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唱与悼念

马端刚

阴山有雪

远眺，阴山有雪，荒芜被遮掩

从近到远，从远到近

这寒冷的秋啊，心惊慌地收留记忆取暖

时光被隐藏在沉寂的书架

金黄的背景，若隐若现

河流渐凉，毁灭了怒放的证据

眼眸微醺，残留泪水的叶子

在季节的暗道中，孤瘦的眉头紧锁

随风而来的诗句，用以抵抗死亡

似乎习惯了夜晚，从绿到黄的词语褪色

擦拭镜子中的自己，才发现已严重脱水

多希望尘世的露水浸透记忆的枯草

秋失声，冬漫长，仰起脸，流云飞

那些最后死去的流水，和我同样的疼痛

一起对镜子说，谁来拯救我

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色调

给冬预留的孤独，被秋扫荡

在荒凉的杯盏里种植白色的迷惘

回望的目光里，看到了远方响彻白鸟的离歌

唇齿间嚼碎的光阴，渐渐坚硬

一次次碰撞中，一颗心碎了，空旷而绝望

幻象中的容颜再次遗忘了雪色般的前世

一只带火的蝴蝶从体内飞出

阴山南北的故乡如梦如幻

造梦者

落叶扑进土地，露水悲悯

而我的词语，还悬挂在夜空

太久的等待压弯了骨头，灰暗地叫喊

病严重，折断了每一个梦想

一张狰狞的脸，夜的茬口流血

镜子抛弃了乳名，身体和影子分离

流水在眼里流逝，鹰是天的信使

安慰，遗忘，反复涌动，将尘世掩埋

白色的精灵等待着出生

任风折腾，清理遗留的疼痛

滋生蔓延的破碎，四分五裂

一天，一生，无药可医

回忆夜里的夜，交出了身体全部的水

开始清洗一盏灯的灰尘

被时间淘尽的绿色，了无踪迹

红的通向天堂，黄的去往地狱

心疼只有一次，满手握住了苍茫

忽然而至的冷风里，一枚雪花挣扎

谁是造梦者，能让梦绝处逢生

伤寒走街串巷，被黑暗过滤

越来越稀薄的秘密，用一个低音调

填满虚无的旷野，倾泻白色的歌唱

被秋磨损的音符，把失散的魂灵燃烧

沿着雪进入往事，大地是密密匝匝的脚印

枯萎地交出了季节的底牌

一颗湿润的心，将一瘦再瘦的忧伤

围堵在冬，祈望与不甘战栗着描绘

濒死的身世，黑与白跃然纸上

被夜色封喉

一双手，无情，爱恨都关进窗内

一瞬间，一瞬间

风的陈述，比孤独辽阔

多少秘密一眼望穿，踩在脚下的落叶

上面有多少流淌不止的风水

在河的根部，岁月纵横交错

一个夜晚穿越一生往事，虚妄

影子和影子对话，光阴被反复抚摸

蓦然回首，一张张沧桑的脸四处流窜

树叶的背面，书写秋的独白

填满了黑暗的空白，生长后掩埋

祈祷蜗居在掌心里，前世今生已经消逝

一株救世的枯草，行走在时光的房间

用指尖上的火光，追逐着风声

在一生的疑阵中，解析生与死的密码

一边燃烧，一边寂灭

把一个孤夜给将要沦陷的诗歌

照亮温暖，一分一秒，慢慢剥开

露出故事的内核，筋脉相连的河流

包裹着半梦半醒的预言

未糜烂前，就期待着另一个花期

夜阑珊，虚拟的爱情早已枯萎

被夜色封喉的一朵朵精灵从天而降

落在泥土的腹地，滋润了干渴的心

时间之外，是一场晶莹剔透的梦

一具具鲜活的身体，流泪不语

在一行行句子里找寻自己的名字

故事

未打开窗，风把季节分为两半

一半交给清晨，一半交给夜晚

都是雾霾，飞翔捂住了喉咙

胸口疼，遗忘的天空

一个名字在一场梦里

找不到栖息的地方

露水，冬的漩涡垂死挣扎

起起伏伏的琴弦

搅乱了草原的安静

自斟自饮，伤疤和疼痛，统统喝尽

无法阻止前世的烟雨，夜晚肆意

一群白鸟渲染二十岁的清澈

怀想，内心的野马，踏遍荒芜的草

一张纸，一颗心，急促地呼吸

在眼睛的站台徘徊张望

第一场雪来临前

隔着窗户，群鸟飞过

惊落了叶子一地

一片片灵魂，被黑白的文字点燃

秋断水，断了影子，精灵留在大地

清霜的光芒，擦亮回首的瞬间

记忆的年华，转身

一个心虚的窥探，几片雪花

捧起湖水里钟声，身世涟漪

旧事，余温贴近胸口

撕裂的情节破镜重圆

空旷，更多冷暖随波逐流

看着掌心，细数长满高山流水的世相

凝固，一场忽然而降的雪里

高山埋葬了流水，流水埋葬了高山

天冷了，水不是水，山不是山

不黑，不白

覆盖了无人问津的一段故事

传唱与悼念

秋风冷酷，耗尽热情后

一人，还是一张旧皮囊

曾经的秋，曾经

未打开的陈旧身体，陈旧的路

枯草与火焰都定格

伺机回忆一朵花的盛放

风吹过旷野，人生也变得空旷

在温情的房间挣扎，灯光寂寞

一种疼痛蔓延，阴山南黄河北

夜晚搜刮最后一丝苦一丝甜

尘封已久，不接地气的曲调

追随着雁阵，一个难以表达的忧伤

最黑暗也是最明亮的时分传唱

照亮与温暖，是秋的遗产

也许再冷些，被风吹痛的思想

就会与夜相依为命，带着诺言

悄悄地，抚摸冬不小心飘落的雪

熟悉的，陌生的，都默默祈祷

夏站立的烈火，焚烧狂跳的心

点燃从未离去的绝望和希望

盈亏间，思念和滚烫的文字

潜入蕴藏着河流的掌纹

就算只剩下残枝败叶

只剩下你我，也要让真言

在各自的领地潜心修行

掠过蓝天，在爱恨之间的秋

喜悦悲伤弥漫内蒙古大地

包克图低首凝望

寂寞的钢铁在昆都仑以西

指尖上的声音，奔跑在友谊大街

赛罕塔拉野草中，另一种飞翔

被铭记，只是芸芸众生的悼念

来，一个圆，去，一个圆

那夕阳和月光

也许是地狱，也许是天堂

也许是一次来不及与库布齐的拥抱

责任编辑 李皓endprint