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笑聪,秦 蕾,张 建,黄岩杰
(1.河南中医学院,河南 郑州450008;2.河南中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河南 郑州450000)
北宋名医钱乙,字仲阳,是中医儿科学发展史上杰出的医家,被誉为“儿科之圣”。他的弟子阎季忠整理其理论和临证经验,于公元1119 年编成《小儿药证直诀》(以下简称《直诀》)。该书概括了小儿的生理病理特点,创建了儿科五脏辨证体系。各脏证有寒、热、虚、实之分,方有温、清、补、泻之别。论治法既重视补虚泻实,又注意柔润清养,运补兼施。本文将《小儿药证直诀》中有关顾护脾胃及灵活运用下法的理论进行系统整理。并附以笔者的理解和认识,以期对大家了解钱乙的学术思想略有帮助。
《灵枢·本神》认为:“脾气虚则四肢不用,五脏不安。”《伤寒论》中述:“四季脾旺不受邪。”至隋唐时期《备急千金要方》中提出:“五脏不足,调于胃。”经钱乙发展为“脾气虚衰,四肢不举,诸邪遂生”(《直诀·腹中有癖》),均反映了脾胃为“五脏之本”的思想。钱氏在辨治时尤重脾胃,对虚羸、积、疳、伤食、吐泻、腹胀、慢惊、虫证等病都主要从脾胃论治,并认为疱疹、咳嗽、黄疸、肿病、夜啼等病也与脾胃有关,亦可从脾胃论治。例如:虚羸是“脾胃不和,不能食乳致肌瘦,亦因大病或吐泻后脾胃尚弱,不能传化谷气”(《直诀·虚羸》)所致;积是“由乳食不消,伏在腹中”(《直诀·腹中有癖》),“脾胃不能传化水谷”(《直诀·食不消》)所致;诸疳“皆脾胃病,亡津液之所作也”(《直诀·诸疳》);腹胀由“脾胃虚,气攻作也”(《直诀·虚实腹胀》);夜啼,是“脾脏冷而痛”(《直诀·夜啼》);伤风兼手足冷、自利、腹胀皆是因“脾胃虚怯”(《直诀·伤风兼手足冷、自利、腹胀》)所致;咳嗽若“痰盛者,先实脾”(《直诀·咳嗽》);黄疸是“胃热”“胃怯”;肿病是“脾胃虚而不能制肾”(《直诀·肿病》)等,总之,脾胃失调是导致多种疾病的重要因素,调治脾胃是治疗许多儿科疾病的关键,此为临床辩证拓宽了思路。
在北宋时期,香药已大量进入中国,受当时盛行的官修方书《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中多用辛香温燥之药的影响,阎季忠在《小儿药证直诀》序中也指出当时的医家“所用多犀、珠、龙、麝”[2],而钱乙创制多个适于小儿脾胃的有效方剂,力求攻邪不伤正,补正不滞邪,用药多寒温并投,并从柔调方面下功夫,以扭转时医滥用香燥刚伐药物之偏向。例如,泻黄散(藿香叶、栀子、石膏、甘草、防风)中用栀子、石膏、防风寒温并投,清散脾胃蕴热,并配伍藿香芳香醒脾理气,甘草和中,使攻邪而不伤正。异功散(人参、茯苓、白术、陈皮、甘草)中以四君子补脾益气,加陈皮而有补正不滞邪之功。益黄散(陈皮、丁香、诃子、青皮、甘草)中用青皮、陈皮、丁香理气燥湿,芳香化浊,另有诃子涩肠敛气,甘草守中,方中补脾胃之药只甘草一味却收益脾之功,反映钱乙调理脾胃善于顺应脾胃特性,以运为贵的思想。
在调其它脏腑时用药亦照顾到脾胃,如清泻肺热的泻白散中,除用桑白皮泻肺化痰,降逆平喘,地骨皮滋阴退热外,又用粳米、甘草益胃和中,培土生金,泻中寓补。此外,钱乙调剂制方照顾脾胃的特点也反映在剂型上,书中方药几乎全为丸、散、膏等成药,其中丸药多以蜜或糯米粉、白米粉等益胃之品作赋形剂,或以米饮、乳汁、参汤等送服,这样既顾护了脾胃之气,又易于小儿接受和脾胃的吸收。
宋初,众多儿科医家因未正确认识小儿生理病理,妄攻误下或滥用刚燥克伐之剂,而造成小儿脾胃受伤,产生诸多坏证,使钱氏痛心疾首。书中对此也有多处记载。例如:钱乙在《直诀·诸疳》中论述:“小儿病疳,皆愚医之坏病……治癖之法,当渐消磨,医反以巴豆、硇砂,小儿易虚易实,下之即过,胃中津液耗损,渐令消瘦。”在《直诀·慢惊》中论述:“小儿伤于风冷,病吐泻,医谓脾虚,以温补之;不已,复以凉药治之;又不已,谓之本伤风,医乱攻之。因脾气即虚,内不能散,外不能解……脾虚生风,而成慢惊。”由此可知,妄攻误下对脾胃损伤大抵可分为两个方面,一则过下而亡其脾肾之阳,易变为虚寒之慢惊;一则过下而亡其脾肾之阴,则孤阳独亢,销铄津液,是为虚热之疳积。因而钱氏用药多照顾脾胃,时时以妄攻误下、损阳竭阴为禁约。
钱氏提出“有下证,当下”(《直诀·伤风》),“无下证,慎不可下也”(《直诀·伤风吐泻身温》)。因小儿“脏腑柔弱,不可痛击”(《直诀·诸疳》),故钱乙对于小儿下法的应用是谨慎的。但下法是儿科中一种常用且重要的治法,若使用恰当,确可获良效,因而钱乙虽慎用下法,却不拒用。对于急证,确为形病俱实者,由于病情变化迅速,钱乙常用急下之法缓急,恐生他变。如“伤食甚则可下,不下则成癖也”(《直诀·冯承务子吐泻壮热不思食案》),但须中病即止,“微利为度”(《直诀·紫霜丸》),下后嘱用米饮或乳汁调护胃气。对于“可下之证”,在《直诀·伤风》篇中有相关论述,即“大饮水不止而善食者,可微下”。因有积热故“饮水不止”,“善食”说明胃气尚可,临证尚需结合腹部触诊,即腹痛有宿便者可下之。
因病有轻重缓急之分,且患儿年龄体质有异,故虽均为下法,但当因人而异,即钱氏所言“量大小虚实而下之”(《直诀·诸疳》)。如白饼子中记载的用药方法即可见一斑。白饼子是钱乙创制的常用方,其组成为滑石末一钱、轻粉五钱、半夏末一钱、南星末一钱、巴豆二十四个(去皮膜,用水一升,煮干研细)。方后附言“量小儿虚实用药,三岁以下,每服三丸至五丸……若三五岁儿,壮实者,不以此为,加至二十丸,以利为度”(《直诀·诸方》)。
此外,若见脾虚日久,积聚于内,先虚后实,致虚实夹杂证,钱乙在《直诀·虚实腹胀》中言:“治宜先补脾,后下之,下后又补脾,即愈也。”即先虚后实者,先顾其虚,以培根本,继导其滞,以治病标,待至实滞既通,而复固本元,以为善后久长之计。
[1]钱乙.小儿药证直诀[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6.
[2]俞景茂.小儿药证直诀临证指南[M].北京:人民军医出版社,201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