》或《中国古代思想史》的教学。随着学习的深入,大三可以开设较为深入的经学和子学课程,以提高中医药人才的思维水平,培养其深厚的传统文化素养。在加强传统文化素养的同时,站在时代的高度,使其与现代科学思维和马克思主义理论素养融会贯通,造就一大批既通中国传统文化,又通现代科学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高级中医药人才。

[1]乔治·萨顿.科学的历史研究[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7:21.

[2]陈晓光,刘振立,江朝光.医学人文演讲录[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112.

[3]爱因斯坦.爱因斯坦文集[M].3卷.北京:商务印书馆,1994:310.

[4]叶永烈.走进钱学森[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9:57.

[5]黄且圆.大学者[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3: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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