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妈正传》电视剧中的夏冰形象分析

张 娜

《辣妈正传》电视剧中的夏冰形象分析

张 娜

电视剧《辣妈正传》海报

电视剧具有形象化的特征，易于被大众所接受，它将现实与想象结合起来，渗入大众的日常生活，成为人们感知社会经验及当下理念的重要叙事艺术。电视剧叙事被社会文化所规范，与此同时，电视剧叙事也反过来影响着社会意识。

《辣妈正传》是我国的一部现代都市剧，对普通女性人物的关注和表现有了一些新的角度，与传统女性形象相比，这部电视剧的主要女性人物夏冰多了一些主体意识，从中折射出当代女性的一些特质，反映了女性社会性别的变化，同时也表现了她们的困境。

一、夏冰的女性主体意识

女性主体意识就是指女性作为主体对自身在客观世界的存在价值、地位和能力等的自我意识。也就是说女性能够自觉地意识到自己的使命、社会责任，并能够肯定和实现自身的需求和价值。解放以后，我国在政策和法律层面上对女性权益进行保障，这极大推进了女性权利的提升，提高了女性在社会上的地位，使广大女性广泛参与国家和社会事务，女性在物质上与男性平等。遗憾的是，很多女性对自己的性别角色缺乏女性主体意识，或者女性主体意识还不够清晰，中国古代的男尊女卑、男强女弱、男主女从、男主外女主内等封建思想仍然渗入女性的头脑而有所残留，这与现代社会对女性的要求已经不相适应，严重阻碍了女性及社会的发展，亟待改变。男女平等在精神上还远未实现。女性主体意识的确立是女性发展，改变社会性别中男主女从的认知，从根本上取得男女实际平等的关键。［1］

《辣妈正传》中的夏冰有从事社会工作的机会，从而有了经济独立，这与男性在物质上平等，不同于封建社会中的女性。因为在封建社会中，女性被认为是男性的附属品，没有参与社会工作的机会，没有经济独立，一生所要扮演的角色是为人妻、为人母，所以她们被局限在家庭中，遭受了各种性别歧视和种种压抑。

夏冰有一些主体意识，从中折射出当代女性的一些特质。夏冰对元宝不再是传统观念中的“夫唱妇随”。在恋爱阶段，夏冰和元宝相处时，她重视自我的感受，绝不逆来顺受，凡事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这与传统女性的温顺已经不一样了。夏冰成为母亲后，元宝希望夏冰做一个传统观念上的贤妻良母，放弃工作，做一个全职主妇。夏冰起初答应了元宝，并这样生活了一段时间，但她很快发现小区中那些失去了工作的家庭主妇的艰难处境:由于没有了工作，也就没有了经济来源，必然依赖于丈夫，同时失去了自我，缺乏自我肯定，她们对丈夫的外遇感到不满，但只有忍耐，她们对自己的状态感到不满，却无力改变。在她们聚会时周而复始出现的就是抱怨和无可奈何。波伏娃曾感慨:“女人被家庭整合时，她对男人的魅力也就消失了。丈夫并不认为自己妻子的优良品质是特别值得赞美的;这些品质为社会所保障，为婚姻制度所包容;他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妻子……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她的忍耐、贞洁、礼貌都不是轻而易举的;对她的梦想、幻想、怀念，对她的日常情绪变化的趋向，他尤其一无所知。”［2］夏冰在面对婆婆和丈夫阻止她回到杂志社工作的压力下，她毅然选择了继续工作，因为她不愿意过小区中那些全职太太的生活，她虽然是元宝的妻子、满满的母亲，但她作为一个人需要实现自身的需求和价值，这彰显了她的女性主体意识。女性有了家庭和孩子，不意味着完全放弃自我而去照顾家庭和孩子，女性要从这种束缚自我发展的旧观念中解放出来。正如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指出的:“人的活动受到自身条件的束缚，人要从自身中获得自由和解放，就要从束缚自己才能发展的自身条件，特别是人自身的旧观念、旧思想、旧知识结构和旧的思维方式中解放出来。”［3］

封建男权社会中，女性被赋予诸如忍辱负重、自我牺牲等美德，女性要拥有这些“美德”才能被男权文化所认同，对女性的这种评判标准如今依然在很多人的观念中根深蒂固。其实“女性被颂扬的大多数‘美德’，实际上都是妨碍妇女人格发展的消极性格特征。那种表面上消极的特征(无助)和表面上积极的特征(无私)都是如此。”［4］

