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蕙菁,台湾大学历史系毕业,英国爱丁堡大学历史学硕士。著有小说、散文、传记《恶寒》、《步行书》、《杨牧》等近10种。曾获台湾文艺奖章、中国时报文学奖、联合报文学奖、台北文学奖等。
今年农历年来得早,上海市里像我这样的外来人口,当然也都早早就部署了春节返乡的运输方案。不过我也不孤单,公司里“外来人口”占大多数,差别只在近来或远来,近的可以从环线外开始算起,远的来自大江南北,西安、成都、哈尔滨、香港、台北乃至伦敦、纽约来的都有。大家平日活动空间高度重叠,一天八小时待在同一个写字楼里,中午在附近仅有的几家茶餐厅、农家菜、日本料理小店吃饭。要是用Google地图标出我们每个人的所在位置,则大部分时间都是挨着钉在同一点上。一到过年,情况就不一样了,这些Google地图上的点忽作鸟兽散,走自己的路,取得各自的座标。
散是散了,但一问“农历年假期做什么”,得到的回答又都是:“回家,睡到自然醒。”我们对农历年的想象力其实不高,它是个容易被俗套化的节日,因为已预设好了要和家人团聚,要互相恭喜,不允许不吉利的事,打开电视所有人都穿红色的,应景的歌曲总是那些。
去年,虾虾发动创意部同事年后回上海时,都带上一瓶家乡特色酒。这个号召受到前所未有的热烈响应,最后以创意部集体宿醉两天收场。今年文案阿Cain又假“二零零酒”年之名再度发起,有意把这个活动变成公司传统,春运回来就要春醉。我也收到邀请,但没有足够的酒胆回答。何况,带什么酒也挺考人的,我父亲是台湾宜兰人,宜兰好像不以酿酒见长。要是带台湾有名的金门高粱,我这辈子还没去过金门呢,实在很难称得上“家乡”。要是说在台北时喝的酒,有时是在公馆的咖啡店里喝比利时啤酒,佐无线上网。
某日忽然听见新闻说:“春运于今天正式启动。”这是内地每年都会有的报道,听到这则新闻就知道农历年将至了。从这个角度而言,“启动春运”几乎等于是个节气了,就像“霜降”或“惊蛰”之类的。实际上也是。如果从宇宙的角度鸟瞰地球,“启动春运”的这天,城里许多人就像垫虫醒来般动了起来,收好行李,搭上车、飞机,踏上归乡之途。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