这些所谓的“美德”是男性为了获得自己的利益而强加给女性的，不是女性天生就必须有这样的“美德”，这受难式的奉献严重阻碍了女性主体意识的形成，影响女性实现自身的生命价值，否定了女性作为一个人的独立人格，滞后于现代社会的发展，不能适应时代对女性的要求。这是按男性的利己标准来评判女性的价值在于为男性奉献物质、精神、甚至生命。“她们从来都只是男性利益的辅佐者，是男性利益下的第二性。她们即使暂时对女性道德规范有所跨越，也只是为了更好地替男人去行动、在另一个层面上更好地维护男性中心原则。”［5］“女性往往在社会教化的过程中接受了社会对男尊女卑的定义，于是遇事常常会自责，取悦和讨好男性以避免惩罚，久而久之就造成了两性之间的巨大差别。”［6］这是女性精神上的不解放，使其在现实生活中的处境更加艰难，反过来会影响其物质解放。

当下有的电视剧反复再现传统女性刻板印象，没有与时俱进，已经远离了现实生活中的女性。而夏冰身上有很多当下女性所具有的精神特质，很大程度上展现了这个时代的女性姿态。夏冰从事社会工作，使自己经济独立，为实现自我努力奋斗，她不是丈夫元宝的附庸，她能够自觉地意识到自己的使命、社会责任，并能够肯定和实现自身的需求和价值，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女性主体意识越来越清晰。女性应不断培养自己的主体意识，摆脱传统惯性思维，作为一个人，应该实现人的全面和自由的发展，实现自我价值。

二、夏冰的社会性别

“社会性别”在这里指暂时性的、非根本性的女性气质和男性气质的区分，这区分被映射到社会关系和身体上，定义了渗透于社会生活各方面的权力/知识关系。［7］社会性别的划分不是统一的、固定不变的，而是始终处于协商、冲突和变化的状态中的。妇女不是一个固定不变的身份，而是移动的、多样的，和不断变化的。［8］波伏娃曾指出:“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是逐渐形成的。在生理、心理或经济上，没有任何命运能决定人类女性在社会的表现形象。决定这种所谓具有女性气质的人的，是整个文明。女人作为一个真正的人的地位和她做女性的使命之间存在着矛盾。”［9］

电视剧《辣妈正传》剧照

传统社会文化把女性的社会性别建构为“妻性”、“母性”。母亲是被赞扬的，因为她对孩子无私奉献，但是男权社会借助了“这一美丽庄严的话语”来举行“被逐女性的社会接纳仪式”，这“实质乃是父权社会实施的一种控制和驯服心灵的缜密温柔型的权力技术，它不仅将女性的生命囚禁于父权权力机制所指定的位置，而且将对女性感性生命的践踏圣洁化了。”［10］当夏冰成为母亲，元宝、婆婆都认为夏冰应该照顾小孩满满，理应放弃自己的工作，因为传统社会性别建构了母亲这一性别角色是对孩子无私奉献的，应该牺牲自我职业发展来照顾孩子，这才是母亲应尽的责任，而认为父亲这一性别角色应当继续他的职业发展，因为需要他挣钱养家，这就是所谓“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社会性别分工。父亲发展事业被认为是理所应当，母亲发展事业则被认为缺乏母性，没有照顾好孩子而受到指责。现代社会中的传统社会性别有待改进，一个女性成为母亲并不意味着永久放弃自我发展，也不意味着必然牺牲一生。暂时牺牲自我利益去照顾别人对每个人都是可能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但“如果按照性别来划分谁应当永远牺牲自己照顾别人，就违背了每个人都有平等发展权利的人类社会生活准则。”［11］夏冰成为母亲后，虽然暂时放弃了自己的工作，但她最后还是选择既坚持工作又照顾小孩，这反映了夏冰对传统女性社会性别的改变。夏冰作为妻子，被要求承担家务、照顾家庭、理解支持丈夫元宝，并为他默默奉献。当夏冰要求继续工作，则被元宝认为是无理取闹，不守本分，但夏冰依然坚持自己的职业发展，改变自己的传统社会性别。鲁迅认为妻性是女性后天生成的属性，妻性对应着丈夫的权威性，因为它是女性的奴性与受虐性。在笼罩着神圣光辉的“母性”、“妻性”的光环下，遮蔽了个体女性的自我发展、个人追求，及背负这些光环下的辛酸无奈。贤妻良母这种传统的女性社会性别现在越来越边缘化，对当代女性的感召力已经有所减弱，这也说明女性社会性别的发展变化。

艾森卓认为:“我们每一个人一出生就生活在一个不断展开的关于两性差异的叙事之中，这一叙事形成并规定了我们的角色认同、个人行动、自我观念的种种可能的范围和功能性，我们每个人都要通过这种叙事来生成具有强烈情绪色彩的男性和女性意象，我们所创造的种种幻象，生活故事、浪漫爱情、矛盾对立都可能以男性和女性情绪为焦点。”［12］由此对男性和女性的性格、能力、形象、社会分工等各方面分别进行定型。“女性性格类型多是感性、情绪化的、温柔、少竞争的、依赖男性的;男性则多是理性、智慧、坚强、勇敢的、重要的。”［13］很多电视剧对男女两性进行这样的角色定型化描述，脱离了现实，没有随着现实的变化而改变，观众通过观看电视剧加深对男女两性的刻板印象。《辣妈正传》中的夏冰没有依循这种陈旧的女性刻板印象，相反，夏冰无论是在职场或者在家庭中，她表现出了刻板印象中对男性角色的描述，即夏冰是理性的、智慧的，坚强的、勇敢的、重要的，不过她时而也有刻板印象中对女性角色的描述，即夏冰有时是温柔的、感性的、情绪化的。一个人的性格类型是复合的，不能生硬地被指定为非此即彼，社会性别也是处于不断发展变化的状态中。夏冰的社会性别与传统女性相比，已经发生了变化。

作为一个社会人，我们是在以往的思想传承及当代的现实感受中体会着社会性别，并在此基础上不断进行改造和发展。现代都市意识和传统农耕意识交织在一起，传统思想观念与当下思想观念交织在一起，使得社会性别异常复杂、多变，女性的全面发展也将促进男性的全面发展。新时代自由男性运动认为:“如果男女不平等，不仅是女性受压迫，男性更加受压迫。所谓男性受压迫是指按照男权社会的规则，男性必须工作挣钱养家，承受了重大的生存和竞争的压力;男性不能表现出内心温柔脆弱的一面，在人格的发展上受到压抑;由于压迫女性，男性也丧失了在男女平等的环境中生活的经验。”［14］因此女性的全面解放也将促进男性的解放。

三、夏冰的困境

夏冰一定程度上有女性的主体意识，并且社会性别与传统女性相比，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她对当代女性有一定代表性，反映出当代女性的困境，主要表现为家庭与事业的矛盾，传统观念与现代观念的冲突。

现代社会逐步建立了新的价值规范，要求女性从事社会工作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但是传统的价值规范依然存在，要求女性固守在家庭中做一个贤妻良母，这两种价值规范是矛盾的。正如夏冰如果符合新的价值规范，有了家庭和小孩满满后继续工作去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那么就必定影响她按照传统价值规范做一个贤妻良母;如果她符合传统的价值规范去做一个贤妻良母，那么必定影响她遵循新的价值规范从事社会工作。这使女性的性别角色模糊、困惑，于是按新的价值规范来要求自己还是按旧有价值规范来要求自己，这也是传统向现代过渡的特殊阶段所产生的问题。这是以夏冰为代表的现代职业女性共同面临的困境，徘徊在事业与家庭的矛盾中，游走在社会价值与传统家庭观念的矛盾中。现代职业女性一方面遵从新的价值规范，在工作上奋发努力来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这与男性是一样的，但是另一方面还遵从传统价值规范做一个贤妻良母，于是承担了繁琐的家务、相夫教子，这与男性不同，因为传统价值规范没有要求男性做一个“贤夫良父”，所以大家认为家务劳动、照顾小孩理所应当是妻子的义务，妻子对丈夫工作的理解支持也是理所当然的。现代职业女性是以双重标准来确认自身的价值，而男性是以单方面的标准来确认自身的价值。即现代职业女性“希望既生活得像个男人，又生活得像个女人，这样一来她便增加了义务，也增加了自己的疲劳。”［15］

这就是当代职业女性的困境，对大多数女性而言，妻子角色、母亲角色在其生命中是不可或缺的，但是很多女性同时也想实现自我的社会价值，所以她们就像夏冰一样希望自己在职业生涯中有所发展，同时又把家庭生活兼顾好，但是在实际状况中很难实现两者的协调发展。很多女性婚后尤其是有了小孩后，就会把自己的很多精力和时间放在经营家庭上，虽然并未完全放弃职业，但是只把剩余的时间和精力放在职业发展上，所以并没有很好地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正如很多职业女性说的以经营家庭为主，以职业发展为辅。因此女性的社会角色和家庭角色发生冲突的时候，女性常常放弃学习和工作，或者放弃继续发展的机会而停滞不前。可见传统价值规范对女性仍然发挥作用，大多数女性认为家庭重要，但是工作也不能丢，以家庭角色为主，兼顾社会角色，当二者发生矛盾的时候女性的社会角色要服从家庭角色，由此女性只能降低自己的社会发展目标，压抑自己的职业梦想，甚至有的女性完全放弃自己的职业去做一个家庭主妇。也有少数女性选择自己的职业发展而不得不放弃对家庭的渴望，那么不结婚会受到社会的质疑。结婚生育后，女性忙于事业必定遭受家庭成员的埋怨并承受社会压力;女性选择做全职太太则会影响自己在社会及家庭中的地位而遭受轻视，虽然全职太太做繁琐的家务及照顾小孩等付出了巨大的辛劳，而“具有潜在的巨大价值，但在我们的社会中却遭到绝对歧视，人们已经习惯把它看作平凡的日常生活、重复和单调的时间来理解和度过。”［16］波伏娃说:“男人就不存在公共和私人生活的割裂问题。”［17］

夏冰代表着普通女性作为独立行动者对传统社会性别秩序僭越的困境及艰难。她们必须从家庭和事业两个方面来确证自己的价值，但这却是难以协调的两方面。一些电视剧在表现职业女性时只以时尚的衣着打扮、光鲜亮丽的形象等空洞的能指出现，夏冰虽然也以这样的形象出现，但是更注重反映她的生存状态和精神内核，展现她作为现代职业女性面临的激烈的竞争环境、沉重的生存压力、做母亲与职业发展的矛盾、扮演家庭角色与社会角色之间的矛盾，她的精疲力竭，她精神上的困惑及对自己性别身份的质疑，较全面地表现了一个真实具体的职业女性。女性主体意识的提升和社会性别的变化并非要“排除生儿育女、成立家庭、爱与被爱，独立与依靠、软弱与坚强、力量与虚弱，排除一切相关的感情、能力和需要。”［18］解决职业女性的共同困境就必须转变传统社会性别观念，建立适应当代社会的新的社会性别观念。既然大多数女性已经从事了社会工作，和男性共同挣钱养家，共同承受生存和竞争压力，不再是以往的“男主外女主内”，那么家庭生活也必然发生相应的改变，男性应该和女性共同承担家务劳动和养育小孩等家庭义务，互相理解，这有利于解决职业女性面临的共同困境。因为男性也需要感受对孩子的父爱，男性也需要参与家庭生活，因此无论对于男性还是女性都是全面发展，也有利于社会的整体发展。

结语

《辣妈正传》电视剧中的夏冰一定程度上表现了女性的主体意识、并且其社会性别与传统女性相比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她对当代女性有一定代表性，同时她反映了当代女性的困境，主要表现为家庭与事业的矛盾，传统观念与现代观念的冲突，解决这一困境需要建立适应当代社会的新的社会性别观念，即一方面女性和男性共同挣钱养家，一起承受生存和竞争的压力，另一方面，男性和女性共同承担家务劳动，一起养育小孩。电视剧对沟通共同经验、整合社会价值有重要作用。电视剧中对女性的描述，“常常会内化为受众的一种社会期待，最终影响受众的性别认知和行为。”［19］分析夏冰的女性主体意识、社会性别，及其困境，对现实生活中的女性有着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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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美)贝蒂·弗里丹.第二阶段［M］.小意，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60.

［19］李妮，李曼.社会转型下女性意识的迷失［J］.哈尔滨学院学报，2007(10):9.

张 娜，女，四川自贡人，湖北经济学院法商学院教师，文艺学硕士，主要从事文学批评、文化与传媒研究。

本文系湖北经济学院法商学院2014年院级科学研究项目，项目名称:《1990－2013中国内地热播都市剧中女性形象的嬗变》(项目编号:2014K19)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